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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舞 第七章 作者:煓梓
    今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對溫家尤其如此。

    當溫玉獨自決定開倉放糧,把溫家僅剩的存糧分得一干二凈的時候,便注定了溫家從此再也難以翻身的命運。

    由于冬舞前一次香會的決策錯誤,導致溫家損失大量現銀,如今再加上這個打擊,現在的溫府可說是彈盡糧絕,只剩下一棟空房。府里頭所有值錢的東西都被拿出去變賣現銀,分給離職的仆人,現在的溫府除了總管和少數幾個仆人還沒被資遣外,其余的全部走光。

    仆人萬分不舍,畢竟這是他們工作了很久的地方,而且主子也待他們不錯,實在很舍不得離開。不過,最讓他們放心不下的,還是他們的少主子——溫玉。因為他常常做一些離譜的事,讓后面的人很難收拾,以前尚有家產可支撐,現在除了房子和一些收不回佃租的農地之外,什么也沒有。

    仆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揮別溫宅,為它的未來感到憂心。相對地,溫玉卻是毫不憐惜的將它送給陌生人,用來交換幾個衣衫襤樓的小孩。

    這天,仆人們揮別待了一輩子的溫宅,各奔前程。冬舞照例把自個兒關在房間,蹲在床角哭泣,恨自己為什么這么無能,守不住溫家最后的財產,害得仆人們不得不離開。在這一片悲傷的氣氛中,唯獨溫玉一個人不知所措,怨嘆之余只得又按照老方法——閑逛去。

    通常,他會選擇逛長安大街。不過今天他心情不好,一般商家也因為天冷停止營業,所以他只好走遠一點。

    走著、走著,溫玉竟不知不覺地走到城郊去,等他發現過了頭想轉回的時候,不期然被一道粗啞的怒吼聲吸引。他走過去探.頭一看,愕然發現有個小孩被推倒在地,身上滿是傷痕。

    “他奶奶的!”推倒小孩的粗壯男子,顯然就是怒吼聲的根源。

    “才叫你劈柴,你看你這劈的是什么柴?老子不踢死你才怪!”推倒小孩以后,男子接著抬起大腳,眼看就要踹向孩童,幸好另一個小姑娘及時沖出來,抱住小孩的身體幫忙擋了這一腳。

    “不準踢他!”挨踢的小姑娘用著尖細的聲音回吼道!八這么小,根本也拿不動斧頭,叫他怎么劈?”

    “喲喲喲——你這臭丫頭,膽子倒是滿大的嘛,還敢回嘴!”

    男子提起腳又端了她的一腳,溫玉定晴一看,小姑娘也是遍體鱗傷。

    “回嘴又怎么樣?”小姑娘用一雙明玉般的眼睛瞪著男子。

    “有本事你打死我好了,也好過受你虐待!

    小姑娘相當倔強,堅決的表情中流露出早熟的痕跡與滄桑,這惹火了男子。

    “好,你想死,老子就成全你!”男子兩手握拳,對準小姑娘的頭便要狠狠的敲下去。

    小姑娘閉緊眼睛,等待死亡的來臨,反正活著太累了,不如早點死還比較暢快。

    小姑娘一心想著解脫,站在一旁的另外兩個小孩卻是怕得直發抖,她是保護他們的大姐姐,他們不要她死,不要。

    孩子們抱在一起乞求上天能夠幫忙他們,他們不要求奇跡,只希望保護他們的大姐姐別死就好了。

    他們拼命乞求,沒想到他們的愿望居然成真,讓他們在瀕臨絕望之際聽見——

    “住手!”

    老天爺聽見他們的乞求了!

    孩子不敢置信地松開彼此的擁抱,呆看發出聲音的人。他們相信眼前的男子必然就是上天派來的使者。這位使者長得很高,外表很秀氣,看在他們的眼底就好似巨人一樣偉大。

    ‘稱是誰?居然敢叫老子住手,活得不耐煩了?”粗暴的男子沒料到居然有人敢多管閑事,驚訝之余當真住了手,兇狠地質詢來人。

    “在下溫玉!焙⒆觽冃哪恐械木奕苏境鰜,十分客氣地回道!八麄兌际切『⒆,你如此粗暴,未免有失厚道。”

    溫玉一邊規勸,一邊走近男子及小孩,孩子們這才發現,他居然比他們想像中還高!

