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茵說出自己的看法,“雖然只與你額娘相處幾天,但我覺得你額娘不會是如此愚昧無智之人,她難道會沒想到后果嗎?她這么做,她的丈夫勢必無法原諒她,除非她是存心想讓丈夫恨她,否則她委實沒有理由這么做!
“那湯是額娘吩咐廚房燉煮的燕窩蓮子湯,沒人敢在里面投毒。”
“當時你額娘沒吃嗎?”
恒毅回想了下,“吃了。”當時額娘也命人給他盛了一碗,所以他也吃了。
“那為何她沒事,你阿瑪那位寵妾卻被毒死了?”
“那湯是額娘身邊的侍女所盛,自可趁機暗中下毒!
隨茵搖搖頭,“我覺得也許那毒并非是下在湯里!
“不是下在湯里,那會下在哪里?”
她沉吟道:“也許是下在空碗里,也或許是在調羹里!
“那也是額娘命人動的手腳!
“碗和調羹與那盅燕窩蓮子湯一樣都是從廚房送過來的吧,所以在送到你額娘那里時,并非沒有機會動手腳!
聽到這里,恒毅詫異的問道:“你的意思是,那毒不是我額娘命人所下,而是他人所為?”
“是有此可能!
第4章(2)
“那會是誰想害琴姨?”
當年琴姨死后,額娘曾對他和阿瑪說不是她下的毒,可琴姨就死在她那里,他和阿瑪只當那是她的狡辯之詞,并未相信,可是如今再仔細回想,似乎如隨茵所說,額娘若真想害琴姨,不該用如此粗劣的手段才是。
就像他若想除掉一個人,多得是讓人難以察覺的手段,額娘出身宮里,嫻熟宮中那些爾虞我詐,知曉的手段只會多不會少。
隨茵反問道:“那湯和碗以及調羹送到你額娘那里,事先投毒之人,要如何確保能毒害到對方?”與他說起這樁陳年舊事,她的睡意也消了,忍不住動起腦仔細推理起來。
恒毅略一思忖,說道:“你的意思是,下毒之人在我額娘那里還有內應,才能將那抹了毒的碗或是調羹遞給琴姨……”說到這里,他突然頓住了。
回想起當年那一幕,那碗湯是額娘的丫鬟所盛,但那調羹他記得是琴姨的丫鬟所拿,他之所以記得這般清楚,是因為當時原本是額娘的另一個丫鬟要拿調羹,但琴姨的丫鬟忽然上前拿過了調羹,接著那個丫鬟也不知怎地踉蹌了下,撞翻了一壺茶。
一個可能的答案掠過他的腦子里,但他不敢置信。
隨茵不知他所想,替他把話說了下去,“下毒之人也許是琴姨身邊的人!
即使適才他也想到了這個可能,但他仍是無法相信,還想要反駁,“你這么說有什么根據?琴姨身邊的人為何要害琴姨?”
“或許不是想害她,而是陰錯陽差之下弄錯了,也許她是在緊張慌忙之間不慎把抹了毒的碗或是調羹遞給了琴姨!彼f出自己的推測。
恒毅無法再冷靜,坐起身,定定地看著,“你的意思是,那毒是琴姨命人暗中所下?”
“你額娘當年可有承認那毒是她所下?”她反問他,一片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可她能感覺得出來,此時的他,心緒很激動。
“額娘一直說是琴姨想害她不成,反而毒死了自己!
琴姨死后,額娘曾命人將琴姨身邊那幾個婢女抓起來審問,其中一人在被審問時拿了簪子自殺,可當時他和阿瑪都不相信額娘,只當那自裁而死的侍婢是不忿額娘害死琴姨,才會以死明志。
如今細想,那侍婢或許是畏罪自盡。
“這種理由怕是任誰聽了都無法相信,可你額娘卻說了,你有想過這是為什么嗎?”隨茵再問道。
“難道額娘說的才是真相?”以前那樁他不愿意再回想的事,經過她重新剖析梳理一遍,血淋淋的再次在他面前揭露開來,逼得他不得不去回憶和面對。
她輕搖螓首,“我也不知這究竟是不是真相,我只知道除非是蠢笨至極的人,或者與自己的丈夫有仇,否則不會用這種手段來害死丈夫的寵妾!
