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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臉娘娘 第4章 作者:心寵
    玉玄就這樣入了宮,被安置在朝陽宮,稱為玄妃。

    據說,朝陽宮是宮里最華美的殿宇,她卻覺得這里一片冷清,就算在這新婚之夜,四周燃起火熱蠟燭,她仍覺得光明掩不住心中的孤寂。

    穿著一襲紅衣,鳳冠上的碩大珍珠壓得她脖子酸疼,令本已悲哀的她更加難過。

    站起身,她踱到鏡前,一把摘下鳳冠,扔到地上。

    鏡中映出一張蒼白的臉,那張臉并沒有因為胭脂水粉而增加紅潤美麗,反而化成鬼魅般猙獰。

    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此刻就像在看自己的孤魂,在這深宮中游蕩。

    “皇上駕到!

    約莫等到子時,魏明揚終于現身,臉上滿是歡喜微笑,與她的落落寡歡格格不入。

    “怎么把鳳冠摘了?”一見她,他似有詫異,“合巹酒還沒喝呢!

    “皇上應該在外面喝夠了,就饒了臣妾吧!庇裥淅浠卮。

    “呵,對,”他知道她故意跟自己作對,也不生氣,伸手一把將她納入懷里,“免了酒,咱們可以直接開始。”

    “你!”她一驚,慌亂掙扎,“你想干什么?”

    “新婚之夜,你說我想干什么?”他詭笑,雙手抱得更緊。

    “放手……放手……”她不情愿地扭過頭去,只得道:“先喝酒!

    他朝她眨眨眼。“怎么又愿意跟我喝了?”

    “禮數不敢忘!彼嘈潘麄兘孕闹敲,她是在找借口逃避親熱。

    然而,這樣的逃避真能救她嗎?一眨眼的功夫,她就知道自己錯了。

    之間他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猛地摟住她的腰,湊近她的唇。

    灼熱酒液霎時灌入她喉中,她還沒反應過來,他已與她唇齒相依。

    “咳……咳……”她奮力推開他,嘔出酒汁,不住彎腰咳嗽。

    “合巹酒就應該這樣喝!蔽好鲹P仍舊似笑非笑的看她。

    “你……”抬起頭,她狠狠地瞪他。

    心中一陣激憤,忽然有個可怕的想法——假如,假如她此刻手中有一把刀,定會深深刺進他胸口!

    從小到大,她從未這樣恨過一個人,哪怕當年對父親,也不曾有過這樣翻天覆地的恨意。

    “皇上——”這時,門外有太監遲疑輕喚。

    “何事?”魏明揚本來飛揚的俊顏一凝。

    “恕奴才打擾,玄妃娘娘家里出事了!

    “什么?”玉玄愣住,一時間差點兒忘了呼吸。

    “進來說話。”輕整衣領,他朗聲道。

    “是!碧O低著頭,戰戰兢兢走進來,“打擾皇上新婚之喜,奴才該死!

    “說吧!蔽好鲹P嘴一抿,“娘娘家里出事,你若瞞著,更是死罪難逃。”

    “到底怎么了?”玉玄迫不及待地追問。

    “今夜是娘娘與皇上新婚之喜,聽說孟大人多喝幾杯,不小心掉入池中……”

    “什么?”她瞪大雙眸,不可置信。

    “守夜的沒能及時發現,等撈上來的時候,孟大人他……他……”

    “死了?”頃刻間,玉玄只感到渾身發冷。

    她怨父親,曾盼他早死,沒想到,真有這么一天,心里卻有種說不出的苦澀。

    “不是!碧O連忙答,“不過孟大人昏迷不醒,請太醫去看過了,太醫只是搖頭,怕是兇多吉少!

    聞言,玉玄好半晌說不出話來,呆愣在原地。

    她的腦子一片迷茫,不知該說什么,該怎么辦。入宮為妃、父親的意外……最近一切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像是在做惡夢。

    “馬上備轎!”呆愣之中,忽然聽到魏明揚當機立斷的道:“朕與娘娘立即趕赴學士府。”

    現在?她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邊人。

    “皇上,恕老奴直言!碧O慌忙道:“今晚是皇上大婚之日,恐怕不吉利……”

    “人都要死了,還說什么吉不吉利?”魏明揚輕哼,“朕不信這一套!”