    “你是哪一根蔥,居然敢說老子粗暴?”打人的男子狐疑地看著溫玉!拔腋嬖V你,老子沒賣掉他們已經算是客氣了,打他們幾拳算得了什么?”說著、說著,男子又想打跪在地上的一少一小,溫玉忙又阻止。

    “沒必要動手動腳,公子!彼麛r下那人的手臂!澳阌惺裁床粷M盡管跟我說,但是絕對不能打小孩,絕對不行!

    溫玉堅決的表情,文質彬彬的態度,讓粗暴的男子一時之間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他看看溫玉,瞧他細白嫩肉的,按理說應該會怕他這種人才對?煽拷屑氁豢矗菑埧⌒愕哪樕嫌纸z毫不見害怕的神情,怪得很。

    邪門了!這白面書生當真不怕死?

    “好,看在你的面子上,暫時就饒了這兩個小洋帳!贝直┑哪凶拥诙仁栈厝^。只見原本跪在地上的兩個小人兒連同一旁站著的那兩個,一下子全都躲到溫玉的背后,好像他真能保護他們似的。

    溫玉瞥了身后的孩子們一眼,發現他們都很害怕,且用恐懼的眼神看著他。

    “孩子們的爹娘呢,都上哪兒了?”溫玉回頭給孩子們一個溫煦的笑容,瞧他們都給嚇壞了,真可憐。

    “你他媽的跟我說笑。 贝直┑哪凶永浜!斑@幾個孩子都是孤兒,哪來的爹和娘?”

    孤兒?

    聞言溫玉又回頭看了孩子們一眼,頓時覺得他們更可憐。

    “那么說,是公子收養他們?”溫玉誤以為粗暴男子是收養孩子的人,霎時產生敬意。

    “啐,我哪有這么笨!”男子聞言嗤之以鼻。

    “可是他們跟你住在一起……”

    “這些小雜種是跟我住在一起沒錯,但那是萬不得已,誰會自找麻煩,沒事多養四口人。”光喂飽四張嘴就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我們也不想靠你養,你根本也從來沒有喂飽我們過!狈讲疟淮虻男」媚铮宦犇凶游耆杷麄儽銢_出來回嘴,氣得男子又想打她。

    “死丫頭,你敢胡說!”

    “本來就是!”小姑娘躲過男子的拳頭,回瞪男子。“自從爺爺死了以后,你就逼我們做牛做馬,強占爺爺的房子!

    “爺爺?”溫玉聽得一頭霧水,事情好像很復雜。

    “就是收養我們的人!毙」媚锊磺樵傅亟忉,叛逆全寫在眼底!拔覀兯膫人原本都是棄嬰,是爺爺收留我們并把我們養大!

    原來如此。溫玉點點頭,總算有了初步了解。

    “臭丫頭,屁可以亂放,話可不能亂說!贝直┠凶语@然很在意小姑娘的指責,憤怒地跳腳!案嬖V你,這房子我可不是搶來的!當初是你爺爺拿著房契來跟我借錢,說什么哪個小子發燒,趕著要救命錢。我見他可憐,才答應拿走房契借錢給你爺爺。你爺爺自己還不出錢,腿一伸懦屁這能怪誰?而且話說回來,要不是我心腸好,老早趕你們出去了,哪還能留你囂張?”

    “是、是,你要是真的這么好心,為什么不干脆滾出我爺爺的房子?”小姑娘不假辭色地還擊男子這番話!罢f什么好心腸,根本是因為貪圖我們可以不花一毛錢為你做牛做馬,才沒有趕我們出去,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明明是為了自己的私欲,還滿嘴仁義道德,惡心死了。

    “你這該死的臭丫頭,看我怎么修理你!”再也忍不住小姑娘鋒利的回嘴,粗暴男子捉住小姑娘的手,揚起手猛揮。

    啪!

