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到底撐不撐得下來呀,小丫頭。
南安廉垂睫思忖了下,算著時間,想想該是無誤。
“那你現在打算要怎么處置她?”易寬衡見他依舊坐在床邊,壓根沒打算用膳,不禁搖了搖頭。
邊境之地,近年來遭受戰火波及,不知道有多少村鎮半毀全毀,多少百姓流離失所,春來鎮如今只剩十來人,待鎮民從家中收拾完值錢的物品后,就準備讓士兵送他們到鄰鎮生活。
“不知道!蹦习擦暤馈
不知道,是因為這孩子根本就還未脫離險境,能不能活下去,誰也不能說個準,又要怎么安排這孩子的未來。
易寬衡動筷吃著淡而無味的膳食,隨口道:“戰火無情,這當頭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該不該活下來!睋Q句話說,她活不活下來,其實都是個麻煩。
當然,麻煩的人不會是他,麻煩也不是指她是個麻煩,而是她如果硬撐著一口氣活下來,父母雙亡的她才四五歲大,誰愿意收留?但她要真是咽下這口氣了,就怕安廉這一輩子都不會好過。
南安廉聞言,眸光如刃的望去!八斎辉摶,難道這世上有該死之人嗎?”
“不是,你明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卑萃校鲬鹞迥辏麄冎g好歹有五年的同袍情誼,別說他不知道他話中含意。
“我不知道!
“喂……”給不給面子啊……也不想想他是監軍耶,當年這家伙要投身戰場,要不是他肯點頭,甚至一路提攜,這小子現在能得個參軍之銜?
就算沒有同袍情誼,至少要有感念之情吧,就像他一直惦記周家夫婦在他投軍路上,給予他一頓膳食一串銅錢的恩情。
“你……”易寬衡見他不吭聲就是不吭聲,不禁氣得有點牙癢癢的!澳呛⒆邮莻小丫頭,你總不好一直帶在身邊吧!
“她是個丫頭?”他微詫問著。
“拜托,你長不長眼,這小丫頭眉目清秀,長大后絕對是中上之姿!彪m說孩童年幼時光看臉總是難分男女,但看發髻也知道好不好。
“她眉目清秀?”他只覺得她面色灰黑,哪里看得出她是個小丫頭?
“拜托,這丫頭長得很好,她要是張開眼,應該……哇,張開了!”易寬衡正說著,就見小丫頭突地張眼,嚇得險些噴飯。
南安廉聞言,回頭望去,果真瞧見小丫頭張大了眼。
她沒有喊疼,沒有不安,只是怔愣的看著他們倆,一會又緩緩的閉上眼。
“等等,先喝藥!”南安廉喊著,一把將她軟綿綿的身體托起。
她隨即皺起秀眉,想拉開他橫過她胸部的手,可是她一點力氣都沒有。
“安廉,你動作也輕一點。”易寬衡趕忙將藥碗端來!翱蛇@藥都涼了,還是讓軍醫再熬一帖吧。”
“她能醒來已是不易,這藥可以祛熱止痛,可以讓她傷口收得較快!蹦习擦M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壓根不管懷里的小丫頭企圖掙扎,直接將她抱進懷里,坐在他盤起的腿上,端著藥碗強喂。
可她偏是不張口,水眸微瞇著,滿臉痛苦。
“張口,想活,你就給我張口,再苦也要給我吞下去!蹦习擦谅暤。
易寬衡見狀不禁發噱。“喂,不過是個小丫頭,你說話就非得這么狠?姑娘家都是要哄的,讓我來。”正準備用一套說詞打動她的心時,卻見她已經乖乖的張開口,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藥。
易寬衡不禁傻了眼,不敢相信這丫頭竟乖順到這種地步,連沒半點人味的脅迫都能教她不哭不鬧的配合。
待她真把藥都給喝完后,南安廉再將她擱回床板趴睡。
“這不就喝了嗎?”南安廉沒好氣的睨了好友一眼。
“……我開始同情你的妻子。”這個男人壓根不懂憐香惜玉,就連對幾歲大的孩子都用命令的強硬口吻,更遑論往后的枕邊人。
“你想太遠了,還用不用膳?”