    “請皇上三思!至少得過了吉時,明兒再去也不遲,反正這會去,也無濟于事!碧O一勸再勸。

    “閉嘴!備轎!”他不由分說,執意前往。

    他真要陪自己出宮?玉玄錯愕。

    她沒料到他會如此體貼,還以為他只會顧著縱欲享受,其他什么都不管。

    “對了!彼謱μO交代,“你到太后那兒,把鎮龍丹取來!

    “什么?”太監不由得大驚,“鎮龍丹……”

    “難道還要朕說第二遍?”臉一沉,不怒自威。

    “這……皇上三思!”太監顫聲道。

    “朕說去就去,少羅嗦!”魏明揚一喝。

    “是……”太監雙腿發抖,終于領旨而去。

    鎮龍丹是什么要緊的東西?為何一提到它,他們的身上會如此凝重?玉玄心下好奇,一抬眸,恰巧與魏明揚四目相對,她不知該說什么,只能尷尬的與之對視。

    “快去更衣吧!彼鋈粨Q了溫柔語氣,“剛才跟你鬧著玩的,別放在心上!

    她聽錯了嗎?為何他變得這么溫柔,仿佛剛才的一切不曾發生?

    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他?是剛才的霸道頑劣,還是此刻的善解人意?

    這個謎一般的男子,真讓她不懂。

    “皇上……皇上……”

    更了衣,正打算與他一同乘轎離宮,忽然看見方才派往太后宮中的太監跌跌撞撞的跑回來,上氣不接下氣。

    “怎么了,東西取來了?”魏明揚蹙眉。

    “太后她老人家不讓……太后……親自來了!

    玉玄與魏明揚同時一怔,遠眺的同時,只見太后身著一襲便裝匆匆而至。

    “聽說皇上要取鎮龍丹?”太后滿面嚴肅,一見魏明揚,劈頭就問。

    “孟學士此刻奄奄一息!币活D,他上前解釋。

    “糊涂!你可知道,那是你父皇留下來的!”太后喝斥。

    “先皇臨終前交代朕,如有需要,可取來一用!辈活櫮缓笸䞍x,魏明揚堅持道。

    “你!”太后看了玉玄一眼,嘆了一口氣,壓低聲音,“你可知道,那是救命的東西?”

    “正是用來就國丈之命!

    “將來呢?拿東西只此一粒,皇上將來若有萬一,怎么辦?”

    太后愛子心切,顧不得把話挑明。

    “將來再配便是!

    “你說的容易!”太后一瞪眼,“你不知道,當年為了配這鎮龍丹,就花了十年之工,除了千年人參、萬年靈芝、天山雪蓮這三味奇珍藥材之外,還得‘白露’那天的露,‘谷雨’那天的雨,‘霜降’那天的霜,‘大雪’那日的雪,四水調和,方可入藥,就算節氣對了,天氣若不對,也配不出鎮龍丹!”

    “等個十年八年,總能配得!蔽好鲹P不以為意。

    “若這十年八年之中,皇上遭遇意外,如何是好?”

    “母后,朕命大,一時死不了!彼倚σ詫。

    “總之哀家不許!”太后執拗,“要想從我這里取藥,等我死了再說!”

    “好!蔽好鲹P更固執,當下斂去笑容,肅然道:“那朕就此辭位,不再當皇帝!”

    “你……”此言一出,不只太后,就連玉玄也駭然。

    “當皇帝連這點主都做不了,還有何用?只是傀儡罷了!陛p彈衣袖,他說得云淡風輕!半捱@就去御書房,把玉璽交還母后!

    說著,還真的邁開步子,頭也不回朝御書房走去。

    “你……回來!”終于,還是太后按耐不住,急忙喚道。

    “母后不同意?”他立刻回身,露出勝利微笑。

    “知道你喜歡她,可沒想到竟愛到這種地步!碧笤俅紊钌羁戳擞裥谎郏瑥膽阎忻鲆淮匙,氣餒的扔在地上,“自己去庫房取吧,哀家想管也管不了了!闭f罷,轉身離去。

    魏明揚一言不發,默默地拾起鑰匙,交給近侍太監。

    “去,把東西取來。”

    太監得令,飛快地離去。

    月朗星稀,偌大的御花園中,褪去方才的爭吵聲,顯得異樣寧靜。

    “咱們稍等,一會兒取來了藥,就一起去看孟學士!蔽好鲹P輕聲對她道。

    玉玄看著他,第一次,認真的看他。

    她心中翻江倒海,很難說出此刻的心情。是恨?是詫異?還是感激?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的種種行事皆是撲朔迷離,真把她弄糊涂了。

    “放心,孟學士肯定有救。”他誤會了她此刻的心思,安慰道。

    “為什么?”沉默半晌,她終于忍不住開口,“為了救我父親——就一個連我都弄不清是否該救的人——值得嗎?”

