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大小姐盡管說!焙欧蚱迬缀跏钱惪谕晢柍鰜,他們兩人當年都受過夫人大恩,對這夫人留下的唯一骨血,但凡她有什么要求,兩人就是肝腦涂地也要完成。
“大娘,老伯,”葉蘭神色很是誠懇,“我能看得出你們是真心待我好,待我母親也很敬重,但我既然離開藏鯤城,就不準備再以葉家大小姐的身分過活了,所以以后還請你們把我當成自家晚輩,不要以奴婢自居,否則我就另尋落腳之地!
“這怎么成呢?”胡伯第一個開口反對,但胡婆卻是抬手攔了他的話頭兒。
她仔細打量葉蘭好半晌,臉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若是夫人知道小姐出落得如此善良懂事,她在九泉之下定然也放心了!
葉蘭汗顏,心里忍不住發虛,若是讓老太太知道原主本來的模樣,怕是要立刻攆她出門了。她趕緊干笑著岔開話題,“那大娘和老伯是同意了?太好了,那以后我就叨擾了,大娘和老伯也不要總喊我大小姐,叫我蘭兒栽好。”
“好,好!焙艖溃骸拔覀儗ν獾耐性~也說你是我們老家的侄女,以后大小姐也叫我們姑父姑母吧。”
胡伯年輕時候被馬踢傷過,一輩子沒有孩子如今突然升格成姑父,喜得眉開眼笑。他搓著雙手問道:“老太婆,您看大……不,蘭兒和山子趕了遠路回來,咱們晚上是不是做點好菜。俊
胡婆嗔怪的剜了老頭兒一眼,笑罵道:“你又打著旗號,想要買酒是不是?”
胡伯嘿嘿笑著,顯見被說中了心事。
胡婆把腰側的荷包解下來遞過去,說道:“去吧、去吧,今日咱們一家團聚,讓你也高興一把!
“好咧!”胡伯歡喜至極,摘下墻上的酒葫蘆就出門去了。
山子也不等老太太吩咐就尋了斧頭開始劈柴,預備燒火,胡婆喊著讓他歇歇,眼見他不聽也就罷了,轉而帶著葉蘭玄看她的房間。
小院子里只有三間正房,按照葉蘭的猜想,她是要住在西廂房里,不想,胡婆卻是徑自帶她走去正房東間,指著屋里的新床、新被褥、新桌椅、新妝臺,笑道:“這些都是新置辦的,有什么不合用的,以后讓老頭子再去家俱鋪子買回來。”讓山子跑這一趟時他們夫妻倆就想著有備無患,沒想到還真的用上了。
她接著帶著葉蘭去了西間,這間屋子靠窗之處搭了大炕,北面立著書柜,還有一座大大的繡架!岸绽锾旌,你就挪到這屋里來住,平日或者看書寫字,或者繡花都使得!
方才相認之時,葉蘭也只是心里發熱,并沒有如何激動,但這會兒眼見胡家日子過得不甚富裕,居然還為自己置辦全套新的用物,甚至寧愿擠去廂房,也把正房讓給自己,只為了讓自己住得寬敞舒坦,她再也忍不住,眼淚滴滴答答地落了下來。
“姑母,你們待我這么好,我會被嬌慣懷的!
胡婆慌得趕緊扯了帕子給她擦眼淚,一迭聲的勸著,“你本是大家小姐,自小錦衣玉食長大,不嫌棄我們寒酸就成了,怎么會嬌慣壞了呢?”
葉蘭抱著老太太的胳膊,堅持道:“姑母不是說我們以后是一家人嗎?哪有侄女住正房,長輩住廂房的道理,還是我搬去廂房住,姑父姑母趕緊換回來!
“那怎么成?山子還住隔壁呢,傳出去不好聽!焙拍X袋搖得跟波浪鼓一般,死活不同意。
葉蘭想了想,折衷道:“我喜歡這個屋子,不如就只住這一間好了,姑母和姑父住東間,這樣總成了吧?”