“倘若真如你所推測,那毒是琴姨命她身邊的人暗中所下,若是讓她成功了,琴姨難道就不懼怕后果嗎?”他額娘貴為長公主,是當今太后之女,琴姨若毒死了額娘,連他阿瑪都護不了她。
“她敢這么做,定是想好了周全的脫身之計。首先,那湯是你額娘吩咐廚房燉煮的,出事地點又是在你額娘的院里,其次,她壓根就沒碰過那湯,就算有毒,也與她無關;再者,若是那毒抹在碗里或是調羹里,早就跟著那湯一塊進了嘴里,不會留下任何證據,她可以把自己摘得干干凈凈,倒霉的是那些經手了那湯的下人!
沒錯,以阿瑪對琴姨的寵愛,絕不會懷疑她分毫,最后只會處置那些下人。
恒毅靠向雕花床板,靜默須臾后,陡然發笑。
“哈哈哈哈……阿瑪死得還真是冤!北蛔约簩檺鄣呐嗽O計,冤枉妻子,最后還服毒自盡,這一切的一切簡直荒謬至極!
這些年來他誤解了額娘,以至于對她心懷怨慰,直到今日才明白真相,他心情之復雜,委實難以言述。
他自嘲地笑問道:“你說,我是不是很傻?”
“是很傻,不過當局者迷!彼退斨皇窍菰谧约旱那榫w里頭,被情緒左右了,才會看不清真相。
恒毅喃喃地重復道:“當局者迷……”
是呀,他和阿瑪因為琴姨性情柔婉,從沒有想過她會有這樣的心計,只當這整件事是性情高傲的額娘所為,適才經她一說,他再重新思考一番,很容易就發現問題所在。
可恨他居然直到此時才厘清真相,對于多年來自個兒一直誤解了額娘,不由得滿心歉疚。
“明天……你同我去見額娘,咱們接她回來!
見他似是已解開心結,隨茵說道:“我困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吧!闭f完,她翻身背對著他,逕自睡去。
“你……”
這種時候她竟然還睡得著?他此刻心緒這么激動,她就不會安慰他幾句嗎?他雖然沒好氣的這般想著,但最終還是沒再吵她,輕手輕腳地在她身側躺下。
多年來纏繞在他心中的結解開了,他激蕩的心緒漸漸平緩下來,伴隨著她平穩的呼息聲,他不知不覺也跟著睡著了。
“大哥,你要去哪里?”一早,明芳見到兄長似乎要外出,跑過來問。
恒毅站在馬車旁,抬手扶著隨茵上馬車,待她進了馬車,他才回頭看向妹妹,俊美的臉上帶著舒朗的笑意,“我跟你嫂子要去明若庵接額娘回來。”
明芳皺起眉頭,“額娘不是好端端的在明若庵靜修嗎,為何要接她回來?”
“我想接額娘回來孝敬她!
即使心里已明白當年琴姨算是自己作死了自己,還連累了阿瑪為她殉情,但面對他疼了這么多年的妹妹,這些事他沒打算讓她知曉,畢竟當年她不過才兩歲,還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沒必要背負父母的恩怨。
情急之下,明芳不假思索,脫口而出,“讓她好好的待在明若庵里就是了,大哥你別去接她回來!彼幌肟匆姸舅浪~娘的女人。
聞言,恒毅難得的喝斥了她,“明芳,你都十七了,年紀已不小,什么當說什么不當說也該知道了,以后別再讓我聽見你說這種話。”
他誤解額娘這么多年,此刻只想趕緊接她回來好好孝敬她,無暇顧及明芳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