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他實在很會「談生意」,三言兩語加利誘,莫名其妙就讓她點頭、成交。他若能這樣賺錢,當然也能為他自己得來美嬌娘。
喜愿說,仲孫隱這趟出府,回來之后確實有變,確切原因她也不清楚,只說他變得比較有點「人味」。聽說他以前做事一板一眼,是有名的鐵面司爺,凡事走程序按規矩來,難套交情做事。
「隱爺前世是個官爺,為了保護一批官銀堅持奮戰到底,力戰到最后一刻,才為了保護一個小女孩而不幸被刺身亡!瓜苍缚粗貞逝摰貑枺骸改阒滥莻小女孩是誰嗎?」
柳必應看著她幾乎泄底的眼睛,按某種直覺回道:「難道是……我?」
喜愿點頭如搗蒜。
「你曾經偷偷告訴我,你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忘不掉這個人了。」
其實仲孫隱原本是幽冥府的鬼差,只是個性太剛烈,所以被閻帥批了去人間投胎,好磨一磨他的性子。最后一世的他身任朝廷的護銀官爺,為護銀與救人而死,閻帥念他性子忠誠耿直,待他回幽冥府后,便升他為管錢的司爺。
「他也知道那女孩是我嗎?」柳必應問。
「現在應該知道了吧,不過之前他可能根本沒注意到你后來也在幽冥府里當差!顾龑嵲拰嵳f。
因為在前世,柳必應被仲孫隱救了之后,幸運地活了下來,直到十年后,才在一次瘧疾饑荒中,將食物讓給娘和弟妹吃,自己餓得骨瘦如柴、生病而死。她比仲孫隱晚些來幽冥府,閻帥看她純厚又孝順,于是就讓她跟著秦無淮在「感應司」里學習。
「我還記得你以前每次看到隱爺,總是遠遠地偷看著,根本不敢靠近半步。」喜愿一邊說道,一邊帶著柳必應走在繁花盛開的小徑上。這條路是從「庫官司」前去「感應司」最近最秘密的通道,一般不會有人經過。
「為什么?因為害羞?」若是喜歡他,為什么不上前告訴他呢?
「對我們而言,司爺們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只可遠觀仰望,何況當時隱爺剛從兩千年后的未來冥界修習回來,那時他的言行舉止可特別了!瓜苍傅。
「兩千年后的未來冥界?」好特別。
「咱們冥界的官差只要經過批準,是可以隨時跨越時空,隨意來去過去與未來,只要是閻帥大人想培植的官差,都有機會到未來去修習!瓜苍府斎灰矐驯M!肝乙埠孟M幸惶炷鼙婚悗浵嘀校@樣就有機會去兩千年后瞧瞧了!
「這個……可是兩千年后的東西?」
柳必應從衣領里拉出一條白銀項鏈,鏈上有一個鑲鉆心型墜飾,閃亮亮的。
「這是隱送我的,我剛剛才發現它可以打開!
她示范地打開心型墜飾,里頭鑲嵌著一小張紙片,上頭印有仲孫隱的臉。他說若是以后她想他,就可以看看這個。
「啊,這個我知道!是照片!瓜苍概d奮道:「聽說閻帥大人宅里可多了,他很喜歡照相,聽說整個屋子都是他自己的照片!
「真的?」她左看右瞧就是想不明白,怎么臉會跑到紙上去的?若說是用畫的也太真實了吧!
「我好希望有一天能有機會進閻帥大人的府里瞧瞧,他們說那里有更多來自未來新鮮有趣的玩意兒。」喜愿兩手交握祈愿,真不愧是閻帥大人最忠實的擁護者,三句不離閻帥大人。
柳必應小心翼翼收好項鏈,心里有絲甜意,這……應該算是定情物吧?經喜愿一說,它肯定是很珍貴的東西了,仲孫隱說那個墜飾是「心」的形狀,難道也代表了他將自己的心給了她?
「到了!」
喜愿帶她穿越一個紅色門宅,來到一個放滿大銅鏡的房里。
「以前咱們就是一起在這里當差的。」
「這兒?」柳必應看著這里的一景一物、一桌一椅,確實有似曾相識之感。「好多銅鏡,是做什么的?」
喜愿拿起銅鏡旁一本厚厚的紀錄本,道:「我們的工作就是每天在這里聽取那些信徒的愿望,將它們一一紀錄下來,呈報給淮爺,經淮爺篩選過后再呈報給閻帥,閻帥會評估每個求愿者個人生平的福報功過,決定要不要讓他們愿望成真!
