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不等了,吃飯去。
周湘齡剛想打道回府,回鎮上找間飯館填飽肚皮,不期然聽見遠處傳來馬蹄震地的轟隆聲,于是又回頭躲進路邊的草叢。
她撥開草叢查看朝她奔近的馬匹,本以為只會看見司徒行風,沒想到卻瞧見大隊人馬,人人身下都騎著駿馬,看起來好不威風。
周湘齡倏然松開手,心想怎么會這樣?中間人明明說只有司徒行風一個人,但眼前的大隊人馬,最起碼有二十位大漢,她不可能以一敵二十。
這個時候聰明人一般來說都會趕快閃人,周湘齡雖然不算聰明,但也沒有笨到自尋死路,問題是機會只有一次,一旦讓司徒行風回到劍隱山莊,就再也沒有機會遇見他,無論有多危險,她都得下手。
不管了,豁出去。
為了得到朝思暮想的神劍,周湘齡不顧危險,突然從草叢中竄出來,殺得以司徒行風為首的大隊人馬措手不及,個個忙著勒緊韁繩,安撫急躁的馬匹。
“嘶——”二十多匹馬在原地焦急踏步仰頭嘶叫,感覺上有些嚇人,周湘齡也不免被嚇呆。
然而最憤怒的該數司徒行風,他們趕路趕得好好,中途突然殺出一個小鬼擋住他們的去路,到底想做什么?
“乖,日影,別動!彼械鸟R都被嚇著,其中又以他的坐騎性子最烈,最難安撫。
周湘齡呆呆地看著司徒行風安撫深褐色的駿馬,對自己造成的混亂渾然不覺,只覺得司徒行風騎的那匹馬好高大,而且看起來像要踩扁她。
事實上想要踩扁她的不止是司徒行風的坐騎,其它被嚇到的馬匹也很想踹她一腳。
安撫好馬匹后,司徒行風憤怒地將臉轉向周湘齡,琥珀色的眼睛不悅地盯著她,等著她開口。
被他清澈透亮的雙眸凝視,周湘齡的第一個想法是:怎么會有人有這種顏色的眼睛?好像兩顆黃水晶,彷佛能看進人們的靈魂。當她再定神打量他的臉,才發現,他不只眼睛漂亮,五官也很吸引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男子,開始擔心自己認錯人。
一群人都在等她開口解釋,可她偏偏說不出話,這令司徒行風更加不悅,這小子該不會是啞巴吧?
司徒行風正想主動開口問她為什么擋路,周湘齡這時搶先他一步說話。
“你們之中誰是司徒行風?”她沒忘壓低嗓子,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個剛發育的小男孩,以免露餡。
算她好膽量,一開口就指名道姓,聽得司徒行風的手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皆露出有趣的神色。
“大當家,叫你呢!”
司徒行風瞇起眼睛打量周湘齡,心想打哪來這個不知死活的小毛頭,竟然敢攔住他的去路。
“我就是司徒行風,你找我有什么事?”他手持韁繩,居高臨下的盤問她,看起來就像皇族一樣傲慢,惹火了周湘齡。
“我這樣仰頭跟你說話很累,你下馬。”她本來希望他不是司徒行風,不過他既然是她要找的人那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到了這個關頭才怯戰,她還想要斷夢劍。
“什么?”司徒行風聞言不可思議地看著周湘齡,其它人也是,都認為這人瘋了。
“人家叫你下馬呢,你下還是不下?”在一堆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手下中,唯獨一個人敢跟司徒行風開玩笑,周湘齡注意到剛剛也是他提醒司徒行風,她在跟他說話。
“小鬼,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否則我饒不了你!彼就叫酗L狠狠地瞪了最信任的手下一眼,一邊詛咒,一邊翻身下馬。
“放亮你的照子,誰是小鬼?我可是——”聽到這無禮的稱呼,周湘齡第一個反應是跳起來,大聲說自己是黃花閨女,要他嘴巴放干凈點兒。但她隨后想到自己現在是女扮男裝,到口的話硬是吞回肚子里去。
“你可是……”司徒行風打量周湘齡瘦小的身材,不曉得自己哪里說錯,他本來就是個小鬼。
“我可是……可是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漢!”她抬高下巴強調自己所言不假,卻引來在場所有臭男人一陣狂笑,甚至有人笑到流淚,連司徒行風也不由得勾起嘴角。
“你還真敢說大話!彼{侃周湘齡。“也不掂掂自己身上有幾兩肉,拿來讓咱們這些兄弟當下酒菜恐怕還不夠呢!”
“說得好,大當家。”大伙兒又是一陣狂笑。“我可不想啃排骨,我打賭他全身都是骨頭!”
“哈哈哈……”
大伙兒卯起來取笑周湘齡,她滿臉通紅氣得半死,發誓等她拿到斷夢劍以后一定要給他們好看,看他們還敢不敢瞧不起她,哼!
