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婆子昨天傳口信來,說白老板摔了腿,他媳婦特意上門說,一個女人家送不來,我娘怕我擔心,存炭用完了也不講,倒是晚上守床的牛婆子凍得睡不著,我這才知道已經幾日沒炭可用!
兆天府太冷,銀絲炭供不應求,即使只是睡覺的時候燒上一盆,一個月也得花上快三兩銀子,阮大娘也好,金大娘也好,總舍不得買,蘇六娘是讓奶娘傅嬤嬤的兒子買了送去,順道探望母親,她因為才入門不久,所以是跟一間炭行打上契約,讓他們每五日送上十斤過去,原本以為這方法挺好,可沒想到老板摔了腿,雪深炭重,女人家也的確做不來。
深宅大院,別說她們不好出門,就算是大山這樣的陪房,由于主人家是孀居,也不好常常出去,如果可以一趟解決,那就盡量一趟,她不想落人口實。
“那好,回頭我讓大山去見你,看要怎么送,你再交代他就行!
蘇勝雪一蹦,摟住蘇六娘的胳膊,“謝謝六姑。”
蘇六娘笑道:“都成親了,還這么孩子氣!
“成親”二字,以前她是不太敢在勝雪面前說的,即使這孩子不在意,但一個女人明明有丈夫卻獨守空閨,又算得上什么好事。
但現在不同,聽說大爺前兩日回家,還特地到了與花院,她覺得是那日大爺去跟姜老太辭行,見到勝雪的容貌之后動了心思,雖然說兼祧之妻比較尷尬,但美貌的女人只要有幾分聰明,要過上好日子不會太難。
姑侄一路說笑,姜老太的住處很快就到了。
一進大廳,柳氏帶著青姨娘跟丫頭婆子,又是已經在里面。
蘇勝雪真沒看過有誰比柳氏更早,感覺好像三更就埋伏在喜福院門口,大廚房一送早茶進去,她馬上就沖進去占位置。
卓氏帶著秦姨娘,趙姨娘,姜寶珠,隨后也到了。
姜老太很快出來,又是新一輪的宅內聊天,但最近比較有趣一點,都是繞著過年話題。
大概臘月初開始,就是各種訂購,送禮等等。
基本上都是姜老太跟卓氏在聊,至于蘇勝雪,雖然沒有插嘴的權利,但過年實在是很令人開心的事情,是故也聽得津津有味。
年夜飯上什么菜,甜點要哪幾種,四果搭配,一直到元宵都不能重復,呵呵,光想就很幸福啊。
而且根據她跟六姑打聽來的,姜老太會給壓歲錢,耶。
“好,那就這樣定了。”姜老太抱著棗姐兒,笑咪咪的說,“二媳婦,兩個孫媳婦,你們有沒有想到什么,要跟大媳婦說的?”
蘇六娘很快開口,“媳婦魯鈍,不能給婆婆還有大嫂分憂,尤其大嫂,年頭到年尾,忙里忙外,真是辛苦了!
卓氏連忙說:“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好客氣的,弟妹若是把我當外人,我才要生氣。”
姜老太看多了妯娌吵鬧,見這兩人十分和睦,滿臉開心,“好好好,大媳婦能干,就多勞些,家和萬事興,看你們相親相愛,老太婆就高興。”
“婆婆言重了,不過一點采買小事,哪算得上辛苦!弊渴喜挪慌滦量啵少I權柄握在手上,都不知道多舒服,寧愿忙死也不想有人來幫忙,這蘇六娘這么多年都不爭不搶,太識相了。
“對了婆婆,趙姨娘有事想請示。”
見姜老太點頭,趙姨娘往前一跪,“稟老太太,我父親寫信來說,三哥的兒子拿到了京生資格,打算明年上京考試,但從北居府沒辦法一口氣趕到京城,想在兆天府住兩個月,好過過水土,等夏天過后再南下,婢妾想問問您,能不能在年后出去幾日,替侄子找清靜的院子!
