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意坐在房里,將司為的來信反覆看了幾遍,一雙新月般的黛眉微微蹙了起來。
她并不是懷疑這封信的真?zhèn)危吘顾緸榈淖炙吹檬炝,令她煩心的,是司為不許她們過去找她的怪異舉止。
昨天小姐出門不帶她們已經(jīng)夠奇怪了,這會兒又突然跑去樓家別館小住,還不準(zhǔn)她們過去,這其中分明有問題!
小姐是習(xí)慣了她們服侍的,從不愿任意更換其他的婢女,無論到什么地方,總會帶著她們,十年來這規(guī)矩從未變過,怎么現(xiàn)在突然……
小姐肯定有什么事瞞著她們,要不,為何她不敢回來?
有意越想越覺得可疑,瞄了下其他三人都在做自己的事,她便放下信紙起身道:“我有事出去一下。”
落花抬起頭,好奇地問:“你要去哪?”
“這是私事,一切等我回來了再說!毙〗悴桓一貋恚欢ㄓ惺裁床挥酥氖虑,她還是別多嘴,壞了小姐的事。
“好嘛!人家只是擔(dān)心你,都這么晚了還要出去!甭浠ㄎ氐。
“很晚了嗎?”有意詫異地看向窗外。
的確,天都黑了,她被小姐的事搞得昏頭了,以致都沒發(fā)現(xiàn)。
“那我明天再去好了!边@么晚,去打擾人家不太禮貌,而且小姐人在樓家,安全應(yīng)該無虞,這事兒擱到明天也沒啥大礙。
決定之后,她坐回椅上,拿起信又再瀏覽一次,唇角露出一抹十足詭異的笑容。
她倒要看看,小姐在玩什么把戲!
☆☆☆
隔天一早,有意纖瘦的身形即出現(xiàn)在怡園。
“有意?”司為一見來人,差點(diǎn)沒驚得從椅上跳起來。
“你怎么來了?我不是叫你們不要來嗎?”
“小姐出事了,教奴婢們怎能安心在家?”她試探的反問她。
果然司為上了她的大當(dāng)!澳阍趺粗牢沂軅氖?!”
受傷?有意一驚,急問:“傷得嚴(yán)重么?有沒有請大夫?樓二少爺呢?他知不知道這件事?”
“知道呀!可是致遠(yuǎn)哥哥他被蘭姨叫回去了,都沒人陪我,我好無聊!碧m姨是司為對樓夫人的呢稱,他們兩家已是熟得不能再熟了。
有意不理會司為的岔開話題,她擔(dān)憂地道:“傷口呢!
在哪兒?”
司為掀開衣服,露出包著紗布的小蠻腰!胺判睦,已經(jīng)處理好了,也不痛了!
有意瞧那紗布包扎的范圍頗大,料想傷口定然不小。
她抽了口氣,心疼道:“真的不疼嗎?傷口好像不小呢!樓二少爺就在您身邊,他怎么還會讓您受傷呢?”語氣之中頗有責(zé)怪的味道。
“不關(guān)他的事啦!有意,那時我心情不好,就賭氣自己跑掉了,才會被別人砍!彼钡,不喜歡致遠(yuǎn)哥哥被人誤會,知道她受傷,他可也急得很哩!
“被別人砍?!有意拔高了嗓音!笆钦l?他好大的膽子畦!”
司為蹙起眉頭,咬牙忿忿地道:“一群低級無札的山賊!”想起那些大壞蛋她就一肚子火!
山賊?莫非是最近犯下一連串槍案,以兇狠、行動矯捷聞名,惡名昭彰的地空寨?
哼哼,好一群膽大包天的家伙!她們不動他,他卻犯到她們頭上來了。
有意暗暗冷笑,心中已在默默盤算要如何聯(lián)合官府,鏟平山嶺,一舉挑了他們的賊窩!
敲門聲在此時響了起來。
“誰?”樓二少爺不在,用膳的時間也還未到,這時有誰會來?
門外有短暫的靜默!坝幸夤媚?”
