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再多的懊悔,都換不回已逝的佳人,徒留深切的遺憾,灼痛了他的心。
另一邊,在婁竹心的棺木送進婁家后,偏僻無人的院子一隅,傳來兩人低聲的交談。
“是你讓人動手的?”女子問。
男子沒出聲。
見他默認,女子再啟口,“你不是說她忘了以前的事,暫時不用對她動手?”
“我發現她變得太聰明了,若是有一天她想起來那件事來,只怕會對我們不利。還有,以后我們別再私下相見!
“這是為何?她已死了,再也沒人知曉咱們的事。”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若是再有人撞見呢?”
“咱們小心點就是!
“這回的事教訓還不夠嗎?”男人冷冷呵斥了句,毫不留情的轉身離去。
第8章(1)
趨醒后,休養了幾日,寒招財已能下床。
這幾日里,杏花村的人在得知昏迷近三個月的她已醒,絡繹不絕的來探望她。
她大伯、大伯娘和幾個堂兄是最早來的,這幾天來,她大伯娘更是天天帶著熬好的雞湯過來給她喝。
這日晌午,寒招財坐在堂屋里,邊喝著大伯娘送來的雞湯,邊聽娘和大伯娘閑話家常。
“我家得全說,外頭生絲的價格近兩個目漲了不少,咱們也得往上提一提,不能讓人再壓了價!
“上回得全找來收絲的那位張爺倒是個好說話的,咱們說多少,他鮮少還價,哪像這位趙爺,老是把咱們的價一壓再壓,我看要是他這回再不讓咱們提價,得讓得永再找一個才成。”
“我也是這么同得我家得全說的,這回要是提不成價,咱們就再換一個人,咱們生絲的品質那是頂好的,還怕賣不出好價錢嗎。就是可惜了那位張爺,竟然會坐上那艘客船,就這么淹死在淮江里頭!
聽到這里,寒招財耳朵一動,擱下雞湯問:“大伯娘,您說那位張爺淹死在淮江里,這是怎么回事?”
“差不多三個月前,那位張爺帶著他兒子出門,搭上一艘客船要往蘇云城去,誰知那客船在淮江上遇上暴雨,翻覆沉沒了,聽說淹死一百多人呢,還有不少人尸首都沒能打撈起來,不知沖到哪里去了!
“什么?”聞言,寒招財撞不住滿臉的震驚,“大約三個月前淮江有艘客船遇上暴雨翻覆?”
大伯娘點點頭,“沒錯,你這是怎么了,這么吃驚?”
“我……”寒招財一時之間愕然得說不出話來,算算時間,不就是她被二哥撞得昏迷過去的那時候嗎?
這么說來,那壓根不是夢,而是真的?
見女兒突然一臉震愕的模樣,孔氏不放心的抬手摸了摸女兒的頭。
“娘,我……”寒招財看向母親,一臉欲言又止。
“怎么啦,是不是哪兒疼?”見她臉色不太對,孔氏關切的追問。
“……沒事,我只是有些累,想先進屋里去躺會兒!彼季w有些紊亂,想回房去好好梳理梳理。
“好,娘扶你回去歇息!迸瘟诉@么久,才把女兒盼醒,孔氏可不敢讓女兒累著。
大伯娘也和孔氏一塊扶著她,慢慢走回房里,叮嚀了她幾句,大伯娘便先走了。
見女兒闔著眼,似是想睡,孔氏問了女兒今天想吃什么菜后,也帶上房門輕聲離開。
母親離去后,躺在床上的寒招財緩緩睜開眼,從在那艘客船上活活被痛醒過來開始,這三個月來所發生的事,一樁樁一件件,清晰的滑過她眼前。
她從淮江里救起路挽風,而后兩人一路到了綏城,再回到蘇云城婁家……最后,她在莊子的房間里被人活活悶死。
那夜,究竟是誰殺了她?又為何要殺她?
想起在船上痛醒那晚,當時婁竹中了毒,這前后兩次,幕后主使者是同一人?還是不同的人?