    男子這一擊沒有打中小姑娘,溫玉倒是平白挨了一掌。

    “這位公子,你說話一定要動手動腳嗎,就不能文雅些?”溫玉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著被打亂的袖子,幸好對方個子不高,否則一定打中臉。

    “呢……”糟糕,打錯人了。“總……總之,都怪那個奧丫頭,誰教她滿口胡謅。”

    “我才沒有胡謅!”小姑娘很不服氣!斑@本來就是我爺爺的房子,是你土匪,強占我們的房舍!”

    “我土匪?”男子這下當真火了!昂,既然你這么說,馬上給我滾出去,一步都別想再給我踏進來!

    “我不走,這是我爺爺的房子!”小姑娘很倔強,死也不肯離開。

    “我們也不走,我們絕不離開爺爺的房子!”另外三個小孩不知打哪兒來的勇氣,也站出來支援他們的大姐姐,氣得男子全身發抖。

    這時溫玉就算再遲鈍,也察覺到苗頭不對,連忙彎下身對孩子們說。

    “你們還是走吧!”他苦口婆心地勸道!澳銈冞@樣一直賴著不走,也沒好處。不如先跟我回去,先安置下來再說。”看那男子一副氣到快得失心瘋的模樣,難保不會動手殺人哪。

    “不,我們不走,我們就是不走。”小姑娘的眼神充滿了難以撼動的堅決。

    “就算是死,我們也要死在這里,跟爺爺作伴。”反正他們身無分文,出去也是死路一條,與其沿街乞討,不如死在自己的房子,還比較有尊嚴。

    “小姑娘——”

    “別理她!”男子覺得他聽夠了,決心讓她好看。“她想死,老子就成全她,讓她和她的爺爺埋在一塊兒!”

    男子語畢大腳一踹,照例又是踹中溫玉,他痛得彎下腰來,呻吟不已。

    “公子!”

    在場所有人都相當關心他的傷勢,包括那個老打錯人的惡霸。

    溫玉搖搖手,表示他很好,呃……是一時之間死不了,不過他得快解決這個問題,免得真的淪為亂棒下的亡魂。

    “你……”老天啊,真痛!澳阋嗌馘X才肯賣這房子?”

    疼痛之下,溫玉居然隨口吐出解決之道,等他發覺自己說了什么后,也和在場的所有人一樣愕然。

    “你……你要買這破房子?”其中最驚愕的當屬粗暴男子。

    “你沒有騙我吧!”這破房子也有人想要?

    “沒騙你。”驚愕過后,溫玉突然覺得這樣也沒什么不好,至少這些孩子們不必流落街頭。

    “可你有錢買嗎?”男子一聽有賺頭,賊溜的雙眼頓時射出精光。

    “我當然有——”

    不,他沒有。他忘了冬舞曾交代過,不準跟帳房拿錢。而且他身邊的錢老早被搜光,連一塊值錢的玉佩也沒有。

    “你到底有沒有錢?”男子不耐煩,捉著溫玉猛問……

    “我……”溫玉很想說他沒有錢,然后就這么說聲抱歉下臺一鞠躬走人,可孩子們的眼光教他開不了口。

    孩子們的眼睛,閃爍著前所未見的光芒,仿佛他們的希望就系在他的一念之間,他們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的回答。

    “我……”他吞吞口水!拔摇覜]有錢!

    孩子們失望的表情昭然若揭。

    “但是我有——”

    孩子們的眼睛又燃起希望。

    “我有……”他有什么?一時之間,他也想不出來。

    “喂!姓那個那個什么的……”

    粗暴男子一時想不起溫玉的姓名。

    “姓溫!

    “好,姓溫的!”男子火冒三丈地罵道!澳阋沂遣皇?你一會兒說你有錢,一會兒說你沒錢,一會兒又說——等等,你說你姓溫?”

    “是,敝姓溫,單名一個玉字!睖赜窀悴欢直┠凶訛楹卫蠁査男彰是據實以告。

    “溫……玉?”這個名字聽起來怎么有點耳熟,好像是……

    “你不會剛好就是那個溫善人的兒子吧!”粗暴男子一臉狐疑的打量溫玉猜測,只見溫玉面露驚訝之色的回道。

    “公子認識在下?”他們之前沒見過!

