白玉如和丈夫吃驚兒子這個時間竟從外面回來,更吃驚兒子與他們談的事。
“正兒,你一定要這么做嗎?”白玉如擔心無比。
“媽,爸,我已經錯過一次了,我不想再錯過煙兒,這是老天垂憐,給我機會來彌補一切!苯普齽忧榈卣f,“我已不再是個幼稚沖動的小毛孩子了,爸,媽,你們放心,我會做得很好的,讓煙兒成為姜家的媳婦,一直是我們大家的希望,雖然晚了些,但還來得及。”
唉!沒想到自己的兒子無形中陷得這么深。既然已深知兒子心意已決,作父母的也只好支持到底了。而他們惟一可做的,也只是祈求上蒼,讓兩個孩子別走得太苦。
之后,姜浩正處理了一些重要的傳真文件便匆匆趕去柳家。誰知,才一出門,便看見煙兒剛巧走出來。姜浩正向門邊的柳氏夫婦示意自己會照顧她,便跟了上去。在不知該如何接近她時,姜浩正決定默默陪她走,也想了解她會干些什么事,喜歡做些什么事,畢竟十年了,煙兒對他來說已有了如此長的空白。
姜浩正遠遠看著煙兒先去了一家小吃店,說實在點,只能稱得上一個攤,招牌上寫著“蔣伯小吃”,之后,她就去了一幢房子,好像就是昨日那個草坪后的一幢。對了,文彬說那是蘇立宏與煙兒的新家,草坪也是一部分,是蘇立宏自己修茸的。隱約的,柳煙兒在那落地窗前站著,一呆便是幾小時。等柳煙兒再次出門已是下午時分,她東游西逛的,時而笑,時而愣愣的,然后買了一大堆東西回到了那房子里,直到天黑才走了出來,姜浩正雖心焦但仍靜靜地守著、看著。
此時的柳煙兒正坐在草坪上,寧靜而安祥。夜深了,露重了,煙兒似乎也累了,她躺在草坪上,合起了雙眼。
她這樣睡會著涼的。姜浩正心疼了,他輕輕地走過去,把自己的外衣脫下,蓋在煙兒身上。忽然,煙兒睜開了眼睛。姜浩正心漏跳了一拍。他看見煙兒朝他笑了,好甜好甜的笑,接著,煙兒又閉上了雙眼。
姜浩正似乎被下了盅,催了眠,他輕輕地躺在了煙兒的身邊,享受這份難得的安祥。
不知過了多久,姜浩正都快昏昏欲睡了,突然感到煙兒投入了懷抱,他正想開口,只聞得煙兒已喃喃開口:“你終于回來了,煙兒一直在這里等你,咱們說好的,有一天找不到彼此了,就在這里等,你沒有食言,煙兒也沒有撒謊!
淚從姜浩正的眼角滑下,感動與妒忌交雜。
“帶煙兒回家吧。”懷中的人兒抱得更緊了。
強忍去心中的刺痛,橫抱起煙兒往草坪外走。
“錯了啦。”煙兒說道。
姜浩正低頭看了煙兒一眼,只見她依舊如貓咪一般依在他懷中,恬靜地閉著眼。并未多思,姜浩正往煙兒幾乎呆了一整天的房子里走去,猜測著臥房。他不得不承認,很有一個家的感覺,整潔溫馨,整個布局格調皆為上上之作。臥室一撞即準,并不是姜浩正有一流的猜功,而是臥室壓根本關上,里面陳設一覽無遺,不想也可知了。
把柳煙兒輕放上床,姜浩正放了手欲起身,哪料,煙兒卻仍緊勾他的脖子不放。
“煙兒。”姜浩正試著喚了她一聲。
“別走!睙焹喊櫫税櫭肌
“我不走,永遠陪著你!焙普檬州p撫煙兒的臉頰。
“那抱我睡!
