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于露白知道親事定下,除了頭幾天有點恍惚,過后還是照常寅時起床,練功、馬場跑馬、遛狗、種花、指導廚子做她愛吃的菜,每月底和于露行頭對著頭對帳,再把新菜式交給他,而且著手開百味樓的分號。
日子不緊不慢的過去。
臘月時,她首次收到貨行發下來的股利和這一趟出海賺到的分紅。
她差點一口氣噎了過去,手指顫呀顫的指著那迭銀票,“這是啥呀?”
“妹妹,你傻了,這是全國通用的潤泰票號的銀票!彼卜值搅嗽摰玫睦麧櫍m然沒有妹妹那么多,但是他可心滿意足得很,那些利潤比他以往辛苦勞碌一整年得到的收益還要多上許多,他是結結實實傍上一棵金錢樹了。
于露白不是財迷,可她也反反復覆把那面額一百兩的銀票數了又數,發現手指頭抽筋了……足足有一萬一千五百兩。
她那五萬兩銀子才拿出去多久,居然就賺了五分之一多的銀子回來,這貨行遠比她想象中的賺錢,要不,自己也買艘船?
不過她很快打消這想法,一艘大船想著簡單,實際上容易嗎?
大鵬朝的商人會少嗎?
腦筋動得快的人會少嗎?
她能想到的旁人想不到嗎?
掂掂自己斤兩,她還是專心守著百味樓,至于貨行的利息就拿著吧!
當然,她也從鳳訣的身上學到,這銀子呢,擱著是不會自己生銅子的,所以必要的投資是需要的。
于是她把弄潮找來!拔矣浀媚愣缡枪鼙坎少I的,你把他喊來,我有事交代他。”
微芒和弄潮是她的大丫鬟,對兩人的家庭成員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微芒那一家子就算了,可弄潮這二哥黃富倒是個人才。
黃富個性敦厚,但不死板,少少幾次和他對過話,反應還算靈敏,手腳也干凈,只是一直以來跟著弄潮的爹,也就是外院的管事在做事,也沒什么特殊的表現。
會讓弄潮把她哥叫來,她自然有她的打算,窩在后院的這大半年她發現一件挺嚴重的事情,那就是她除了手下兩個大丫鬟,無人可用。
無人可用,許多事情就施展不開。
別說出府一趟麻煩得緊,又不能凡事老使喚自己的哥哥,往后行事要想方便,她是該布置些自己的人手才行。
黃富來了,二十歲的年紀,守禮的站在院子的檐下聽吩咐,一身葛布短衫,黑皂鞋,人看起來老成。
“小人聽妹妹說小姐找小的!彼兄數眠B眼也不敢往里頭多瞧。
“我想讓你幫我跑一趟票號,你幫我把這一萬兩銀子用我的名字存進去,另外幫我喊個老練的工匠隊,我要在院子搭溫棚!
“小的這就才辦!甭犝f是一萬兩銀子,拿在手里,黃富也沒有多余的表情,放入貼身的衣服里袋,躬身退了出去。
看著黃富的影子遠去,弄潮絞著手,有些不安。
“要是婢子的哥哥粗心大意的把銀票弄丟了,可怎么辦?”她不擔心自家二哥會貪了那筆巨款,她的家人都不是那種會見財起意的人,怕的是不小心弄丟。
“那你就甭嫁人,留下來給我使喚到老吧!背灾鴦偠松蟻淼臋烟,于露白清清嗓子。
“嗄?”
于露白瞄她一眼,“我都敢信他了,怎么你這當人家妹妹的比我還沒信心?”
弄潮哭笑不得,手抖啊。“那么多的銀子就算把我賣了三翻,不,把我們全家都賣了再賣,也籌不出那么多的銀子來!
“這不就得了,要不信你二哥一回,要不就做好心理準備當老姑娘了!蹦屈c看人的眼力她還是有的。
弄潮急得已經不知道要說什么了,還是微芒拉了她一把,“咱們還是該干啥干啥去,你急也沒用。”
也是。
至于辦完事回來回復于露白的黃富完全不知道妹妹那焦慮擔憂的心路歷程,還奇怪她今兒個眼睛怎么了,干么直抽筋?