    溫玉正在納悶男子為何知曉他的姓名,而先前一直叫囂不已的男子此時反倒沉下臉,腦中反復地推敲。

    原來這小白臉就是大名鼎鼎的溫凱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粗暴男子不禁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

    他曾聽人說過,溫家如今已經被這小白臉敗得只剩祖宅,其余的資產當的當、賣的賣,一毛不剩。雖然聽說娶了個能干的老婆,但仍無法挽回溫家的劣勢,尤其他又喜歡濫做好人,除夕夜開倉放糧就是一例。

    嘿嘿,濫做好人,他尤其喜歡這一點,這給了他敲詐的機會。

    “溫少爺,小的有個提議!蹦凶雍龅卣f道。

    “?呃……你說!睖赜裼直荒凶优苛,這人怎么突然變得這么和善。

    “方才你不是說要跟小的買這房子嗎?”男子笑得這么和氣,其實是有不軌的企圖。

    一我是說過。”談起這事,孩子們的眼睛又迸出亮光!翱墒恰

    …我沒錢。”溫玉不忍心讓孩子失望,但是他實在沒有辦法。

    “沒關系,小的不要您的錢,小的要您的房子。”這就是男子的企圖!他早料準了溫玉拿不出錢,所以打定主意要跟他交換更值錢的東西。

    “你是說……”溫玉不確定自己有沒有聽錯。

    “沒錯,小的說的正是您的祖宅!蹦凶诱f得像上市場買菜一般容易!靶〉氖窍,既然您沒有錢,又想幫助這些孩子,不如咱們來交換房子,完成這筆交易,彼此都輕松。”

    “胡說!”

    溫玉還來不及消化男子的提議,小姑娘反倒先沖出來抗議。

    “你這根本是打劫、是土匪!”說什么對彼此有利,根本都是他一個人在受益。

    “怎么樣,溫少爺?”男子懶得理會小姑娘,他有大生意要做。

    “我好像忘了告訴你,咱的手上握有這四個小毛頭的賣身契,隨時可以把他們賣了!备仪樗X子靈光,懂得在老頭借錢時逼他簽下這一份契約。原本氣昏了頭,想趕他們出去,幸好這姓溫的家伙即時介人,否則他可就虧大了。

    “趕快做決定,溫少爺。”男子趁勢逼溫玉。“你若覺得這樁生意不劃算,小的絕對不會勉強,只是下午小的就會把這四個小麻煩帶到市場上便宜賣掉,讓他們再也看不到爺爺的房子!

    男子這一番話,等于是在逼溫玉一定得把祖宅給他,否則就要讓這些孩子們從此分道揚鑣,浪跡天涯。

    溫玉看看四個孩子,最大的女孩看起來不過十幾歲出頭點小的可能只有五歲。突然間,他覺得心好疼。如果他們真的被帶到市場拍賣,誰曉得會被帶去什么地方,過著何種豬狗不如的日子?”“我和你換!睖赜衿届o地說出他的決定!拔矣脺丶易嬲湍憬粨Q這棟房子和這些孩子的賣身契,從今以后,不許再來打擾我們!

    “成交!蹦凶铀斓卮饝,嘴越咧越大。

    難怪人家會傳說他是溫凱子,一點兒都沒錯!

    粗暴男子在一旁得意地大笑,孩子們則是爭先恐后地跑到溫玉的身邊,將他團團圍住。

    “沒事了嗎,大哥哥?”最小的孩子又懼又怕地捉住溫玉的袖口問道。

    “以后我們就跟著你了,對不對?”問話的孩子,眼神清澈,卻又隱隱流露出害怕,一如其他孩童相同的眼眸。

    他們害怕,再一次被丟棄。他們害怕,親愛的人又要離開。在他們稚嫩的心靈里,只是想要一個家,僅此而已。

    “對,以后你們都跟著我!睖赜駨埓笫郑押⒆觽兗{入他的羽翼之中!皬慕裉扉_始,我們就是一家人,再也不分開。”

    他會給他們一個家;不管未來多么艱難。

    ☆★☆★☆★☆

    盡管溫玉痛下決心,但他卻很快地遇見第一個難題。

    “你說什么?!”