“是季遐,他來看我了,有意,你快開們!彼緸榕d奮地叫,俏麗的小臉閃著耀眼的光輝。
有意依言將門打開,似笑非笑地望著眼前來人!肮诱媸呛糜浶,竟能聽出我的聲音!彼c他,也才不過見了三次面吧!
季遐淡笑,也不謙遜地道:“對這方面的事,季某一向記憶驚人!
有意眉一挑,斜你倚在他身旁的女人!斑@位不是盈袖姑娘嗎?”
司為也看到她了,熱切的心霎時有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霸趺此瞾砹?我又沒有要她來!
季遐斂起笑容,對司為無禮的言詞有著些微不悅!坝渲滥闶軅,特意前來探望你!彼麪恐涞氖秩藘(nèi)坐定,并沒對司為多有責(zé)備,畢竟在外人面前,總不好讓她掛不住臉。
“誰要她討好?我才不稀罕!”司為嘟起嘴,撇過頭去不看盈袖。
她討厭死她了,誰教上回在城外,季遐凈是護(hù)著她。
季遐忍不住沉下了臉!叭思液眯膩砬颇悖悴挥X得該對人家有禮貌些嗎?”
司為更氣了,脹紅著瞼,叫道:“我干么對她客氣?她不高興可以走呀;打一開始我就沒有叫她來,是她自己要來自討沒趣的!
“你……”季遐激動地站了起來。
這時,許久都不作聲的有意和盈袖同時有了動作,有意擋在司為跟前,防范季遐做出什么不利司為的舉動;而盈袖則拉住了季遐的手臂,溫柔地勸道:“算了,遐,這點(diǎn)小事不打緊的。”
見季遐聽了她的勸,對她可說是百依百順,司為惱怒地紅了眼睛,咬緊唇不出聲。
盈袖暗掃她一眼,又對季遐道:“我想單獨(dú)與任姑娘談?wù)劊,你先出去好嗎??br />
季遐瞧瞧她,又瞧瞧司為,好一會兒才點(diǎn)頭答應(yīng),卻又不忘撫了下她的頭發(fā),低聲交代:“記著,別讓自己受委屈!
他聲音不大,但卻足以讓房內(nèi)的四人聽得清清楚楚。
不等司為發(fā)作,有意已聽不下去地出聲警告:“季公子,別欺人大甚!
欺人太甚?哈!“比起你家小姐,季某自認(rèn)頗有不及!
冷淡一笑,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氣……氣死她了,好個季遐,他們梁子結(jié)大了!
“失禮了,任姑娘,遐平常不是這樣的,你別介意!
盈袖輕聲替季遐道歉,舉手投足間,氣質(zhì)優(yōu)雅有如春風(fēng)。
司為理也不理她,只氣得想哭。本來她二話不說就想將她給轟出去,但又怕季遐從此不再理她,只能按捺不動。
盈袖也不在意,逕自說道:“遐對任何一位姑娘都非常溫柔體貼,從不曾口出惡言或神色不善,他……真是個好人,不止我,許多姑娘都十分傾心于他,他也不會讓我們失望,待我們始終很好。剛剛他會有那種失常的表現(xiàn),大概是他心情不好吧!任姑娘請別誤會了他,他真的……是個百里無雙的好郎君,我也很慶幸,自己能有這福份一直陪在他身邊,而……三年了,他也不曾厭棄于我,更是讓我感到……”
“夠了!敢情你是來示威的?”有意如何聽不出她話中之意?這女人八成看出了小姐對季遐有意,才故意請這些打擊小姐信心的話,明著是在幫季遐說話,暗著卻是為了讓小姐以為季遐待她特別不好,甚至討厭她,要她知難而退。
真是個心機(jī)深沉的女人,能把一番示威之語說成這樣,不簡單哪她!
“示威?怎么會呢?你誤會我了!庇湮⒓t著臉,辯解道:“我是請任姑娘別誤會了遐,他是個好人,我不希望因?yàn)樗o(hù)著我的關(guān)系,讓任姑娘與他交惡!惫徊焕⑹莻餮灾凶铎`敏聰慧的有意,好敏銳的觀察力!