“廢話少說,把斷夢劍交出來!”差點兒忘了她是來打劫,不是來陪他們聊天的,還聊得那么起勁。
“斷夢劍?”聽見這三個字,司徒行風迅速瞇眼,表情跟著嚴肅起來。
“斷夢劍是在你手上沒錯吧?快點交出來!彼偹愀惺艿揭恍┗旖目旄,感覺真不錯。
“你怎么知道斷夢劍在我手里?”司徒行風聞言詛咒連連,最近老是有人在打那把劍的主意,煩不勝煩。
“要你管!”周湘齡差點沒跟他做鬼臉!澳阙s快把劍交出來就對了!眴▎簟
“要你管?”司徒行風懷疑地打量周湘齡,哪個男人會用這種語氣說話,除非是天生娘娘腔。
糟了!她怎么會沖動說出這句話,這下不露餡都不行了。
“我……我向你挑戰!”情急之下,她不經大腦提出要求!叭绻愦蜉斘,就要把斷夢劍交出來!”
很好,娘娘腔的小伙子突然變身為一個膽敢挑釁的男子漢,就看他買不買帳。
“大當家,這小子在向你挑戰呢!”他最信任的手下吹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贊賞周湘齡的勇氣。
司徒行風冷冷瞄了手下一眼,就愛胡鬧。
“你可知道你在跟誰說話?”這小子看起來就是一副沒睡飽的樣子,他擔心他可能神智不清。
“當然知道!辈痪褪撬就叫酗L嘛!“不然你以為我干嘛攔住你?大爺我可不是隨便攔人的!
哇!好跩,他們越來越欣賞這個小伙子了。
大家在一旁拚命吹口哨,為周湘齡送行,幾乎可以肯定司徒行風一定會發飆,沒有人可以用這種口氣跟他說話還平安無事。
“通常我是不會響應這種無聊的挑戰,不過你既然存心惹毛我,就別想毫發無傷的回去!彼就叫酗L決定給周湘齡一點小小的教訓,讓他知道憑他的年紀出來混還太早,趁早回家吃奶吧!
“大當家,給他死,讓他知道劍隱山莊的厲害!”手下又是吹口哨又是在一旁叫囂,擺明了將周湘齡當笑話看。
“劍隱山莊有什么了不起?”一群可惡的壞蛋,光會起哄!镑梓肷角f還比較厲害。”
麒麟山莊?這小子死定了,居然敢在他們大當家的面前提起這四個字,他不知道劍隱山莊和麒麟山莊是死對頭嗎?
“我聽說麒麟山莊的少莊主刀法極為犀利,武林之中甚少有人贏得過他,如果我不是特別喜歡收集劍,早就去搶劫他了,哪還輪得到你?”
他提起麒麟山莊也就算了,還把申家的少莊主都扯出來,申夢時和他們的大當家兩個人是死對頭中的死對頭,仇不曉得結得有多深。
大家本來只是抱著看好戲的心理,但周湘齡實在太不知死活,搞得大伙兒都不得不為她哀悼了。
阿彌陀佛,恭請早早升天。
司徒行風氣得臉頰頻頻抽搐,算這小子有種,竟然敢在他面前提起申夢時,他不好好修理他一頓,可就太對不起自己了。
“喂,你到底打不打?”拉里拉雜說了一堆煩不煩,趕快打一打認輸,她好把斷夢劍帶回家斬斷她哥哥的孽緣。
“既然你要找死我當然奉陪!彼就叫酗L打量周湘齡瘦小的身材,懷疑憑他那根細瘦的手臂提得動劍,他腰際上掛的那把劍,恐怕只是裝飾用。
“開打了、開打了!”司徒行風的手下坐在馬上看好戲,他們甚至懶得移動馬匹半步,可見他們有多看不起周湘齡。
可惡!
周湘齡從腰際抽出劍,銳利的劍鋒瞬間有如飛燕出巢發出寒光,教大家不由驚呼。
“哇,這小子手上拿的是把好劍!眲﹄[山莊以藏劍出名,山莊內的人也幾乎都是鑒劍的能手,一眼就望出周湘齡手中的劍氣勢非凡。
司徒行風瞇起眼睛,想不到他不但提得動劍,拿的還是把好劍,說不定武藝高強,自己不能太小看他。
“看劍!”周湘齡首先出招,雙手握緊劍柄直直朝司徒行風的腹部刺去,司徒行風利落的閃開,周湘齡差點因為收不住攻勢跌個狗吃屎。
“可惡,再看劍!”她不死心,又是雙手握劍從他的胸口刺過去,這回他連移位都不用,直接偏過身便可閃過她的攻擊。
這是怎么回事?憑他這身功夫也敢學人打劫?
司徒行風越閃越火大,在她最近一次將劍指向他臉時拔出劍不客氣地格開。
“你這小鬼是在戲弄我嗎?”他生氣地說道!敖o我認真的打!”