    “其實你并不恨他。”他的回答讓她意外,“假如我見死不救,你反而會恨我。”

    “我……”

    “我會證明給你看,嫁給我,并不糟!蔽好鲹P上前一步,忽然露出淡淡微笑,笑中有前所唯有的溫柔。

    這一刻,玉玄腦中一片空白,心里卻有些許暖意,在激蕩處回流。

    就像魏明揚所說,父親果然得救了。

    現在,玉玄終于明白了鎮龍丹的含義——能鎮住天子龍脈的丹藥。可見其重要性。

    也因為這顆鎮龍丹,她忽然出了名。

    世人本以為她不過是魏明揚納的小小嬪妃,但一聽說天子為她居然割舍了鎮龍丹,便知道她的地位何其重要。

    于是乎,朝中上下無不向她靠攏,六部元老、王侯貴婦,送禮的送禮,求見的求見,拜帖若一字排開,可以從朝陽宮一直放到皇宮外。

    她沒料到一顆小小藥丸居然造成這么大的震撼,一時間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應對。

    自幼孤僻的她,要一一與八方人馬周旋是不可能的,但若叫她閉門不見,她又擔心得罪權貴,對孟家不利。

    正當左右為難之時,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嫂嫂!”來人神采飛揚,一雙晶亮眸子顧盼生輝,正是魏明揚的寶貝妹妹,傳說中的嫣公主。

    別人可以不見嫣公主卻不能不見。

    玉玄對嫣公主早有耳聞,說起對方在這宮里的地位,恐怕無人能及,據說先帝在世時就十分寵她,太后和魏明揚更是讓著她,只要她撒嬌跺一跺腳,便呼風喚雨,摘星采月,無所不能。

    此刻她主動拜訪朝陽宮,玉玄自然不敢推托。

    “嫂嫂果真漂亮!”魏明嫣親昵的拉起她的手,仔細打量一番,“難怪我皇帝哥哥念念不忘!

    被這么夸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喲,這么多拜帖。俊鼻屏饲茣,魏明嫣笑道:“聽說嫂嫂入宮一來,深居簡出,還不曾見過一個訪客,今日可是為小妹破例嗎?”

    “公主說笑了,玉玄哪有這么高傲,只是拜帖太多,不知該先回哪個!彼吐暬卮。

    “依我看,哪個都不要回。”魏明嫣卻道出令玉玄訝異的話語:“都是麻煩!

    “哦?公主賜教,愿聞其詳。”她初入宮,真想聽聽別人的經驗之談。

    “我從小到大,把這些人看透了,他們討好你,巴結你,不過是想讓你替他們做事罷了,若你幫不上忙,他們送出去的厚禮又收不回,肯定會在背后詆毀你!彼p哼。

    “是嗎?”玉玄一怔。

    “嫂嫂在宮外,想必也聽過不少關于我的壞話吧?”她苦笑,“比如什么任性刁蠻之類的……”

    玉玄莞爾不語。

    的確,她聽過,所以之前還一度緊張,生怕這位小姑難以相處,沒料到人家卻如此大方可愛,看來流言的確害人。

    魏明嫣又道:“從前他們也像現在這樣,一個勁跟我套交情,一旦我不忍心收了禮物,他們的非分之求馬上就跟著來,不是討官做,就是要除掉誰,我若不依,第二天肯定有一則關于我的流言在京城里傳遍。”她輕嘆口氣,“所以,嫂嫂啊,你可千萬別學我!

    “如此……玉玄該怎么做呢?”

    “的確,真是麻煩。”魏明嫣努嘴,“不見,他們又要說你孤傲了……”

    “這么說,豈不是左右不是人?”