姜浩正聞言一怔,但仍由著感情之所向,說了聲“好”。
不久,煙兒在姜浩正懷里帶笑入眠了,而姜浩正擁著如此軟玉溫香是怎么也睡不著,好不容易煙兒翻了個身,姜浩正逃也似地跳離大床,作著深呼吸。再不久,天也亮了,他也該走了,因為他實在不知如何解釋這一切,特別是面對煙兒。而且,他還得去柳家向兩者報告一下情況,當然,他的父親也急欲知曉一切。姜浩正不禁輕揉了一下自己的太陽穴,然后,釋懷一笑,給煙兒一個早安吻,不舍地離開了。
類似的情況發生了好幾次,姜浩正的自制力在退減,每每與煙兒如此貼近,都叫他情不自禁,越來越想吻她,想觸摸她,如吸上了大煙般。雙方父母都瞧見美浩正的疲憊,都很心疼,而知曉煙兒這段時間睡得安穩又有了一絲心慰,他們只有靜觀其變的份了,一點忙也幫不上。
這一晚,如同上幾夜一樣,煙兒在姜浩正杯中夢游周公宅第。突然,她好像聽見有人叫她便緩緩睜開了眼,正對上了姜浩正凝視的黑眸。姜浩正一驚,等待,等待著判決。
“你瘦了!睙焹赫Z出驚人。
“煙兒?”姜浩正有絲不安。
“在你懷里好舒服!闭Z畢,煙兒又縮進姜浩正寬闊的胸膛,深深吸了一口氣,懶懶地閉上了眼。就算在商場上經歷過無數風浪的姜浩正此時也束手無措,不知何所為了。
片刻,煙兒在他懷中蠕動了一下,柔柔地說:“立宏,你忘了要煙兒做的事了?”
聽到這聲“立宏”,姜浩正混亂一片。早有準備的,但,但還是介意,還是心痛,還是想按人。
久等不見他反應,柳煙兒強迫自己抬起西紅柿般的臉,主動吻上了他的唇。
姜浩正陡然清醒,他明白煙兒在做什么,但他知道煙兒不很清楚在做什么,他非他,這該如何是好呢?
煙兒游移的唇令姜浩正口干舌燥。他有一股想跑的沖動,但渴望品嘗的念頭留住了他。十年了,這個吻他想了十年,于是,他想:“只要吻一下就好,只一下,應該沒什么關系的。”說是遲,那時快,姜浩正變被動為主動,吻住了這讓他朝思暮想的唇瓣。
柳煙兒的唇比想象的甜美幾千倍、幾萬倍,柔軟而具有彈性的唇叫姜浩正欲罷不能,他不斷提醒自己只是一個吻,一個而已,一個吻就足已。無形中,擁吻在加深,唇舌交纏著,當煙兒在浩正的引領下,把舌滑入他口中時,浩正不由妒火沖天,痛恨起曾教她接吻的男子,卻忘了自己才是她的啟蒙老師,略帶懲罰咬住煙兒的唇,稍加粗魯地環緊煙兒的身軀,豈料煙兒的手不自覺地探入了他的衣服,姜浩正倒吸一口冷氣,渾身火速燃了起來。那柔軟無骨的小手撫摸著他的背,他如干柴遇上烈火,再也控制不住了……
美浩正和柳煙兒像兩個初次偷嘗禁果的孩子般,無比貧嘴,直到倦了、累了,才雙雙墜入夢河。
甜蜜的一切又歸為自然的平靜了。
晨噴灑在煙兒臉上,她慢慢轉醒過來。好美的一個夢!煙兒差得笑了笑。想翻個身起床,忽感渾身的一陣酸痛,柳煙兒陡醒,她微掀被單一角,“!”她,她……
昨夜的點點滴滴像春潮般涌起。是他嗎,真的是他嗎?他,他在身邊嗎?想到他在時,柳煙兒拉高了被單,蒙住了自己的臉。她,他,她……真羞死人了。
當縮頭烏龜的感覺可不好受,異常的寧靜令柳煙兒忍不住偷偷窺視一下身側的床位?盏模∈强盏!煙兒的淚滾落了下來,無聲地浸沒在枕巾上,朦朧中煙兒看見床頭柜上放著一袋東西,好像冒著煙,她強忍全身心的痛楚,緩緩移動身子,靠了過去,伸手拿近打開,好熟悉的味道,是“蔣伯”小吃,淚流得更猛了,簡直可以用淚如雨下來形容,但這次,煙兒卻是笑了,這景致就如太陽雨中的那彎絢麗七彩一般。
就著淚,吃著早點,吃飽了,淚也干了,柳煙兒這才發現袋上別著一張字條:親親我的寶貝,要換的衣物在床角上。柳煙兒略抬雙眼只見一套淡藍色小洋裝靜靜地躺在那里,除此之外還有……“騰”煙兒覺得臉上火燒火燎的,被單又被小小地“踩輔”了一會。他,他怎么連,連這些都……煙兒的手指不住地與被單一角絞著勁,心里卻是滿滿的甜蜜。她忍著些許不適開始穿戴這整套“溫暖牌”。一會兒,煙兒的心便如同她的人一樣,從里到外都是新的。雀躍的她決定不浪費這套新衣,出去走走。才到門口,又有一張字條:親親我的寶貝!要出門嗎?祝玩得好。