“哼!你嘴上說得好聽,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警告你,你愛管別人間事是你家的事,但別犯到我家小姐頭上來,不然……就你估計,‘芳滿庭’的生意還可以做多久?”她不說她的生意,而說整問“芳滿庭”,用意很明顯,就是她若敢對司為心懷不軌,她要她們整個妓院的生意都沒得做!
“你……哼!我是在跟任姑娘說話。”可惡的賤婢,竟敢要脅她!
盈袖不想再與她針鋒相對,因?yàn)樗^對討不了什么便宜。
有意挑了下眉,話說得更絕了!皯{你的身分,還不夠格與我家小姐交談!
“你這賤婢!”盈袖終于再也保持不了閑雅的形象,氣得站起身來揮手就要朝有意臉上打下。
這時司為情急之下,隨手抓起桌上一樣?xùn)|西,看也不看便往盈袖身上摔去,阻止她動手打人,然而卻在東西脫手的同時,一股熱辣的刺痛感龔上她的手背,她這才看清原來自己丟出去的東西竟是個裝滿滾水的茶壺,而在她丟出去的時候,壺蓋脫落,灑出了些熱水在她手上。
“唉呀!”盈袖慘叫了聲,茶壺正中她左臂,大量滾水澆在她身上,起了無數(shù)個水泡,傷勢實(shí)要比司為嚴(yán)重許多。
門外的幸遐聞聲沖了進(jìn)來,見到這副景象,霎時變了臉色。“盈袖!沒事吧?盈袖!”
“燙……好燙!遐!庇淇薜溃蟊弁吹锰Р黄饋。
季遐連忙搶過鏡抬上尚未收走的洗臉?biāo)層鋵C傷的手臂浸泡其中,盈袖此時也顧不得臟了,畢竟這是房內(nèi)唯一的冷水。
而有意見到司為也燙傷了手背,急得差點(diǎn)沒哭出來,正想叫盈袖走開,卻被司為制止住了。
“小姐,您得趕快泡冷水才行呀!”
司為心情惡劣地看著季遐如此呵護(hù)盈袖,反而瞧也不瞧她,心中恨惱,強(qiáng)忍手背疼痛,大聲道:“不要!水臟也臟死了,我才沒那么不衛(wèi)生!
就這一句話挑起季遐心中熊熊怒火,他抬起頭惡狠狠地望著她,目光如欲殺人!暗狼福
“我呸!”她才不怕他呢!
“我叫你道歉!”他已經(jīng)是用吼出來的了。
司為跳了起來,不甘示弱地吼回去:“我偏不要!她痛死最好,活該!”
你這刁蠻的女人!”季遐失控地?fù)P起手。
“呀!”他要打她了!司為驚叫著反射性地伸手搗住臉。
一大片的紅腫映人季遐眼里,霎時他怒火全消,訝異萬分地住了手,改為抓住她的手腕,急問:“你的手是怎么回事?”
司為忿忿地甩開他,將手藏到背后!昂!你去關(guān)心你的盈袖姑娘吧!誰要你來睬我?”
“別鬧了,你也燙傷了嗎?快給我看看!奔惧谡娌恢涝撃盟趺崔k才好,只能在心中暗暗發(fā)急。
“我就是偏要鬧!反正我不過是個刁蠻的女人,你理我做什么?”胡鬧、亂來、任性、刁蠻,在他眼中,她就是這么一個不可愛的女人,他干么關(guān)心她?
季遐越發(fā)焦急起來,怎么這時候她還在鬧脾氣?傷處難道不痛嗎?她一向都是這么不愛惜自己身子?
沒多想,他沖上前去一把將她摟住,可說是強(qiáng)硬地把她押到盆邊,將她燙傷的手按進(jìn)水中。“我拜托你別鬧了好嗎?燙傷了怎么也不說一聲?要這般折騰自己的手。”
司為仍是不肯安分地掙扎著,使勁要擺脫他的掌握。
“那又怎么樣?我愛怎么折騰它是我的事,你管不著!”
情急之下,季遐脫口吼出她的名字:“司為!”
這了總算才把司為嚇住了,不再掙扎不休。
季遐松了口氣,由身后將她緊緊摟住,低聲道:“這樣不愛惜自己,你不知道我會擔(dān)心嗎?”