    這個難題就是冬舞。

    “再說一次!”冬舞扭著一張臉,無法置信地看著溫玉和跟在他身邊的小孩。

    一二三四,總共四個。她不過關在房里幾個時辰,他就不知上哪兒弄來這幾個小毛頭,比上回傳說佛祖坐過的陶盆還離譜。

    “我說,我收留了他們!睖赜駬ё∷膫小孩。“當時他們正受人欺侮,我不能不管。”小孩們全國靠在他身上,用四雙戒慎的大眼瞪著冬舞,好像她是噴火的怪物。

    “你真好心!倍枰膊环數姆吹苫厝ァ!暗乾F在欺侮他們的人已經走了,你可以送他們回去了!

    說真格兒的,她并不特別喜歡小孩,尤其他們渾身臟兮兮,身上臭得不得了,而且每個人都在瞪她。

    對,他們都在瞪她,其中又以那個最年長的小姑娘,瞪得最用力。

    “呃,那個欺侮他們的人并沒有走……”溫玉不曉得冬舞和孩子們鉚上了,只是擔心她的眼睛膛疼了。

    “他還留在那棟破屋子里?”冬舞不屈不撓,堅持戰到底,發誓非瞪得這些頑劣的小孩低頭不可。

    “不,”溫玉忙搖頭!八麤]再住那兒……”接著他又清清喉嚨!笆聦嵣稀瓤取龝䞍壕鸵醽磉@里。”

    “你請那惡霸前來做客?”冬舞懷疑他頭殼壞了,可兩眼還在和孩子對瞪,沒空回頭理他。

    “不是!彼牭侥睦锶チ!笆撬岬竭@兒來住,我用溫府和他交換那棟房子和四個小孩!

    “嗯,我了解了!笨蓯海@些小孩死不投降!澳阌脺馗退粨Q那棟破房子和四個小……等等!”冬舞猛然回神!澳阌脺馗退粨Q那棟破房子和這四個小孩?!”

    顧不得是否敗戰,冬舞的腦袋此刻可說是被溫玉這番話打醒了。原本她以為他只是撿了四個小毛頭回來,沒想到竟連祖宅都送給別人。

    “你……你白癡呀!”冬舞簡直想扯光自己所有的頭發!拔覀儸F在只剩下這棟房子,其余什么都沒有,你居然還把房子送給人家?!”

    “我們……只剩下這棟房子?”這是溫玉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驚訝之外還是驚訝。

    “廢話!”冬舞怒吼!半y道你都沒有發現仆人一個一個全走掉了嗎?”

    此刻她已經不知道該哭還是笑。他不該敏感的時候哭得像下雨,該敏銳的時候又像木頭人一樣遲鈍,連仆人們走光了都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溫玉呆愣,他以為那些仆人只是回老家探親!澳銖臎]告訴過我!

    她是沒告訴過他,因為她認為說了也是白說,他不會理解,也不會關心。

    “你應該把家里的情形告訴我的,冬舞!敝钡酱丝,他才知道情形有多糟。

    “我現在告訴你了。”冬舞疲倦地回答!澳泷R上送走這些小孩,跟那個人說我們不換房子了!

    “不行!”

    冬舞萬萬沒想到溫玉會回絕得這么干脆。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堅持收留他們!睖赜裼职押⒆觽兙o9摟住!拔掖饝^他們,從此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我不能趕走霎人!彼嘈胖灰,總有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

    “他們是家人,我就不是嗎?”冬舞真想一巴掌打醒溫玉!澳惆逊孔訐Q掉,叫我以后住哪兒啊?”只會一味的做濫好人,完全不為自己的妻子著想。

    “你可以跟我們一起住呀,冬舞。”他早想好了,一家六口住在一起,和樂融融。

    “誰要去住那棟破房子?”想都別想!澳泷R上給我把這些小孩送回去,把他們送回去——”

