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老了,這個事實,讓他感到從未有過的愧疚和自責。
父親愛他,他一直都知道。
無論表現得多么冷漠多么兇悍,但是,父親愛他。
從他第一次吃光了父親買給哥哥的零食,卸掉變形金剛的胳膊時,他就應該知道。
父親第二天,買回了更多的零食,更好的變形金剛。
他早就應該明白,自己和哥哥的那些小把戲,根本騙不了父親。
所以,父親買回來的東西,一直以來,都是給自己的。
“爸爸,對不起!彼p聲說。
“傻孩子!比~兆琿攬住了他的肩頭。
坐在前排的謝律師回過頭來,爬滿皺紋的臉上,帶著欣羨的笑容:“你們父子的關系真的很好啊!
葉兆琿笑著說:“我有一個好兒子!
葉離糾正:“是我有一個好爸爸!
父子相視一笑,十八年的愛恨糾纏,就在那輕輕一笑中,如春風拂過,漫天陰霾盡散,只余下對彼此濃濃的眷愛。
駛出市區,穿過盤旋的山道,車子停在一座深宅大院前。
高大的院墻,爬滿糾結的鐵網。
厚重的鐵門,隔絕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謝律師說:“你們在這里等我,我去和她談一談。”
葉兆琿點點頭。
他走下車,不一會兒身影就消失在鐵門后面。
搖開的車窗吹進涼爽的風,淡淡的泥土清香撲鼻而至。
觸目所及,是漫山遍野的蒼翠,不遠處的山顛,不知名的小花零星的開放,一點點鵝黃,一點點粉嫩,分外的乍眼。
葉兆琿拉著兒子的手,一直沒有松開:“這件事結束以后,回家來住吧,你媽媽一直很想念你。”
葉離點點頭。
“帶著那個女孩!
“爸爸?”葉離訝異的抬眸。
葉兆琿微笑著說:“即使她被無罪開釋,經過這樣的事,也不可能繼續再留在那個家里了吧?彼此都會覺得別扭,不是嗎?”
“爸爸,謝謝你!焙韲涤钟行┐贪W。
“傻孩子,父子倆,還要說這樣的話嗎?”葉兆琿拍拍他的肩頭,“其實我是有私心的,我一直都很想要一個女兒,誰曉得我兒子這么出色,真的拐回來一個!
怔怔看著父親慈愛的臉,葉離眼眸泛著水潤的光。
“不要再哭了,傻兒子,男孩子流眼淚,很丟臉的!比~兆暉笑笑。
“爸爸,我很高興,你是我爸爸!比~離輕聲說道。
“我也很高興,你是我兒子。”葉兆暉的眼角也濡濕了。
這時,謝律師神情沮喪的走出來,葉離連忙跳下車,迎上去,問道:“蝶舞怎么樣啦?”
謝律師搖搖頭:“我沒有見到她,她拒絕見任何人。”
“真是一個傻孩子!比~離低喃,又重復一遍,“傻孩子!弊屗,這么的心疼。
距離霍蝶舞上庭的時間日益迫近,聲名顯赫的謝大律師也一籌莫展:“當事人不配合,我們也沒有辦法,現在所有的證據都對她很不利,我會請求法庭對她從輕量刑,畢竟,她還不滿十八周歲!
“不是這樣的,我需要的是無罪辯護。”葉離搖搖頭。
謝律師撓撓禿頭,眼鏡下的眼睛鼻子糾結成一團:“現在的狀況下,無罪辯護是不可能的,對她最不利的就是她自己的證詞。”
葉離摸著鼻子喃喃低語:“一定有什么是我們忽略掉的,我們究竟忽略了什么呢?”他猛然跳起來。
“葉離,怎么啦?”葉兆暉驚訝的問。
“我要去喬家看看現場,一定有什么東西我們忽略掉了!彼テ鹕嘲l上的外套,向外面跑去。
看著他一閃而逝的背影,葉兆暉搖頭喟嘆:“真不愧是我的兒子!