“喂,不管怎樣,我都是你的頂頭上司,你這種說話的口吻,要是惹得我不爽,我可是能用軍法斬你的!
南安廉端起碗,涼涼看了他一眼,突地笑得很虛假!皵匕,我好怕!
“喂!”易寬衡差點就要跳起來。“你不要以為我不敢!”
他耍起兇狠撂狠話,氣勢卻比地痞還要弱。可這有什么法子?他是個生性敦厚良善之輩,秉持著與人為善的原則,養成了他寬大的胸襟,就算想耍陰險裝兇狠也難掩他骨子里的謙遜氣質。
“你要是擾醒了她,我就先斬你。”南安廉一記眼神掃來,隨即教易寬衡撇了撇嘴,收起兇狠嘴臉。
他不是怕安廉,他只是不想打擾丫頭養傷,真的。
不過,他還是要替丫頭說句公道話。
“我說安廉啊,與人善言,暖于布帛;傷人以言,深于矛戟,懂不?”
“不懂,夫子沒教!彼焖俚陌侵埐。
易寬衡眼角抽著!澳阕詈檬遣欢!”一個位居參軍的人,最好是這么點書都沒念過。當初他提拔安廉當參軍,就是因為他人夠靈活,腦筋動得夠快,屢次進言都能立功,可是他最糟的一點是,嘴巴動得也很快,說話像是不經腦似的,張口就跟射箭沒兩樣,跟他對話要是心不夠強,真是三兩下就會趴下。
“你可以再大聲一點!蹦习擦Σ[眼道。
易寬衡隨即縮了起來,咳聲嘆氣的吃他的膳食。想想,他也真是可憐,他爹是鎮守京畿的長世侯,他娘是當今皇上的姑姑,由此可見他的身分有多尊貴,可五年前邊境開戰,他的老爹為了給他掙點磨練的機會,便跟皇上請命,讓他負責監軍。
就這樣,這五年來,他從東北角的望川城來到了荒涼的北方大郡,如今是暫歇在這西北角上的春來鎮,想回京還真是遙遙無期,誰要這北邊的暮古軍老是陰魂不散的在邊境出沒。
總是不能一鼓作氣地將他們給擊潰,總是差那臨門一腳,讓他們給逃了,再之后又重振旗鼓,卷土重來。
“喂,那接下來呢?”他吃著膳食邊問著。
“什么接下來?”
“你要怎么安置這丫頭?”
“看她恢復得如何再說!
“再過兩天就要拔營了,你能考慮的也就這兩天了。”易寬衡好心提醒著。
邊境之亂尚未結束,安廉是不可能帶個娃兒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更不方便將她留在營地,而她肯定捱不了奔波的生活,就快要入冬,他們要回北方大郡,那兒只有寒風卷沙漠,她受不了那種酷寒。
南安廉將碗一擱,已用膳完畢,倒了杯涼茶淺啜著,問:“那么,那只姓辜的呆鵝,你打算怎么處置?”
提到這事,易寬衡那日頭都曬不黑的玉白俊臉瞬間黑了大半。
“……安廉,他是將軍!辈灰鲜墙腥思掖豉Z,很失禮的。
“如何處置?”他執意追問。
“我會上疏皇上!彼麌@了口氣道。
“不能先解除他的兵權?”
“唉,安廉,你要知道,辜勝決的爹是——”
“我管他爹是誰,我只管因為他的莽撞,才會讓暮古軍找到機會闖過邊境,甚至毀了春來鎮,殺了我的恩人!蹦习擦Z調平靜無波,可那雙銳眸冷噙著懾人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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