寒招財蹙眉思索,又想起最后她魂魄離體那會兒,聽見悶死婁竹心的兇手說的那句話——
“四姑娘,你也別怨我,不是我要殺你,要怨就怨你自個兒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
婁竹心得罪過誰?她常年待在婁家后宅,鮮少外出,若說最有可能得罪誰的話,只有婁家人了。
會是誰這么恨她,恨到買通人來殺她?
一人計短,兩人計長,深思熟慮后,隔天晚上,寒招財將她離奇的經歷,在飯桌上告訴她最信任的親人們。
“……所以我才會昏迷三個月之久,直到后來被人給悶死,我的魂魄才得以歸來!
聽她說完,寒家人全都震驚呆住,忘了用飯。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須臾,寒得福才回過神把原本就大的眼瞪得更大問:“招貼,你適才所說的全是真的,不是在說什么故事?”
寒家兩兄弟,寒得福生得濃眉大眼,五官俊俏,大哥寒得祿則肖母,與寒招財有幾分相像,長眉細眼,模樣清秀,談吐之間透著一股溫雅的書卷氣。
她正色頷首,“那些都是我親身所經歷的,不是虛假的故事。我記得我在綏城還寄了封信回來,把這事寫在信里,你們沒收到嗎?”她覺得奇怪,打從她蘇醒后,都沒人向她問及那封信的事,宛如沒看見那封信似的。
見丈夫和兒子都瞅向她,孔氏愣愣答了句,“家里沒收到招財寄來的什么信啊!
“興許是半途寄丟了!焙玫摻又苫蟮恼f:“可是好端端的你怎么會就這么離了魂,千里迢迢的附身到那婁家四姑娘的身上?”他不是不相信妹妹所說的話,而是這事委實太詭譎了。
寒招財揣測,“我在那艘沉沒的客船上醒來時,正好就是哥撞昏我那天,也許在這同一個時間,她被毒死,而我的魂魄恰好被二哥撞出身子,就這么陰錯陽差的被吸引過去,附身到她身上。”
雖然難以置信,但孔氏卻是毫不懷疑的相信女兒所說的話,抬手就朝二兒子肩膀拍去一巴掌。
“看你干的好事,把你妹妹都撞得離了魂!怪不得呢,先節招財昏迷不醒,我去廟里替她求簽,那簽上說女兒有一番奇遇,但要經歷一番波折才能蘇醒,而后便能逢兇化吉,原來是這么回事。”
孔氏求的簽詩,寒家父子三人也都知情,此時聽她一提,寒仲文一臉恍然大悟,“當時咱們不知那簽詩中所說的奇遇究竟是什么意思,這回聽招財這么一說,倒是應了那簽詩所指!
寒得祿也不得不信了,為妹妹這番奇遇嘖嘖稱奇,提議道:“雖有波折,但招財總算是有驚無險的平安歸來,娘,不如咱日一家子去廟里上個香,感謝上天保佑!
孔氏一疊聲答應,“好、好,明天咱們一塊過去,順道也求神明保佑你這次能順利通討鄉試,高中舉人!
“咱們一家人全都能平平安安才是最重要的!焙玫撁靼啄赣H對他的期待,但他性子平和淡泊,對于做官之事并不熱衷,參加科考全是為了母親。
“那是當然,不討若是你這回能考上舉人,也是好事一樁!比齻孩子里,孔氏對長子期望最大,希望他將來能謀個一官半職,光耀他們寒家的霉。
寒招財明白大哥的性子,替他說了幾句話,“娘,大哥才十八歲,縱使這回考不中,往后有不少機會,你別把大哥逼得太緊了!闭f到這兒,她語氣一轉,提出一個要求,“爹、娘,我過幾日想去蘇云城一趟!
“你要去蘇云城做什么?”孔氏問。
這寒家大事由寒仲文作主,小事由她拿主意,但寒家鮮少有大事,故而泰半時候都是由孔氏作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