    冬舞又一次推擠溫玉,她很用力,可這次溫玉卻沒像往常一樣被她推倒,反而站得挺挺的,垂看冬舞。

    “我不會把這些孩子送回去,我說過了,他們是我的家人,你也是!睖赜駡詻Q地說道。“也許你會覺得我笨、我傻,家里都已經搞成這個樣子了,我還堅持要留他們。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冬舞,愛的反面不是仇恨,而是冷漠。我或許是一個愚笨的人,但我絕不冷漠。”

    語畢,他十分認真地看著冬舞,仿佛所有天真全在一夕間褪去,蛻變出一個全新的溫玉。

    冬舞張著嘴,欲言又止的回望他。是她錯了嗎?是她太冷漠嗎?他那認真的眼神,祥和的表情,可是在指責她,說她沒有愛心?

    “我受夠了!”

    不,她才不是壞心腸,她只是務實。

    “我要回娘家去,我要回家!”

    她好想念總管,好想念她的爹娘。

    “冬舞……”溫玉想過各種可能性,就是沒想過她會離開。

    “別碰我,也別攔我!”冬舞揮開溫玉伸過來的手,恨聲說道!胺凑悻F在已經有新的家人了,再也不需要我,我立刻就走。”虧她為溫家盡心盡力,到頭來卻不如外人。

    “冬舞,別孩子氣了,你當然還是我的家人!睖赜袷栈厥,不明白她為什么就是想不通。

    “以前是,現在不是!彼湃涡赃郑尤桓艺f她孩子氣。“從現在開始,我要休夫,還要回‘羽夢館’,你就和你的新家人搬去那棟破房子住,誰也管不了誰!焙!

    “喂,我警告你,不準再說我爺爺的房子是破房子,要不然我就跟你拼了!弊羁床豁樠鄱璧男」媚,再也受不了冬舞批評她爺爺的房子,沖出來說話。

    “我就偏要說!倍璨恍判,正好她也看她不爽!捌品孔樱品孔,你爺爺的房子是破房子!”諒她也不敢怎么樣。

    “你這個討厭的女人——”小姑娘當真沖過去要打冬舞。

    “住手,喜兒!”溫玉連忙攔住小姑娘。“不可以沒禮貌。”

    “玉哥哥!”名叫喜兒的小姑娘一副委屈的模樣。

    “玉哥哥、玉哥哥,你都不覺得惡心啊?她是我丈夫耶,還叫得這么親熱。”冬舞一聽這個甜膩的稱呼,心里頓時燒起一把火,醋意橫飛。

    “以前是,現在不是。”喜兒也學起冬舞的說詞!澳阕约簞倓偛耪f要休掉玉哥哥回娘家,還管我怎么叫玉哥哥。”顯然喜兒時常挨打是有原因的,嘴巴利得跟箭頭沒兩樣。

    冬舞氣呼呼地瞪著喜兒,沒想到走了一個夏染,來了一個喜兒,她倒要看看誰的嘴巴比較厲害。

    “我——”

    “夠了,你們兩個都不要再說了。”溫玉適時介人兩個小女人之中,柔聲地調停!岸,我心意已決,絕不會送走他們!

    換句話說,她戰敗,她在他心中的地位,連一個小丫頭都不如。

    “好,那我走。”強忍住淚水,她也決定輸人不輸陣,回娘家去。

    溫玉聞言嘆氣。

    “隨你,我不勉強。”她要走,他也不能硬要她留。“但我還是要告訴你,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去城郊的房子找我們,我們會永遠在那兒等你。”

    說完話,看了她最后一眼,溫玉當真帶著孩子們離去。

    冬舞不可思議地看著溫玉遠揚的背影,難以相信這是真的。

    他真的拋下她,真的讓她回娘家去,虧她為了溫家那么努力打算盤,結果也是白打。

    “哇!”死溫玉、臭溫玉,詛咒他在那破屋子里待到發霉。

    想起自個兒有多委屈,冬舞忍不住一面嚎陶大哭,一面收拾包袱,沖回“羽夢館”,發誓一輩子再也不理溫玉那混蛋。

    當她好不容易才回到家,一件怪異的事情發生了——

    她家變成糕餅鋪,偌大的招牌上寫著“和記餅鋪”四個大字。

    她愣愣地站在漆著黑漆的大門口,心想她是不是走錯地方,彎錯巷弄,可她記得她家明明是在這個位置,而且隔壁的房子都沒變,唯一變的是她家的招牌。

    這真是怪了,難道……難道她撞邪了?