司為輕哼,心已經(jīng)軟了,但嘴上仍不忘委屈地道:“你會擔(dān)心人家才怪,你巴不得離人家遠(yuǎn)遠(yuǎn)的!
“不是這樣的,司為!币苍S他曾有過這種念頭,但現(xiàn)在她身上的傷一大堆,他絕不會在此時丟下她不管。
“遐,我好多了,我想回去了!庇渫蝗怀雎,想將季遐快快拉離司為身邊,不讓他倆言歸于好。
“嗯!奔惧诘貞(yīng)了聲,從懷中掏出一個白玉小盒,挖了點(diǎn)藥膏涂抹在司為手上,再將玉盒放進(jìn)她手中。“這是擦你手背的藥,記著,這玉盒可不許你再摔碎了。”
司為點(diǎn)點(diǎn)頭,好不容易才能和平相處,她實(shí)不愿讓他離開。瞪了盈袖一眼,她向季遮撒嬌道:“不要啦!人家不要你走啦!你叫她自己回去就好了嘛!”
“不行,人是我?guī)С鰜淼,自然也得由我送回去。”他微笑地點(diǎn)了下她細(xì)致的鼻尖。“不過如果你不介意,晚點(diǎn)我再來叨擾!
“就這么說定了!”她這才開心地環(huán)住他的頸項(xiàng),不過在她不經(jīng)意地管見盈袖后,她卻又嘟起了嘴。“但我可不許你再帶其他不相干的人來了!
真是個難伺候的小東西!爸懒,你喔!”
“說好了喔!你可別反悔!辈蝗凰环湃肆。
“不會的,等我。”季遐保證.隨后轉(zhuǎn)過身來向盈袖道:“我們走吧!”
盈袖柔順地勾住他的手臂,臨走時不忘瞪了司為一眼。
司為立即便要發(fā)作,她霍地站起一掌拍在桌上!澳愕墒裁吹?”
盈袖被她嚇了一跳,沒想到她竟敢叫出來。生怕此事對她在季遐心中溫柔的形象有所傷害,她趕緊拉著他匆匆離開,不讓他有問清事實(shí)的機(jī)會。
真是個討人厭的小鬼,哼!今晚的約會,休想她會讓她如愿!
☆☆☆
司為為了季遐的到來,興高采烈地備了一桌酒菜,所有吃的用的無一不是經(jīng)她精心挑選過,為了這個晚宴,她可說是費(fèi)盡了心思?墒恰
她左盼右盼,等了又等,那個教她朝思暮想的人影始終沒有出現(xiàn)。
“小姐,已人亥時了,請歇下吧!”有意已將床鋪鋪好,垂手立在司為身旁。
知道小姐受了傷,她自是留下來服侍了,不過對任家那邊,她也不忘做了些交代。
司為望著桌上已快冷掉的酒菜,心中著實(shí)難過不已。
“我不累,我要等他。”
“小姐,夜深了,季公子他不會來的!庇幸馊崧晞竦,不忍心讓小姐就這么一直空等下去。
司為吸吸鼻子,有股想哭的沖動。
他自己也說過他一定會來的,可是呢?都已經(jīng)這個時候了卻連個影子都沒見著,他欺騙了她!
為什么?難道他就真這么討厭她?會說出那樣的話,不過就是哄哄她,要她乖乖聽他的話?他怎么可以這樣?
她是那么地相信他,他怎么可以如此輕賤她對他的信任?
她在他心里,就這么不值?
“有意……”淚水滑落臉龐,此刻的司為嬌弱得令人心憐。
“小姐,別難過了,說不定季公子他只是一時有事耽擱,所以才沒能趕上。先歇下吧!有事明天再問他好嗎?”
她可不是在幫他說話,她只是舍不得小姐為他傷心。
其實(shí)有意多少也知道是盈袖在從中作梗,看來這個盈抽,生意是不想做了。
司為任有意扶上床躺好,蓋好被子后,她突然問了句:“我是不是很討人厭?”
有意一驚。“小姐怎么會這么問?”是誰跟小姐亂嚼舌根?季遐嗎?
“不然,他為什么不喜歡我?”沒事就兇她,還說話不算話,若是換成了那個盈袖,她想他才不會這樣呢!