“我很認真在打!”他長得好高,害她舉劍舉得手酸死了,好想休息一下。
“什么,你很認真在打?”司徒行風聽了以后臉色鐵青,拒絕相信他正在跟一個功夫奇差的人對打。
“是呀!”呼呼,她的身高大概只到他的肩膀吧!難怪連要刺中他的心臟都很困難。
周湘齡用盡吃奶的力氣揮劍,司徒行風單手持劍一會兒朝東、一會兒向西擋掉她的攻擊,擋到最后他用力震掉她手上的劍,將劍尖指向她冷冷宣布。
“鬧劇結束了!本尤贿要浪費他這么多時間,這個該死的小鬼。
“誰跟你演鬧?”周湘齡氣到跳腳!拔沂呛苷J真在跟你對打,只是打輸你而已。”她揮劍揮得手都麻了,他竟然說出這么狠毒的話侮辱她,死沒良心。
“我——算了,懶得理你!彼就叫酗L朝騎灰馬的手下比個手勢,手下立刻跳下馬來,將周湘齡落在一旁的劍撿起來交給司徒行風。
“你干什么?”周湘齡眼見心愛的劍落入司徒行風的手里,急得大叫。
司徒行風不耐煩地瞄了她一眼,理都不理她。
“真是一把好劍,這劍叫什么?”他將周湘齡的佩劍高高舉至空中,發現它的重量和他的手勁十分契合,難怪這小鬼得用雙手才使得了劍,這劍對他來說太重了。
“它叫做‘赤燕’,把劍還給我!”周湘齡不顧危險,沖到司徒行風身邊搶劍,被他單手抓住。
“原來它叫做‘赤燕’,這名字很適合它!苯o這小鬼用太可惜了,沒收。
“你憑什么拿走我的劍?土匪!把劍還來!”周湘齡忘了她才是先打劫的那個人,還一個勁兒地叫囂。
“憑你挑戰失敗,又不懂得使劍,這把劍跟了你只會失去原來的光采,還是由我暫時保管,等你能力提升了以后,再來跟我要回去!彼笱圆粦M地從她的腰際抽走刀鞘,她簡直不敢相信,他怎能這么無恥?
“你沒有資格拿走我的劍!”她掙扎著要從他的手上搶過劍,但她的個頭太小,根本碰不到劍,還因為掙扎過于激烈,原本綁在身上的包袱跟著松開落在地上,包袱內的銀子也順帶掉出來。
“李勇。”司徒行風朝手下點了點下巴,手下立刻撿起包袱交給他。
“這是什么?”
“還給我,那是我的錢!”周湘齡眼看著銀子就要落入司徒行風的口袋,急得跟什么一樣。
“一千多兩銀子?”司徒行風不可思議的數了一下包袱內的銀子,連同會票竟然多達一千七百多兩。
“你不準動我的錢!”小偷,強盜!
“這些錢恐怕都是你偷來的吧?”司徒行風驟然冷下一張臉,極生氣地看著她。
“我才沒有偷錢!”
“那就是搶來的?”司徒行風的臉色更難看了,年紀輕輕不學好,正事不干,竟然當起山大王,說什么也要矯正他的錯誤觀念。
“都不是,那是我從家里帶出來的錢!”周湘齡大吼,恨死司徒行風了。
“是嗎?”司徒行風斜睨她!澳敲茨慵以谀睦?我送你回去!
“呃,我家……”她是離家出走的,如果真的被他送回去,她哥哥一定笑破肚皮,她才不要在她哥哥面前丟臉。
“說不出話來了吧!”他早知道他在說謊,果然沒錯。
“才不是!”周湘齡氣極。“我只是不想回家!”
“別狡辯了!边@小子需要再教育!澳愕你y子和劍我一并沒收,另外我還要帶你回劍隱山莊好好磨練你的武功和品德,直到你可以像一個男人抬頭挺胸,才可以走出劍隱山莊!
“什么?”要帶她回劍隱山莊?!
“大當家,你不會是說真的吧,真的要把這小伙子帶回去?”
不只周湘齡有疑問,司徒行風的手下也個個張大嘴。
“我沒辦法忍受和一個武功這么差的人交手,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恥辱。”他已經決定。
呃,也對啦!敢指名向大當家挑戰的,至少都有一定程度,被這武功爛到嚇死人的小子纏上,實在倒霉,難怪大當家會生氣。
“我不要和你回劍隱山莊!”周湘齡作夢也沒想到劍沒搶成不打緊,身上的一切還全被搶走,連她自己都不保。
“沒你說話的分,別忘了你是我的手下敗將。”既是敗將,就隨他處置,這是闖蕩武林的第一課,好好記住。
“我不要和你回劍隱山莊!”她就只會重復這句話。
“閉嘴!背乘廊!叭康娜硕冀o我上馬!”別下馬看熱鬧!敖駜簜天黑之前,一定要回到劍隱山莊,全都聽清楚了嗎?”
“全都聽清楚了,大當家!”
一行人于是浩浩蕩蕩,往劍隱山莊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