    冬舞十分不解,想不透她家怎么換招牌,恰巧隔壁家賣胭脂的大嬸正好出來,眼尖瞧見她。

    “唉呀呀,這不是冬舞嗎?!”隔壁大嬸,聲嗓一向戒大。

    冬舞緩緩地回頭,茫茫然的答道:“是我,張大嬸!比缓笥值纛^研究突然更換的招牌。

    “我說冬舞啊,你是回來探望娘家的嗎?”張大嬸不只聲音大,耳朵也尖,早聽說溫家的事。

    “算是吧。”冬舞不置可否地聳肩,懶得理會張大嬸這種愛窺探別人隱私的人。

    “既然是回來探望娘家,怎么沒瞧見你家相公?”張大嬸不死心,進一步追問。

    “他忙!泵χ疹櫼蝗翰徽J識的小鬼。

    “對了,張大嬸,我們家的招牌怎么給換了?還有,你可知道,總管和仆人都到哪里去了?”冬舞掉頭問張大嬸。原本池打算自個兒進去瞧仔細,但既然遇見熟人,直接問就成了,不必麻煩。

    “咦,你不知道呀?”張大娘有些驚訝!澳慵业钠腿嗽缇捅荒愕锴沧吡耍佔右怖显缇晚斀o別人,現在是糕餅鋪了!

    “我爹娘?”冬舞呆愣了一下!丁业锘貋砹耍俊彼酶吲d!

    “是呀!”張大嬸點頭。“不過,你爹娘也沒有停留太久,只是把房子賣了,安置好仆人,然后又拎起包袱云游去了。我就不曉得你爹娘在趕什么,走得這么急,害得我連句再見都沒法說,唉!”

    張大嬸這些話,無疑是將冬舞從亢奮的頂峰打人失望的深淵。她張大嘴,無言的接受這一切。

    來無影,去無蹤,這的確是很像她爹娘的作風。只不過這回他倆老也太狠了一點吧!把她的后路都給切了,教她這個剛休夫的女兒,該往何處去?

    ‘漲大嬸,我爹娘有沒有說他們會上哪里去?”雖然希望渺茫,但還得要問問看。

    “沒聽他們提過。”張大嬸回道。

    果然。

    “那我走了,張大嬸,謝謝你告訴我這一切!倍柩凵窨斩吹南蚬嗜说绖e。老實說,她寧愿不要知道事實,那樣她至少還保有希望,以為自己若受了什么委屈,還有個娘家可回,有爹娘可以哭訴。

    可是,如今一切都沒了。

    她沒有家,沒有錢,包袱里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以外,她連一雙替換的鞋子都沒有。

    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去城郊的房子找我們,我們會永遠在那兒等你。

    溫玉寬容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提醒她,事情并非如此絕望。

    從此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

    她又記起他堅定的眼神,認真的態度;那時她也很認真,決心和他分道揚鑣。

    怎么辦?她真的要去和那幾個小鬼擠在一個屋檐下,和他們每天瞪個不停?

    冬舞很沒志氣的考慮著。想著、想著,眼前突然浮現喜兒那張囂張的臉,得意洋洋地拉著溫玉的手,惡心巴拉的喊他玉哥哥。

    玉哥哥?她是他老婆都還沒這樣喊過他咧,怎么可以讓那小混蛋得逞?

    不行,她要回去;回去跟那些小鬼擠那間破屋子,跟那叫喜兒的臭丫頭,爭她那不中用的老公!

    三個時辰后,城郊的一間破房子前站了一位拎著包袱的姑娘。

    “冬舞!”

    那位姑娘的相公,帶著四個孩子沖出門外,抱著她又跳又笑。

    “快叫冬舞姐姐!惫媚锏南喙愿赖紫碌男『ⅰ!皬慕褚院,大家都是一家人。”溫玉笑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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