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什么?”
“適才我們掉落之時,頭頂上有機括合攏的聲音。即使我們往上爬,最上面的機括也打不開,一樣是被困住!
“那怎么辦?”她急問。
抓住他們的人若要他們死,只需要在洞底裝上銳利的木樁,他們早就一命嗚呼了。既然他們現在都活得好好的,顯然對方是有心活捉他們。云仰想通了這一點,反倒心下坦“靜觀其變!彼f。
她難以置信地看他一眼。他們紿人困在這種無人知曉的地方,眼看就要餓死悶死,他還能靜觀其變?這人是膽子太大什么都不怕,還是膽子太小嚇呆了?
此時雖是盛夏,陰暗濕冷的地洞卻是寒意陣陣,柳沁不由自主地向他偎近一些。
云仰知道恐懼會讓人加倍發寒,于是沒有避開。
“……我怕黑!彼÷曈终f了一次。
“嗯,多數的姑娘都怕黑!
“我不是多數的姑娘。”總覺得有必要替自己解釋一番。
“嗯!
“而且男人也會怕黑!
“呵!
她咕嚕兩句,不說了。
他領著她來到一個干凈的角落,盤腿坐下來。長指捻起地上的濕土一摸,又摳了些青苔下來一捻。
她很想問他有什么好看的,可是陰暗的四壁一直不斷地向她壓迫過來,她不禁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濃濃的濕味吸了滿腔,更加難受,她心頭對黑暗的恐懼彷佛隨時會竄出……
幸好身旁的他像一顆穩固的盤石,穩穩地定在那里,好像有任何妖魔鬼怪也不可怕。
她這時真正有些明白為什么他兩個師妹這樣倚賴他。
“姑娘,你究竟是拿了他們什么東西?”“泌兒”又變回“姑娘”。
“誰說我拿了他們的東西?”她立刻警覺起來,回了他一句。
“否則他們何必苦苦追著你,還布下這個天羅地網只為捉到你?”
“其一,他們只是要我把‘東西’紿他們,又沒有說‘東西’一開始就是他們的;其二,你怎么知道這個地洞就是他們挖的呢?說不定是我們兩個傻瓜自個兒走一走跌下來,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今兒就算不是我們,哪天哪個大傻瓜帶著個小傻瓜,一樣要跌下來!
“嗯,有理。”
然后他便不再問了。
柳沁原本已經想好一些話要堵他,沒想到他竟然不再作聲,害她一時英雄無用武之地。
“我餓了!彼龕瀽灥卣f。
他起身欲移向馬尸的樣子,她連忙拉住他。
“你干什么?”
“干糧在馬的鞍袋里!彼匮劭此。
“那些干糧被尸體壓了那么久,說不定什么血啊漿啊都流進去了。”
“這些馬只是跌斷骨頭,沒有太多外傷,血和漿不會流出來!
“我不要吃那個,惡心死了!
于是他慢慢坐了回來。
等了一會兒,他沒有反應,她忍不住再說:“我餓了!”
“你不是說你不吃嗎?”他攤攤手,無奈地道。
“可是我還是餓!”她抓起一把濕泥往前一扔。
“姑娘,我認識你的第一天,你可愛多了!痹蒲鲩L聲嘆息。
他認識她的第一天?那時她全身包得緊緊的,沒說上幾句話,有什么可愛的?
她隨即省悟。他就是說她不說話的時候可愛。
柳沁又氣又好笑。
她知道自己一害怕起來就會不講道理,她也沒辦法。老實說,她也不是真的很餓,只是這個洞穴靜得讓人心慌。
“喂,你跟我說話!卑肷,她小聲說。
“說什么?”他沉靜的嗓音在洞穴中顯得很低沉,讓人聽了心安。
“什么都好!
云仰其實很想笑。
自初識之始,她一派名門閨秀的模樣,凜然不可親近,沒想到剝掉了那層派頭,和他師妹們一樣都是姑娘家的小性子。
對名門閨秀他沒經驗,對兩個師妹他就很有經驗了。
“一定會有人來帶我們出去的!彼参康馈
“你怎么知道?”
