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子結束,消息在最后一刻,許吉泰才告訴兩姐弟。
聽到這個訊息,鐘凌久久說不出話,她呆坐在床上,像是靈魂被人強行抽走似的,一動也不動。
鐘凌傻了,鐘子靜也傻了,兩姐弟就這樣傻著,任由光陰從他們身上一寸寸滑過。
許吉泰看著兩人,什么規勸的話都說不出口,他再心疼也無法替他們疼,年紀還這么小啊,以后日子要怎么過?
嘆氣,他轉身往外走。
迎面,鐘家大房眾人走來,向他見禮后,在鐘子文的帶領下,鐘達、張氏、鐘子東等幾個兄弟走進鐘凌的屋里。
鐘凌的傷還沒好,大夫不允許她下床。
這幾天,她乖乖待在床上卻是心急火燎,她逼自己耐心等待周大人找到母親,她不停勸說自己,鐘家的惡運已經結束,否極泰來,迎接他們的是光明前途,可,所有的說服到現在成為笑話。
是她的錯,她大意了,明知道母親會命喪在秀水村,怎么還讓娘回來?
她怎么可以忘記這個可惡的八月,怎么能夠相信身體康健的母親,再不會因為王水木的虐待香消玉殯,這樣就沒事了?
沒有王水木還有旁人。埡δ赣H的鐘家二房還在,可惡的李大戶也在,他們不是人、是殺千刀的畜生!
是她的錯,如果她不要疏忽、如果她不要大意、如果她把惡運牢牢記住,那么她就能避開所有災禍。
上次她不是做得很好嗎?母親沒被害,害人的反倒害了自己。所以,是她錯了,是她害了娘,是她沒有遵守對鐘子芳的承諾,是她笨、她壞……
無數的指責像千萬針,一下一下戳著她的頭、她的心、她的身子,千瘡百孔的她連哭都失卻力氣,罪惡感化成大錘,一下一下把她搗成爛泥,只剩下一顆破碎的心依然跳著扯著痛著。
該死的自己,你沒本事就把身體還給鐘子芳!你憑什么占據別人的身體、憑什么阻斷人家重生的道路、憑什么害死人家的娘?
突地她抬起手,拚命捶打自己,失魂的鐘子靜頓時被她的舉動嚇壞,緊緊抓住她的手,更是一把抱住她,不允許她傷害自己。
“姐姐,你怎么了?你不要嚇我!姐姐,你醒醒!”
聽見鐘子靜的聲音,理智回籠,猛地,她一把抓住弟弟,急道:“阿靜,我們逃吧,我們跑得遠遠的,秀水村不是好地方,這里很危險,爹死了、娘死了,接下來就要輪到我們了,我們逃走,好不好?”
鐘子靜被她狂亂的目光嚇到,久久無法應聲。
“你在說什么?”鐘達一聲斥喝,驚得兩人回神!斑@里是你爺爺、你爹的故鄉,你要逃去哪里?你和徐家的婚事定下,你已經是徐家的媳婦,你能逃去哪里?你爹、你娘的死,怎么可以怪到秀水村頭上,這里住著多少戶人家,誰不是平平安安、順順利利!
他一句接過一句,罵得鐘凌無語。
張氏見狀,連忙把丈夫拉開,一把抱住鐘凌和鐘子靜,道:“別嚇唬孩子,他們心里已經夠苦了,哪還受得了你這頓好罵。”
鐘子民走過來,拍拍鐘子靜的肩膀說:“弟弟、妹妹,別害怕,還有我們呢,爹和娘會替你們作主的!
鐘子南也道:“是啊,入土為安,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小嬸嬸的后事給辦了,妹妹的傷還沒痊愈,這件事交給我們,我們會辦得周全。”
鐘子文緊握鐘凌的雙肩,發誓似的說:“唐軒的事有我在,你不必擔心,你好好把身子養好,如果可以下床了,哥哥馬上過來接你回家!