「聽起來這差事很不錯!惯@勾起了柳必應的興趣。「你們怎么聽取那些愿望?可以示范一下給我看看嗎?」
「可以!」喜愿左右瞧了一下,趁現在四下無人,她走向最角落的銅鏡前,道:「來,這座是管興安城閻君廟的!拐f著,將手掌平貼于鏡面,過了一會兒,鏡面上出現了影像。
柳必應看得好驚奇!刚娴氖情惥龔R里的大殿!」
喜愿指著出現在鏡面里,長得很像秦大哥的神像道:「瞧,祂就是淮爺!」
「那么……這個就是隱嘍?」柳必應指著臉部被熏得最黑的神像。「為什么把他的臉弄得那么黑?」她想起仲孫隱在閻君廟前抱怨這尊神像做得太丑,不禁莞爾。
「那表示他最受信徒歡迎。 瓜苍感Φ溃骸复蠹叶級粝肽馨l財嘛,所以隱爺的臉向來都是『最黑』的!
聞言,柳必應也笑了。
然后,她們瞧見了一對男女持香跪在大殿前求愿,從銅鏡里也能清楚聽到他們的聲音。
希望小閻君保佑,讓小姐早點醒來。
這聲音好熟悉!
柳必應立刻趨上前,仔細看清銅鏡里男女的長相,不禁驚呼!赴,是春兒!」她移動目光至跪在春兒旁邊的男子,是信順!
「信順變得好瘦……」她喃喃道,忽然有股睹物思人的感傷。信順以前就很瘦了,怎么現在更瘦了呢?
喜愿見柳必應神情黯然,忽覺事情不對勁,連忙關閉銅鏡。
「這工作大概就是這樣了!顾s緊轉移柳必應的心思!缸咦撸以賻闳テ渌胤焦湟还洹
「我還可以再回來這里當差嗎?」說不定還有機會可以從銅鏡見到以前的故人。
「不可以!」
回答的是另一個人,兩人同時轉過身,望向從內室走出來的男子。
「秦大哥?!」柳必應驚喜,綻放笑顏沖上前!刚娴氖悄悖
雖知秦無淮其實是冥界的司爺,但她一直半信半疑,如今算是眼見為憑。
「淮爺。」喜愿有禮地向主子問安,道:「她說想來看您,我便帶她來了!
「坐吧,來得正是時候,今兒個好吃的東西可多了!骨責o淮一揮袍,桌上立刻擺滿一堆水果和點心!附裉旄鲝R供的點心還不錯,來,嘗嘗!
當家主子熱情招呼兩人坐下,柳必應只覺新奇極了,方才小小低落的心緒便被暫時放下。這幽冥府里果然是好吃好玩的東西很多,連差事都這么有趣。
「為什么我不可以再回來這里?」柳必應挑了自己愛吃的桃子,問道。
秦無淮含笑看著她吃水果的模樣,眼底有著無限疼惜。
「原因有三,第一你心太軟、太有同情心,不可以。第二,你現在在幽冥府是未報到無身分的幽魂,不可以。第三,其實你還沒有真正死亡,所以不可以!
咳!柳必應和喜愿同時被噎到。
「沒死?!」兩人同時驚呼。
那么她的魂為什么會在這里?
「隱那家伙堅持護住你的肉身,也堅持要將你的魂先私藏起來。」秦無淮說道。
「這到底怎么回事?我不明白!
「隱太害怕你再受到傷害,這是他保護你的方式!顾容^擔心的是,為了救她,仲孫隱已經破戒越權做了他不該做的事。
目前閻帥大人出游去了,暫時不在幽冥府內,但紙能不能包得住火,誰都沒有把握,現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那我的肉身現在在哪里?」
「你想看嗎?」
她用力點頭。
「看了可別哭!顾葟娬{。他最怕看到她哭了。
她再用力點頭。
「保證不哭!
★★★
「已經七七四十九天了!
「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
表情凝重地看著躺在床上昏迷的人兒,兩個滿面胡渣的男人同時陷入可怕的沉默。
是哥哥嗎?為何看起來如此憔悴?
「那天,信順那小子背著她回來時,她全身傷痕累累,幾乎已經斷氣了!共幻卟恍莸恼樟献屃鴿赖穆曇艏惹謫,已不見往日的強勢傲慢。
因為擔心再遭報復,當天,他帶著妹妹殘破的病體連夜離開興安城,找到這小村落暫時落腳。如今,rou體的傷口已經愈合,但,為何她就是無法醒來?
「所有能試的方法我都試過了,都沒有用——」
多諷刺!虧他還是個名醫,到頭來卻連自己的妹妹都救不了。
桌上堆疊著滿滿的醫書,是他束手無策下僅存的希望,只要能讓他發現一點眉目都好。
「瞧瞧我們做了什么?怎能讓她遭遇這種事?」
柳懸壺在床邊坐下,痛心地看著原本擁有粉嫩雙頰的妹妹變得枯槁乾瘦,宛若是個活死人,他執起她骨瘦如柴的手,悉心診脈,眉頭深鎖。
一接到二弟通知,原本在崑侖山上尋藥的他便快馬加鞭、風塵仆仆地趕回來。
他……還能為她做什么呢?究竟有什么辦法能讓她醒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