“他不喜歡小姐?不會吧?奴婢瞧他對小姐挺有心的。 彪m然有時他會教訓(xùn)小姐,但仔細(xì)想想,他也是為了她好。
“真的嗎?”司為聞言心中燃起一股希望,但很快又黯淡下來!翱墒撬蚕矚g其他姑娘!
“這……小姐,每個人個性不同,有些人就是這樣,怎么也安定不下來,小姐若是非要他不可,也就只得忍忍了!
“你知道我……我喜歡他?”司為驚訝地睜大了雙眼。
不會吧?她沒跟她說過呀!
有意微笑道:“跟在小姐身邊幾年了,小姐的心思,奴婢難道還不明白嗎?”
司為瞬間脹紅了臉,羞道:“討厭啦!有意……”
有意瞧她這可愛的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八桑∥业暮眯〗!
“等一下啦!有意!彼緸槔×苏x去的她!八以撛趺崔k呢?”
有意停下了腳步!靶〗阏嬉犈镜囊庖妴?也許有些話不大中聽呢!”
“我想聽!彼緸閳詻Q地道,她知道有意很聰明,許多事問她總不會錯的。
“小姐!庇幸庾厮磉,輕道:“其實(shí),奴婢是希望小姐能放棄他的!
司為直覺的就要反對!盀槭裁?”
有意頓了頓,像是在思考著要如何把話委婉他說出口,好一會兒才道:“季公子他太不專一,注定了要讓女人傷心,愛上地只會自討苦吃,因?yàn)樗緹o法安定。放棄吧!
小姐;他也許是個好情人。但絕不是個好丈夫!”
司為聽了,久久不能成言,她張大了眼睛,心中思緒亂成一片。
“奴婢告退了。”有意也知道要給她時間好好地想一想,所以收拾好桌上的酒菜后便退出房間。
放棄?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是那么地喜歡他,不希望他離開她,而現(xiàn)在有意卻說她放棄他會比較好?
真的是這樣嗎?有意不會害她的,而且……他也不曾在意過她,不是嗎?
已約定好的事,他都可以如此輕率地毀棄,他果真一點(diǎn)也不將她放在心上,一點(diǎn)也不在乎她的感受是吧?
那么,決定放棄他,是否是對的呢?如此,真的對她好嗎?
她不知道!
沒想到,做個決定竟是如此困難,她到底該不該放棄?
整夜,司為翻來覆去無法成眠,頭一回意識到季遐在她心中,已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倘若她的決定是放棄,她不知道他的反應(yīng)會如何,也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她只知道,她會很痛苦!一定會很痛苦!那將是她一輩子的傷!
☆☆☆
隔天,司為起了個大早,專程等季遐來跟她賠罪,役想到她等了一個上午,他還是不見人影。
司為本不是個有耐性之人,正午一到,她沉積的熊熊怒火假至數(shù)爆發(fā)了出來,摔壞不少東西,連午膳也氣得碰都沒碰。
有意功了許久。也還不見她氣消,正感無奈之際,小廝就匆匆跑進(jìn)來、報說:“季公子來了!
有意吁了口氣,才想去請他進(jìn)來,司為卻大嚷道:“不見!叫他給我滾!”
“小姐!”她不是很想見他嗎?可別為一時嘔氣將來后悔!
“我誰也不想見!滾!統(tǒng)統(tǒng)給我滾!”司為搗住耳朵,不聽有意的勸說,只是一個勁兒地嚷嚷道。
他不想見她,就隨隨便便地矢約;現(xiàn)在他想見了,難道她就得巴巴地趕去給他見不可嗎?他當(dāng)她是什么?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人嗎?
“小姐……”有意不放棄,想繼續(xù)勸說。
“住口!我什么也不想聽,說了不見就是不見!有意,你出去!”