“對,你們放心,一切有我們,那個殺千刀的鐘理居然這樣害你們,這門親戚咱不認了,明兒個我把銀子還給他們,從此橋歸橋、路歸路,路上見著也裝不認識。”
張氏說得義憤填膺,何嘗不是算計唐軒的營生,鐘子文覷母親一眼,心想:這事萬萬不能做,難道自家妹妹不維護著,還要貪她圖她?
鐘達也瞪張氏一眼,“說那個做什么,老二已經死了,你要不要把他挖起來鞭尸。”
“是哦,死啦就一了百了,我可憐的小嬸子怎么辦?多溫良和善的一個人,就這樣沒了,這口氣,我吞不下去!”
耳邊許多聲音嗡嗡響著,鐘凌的心思又飄到遠方。
所以昵?再努力,結果都一樣,那么努力有什么意思?不管她做再多,結論都是要看著母親、阿靜、賀大哥在自己眼前一個一個死去,那么,她干么要辛苦?如果結局無法改變,改變過程有什么意義?
不做了、不想了、不動了,就這樣吧,反正到最后都一樣,一、二、三、四、五、六……再六年就輪到她了呀。
有什么關系,誰規定穿越女都要混得風生水起?誰說穿越女都有天生優勢?她之所以穿越,不過是要見證一段無法改變的歷史罷了,不過是要向老天爺證明,人類再有能耐,也敵不過老天大筆一揮。
突然間,她覺得好沒有意思,對將來,萬念俱灰。
不顧還聚在屋里的親人,她拉過棉被,側身躺下,她用被子將自己從頭到尾地包住,黑暗籠罩了她的眼睛、她的人生,她的一切一切……
同一封信,賀澧看過數十遍。這個伶俐丫頭,還真是讓她找到聯系自己的法子,可……
要給她回信嗎?
他以為不見面,感情就會漸漸淡掉了,但她時不時托人回去看母親,時不時帶著糕點糖果去陪母親說話,她把對他的關心全放在母親身上了,他還能指望她的心淡掉?還能指望哪日自己的死訊傳到她耳里,她能冷漠以對?
如果不能指望,是不是……他就可以試著和她聯絡,反正哪天他不在了,她的身邊還會有個徐伍輝。
想了幾天,他依然左右為難。
打開信,再讀一回。
……再努力,田地里也種不出千年人參,所以環境很重要。
險者,生命雖然精彩,卻無法長泰,其實平凡有平凡的幸福,人生的快樂度取決的不是金銀美女,而是純真的心情……
這丫頭是不是很有說服人的能耐?差一點點,他就想不顧一切地回到秀水村,當個平凡卻幸福的賀瘸子。
一陣輕輕的敲叩聲,賀澧不滿思緒被打斷,皺起眉頭,把信折好,收進胸口!斑M來!
門打開,進來的是阿六,“爺!秀水村有消息傳來!
“什么消息?”
他猶豫了一下才開口,“鐘姑娘的母親被李大戶擄走,為保貞節,自盡了!
盧氏死了!那丫頭豈不是……
一急,他無法思考,急急起身,“備馬。”
什么?在這當頭?四爺肯嗎?
阿六一句話都還沒問出口,賀澧已經飛快離開書房,走幾步,發現阿六沒跟上來,他揚聲怒斥,“不想跟上嗎?”
阿六苦著一張臉,他哪有膽子不跟上,只是……“爺,您不易容嗎?鐘姑娘認不得你的!
話說完,他低著頭,悶聲跟著出去,誰知才走到門口,頭上一陣風掠過,賀澧又回到屋子里。
不去了嗎?太好了!就說嘛,人都死了,爺回到秀水村也沒用,大事在即,無論如何爺都不該在這當頭離開京城,幸好爺的理智還在,阿六松口氣。
可那口氣還在嘴巴里呢,就聽見賀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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