雖說是找院子,但也包含了打掃跟布置,還要找一兩個下人來服飾,沒半個月忙不來。
偶而出去一天,卓氏能說了算,要連續出去半個月,得姜老太點頭才行。
姜姜老太想了想,趙家數代書香,祖上還出過兩個進士,只不過這兩代過得不太好,將來難說。
雖然是下人的親戚,但京生這身分不是想要就有的,若是趙家能出個進士,對姜家也算好事,即使這次考不上也無所謂,就當結個善緣。
于是她點頭了,“既然是京生,也不好怠慢了,家里客院空著,就請趙京生來家里住著吧,大媳婦,這事情就交給你,該怎么辦就怎么辦,不用問我,趙姨娘,起來吧!
趙姨娘大喜,磕了一個頭,“謝老太太,謝大太太!
磕完頭后,這才爬起回到卓氏后面站著,神色十分高興——果然就像父親說的,即使姨娘是下人,但拿出京生的身分,姜老太肯定會請侄子入府。
姜家的客院清靜,外頭的地方哪能比。
“好了,過年大小事情就這樣定下,都回去休息吧,我啊,要陪我們棗姐兒玩,不跟你們說話了!苯咸f完,抱起棗姐兒,直接就往內室去。
卓氏連忙上來拉住蘇六娘,“弟妹勻些時間給我!彼淖痔,自從看到蘇六娘抄寫的經書,便年年央她來房中幫忙寫紙條跟禮單。
“昨日練琴,有幾處不明白,正想請大嫂指點!碧K六娘照例把卓氏的面子作足,“勝雪自己回去吧,午飯不用等我。”
眾人又行禮如儀一番之后,這才陸續走出大廳。
蘇勝雪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攏攏披風,有銀絲炭的大廳跟刮著風的庭院實在差太多了,“桐月,我們走快點!
丫頭的披風可沒主人家的那樣保暖,桐月已經凍得說不出話,只能點頭。
誰知才走過喜福院的垂花門,青姨娘卻突然從旁邊冒出來,嚇了主仆倆好大一跳,定了神后,這才發現青姨娘只是打頭陣的,柳氏在后面,仆婦們則隔著幾步之遙站在后頭。
蘇勝雪忍笑,這什么蠢陣仗?
依然是敵不動,我不動,反正在裝沒事這件事情上,沒人可以贏她,沒人!
大概是風太大,柳氏一下破功,發出一個嗯哼的聲音,青姨娘就像接到指令一樣,開口道:“大奶奶讓我來問你,那日大爺去到與花院,都說了什么?”
柳氏吸吸鼻子,難掩委屈,大爺回來三天了,都還沒去過鳳集院,而書齋是男人的地方,女人要是敢擅自過去,可不是跪祠堂可以了結的,可是,與花院的守門婆子說,大爺回家第一天就去了,還在廂房待了好久。
蘇勝雪就不爽了,首先,她是奶奶,青姨娘是個下人,沒有“我”跟“你”,而是“婢子”跟“二奶奶”。
這些并不是小事,如果她在這點上退讓,平靜的好日子就到頭了,因為大家都會聽說二奶奶很沒用,而會想來測試她有多沒用。
六姑看似溫和平淡,但可沒哪個仆婦敢在她面前自稱“我”,就連洗衣房那幾個刁鉆母雞,也是乖乖的自稱“老奴”。
被踩了都不還手,那不是無爭,那是沒用。
“桐月,給我打她。”
桐月在蘇家,那是連劈柴挑水都得做,打人那有什么問題,她力氣大得很,上前一步三兩下就把青姨娘揍倒在地。
柳氏跟青姨娘沒想到她說打就打,等反應過來,桐月也已經完成任務,青姨娘躺在雪地里,眼冒金星,事情發生得太快,竟沒人去扶她。
柳氏身邊的大丫頭嚷道:“二奶奶也太不講理了,說打就打!”
“你現在是在惡人先告狀嗎?還是也想讓我的丫頭打一頓?”蘇勝雪步步逼近柳氏,“我跟我婆婆的性子是很像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前提是,你得跟你婆婆性子一樣才行!弊渴峡墒呛芏饲槭拦,不會輕易鬧事,跟大家的關系一直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