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嫂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碧嫠┖醚澴,苗嫂扶起柳絮,“我們也管不著呀!”
是啊,她們都管不著!
“苗嫂,這個藥真的很好呢,灑在傷口上面一點也不感覺痛了。”
“那是呀,蘇家拿出來的東西哪里會有下等貨,今天也算你幸運了……”
“苗嫂,謝謝你!
“喲喲……倒把我弄得不好意思了!”
月光下,大身影扶著小身影慢慢穿過回廊消失在轉角處。而隱在黑影里的蘇及第,正睜著一雙覬覦的眼,他抓住漆紅的長柱,指甲刨下幾絲鋒利的痕跡,“為什么,又是他……”
第二天清晨,屋外的雀鳥停在被雪覆蓋的地上覓食,偶爾會仰起脖子鳴叫兩聲呼朋喚友。那清脆的啼叫,悠揚婉轉,在隆冬廣闊的天空下回響,整個林府寧靜極了。
“絮兒……”苗嫂推門進來,手中端了碗紅花湯,“喲,你已經起來了?”
柳絮編好辮子,麻利地用繩子扎緊,“嗯,剛起來!
“真乖,來,喝了這碗藥,對你的傷有好處的!
小柳絮微笑著點點頭,接過藥碗一口氣把那些苦澀的藥汁都灌進了肚子里。
“慢點慢點……這藥不好喝的!”苗嫂心疼地道。
其實,無論這藥有多苦,她都不覺得,她心里高興著呢。今天,或許她就會成為蘇家的人了呢!昨夜蘇少爺答應跟蘇老爺商量一下,應該有結果了吧。
苗嫂從衣兜里掏出個紙包,攤開道:“來,吃塊糖去去味。”
柳絮笑著揀了塊糖,“謝謝苗嫂,我好了很多呢,看,都不痛。”她使勁在地上蹦了幾下。
“好,好……那蘇少爺也走得放心一些了。”
一句話,頓時讓柳絮滿臉的笑都消失殆盡,枯瘦的小臉立刻失了所有血色,“走?去哪里?”
“回揚州了呀!”
肚子里的藥汁立馬反了上來,嘴巴充滿了苦澀,心里好像剛被萬馬奔騰而過一樣,久久喘不上一口氣。
“絮兒?絮兒,你怎么了?”苗嫂推了推柳絮。
茫然地看著苗嫂,柳絮喃喃問道:“還會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苗嫂思索了一下。
“什么時候走的呢?他什么時候走的呢?”
“呃……現在應該剛出門吧……絮兒,絮兒……你要去哪里,你去哪里啊?”
柳絮踉蹌地跑出門,任苗嫂在身后不停地叫著。
他走了,他居然走了。他為什么不跟她說一聲就走了?可是他為什么要跟她說呢?她是誰?他又是誰?他憑什么要來跟她說?可是他真的走了,他真的走了,一聲不吭地走了,那么答應她的事呢?算什么?送給她的項鏈呢?算什么?昨天對他的溫情呢?算什么?她還沒有報答他,還沒有想好怎么報答他,他就、就走了,他就走了,走了……沒有一句告別的話就走了。就像見面時沒有一句問好,臨走也沒有一句告別的話,就、就走了……她甚至,甚至還沒把名字告訴他。他根本不認識她了,根本要不認識她了,因為他不知道她叫什么,如果他記起他答應她的事,回頭來找她,要去問誰呢?她要告訴他,要去告訴他她叫什么……眼淚不經意地飛落,她的兩只腳不停地交替交替交替……連腳上的一只鞋什么時候掉的都不曉得。
“蘇少爺……”還沒跑出大門,柳絮已經開始喊出了聲。
“你干什么?”迎面撞上管家,她被管家一把撈回來,“你喊什么喊,都已經走遠了。”
“管家伯伯,管家伯伯,求你放開我……”乞求的話語里蒸騰出團團白霧,天氣真冷啊,真冷。
管家猶豫著手一松,柳絮便像泥鰍一樣跑走了。
“蘇少爺,蘇少爺……”弱小的身軀一路追著前面的馬車,柳絮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叫著。
可是……一如以前一樣,蘇念恩沒有聽到。馬車沒有一點停下來的意思,反而越跑越快,越跑,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越遠。這樣的速度啊,像一把鋒利的刀,在柳絮稚嫩的心尖劃著劃著劃著……
“蘇少爺——”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勇氣,那一聲”蘇少爺”仿佛絕地而起,余音蔓延在隆冬的上空,一直回蕩著,回蕩著……
第三章出水芙蓉續前緣,我來娶你!
