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澄站在床榻前,凝視著昏迷中的夜離。
好一會兒,她抬手輕輕揭下他臉上那張人皮面具,露出他本來的面目,他的臉龐蒼白憔悴,那雙總是明亮如夜星般的眼緊閉著,眉宇之間微微壁擰,似乎在忍受著痛楚。
她伸指輕撫上他的臉,心中升起一絲憐惜,他怎么會變得這么憔悴消瘦,眼下有著深濃的陰影,似是很久沒有睡好?
是因為她嗎?
她忽然想起他們一路馬不停蹄的從臨兆城趕來,路上他總是吃得很少,當他在她的茶食里下藥讓她安睡時,他難道都照應著她而沒有睡嗎?
她想起在親人的墳前,她悲憤之下向他出手,他沒有回避也沒有還手,只是靜靜的任由她打,她猶記得昏厥前他最后說的一句話——倘若掛了我能讓你解恨,我愿意……死在你手上。
“縱使你死了,也救不回我莫家一門,你何苦!”她垂眸,眼里的淚再也抑止不住,一顆顆沿著面頰墜落。
她是恨他,但并沒有想要他死!
“夜離,你讓我怎么做才好?”
第10章(1)
服下藥后不久,夜離雖然略略清醒,卻開始不停的吐血,一口一口鮮紅的血從他的嘴里涌出。
莫雨澄驚慌的替他擦著,但一擦完那血又涌了出來,看著手上的巾帕染成血紅,她焦急又心痛。
“你找個人去門口等著,侯爺一回來就請他盡快過來!彼仡^吩咐三個侍婢。
“是。”侍婢領命離開。
夜離又吐出一大口血,她急忙伸手為他拭去。
他緩緩抬眼,朝她虛弱一笑,“你放心,等我把血吐完就不會再吐了!
她心頭一震,這是她第二次聽見這句話,上回聽見時,他是以雞血偽裝成自個兒吐的血,但是這一次,她明白這些血全是從他嘴里吐出來的,是他的血。
“侯爺很快就回來了,你不會有事!彼纳ひ舨挥勺灾鞯膯×。
他吃力的抬起手輕撫著她的發絲,星子般的眼滿溢溫柔注視著她,喑啞的開口,“若是我死了,你別難過,這是我罪有應得!
她緊緊抓住他的手,“你不會死,我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你!”
“我知道,你只是太生氣了所以才會打我,你沒打錯我,我是該打!彼p喃著,眼神眷戀地在她身上流連,“娘子,你能不能把人皮面其取下來,讓我看看你,也許這是我最后一次看你了!彼詈笠痪湓捳f得很輕很輕。
她聽得心中又痛又悔!安灰僬f了,你不會死,你不會死!”她濕了眼眶,抬手慢慢取下臉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端正英氣的臉龐。
他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那眼神專注得仿佛要將她的身影深深的烙進腦海里,即使血不停的從嘴里溢出,他的眼眸仍是眨也不眨。
她將手上染紅的巾帕再換了一條,不停的替他擦著他唇邊溢出的血沫,但那些血沫仿佛沒完沒了,不停的漫流而出,她的眼淚也跟著不住的往下掉。
“娘子,別哭!彼⌒囊硪硖嫠ㄈツ樕系臏I。
她哽咽質問:“你為什么不躲?為什么不躲?!”她是在氣頭上才會對他出手,傷了他,她的心也是會痛。
“我想讓你消氣!彼臏I落得太兇他來不及抹去,他想將她擁入懷中,卻發現身體里的力氣仿佛被抽光了,渾身無力,連抬起手都很勉強。
“你以為打傷了你,我心里便會好過嗎?你傷成這樣,可知我心里有多后悔?”她抽噎泣訴。
“原來娘子還心疼我……你別難過,你這么傷心,我看了心很疼,我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我很快就會好起來……”才說著,他嘴里又嘔出一大口血,那些血沿著下顎蜿蜒滴淌到他的衣襟上,暈染出一大片的血紅。
莫雨澄慌忙的拿著巾帕捂在他的唇邊,想堵住那些一拚命往外涌出來的血。
“夜離,你不能死,答應我,別死!”
