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么啦!已經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別談這些,出來就是要開心的嘛!”
稍后永憐和惠敏說要到眷村里走走,順便拍些照片;晴亞借口有點頭疼,沒有一塊兒去。此時她躺在木床上,試著回想父親的面孔,卻只得到一個模糊的影子;他何時去世的、為什么去世的?她都毫無概念。其實她對小時候的事都沒有印象。
從她有記憶以來,身邊就只有媽媽,而且是流著淚的媽媽。是的,淚水占據了她生活的一大半,不論何時、何地,媽媽總是在哭。洗衣時、燒飯時,尤其是看著她的時候,那雙眼睛總盛滿令她難忘的哀傷,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著,好久、好久,久到她以為永遠不會結束。
然后,母親變了,不再掉眼淚,只是忙著工作。想賺很多很多的錢,嘴里時常叨念著要讓女兒念很多書,免得讓人看不起,她的生活由此轉換成另一種形式,媽媽不讓她插手幫忙家事,只要她拚命念書,她已盡了全力,只是……
當自己大學聯考落榜的消息傳來,望著母親那失望的神情,好像已奪走了她生命的全部痛苦般?現在媽媽永遠也不會知道,她當年其實曾考上了大學,而選擇三專是為了能早日踏出社會,分擔她的辛勞,讓她過過好日子。因為,即使媽媽輕微的神經質和過度努力的工作給了她莫大的壓力,她還是愛她的,希望她健康,希望她快樂,畢竟她是母親,又為她做了這么多。只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無法回報母親什么,也不能再得到她的疼惜、呵護,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誰的錯?
她抹去頰上的淚,閉上眼睛,或許是睡不著,但她希望能暫時將這些傷心的往事擱在腦海之外。
她們在下午二點左右到達了海軍軍區,經過了必經的手續,終于被準許會面。三個人坐在樹蔭下,看見葉強從遠處向她們炮來,他氣喘喘地但很興奮地說:
“妳們……妳們真的來了?好遠吔!”
“你是看見我們太高興了,還是要趕我們回去呀?”惠敏故意開玩笑地。
“當然是太高興了,阿兵哥最高興的事就是收到信和有人來會面;尤其是會面!,可以偷懶不出躁,誰不愛呀!”他也坐在樹下,笑著說。
“那就是誰來看你都好嘍?不見得要我們來嘛!”惠敏故意要逗他,有時候她就是喜歡欺負他老實。
“不……我不是這樣的意思,我是說……”葉強急于澄清。
晴亞瞪了惠敏一眼:
“妳知道學長怕妳了,別逗人家吧!”
葉強感激地看看晴亞,發現她更美了,及肩的頭發、紅紅的臉頰,穿著簡單的大T恤和及膝牛仔褲,很清純,也很自然。他明白自己沒有福氣擁有她,心里卻始終無法放棄,這么特殊的一個女孩,真的與他無緣嗎?
晴亞在他專注的目光下變得有些不自在,于是忙指著一旁沉默的永憐說:
“你該感激的人是永憐,她約我們一起來看你的!
“真的?”葉強看向永憐:“真謝謝妳!妳們不知道軍中生活有多無聊,上課、出躁,放眼望去全是一個個大光頭,半個女孩子都看不見;如果我回去跟弟兄們說有三位美女遠從臺北來看我,一定會被嫉妒的目光給殺死的。”
永憐只笑了笑,沒有說話。
惠敏疑惑地問:
“真的沒有女生嗎?看電視、電影都說有福利社‘西施’啊!”
“拜托!那個歐巴?煳迨畾q了,總用滿口金牙封著我們;不得已要上福利社時都忍不住要嘆氣,唉!命不好嘛!”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的沒有停過,只是永憐很少說話。她很專心聽,偶爾搭上一、兩句,好像很不自在。晴亞發現后,找了個機會拉起惠敏:
“妳陪我去一下洗手間吧!”對著訝異的永憐說:“妳陪學長聊聊,我們馬上回來!睒涫a下于是只剩下葉強和永憐。
“妳怎么了?好像不太開心!比~強關心地問。
“沒有什么。第一次到南部來,感覺很不錯啊!”她應聲道。
“我看妳都不說話,是不是不喜歡我的大平頭?”他開玩笑。
永憐終于也笑著說:
“不是啦!我才不會這么無聊!
“還是笑起來漂亮多了!彼χ此
永憐瞪他一眼,轉了個話題:
“你在這兒還習慣吧?訓練辛不辛苦?”
“還可以啦,久了就容易適應了,也沒有妳們想象的那么辛苦。妳們能來我真的很高興,看到妳們讓我很懷念在學校的生活呢!”
“我還想早點畢業呢!”因為你已經不在那里了,她在心里說。
“我以前也一樣!畢業后才發現真舍不得,一些以前討厭的事現在都成了很美好的回憶;以后妳就會了解,學生時代真是最讓人懷念的黃金時期,可以很瘋狂、很率性。”
“或許吧,晴亞也說想念學校生活,恐怕我要等到出了校門才能體會了!彼π。
“記得好好把握現在,做些一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日后才不會談悔。”
“你……你就一直待在這兒嗎?”