午憩后,工匠隊來了,于露白把事先畫好的圖紙交給工頭,“我要兩間有這屋頂和窗的屋子,用筒瓦相扣做成管道,我預計一間溫棚得用上十五根管道,包在墻和磚槽之間,與屋外大灶相通!
“小姐這是要蓋冬日的花房?”工頭一點即通。
“成嗎?要是蓋好了,銀子不會少你們的。”
“那是自然,做完小姐這活計,小人手底下的師傅學徒可都要返鄉過年了,其實他們一個個早就要啟程了,是小的好說歹說才答應做完這活兒。”
“那就這么說定了,要是蓋出來的溫棚讓我滿意,除了談好的工錢,紅包我不會少你們的!倍寂D月了,天寒地凍的,這些匠人要不是為了多賺些銀兩好回家過年,用得著這么辛苦嗎?多打賞一些銀子也不為過。
“小姐爽快,小姐就看著吧,小人手底下這群師傅們的手藝在京里也是有口碑的!
“那就勞煩了!
北方冷,這不剛踏進臘月,就已經冷得令人直想拿手爐了。
這溫棚她老早想蓋了,就是礙于手上不寬裕,這會兒拿到那一萬多兩銀子,她留下一千多兩,除了預留過年的花銷,還有要給百味樓員工的紅包、賞金什么的,再來就是要把這類似暖閣的大棚子蓋上。
她種在盆子里的牡丹雖已經移進室內,總歸不是那么方便,她也檢查過那些嫁接的口子都愈合得不錯,如果蓋好溫棚,思忖著能不能將府里那些本來就有的牡丹也拿來做成砧木?
不是她突發奇想,之前拿芍藥當砧木用,效果這么好,要是拿不同品種的牡丹當做砧木,一旦成功,長出來的新牡丹會不會更耀眼新奇?
就像十八學士那樣,一棵花上頭可以開個十八朵完全不一樣的牡丹花?
嘿嘿,還挺令人期待的。
她躍躍欲試,巴不得溫棚趕緊蓋好。
第十二章意想不到的皇恩(2)
楠安伯府和于國公府的親事也照著三書六禮進行著,納采時,楠安伯府送來元纏、兩羊、兩雁、兩鹿、鴛篤和蒲葦、五色絲……另外還有十八抬彩禮,按理國公府要回一半,這些禮品不出挑也挑不出錯,算是恰到好處。
接下來的問名,兩人生辰八字乃大吉之象,再之后納吉就是文定了。
年過去,完成了下聘,聘禮單子于紀是親自過目了的,就連老國公爺也去看過,滿意地點了頭。
于國公府這邊覺得可以,但替鳳訣張羅這些的江氏卻是覺得像是心頭被挖了一大塊肉,“病”了好幾天,要不是鳳老夫人看她病得不象話,要把她的掌家權分給三房兒媳,江氏這才趕緊好了起來。
走完這些瑣碎又冗長的流程,待到八月就能迎娶,把婚事完成。
這一年春闈后,爆出一件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庚辰年的案首鳳訣奉詔出仕,任尚書左仆射。
三年一進士,京城人的記性還不算太壞——應該說能在縣試、府試和院試名列甲等紅案的人寥寥可數,這五十年來就只有鳳訣那么一個。
當初這位案首的考卷皇帝和皇后可是共同品評過的,對于鳳訣后來隱于市不愿出仕,人才不能為己所用,皇帝是有幾分遺憾的。
但遺憾歸遺憾,日理萬機的皇帝其實也沒什么時間惦記他,直到年前曾為帝師的崔玨入宮面見了皇帝。
崔玨是當代大儒,出身耕讀傳家的大族,向來不群不黨,又是清流之首,致仕之后,皓首窮經,手不釋卷,對外頭時事毫不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