“因為他們若要我們死,只要放一陣毒煙,或裝幾根木樁在洞底就好!
“你之前也說他們不會抓我們,我們還不是掉進來了?”
嗯,這個姑娘比他兩個師妹難搞一些。
“沁兒?”
“怎地?”姑娘又變回沁兒,表示不妙。
“火折子得省著點用,我要把它熄滅了!
果然不妙!
“不行!不要!不可以!”她連忙去撲他的手。
她不撲還好,這一撲火折子掉在地上,真的熄滅了。
洞中馬上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柳沁用力的吸、吐、吸、吐,呼吸越來越重。四周的墻彷佛正在向她壓攏過來,她快喘不過氣了……
洞中突然又亮了起來。
她抬手遮在眼前,眨了一眨。
云仰用一件他從馬鞍中抽出的衣物,卷在他的劍鞘上,做成一支臨時的火把。
“姑娘受驚了!
她好想揍他!
她可不可以揍他?
她又想解脫地放聲大哭!
因為她的眼神實在太精彩,云仰怕她會得腦風。
她的雙頰在燭光中嫣紅可人,十分討喜,于是云仰便知道,即使一開始阿詠沒告訴他她臉上戴著人皮面具,他也一定會發現。
無論她的人皮面具多么真實,臉色卻是瞞不過人。她既然如此驚懼害怕,臉色一定不是青就是白,絕不可能如此紅潤。
小時候巧兒睡眠中被大蜘蛛咬過,從此以后也畏蜘蛛如畏虎,不曉得這位柳姑娘又是為了什么這么怕黑?
無論如何,有個害怕的東西,讓她有人性多了。他對她的印象反倒好轉幾分。
喀喀喀喀一——
“那是什么?”她緊覺地跳起來巴住他。
一陣機括運轉的聲音響起,云仰感覺腳底在震動,連忙拉住她緊緊貼著洞壁。
正中央的馬尸突然消失,地上出現一個方洞。原來這道活門剛才被馬尸壓住,他們一直沒發現。
“那是什么?”她抓住他的衣袖問。
云仰不及回答,一陣青白色的煙霎緩緩飄上來。
“他們放毒煙了!他們放毒煙了!你這個烏鴉嘴,好的不靈壞的靈!你說不會發生的事統統都會發生!”她氣急敗壞地大叫。
云仰苦笑一下。
“失禮。”
兩人在滿洞的青色煙霎中,只能乖乖地被迷昏。
第3章(2)
“師姊,你說,師兄和那位不美姑娘會不會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一發不可收抬的燃起熊熊愛火,火速成親、火速生子,然后風風火火地帶著兩小子上山紿清虛派延香火?”
“我被你說得我都想發火。”
“發火好,發火旺,一旺了就有銀子啦!”
“師妹,你要是在接下來的三個時辰內再提銀錢一次,我就打昏了你放路邊!
“為什么是三個時辰?”
“再長我估計你也撐不住!
“噯,這么了解我的師兄師姊哪里找?咱們清虛派還是不要廢派吧!我們回去跟師父說,頂多想法子多掙點銀子,叫師兄多娶兩個就是了!”
“……”原來連三個時辰都是高估了。
云仰漸漸蘇醒過來。
他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綁,惻躺在地上。
他不動聲色的繼續倒臥,試運一下內力想繃開腕間的繩索。內力來到胸口膻中穴之處,微有滯礙,再使力一傕就順利通過,可是那綁索牢固異常,他一時繃不開。
有一團溫軟的物事抵著他的背,他心下覺得奇怪,反綁的雙手在背后蠕動一下。
那團溫軟跟著蠕動,一只小手悄悄地握住他的手。
是柳沁。
一陣幽暗的淡香飄入他的鼻間,他臉皮發燙,不敢去想自己剛才是碰到了人家的哪里。
他的手指想松開她,不料她卻握得更緊。他一時無法,只得讓她抓著。
他似是躺在一間破廟的地板上,他視線對住的墻角有一座壞損的香燭臺,幾把線香凌亂四散,地上全是長年堆和的灰塵泥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