“訓練結束可能會再分發。其實我挺喜歡南部,就是離家里太遠了。如果分發到中部或北部,有空時就可以去找妳啦!”
“真的喲!你可不要騙我!
“不會啦!不過妳要好好念書,別貪玩喲!”
“嗯!”她高興地點點頭。
“好!現在我來告訴妳一件趣事,我們班有一個‘天兵’,就是有點傻傻的,那天……”
晴亞和惠敏回來時,明顯地感覺到永憐的改變,她經常大笑,話也多了。兩人對看一眼,心想廁所可真是上對了。
三個人聽著葉強說起軍中的一些趣事,有些真是前所未聞,笑得她們肚子都痛了。直到會面時間即將結束,葉強才提議送她們到大門口。
真是相見容易別時難。永憐雙手揮動,就是不敢抬起頭來,深怕忍不住掉下眼淚,讓人笑話;尤其葉強若看見了,一定會覺得莫名其妙。直到葉強消失在軍營那頭,她才忍不住哭倒在晴亞懷里:
“我……我好想念他……真的……他一點也不知道……”
晴亞只能抱緊她,安慰地拍著她。惠敏望著藍色的晴空,感嘆愛情真是復雜的玩意兒,能讓人笑逐顏開,卻也會讓人心碎神傷;如果可以選擇,她是寧可不去碰它的。
永憐終于平靜下來,有點難為情地向她們道歉,她們都露出體諒意會的笑容,三個人于是手拉手,走出軍區。
三個人睡了很沈的一覺,而惠敏一早就將她們倆拉起來:
“喂!別捶了,我們是來玩的吔!快起來啦!”
“才六點,妳有沒有搞錯?”晴亞打著哈欠看看手表,永憐則是認命地坐了起來。
“我們的時間有限嘛!能多玩就多玩,總比睡覺好。
她邊拉著賴床的晴亞邊說:“永憐!妳先去刷牙,然后帶桶水來把她潑醒!
晴亞叫嚷著坐了起來,抱著頭說:
“妳也太夸張了,想出這種法子,好啦!我起來可以了吧?”
“快點收拾喲!我們二十分鐘后出發!被菝粜。
“二十分鐘?拜托!我梳個頭、擦擦保養品就超過二十分鐘了!庇缿z抗議道。
“那就上了車再擦吧!我可以借妳鏡子!
“來不及的啦!”晴亞也說。
結果整整二十分鐘后,她們離開了晴亞家。永憐的頭發沒梳、晴亞的鞋帶沒綁,只有惠敏整整齊齊、開開心心。永憐望著惠敏,嘆口氣:
“妳可以去當兵啦!每天早上示范穿衣、刷牙、洗臉、迭被子!
惠敏得意的一笑。
她們在眷村外攔了出租車,決定多花一點錢就這么搭到墾丁。精神極佳的惠敏,一上車竟又開始睡,很會利用時間。晴亞于是和永憐聊天:
“昨晚打電話回去,妳二哥有沒有說什么?”
“沒有!只是問我們在哪里?還有……大家都好吧?這樣而已!
“妳沒有說出‘大家’其實只有三個人吧?”晴亞很緊張地問。
“我又不是呆子,沒那么笨啦!”
“怕妳不小心說溜了嘴嘛!”
“打電話前妳交代了N次,還會忘嗎?”永憐白了她一眼:
“對了!二哥要妳千萬不能玩水!
“知道啦!真是嘮叨。”
后來永憐也睡了。由于那司機一臉壞人樣,晴亞不敢睡,心想有人醒來后再換她睡,誰知這兩人竟這么睡到了目的地。
付過車費,下了車,晴亞本想痛斥她們一番;但是一看到那么漂亮的山、水、樹木,就什么都忘了。惠敏和永憐更對著眼前的美景又大大地贊嘆了一番,什么人間仙境、天堂都脫口而出了。
“晴晴!妳在南部待過這么多年,沒來過這兒還真有些離譜吔!”惠敏說。
“我可沒什么時間到處去玩,其實連高雄市區的路我都沒幾條認得的。以前除了上學,幾乎都待在家里,哪兒也不能去。”
“說真的,這么棒的地方,如果能住個十天半個月,一定很過癮!被菝羯钗艘豢跉。
“好啊,妳就待著吧!我會通知妳老爸半個月后來接妳!
“好啦!妳們不要再扯了,趕快找住的地方啊!”永憐說:“我等不及要去玩了,但總要先放下行李吧!”
三個人找了間干凈又有冷氣的民房,決定晚上就睡這兒。行李放好后,她們立刻往森林公園出發。
由于第一次來。她們將整個公園都走遍了,作了森林浴,買些紀念品,而且還呼吸到不少的新鮮空氣,并拍下許多照片,這才搭車下山。
吃過午飯,她們租了三人騎的協力車,沿著邪寬廣而平坦一的路上慢慢地騎。遠處的風景一幕幕緩緩飄過,那種美讓她們深深感動,久久說不出話來;尤其是海天一色的特殊景致,更是久居城市的人畢生難得一見的。
永憐早已沈醉在當前美景中,對后面的晴亞說:
“海這么漂亮,為什么妳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