快樂的日子沖擊著煙兒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她開開心動地出發了。
不遠的拐角處,姜浩正不時地望向這幢春色旖旎的房子,心蹦蹦直跳,當他看見那淡藍色的亮點如云般飄出,不由松了一口氣,想起今早再度進入那屋子,放下愛心早點時,忽覺煙兒動了動,便逃也似地奔了出來,不敢有些許逗留,姜浩正不禁好笑。但若時間再重頭來一次,他敢肯定自己將會有一模一樣的行為。為什么?很簡單。一種下意識反應。若問“你是害怕嗎?”“是的。是害怕。”真好笑,他姜浩正還有害怕的時候,還有敢作不敢當的懦夫行徑!怕什么?怕煙兒大喊“流氓”,怕煙兒得知與她共眠之人是“陌生人”,怕煙兒睜開眼仍喊他“立宏”?天哪!無論哪一條哪一款,他竟然都怕,于是他逃離了。
逃離一個境地后,姜浩正不得不面對另一個場面。正如他所料,聲討、炮轟、訓斥、拳腳……隨著他的毫無保留接踵而來。但,末了,姜浩正終于迫使他們聯合,默許他決定實施的計劃——以現在真實的身份去重新接近柳煙兒。當然,他們共同承擔著一個風險——煙兒的記憶隨時隨地性的復蘇。姜浩正知道煙兒潛意識反抗著蘇立宏離去的事實,在深思之后,又發覺煙兒同樣抗拒他的真實存在,這給了他一線希望,他要賭一局,用畢生的愛去賭煙兒在他與蘇立宏之間更愛誰。而對于其他的六人,包括雙方父母與文彬和周彤,是除了無奈,還是無奈的感覺,事已至此,生米成熟飯,不贊同又奈何呢?正如文彬所言,是便宜了這個臭小子。他們也真的希望煙兒走出來,面對生活。
就這樣,姜浩正開始施展演戲的天份。一方面,在白天頻頻制造巧遇機會,與柳煙兒逛街購物,另一方面,在夜晚,帶煙兒回家。頗有進步的是柳煙兒不再在草坪坐等,換在家里守候了。另外,值得慶幸的事是不斷的偶遇求引起任何不良疑癥,不知是煙兒天生遲鈍抑或是浩正天生高明?傊磺许樌,姜浩正進入了柳煙兒的生活,如此一來一往,日子也過得蠻快的。由于柳煙兒氣色一直不錯,使得眾人頗感心慰,想著如此下去也挺好,只是苦了、屈了姜浩正?晌谋虿灰詾槿,他說,這是他該受的,現世報。別看文彬口中仍與姜浩正較勁,兩人的情誼卻有增無減,越來越彼此欣賞了。
對姜浩正來說,兩種角色的扮演隨著實踐不斷反復而越來越順手,卻也越來越令他心煩意亂。雖然,無論在白天或是晚上,煙兒和他在一起時都不太提及蘇立宏,確切的說,自共赴云雨那晚后,煙兒就未再叫他“立宏”,但可能再度喊“立宏”的危機如一把利箭懸在姜浩正心口,時不時刺自己一下,他越來越渴望煙兒正視白天與夜晚的他是同一人,越來越渴望煙兒喊他的名字,尤其是晚上擁她入眠時,姜浩正越來越害怕這種日子會漫無盡止地延續下去,他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傷害煙兒,而這是他無法承受的。于是,他試著忘記自己是姜浩正,她是柳煙兒,試著看煙兒會心的笑顏以平覆心中的痛楚。結果看來,煙兒的笑戰勝了一切。
時間如流水,確是不假。半年的光陰在掌開掌合之間流逝。
那天,柳煙兒又如往常般逛街竄巷,身邊自然是姜浩正的身影,不知不覺,他倆走離了往日閑游的地帶,略略走遠了些,不知踱了多久,柳煙兒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腳。姜浩正抬頭,原來是一家冷飲店,這讓他想到了兒時,便習慣地跑了進去,一會兒,又像個大男孩似地跑了出來。
“煙兒,給,冰冰!
“冰冰?”柳煙兒覺得頭抽痛了一下。
“浩正哥,我要吃冰冰。”
“不行!會拉肚子!
“一點點,只一點點就好。
“這……好吧!
“。 睙焹耗樕l白,抱著頭蹲了下去。
“煙兒,怎么了?”