同樣的,為愛而狂,只是,他會比自己幸福吧?不對,自己也已經很幸福了,畢竟,不是每個人都這么幸運,能夠同時擁有自己最愛的女人和這么出色的兒子。
等這件事情結束以后,陪他們母子倆個一起去拜祭霍飛揚吧,畢竟是兒子的親生父親。
他對自己點點頭。
葉離拿出鑰匙,打開門,自從出事以后,喬振宇就帶著霍海蓉暫時搬到親戚家去住,房間里一片靜謐。
已經空置了若干日子,到處覆蓋著暗灰的塵埃。
葉離吸吸鼻子,沒有脫鞋,徑自走進霍蝶舞的房間。
被子還攤在床上,仿佛離開的主人很快就會回來。
書桌上的波斯菊因為沒有人照顧,垂頭喪氣,蜷縮成干癟的一團團。
輕輕拉開抽屜,一本淡藍色的日記本躺在里面。
心中驀然一動,葉離拿起它,翻開扉頁,里面夾著一方手帕,灰藍色方格包裹著一片雪白。
手指輕輕摩挲柔軟的棉布,葉離咬緊了嘴唇。
那是他送給她的啊,恍惚間,仿佛已經是很遙遠的事情,人潮洶涌的街頭那個女孩黑色的剪影,流淚的臉依然清晰地浮現眼前。
從沒見她用過,以為已經丟掉,卻沒有想到,好好的收藏起來。
扉頁上幾行淡淡的字,那么淡,似乎隨時會隨風化去:
“離殤
即使時間流逝,
即使歲月消亡,
即使生命終結,
我依然,不能把你忘記,
因為,你,早已在我的靈魂里!
握著手帕的手,不由自主開始顫抖,抱緊日記本,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心臟窒息般的痛。
一滴淚水悄然滑落,唇畔的笑容卻燦爛而溫暖,喃喃低語:“傻女孩,你,也在我的靈魂里!
過了好久,他疊起被子,又到廚房拿一個杯子,給波斯菊澆上水。
然后來到喬依依的臥室門口,警方已經把這個房間暫時隔離封閉。
葉離怔怔的站在外面,仔細回憶案發當夜的情形,努力在腦海中放大每一個零星的片斷。
眸光驀地一亮,他的唇畔露出久違釋然的笑容。
拿出手機,他撥了張志昭的電話:“有一件事,我想要拜托您!
七天后,霍海蓉被警方逮捕。同一時間,霍蝶舞被無罪開釋。
在霍海蓉的右臂上,警方找到了那個早已愈合卻依稀可辨的齒痕。
喬依依嘴角的那滴血漬,并不是她自己的,而是霍海蓉的,因為同樣罕有的RHAB陰性血型,沒有人懷疑到其實是兇手留下的。
“我不能忍受我女兒承受艾滋病的折磨,所以在她最美麗的時候結束她的生命,但是,我絕對沒有想過要陷害蝶舞,不敢承認自己殺人,只是因為不想傷害我丈夫,這個事實對他來說,實在太殘忍。”她在法庭的證言如是說。
考慮到這樁謀殺案的特殊性,最后法庭從輕判決她有期徒刑十年。
室內泳池畔,葉離用雙腳百無聊賴的劃著水。
霍蝶舞像一條漂亮的美人魚,在水中靈活的穿梭。
身邊是一大票贊嘆和欣賞的目光,葉離漂亮的眉毛打成結,終于忍不住,縱身跳到水中。
霍蝶舞慌忙游過來,把他拖到岸邊,嗔怪道:“你做什么?”
葉離大口吸著氣,半晌,悶悶的說:“你可不可以以后不要游泳?”
“怎么啦?”
扯過一條浴巾裹在她身上,聲音更加郁悶:“你游泳的樣子很好看!
“哦!焙芏嗳硕歼@樣說呀。
他低垂眼瞼,低聲囁嚅:“不想讓別人看到!
呆了一下,大大的笑容慢慢浮現在她頰畔,猶如出水芙蓉般,妖嬈艷麗。
葉離目光癡迷,忽然俯下頭,狠狠地吻下去……
以下的鏡頭,兒童不宜,所以畫面就此定格。
—本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