    “嫂嫂,我覺得你也不必急!蔽好麈毯鋈灰恍,“有一個人,肯定能幫你!

    “誰?”

    “就是皇帝哥哥啊。”她笑得很曖昧,“他那個人啊,鬼主意多,而且這么愛你,肯定能保護你的!

    “是嗎?”說來說去,原來還是要依靠他。

    “嫂嫂,相信我,嫁給這樣的丈夫,萬事不用操心,我若不是他親妹子,我就嫁他!”魏明嫣快人快語,讓玉玄有些忍俊不禁。

    正說著,忽然眼角余光看到窗外有華蓋入院中,接著明黃衫子在兩三太監的簇擁下往這屋走來。

    “喲,說曹操,曹操到!蔽好麈逃中α,“才下早朝,皇帝哥哥就迫不及待來看你了。嫂嫂,好恩愛。 

    玉玄心下一陣悵然。

    恩愛?

    呵,外人以為恩愛,殊不知兩人之間的劍拔弩張,恩怨情仇……“嫂嫂,我從后門走了!蔽好麈汤囊滦洌吐暤。

    “見了皇上再走吧?”何必這么急?

    “不了,打擾你們,皇帝哥哥會罵的!蓖峦律囝^,魏明嫣朝她揮揮手,疾步離去。

    玉玄悵然。原指望有外人在,她與他之間的氣氛就不會那樣尷尬,無奈,此刻她又得獨自面對了。

    自從那晚他救了父親,她就不知該如何與他相處,恨又不該恨,愛又愛不起來。

    “喲,拜帖真多!”魏明揚走進來的頭一句話,與他那寶貝妹妹說得一模一樣。

    看來,她的處境,任誰都能一目了然。

    “打算先見誰?”見她不語,他繼續笑問。

    “皇上認為我該先見誰?”抑住心中起伏,她淡問。

    “依朕看,誰都別見。”他的回答讓她一怔。

    “如此,他們會說我高傲,也會對家父不利!

    “的確!彼c點頭,“所以朕給你帶來一份禮物!

    “禮物?”她聽了皺眉。

    “對啊,專門解決此事的禮物!

    “什么?”她不由得好奇,什么禮物可以解決這難題?

    “來人啊,呈上。”他朝身后太監一招手,立刻7有人捧了只精美的木匣端到玉玄面前。

    “是什么?”木匣的大小有些奇怪,像是裝人頭的。

    他賣關子!白约捍蜷_看啊!

    玉玄屏住呼吸,輕輕一碰,啪的一聲,匣上鎖片自然彈開。

    她不由得瞪大雙眸。

    匣中居然躺著一副面具,面具素白,宋瓷所造,只淡淡勾勒了眉眼和紅唇,看上去如同東瀛藝妓。

    “這……做什么用的?”她詫異開口。

    “給你戴的!彼Υ稹

    “給我戴的?”

    “對啊,戴上這個,你就可以盡管去見那些達官顯貴,不怕他們說你孤傲!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要戴這個?”

    “因為真實面容掩藏在面具之下,他們看不到你的喜怒,心里害怕,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不論你收不收他們的禮,替不替他們辦事,他們都不敢說你什么!

    的確,這白如厲鬼的面具,給人一種威懾感。朝中顯貴都是欺善怕惡之徒,面對常人,他們肆意興風作浪,可真遇到厲鬼,自然一個屁也不敢放。

    “你說的對……”玉玄不禁感嘆他的妙計。

    果然是在朝堂中長大的人,懂得應對這些復雜關系。不過,若換了別人,稍差一點,就算摸爬打滾再多幾年,也難以想出類似的萬全之策吧?

    魏明揚,果然聰穎無比。

    “對?”他卻又詭異一笑,“其實打造這面具,有我的死心,想知道嗎?”

    她再次一愣,期待他又有什么驚人之語。

    “因為……”他倏地欺身上前,離她很近很近,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我不想讓別人看見你——無論男人,還是女人!

    “因為我長得丑?”她不明所以。

    “不,因為太美!”他笑答,如沐春風的微笑,“我怕男人會愛上你,女人會嫉妒你,為了省掉你我的麻煩,只好委屈你戴面具!

    玉玄聽了無語,難以回應,可是這古怪的說法,卻帶給她一種匪夷所思的感動,漸漸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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