胡婆猶豫片刻,也沒再堅持,應了下來,畢竟平日鄰居間也常有往來,真讓人看出破綻也不好遮掩。
一老一小說定了住處,就歡歡喜喜去灶間準備做飯。
先前老頭兒烤糊的餅已是徹底黑成了包公臉,老太太免不得又罵了幾句,正巧胡伯拎了一條肉和一塊豆腐進來,眼見情形不妙,放下東西就跑掉了。
葉蘭被這老倆口逗得咯咯笑個不停,胡婆有些臉紅,末了也是笑起來。
葉蘭一路上同山子朝行夜宿,吃不好睡不香,別的不說,肚子里的饞蟲早就抗議良久了,這會兒見得鮮肉,眼睛亮得晃人,也不等老太太開口就抄起菜刀洗洗切切忙個不停,嘴里歡快的征詢著胡婆的意見——
“姑母,咱們做碗紅燒肉吃,好不好?那豆腐燉湯,再蒸一鍋白米飯,保管吃得飽!
“好,好!焙旁具要攔著,生怕葉蘭切了手,可是葉蘭卻出乎她意料的能干,手下的菜刀翻飛,顯見是常做這些雜活兒的,她心疼得眼淚差點兒又掉了下來,心里把陳氏的祖宗八代都罵了里外三圈,堂堂相府大小姐本該十指不沾陽春水,到底吃了多少苦,居然連下廚都如此熟練?
遠在丞相府的陳氏根本不知道自己被冤枉了,若是知道,必定氣得暴跳如雷,她又不是無知的蠢笨夫人,用這樣的下作手段整治繼女,既留了把柄又容易壞了名聲,哪里有“捧殺”這樣的手段高明啊?
葉蘭完全沉醉在烹制美食的快樂中,前世她自己獨自在外工作,練就了一手好廚藝,養得嘴巴有些刁。來到這個世界之后,大小姐的富貴半點兒也沒享受到,反倒是一直跟著原主吃掛落兒,如今終于安定下來,可以好好地做頓熱飯菜吃,怎么能不歡喜?
小小的院落里很快就飄滿了飯菜的香氣,山子脫了夾襖,只穿了中衣,挽起的袖口露出粗壯的手臂,一下一下慢悠悠地劈著木姅子。
胡伯躲在木堆后面同山子閑話,偶爾偷偷打開葫蘆抿上一口酒,舒坦的瞇起了眼睛。
“山子,你過些日子還要走。俊
山子下意識扭頭望向冒著熱氣的灶間,良久才應了一句,“走,外面還有一些事等我處置!
胡伯沒有注意到他的異樣,小聲抱怨道:“若是不著急,你就多住幾日再走吧。你不在家里,大小姐又剛來,老太婆再發火,都沒個人幫我打圓場!
“好。”山子點點頭,手起斧落,碗口粗的木頭應聲變成了兩半。
第六章落腳之處(2)
日升日落,轉眼就是兩日過去了。
西間窗下的火炕,不知是找了那個匠人盤的,真是相當的成功,每日太陽落山時候燒上幾塊木絆子,整個晚上大炕都熱呼呼的,待得鋪上厚厚的棉被褥,美美的睡上一覺,不管白日里攢了多少疲憊都會統統散去。
胡婆先前給葉蘭備了兩套衣裙,難得的是居然很合身,唯一讓葉蘭不滿的是兩套裙子都是綢緞的,干起活兒來很不方便。
昨晚,老太太禁不住葉蘭的纏磨,找了自己年輕時候穿過的舊補衣裙,稍稍改了改,今早葉蘭就迫不及待的穿了出來,做飯洗衣,不必小心翼翼怕臟怕勾破,果然舒坦許多。
山子劈柴禾,挑水,生火,掃院子,手下也沒有閑著。
待得老倆口起身的時候,院子里外皆是拾掇得干干凈凈,堂屋的桌子上也擺了熱騰騰的苞谷粥,切得細細的咸芥菜,金黃的炒雞蛋,還有一小籮筐干餅。
夫妻倆對視一眼,都是有些心酸又歡喜。兩人沒有子女,不想臨到土埋半截,居然還嘗到了這樣被孝順的溫暖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