六年后。
春陽溫煦,芳草吐翠,空氣里彌漫著乍寒轉暖的舒適。時值二月,揚花蓄勢待飄,萬物爭相拔擢,大地回春。
一名身穿薄襖的男子行色匆匆穿過林府花園,粗眉炯眼,卻有一張溫柔的娃娃臉。他手中拿著一個烏木雕成的小盒子,終于停在一間房門前,舉手敲了敲門。
“柳姑娘……”喚了一聲,沒人應門。男子躊躇了片刻,便轉過頭想坐到一邊等她,才一轉頭他便欣喜地叫道:“柳姑娘!
回廊盡頭站了一個女子,耦色小坎肩,白色折裙,烏黑的長發垂到腰間。她端著一個紅木漆盤,盤中是一些碎了的瓷片,一動不動站在那里。
“柳姑娘!蹦凶有χs到她身邊問道,“誰打破的?”
“我!”柳絮輕輕答了一聲,似乎不怎么情愿。
“我來吧!”男子說著便要接過漆盤,卻突然瞧見她白色的絲帕纏在手掌上,彌漫出點點血液,“你受傷了?”
“沒事!”柳絮沒有理會,徑自走到前頭。
男子匆匆跟上,“流了那么多血怎么沒事?”
柳絮頓了頓,“不勞蘇公子費心。”
男子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柳姑娘這么叫我我挺難為情的。叫我蘇安就好了!
“你不也一直叫我柳姑娘。”
“你不一樣!”
“什么不一樣?”
“呃……”蘇安一下子卡住,為難地看著柳絮瘦弱的背影。那個背影,六年以來一直瘦弱,似乎沒有任何長肉的跡相,唯一不同的是,個子長高了,女人的身線多少有了一點。
柳絮轉過身,微微笑了笑,她也不想為難他,“路上累了吧?”
蘇安皺起的眉毛這才有點舒緩,他笑著走到柳絮身邊,“沒,我是鐵打的身子!
“這回……”柳絮看了看他手里的木盒問道,“還是沒來嗎?”
蘇安的臉一下子垮了,他點頭道:“少爺……呃……”
“怎么了?”
“有很多事要處理。”
“哦。”輕輕的一聲,仿佛早已經準備好的,沒有一點點感情,沒有失望,更沒有希望,只是那么淡淡的一聲“哦”,就是她全部的心情。
“這個是少爺讓我帶給你的!碧K安將木盒放到柳絮面前。
“是什么?”
木盒緩緩打開,沒有一點點驚喜,柳絮只看了一眼便道:“這么貴重的東西,我一個下人真不曉得用到什么地方,換成銀子倒更實用點!
“什么,你要把這個換成銀子?”蘇安驚愕地瞪大了眼睛,“這個可是少爺好不容易找到的!
“留著何用?”
“呃……”蘇安一下子又禁聲了,額頭上爆滿了汗珠。
“六年啊……”柳絮輕嘆一聲,漆黑的眸子望向對面的亭臺,“為什么你不現身呢?”
希望是用來做什么的?希望就是想著自己想發生的事情,期盼有一天能真的發生?墒,那種小小的希冀,小小的希冀,卻一年一年地幻滅了。第一年,她認識了他,風雪中的對吟,未蒙面卻識得了他溫潤的嗓音,然后在水榭中琴音再遇,這回識得了人卻不曉得其名,所以她也倔強著不說,只道“輕于柳絮重于霜”,輕于柳絮啊輕于柳絮……她本來就不是舉足輕重的人物,哪能希望他記。靠墒撬涀×,不僅替她解決了生死之圍,還猜出了她的名字。但是又能怎樣,天亮他就離開了,沒有只字片語,回揚州去了。于是,第二年期盼著能再見他一面,他沒來,只是讓蘇安帶了個青木盒子。好吧好吧,她再等,第三年,是個檀木盒子,第四年是個紅木盒子……第六年,是個烏木盒子……始終沒有出現,他始終沒有出現。提不起勇氣問為什么當初一聲不吭地走,因為那個秘密只有他們兩個人知道,一直一直藏在心中的秘密。原本熱切的希望逐年降溫,第六年,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盒子里的東西再也帶不來任何驚喜,只有那夜送她的金鏈子,時刻熨帖著她的皮膚,體會著他的溫柔,她寧愿他不要送來這么多盒子,那樣她會以為他已經忘記了她,可是,為什么呢?為什么呢?為什么明明記著她,卻不肯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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