“好,我不死,我不死…………娘子舍不得我死,我就不死……”他嗓音漸漸低了下去,雙眸也漸漸合上。
“夜離、夜離——”寢房里回蕩著莫雨澄駭然惶急的呼喚聲。
“臣參見陛下!边M到晴光殿,聞人尹躬身行禮。
“聞人卿家免禮,”牧隆瑞接著吩咐,“來人,賜座。”
聞人尹的先祖是日耀皇朝的開國功臣之一,開國圣君感念聞人尹先祖的功績,賜封樂平侯,并允許聞人家族能將此爵位世代相襲,是皇朝少數享有此殊榮的世襲。
內侍立刻搬來張椅子,聞人尹慢條斯理的坐下后開口道:“臣接到圣旨便馬不停蹄的趕來,陛下急召臣回都城,不知有何要事?”
“朕聽聞莫雨澄的花轎遇襲一事,已命人追查那幫行兇匪徒!
聞言,聞人尹立刻一臉氣憤不平,“陛下可查到那群殺人奪寶的大膽兇徒身分了?他們奪走寶壺也就罷了,竟然還殺死臣未過門的妻子,請陛下定要查出其兇,還臣一個公道!
牧隆瑞沉聲道:“聞人卿家放心,朕定會追查出兇徒將他們繩之以法,還你一個公道,莫雨澄之死其實無辜,那幫兇徒的目標是國師留下的那只寶壺,朕此次召你進宮,是想問問你對此可有什么線索?你可知會是誰想搶奪那只寶壺?”
聞人尹思索須臾,搖頭,“據臣所知,師兄留下的寶壺有不少人覬覦,會是何方人馬下手奪寶殺人,臣也不知,那花轎遇襲之處沒有留下線索嗎?”
“朕派人去查了,目前尚無眉目。”牧隆瑞道。
像是思及什么,聞人尹接著說:“對了,臣想起一件事,當初僥幸逃過一劫的夜府總管說,那些兇徒雖然全都蒙面身著黑衫,辨認不出面容,但在打斗中,他從對方的身上奪下一塊令牌,可惜后來不慎遺失,匆促之間他只瞧了一眼,隱約記得那面令牌是黑底銀邊,上頭雕刻著一頭蒼鷹!
牧隆瑞雙眸微斂,“這事朕會命人調查!
那枚令牌其實早已由他派遣調查之人呈給他看過,蒼鷹是大將軍翁仲林的標志,那枚令牌是翁仲林轄下親衛軍所用,此事他已召來翁仲林詢問,但他矢口否認曾派人去襲擊花轎奪寶殺人,并說也許是有人盜取了令牌嫁禍給他。
他不是沒懷疑翁仲林,但他所言也不無可能,目前沒其他的證據,牧隆瑞只好將此事暫且按下。
被奪走的那只寶壺是他命人仿造的,真品在他手中,因此對于那只失竊的寶壺他倒也并不在意,他在意的是,翁仲林是否對自己懷有異心,若他暗中圖謀寶壺,派人殺人奪寶,此人便不可再留。
“對了,聞人卿家,國師生前為何留下錦囊,要他的夫人帶著寶壺改嫁予你?而那寶壺真如外傳所言那般神奇,飲了寶壺的水便能擁有無上才智、青春永駐的容貌甚至還能點石成金嗎?”牧隆瑞終于聞出召他進宮的目的。
聽他提及此事,聞人尹深深嘆了口氣,“那寶壺在當年我師傅傳給我師兄后,師兄便一直珍藏著它,連臣也不曾見過,臣并不知那寶壺是否真的如此神奇!
“你們是師兄弟,難道你師兄絲毫不曾透露過那寶壺之秘?”他是少數知道聞人尹與夜離師承月淵之人。
聞人尹既然有幸成為月滴的弟子,他不相信他會完全不知寶壺之秘,認為他是不愿吐露,因此神色一冷。
“師兄是曾提過一句話!
牧隆瑞聞言急問:“什么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