“沒,沒事了!蓖磥淼每欤サ靡部欤瑹焹河只謴土搜。
“吃不吃?”浩正遞過去一直握在手里的冰。
“吃!睙焹盒α诵,接了過來。
沒吃兩口,一陣惡心的感覺襲向喉嚨口,煙兒難受得蹲在路邊嘔了起來。
“怎么了?吃壞了,還是哪里不舒服?”姜浩正心疼極了。慢慢扶起煙兒,讓她靠在自己身上,“我們回家!辈⑻统鲆粔K手帕替煙兒擦了擦嘴角幾星污物。
柳煙兒覺得渾身乏力,腳步輕飄飄的,任由著姜浩正帶著走,看著浩正滿眼的痛惜與輕柔的擦拭,柳煙兒滿心的踏實,不由地往浩正懷里靠去,無比地依賴。姜浩正感到柳煙兒的信任,低頭卻剛好對上她的黑眸,兩人皆心神為之一蕩。
這一刻,煙兒驚覺自己的失態,收回眼神。
“咦?這手絹好特別,里面還有字,是嗎?”柳煙兒試著打破尷尬,伸手接過浩正為她擦拭的方絹。姜浩正的心稍一緊張,但他沒有阻止煙兒的舉動。
打開方絹,一眼便可瞧出這絕對是“非賣品”。因為方絹不方,而且四邊縫起毛邊的字也七歪八扭,做功粗糙。一定是個女紅超級差勁的人的杰作。
粉紅色的帕子怎么瞧都覺眼熟,哪里見過呢?煙兒皺眉凝思,再看那方絹上幾行俊秀且熟悉的字體:天有神,地有神,海誓山盟字字真,如今墨尚新,過一春,又一春,不解金錢變作銀,如何忘卻人?
淚珠滴滴滑落,記憶層層翻騰。一陣眩暈,煙兒暈倒在浩正懷里。
“不——,煙兒,煙兒,你怎么了,你醒醒,求你醒醒,別嚇我……”姜浩正心慌不已抱著煙兒往家飛奔,恐懼占滿心頭。
稍晚,陸醫生走出了柳煙兒的房間。
“陸醫生,怎么樣?”
“陸醫生,怎么回事?”
“陸醫生,要緊嗎?”
“陸醫生……”
“陸醫生……”
“沒,沒事,別緊張,她只是受了點刺激加上身子骨虛了些,沒有什么大礙!
“噢!
“那就好,那就好!
“不過……以后要多注意點,孕婦可經不起接二連三的刺激!
“噢。什么!孕婦!”眾人的目光一下聚在了姜浩正臉上,均有大卸八塊之意。
“她,她懷孕了?懷孕了!”姜浩正一時傻愣愣的,“我的煙兒懷了我的孩子!”也顧不得其他人臉上的慍色與足以殺死人的高強惡力眼波,姜浩正沖進了房中。留下眾人面面相覷,長吁短嘆中交雜著一絲喜悅。
夜空已泛出點點繁星,眨著眼笑看床上的人兒。
“煙兒,噢,煙兒……”擁緊懷中的可人兒,輕撫那依舊平坦的小腹,姜浩正激動著、心疼著、無奈著,“唉!我該拿你怎么辦呢?我如癡如狂地愛你,你何時才會明白,才肯接受?煙兒,求你,別再躲,也別逃開,讓我愛你好嗎?我知道,我不該走,我錯了,求你,求你再看看我……”
一陣啜泣來自懷中。
“乖,不哭,我在這里,煙兒,煙兒……”
姜浩正再次擁緊煙兒,給她力量,更給自己力量,無言地吻著煙兒的青絲。
懷中的啜泣沒有消失,反而變成了嗚咽,又轉為了抽泣,姜浩正松開環住煙兒的雙臂,低頭想看她。
“小美死了。”煙兒卻一把擁緊了浩正。
姜浩正聞言,突覺心跳似乎停止了。
“我,我知道。”伶牙利齒也會有結巴的時候。
“立宏也死了。”懷中的身軀顫抖了一下。
“轟!”天仿佛垮了,美浩正一下子消化不了似的強抬起煙兒的下巴,一張梨花帶雨的淚臉,他不由失聲喚道:“煙兒!”
“小美把立宏帶走了,嗚……因為,因為你回來了!
“煙兒……”
“阿正!”
“我的煙兒,我的煙兒回來了,回來了!苯普拥貙χ鵁焹河治怯钟H,淚弄濕了彼此的臉,分不清是你的,還是我的。
“我愛你!苯普诼晕⑵届o些,弄清了事實是真的后,深情地吐露埋藏已久的心聲。
“我……”
“噓,別說。我會聽見的!苯普讯滟N在煙兒的胸口,聆聽那聲聲播擊。
此時此刻,他們知道他們再也不會分離了。
夜是如此美,星光是如此得推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