有意沒法子,只能退出去,讓司為一個人獨(dú)自待在房里。
司為余怒未消,乒兵乓乓,又隨手摔了幾樣?xùn)|西,然后伏在桌上嚎陶大哭了起來。
這時,極輕微的腳步聲自她身后響起,司為兀自不覺,直到一個溫暖的懷抱輕輕地包圍住她。
“你干什么!”她反手就是一掌,直往來者臉上揮去。
季遐毫不費(fèi)力地?fù)跸铝,一邊在心中大嘆她警戒心竟是如此地薄弱。她不同來人“是誰”,反而嚷“你干什么”,顯然是把來者當(dāng)成自己人了,壓根兒沒想到說不定是什么賊子歹人之類的匪類。她太過于信任這里的防御能力,這可不是好現(xiàn)象哪!
司為發(fā)現(xiàn)是他,氣得紅了眼睛。“你來干什么?誰準(zhǔn)你進(jìn)來的?”
季遐淡笑,果然她如他所料般暴跳如雷!皼]人準(zhǔn)我進(jìn)來,我聽到你不肯見我,就直接從窗口進(jìn)來了!
“你滾出去!我不要見到你!”司為甩過頭,賭氣地閉上眼睛不肯看他。
季遐自知理虧,所以也不動怒,只是笑著將她摟緊了些,在她耳邊輕道:“還氣我嗎?真對不起,昨晚出了點(diǎn)事沒能趕來,讓你空等一場,我很抱歉,原諒我好嗎?”
他沒說其實(shí)他夜里曾來過一趟,只是她早歇下了,他不便驚動她,沒多久就離開了,因此她并沒發(fā)現(xiàn)。如此真要說起來,他也不算是全然的失約。
司為嘟著嘴,稍稍降低了些火氣!澳且惨纯闯龅氖鞘裁词。”
季遐也不對她隱瞞,直道:“昨兒個夜里,我正準(zhǔn)備要來找你的時候,盈袖她不知怎地不舒服起來,我?guī)退\了脈,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異狀,但瞧她痛苦的樣子我又不放心,只好守著她,直到她睡著了才離開,因此沒能趕得及赴你的約!
“什么?”司為不聽還好,一聽立即便是火山爆發(fā),狂吼了出來:“你是為了她而放我鴿子?你竟會為了她而違背自己的承諾?她在你心中,真有那么重要?重要到連我倆的約定,你都可以隨便擺在一邊?”
“司為,你冷靜點(diǎn)!”季遐有點(diǎn)被她歇斯底里的樣子嚇到了。
“冷靜?你叫我怎么冷靜?我堂堂一個富家千金,在你心中,竟連個低三下四的妓女都不如,你叫我……你叫我……”司為氣得哭了出來,要次連罵人的話都吼不完整,可見她真是氣到極點(diǎn),腦袋發(fā)昏了。
“司為,不是這樣……”季遐焦急地想要向她解釋,不知為何,惹她哭泣對他來說不僅僅是奇恥大辱,其中更挾帶著一抹難解的不舍與心疼!澳懵犖艺f,我沒有瞧不起你,更沒有存心要?dú)壩覀兊募s定,只是盈袖她不舒服,我不能放著她不管!
“所以你寧可放著我不管!”司為哭叫,無論他怎么費(fèi)心地解釋,她就是不聽!罢麄晚上不見你,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多傷心嗎?為了盈袖,你寧可讓我食不知味、寢不安枕、心神不寧、坐立難安?在你心中,我算什么?你究竟有沒有在乎過我?”
“有的!司為,我有!”他怎能不在乎?要是他不在乎,他就不會來了。
“卻沒有像在乎盈袖那么多!”司為終于再忍不住,用力捶打他的胸膛!皾L!你給我滾!滾得遠(yuǎn)遠(yuǎn)地,別再讓我見到你!滾!”
“司為,別這樣,我不是有意要失約的,司為……”季遐無視于她的攻擊,只急著想向她解釋清楚,他不想讓她誤會,更不想讓她傷心。
“我不聽!我不聽,出去!馬上出去!不然我要叫人了。”她指著門口,毫不留情地下逐客令。
“你以為就憑他們能奈我何?”季遐被她吵得有短暫的失控,不過很快又恢復(fù)了!爱(dāng)真不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為了證明她的決心,她還故意搗住耳朵,閉起眼睛,不看不聽。
“好,我走,不過我一定會回來,直到你肯原諒我為止!彼麑λ@次的大發(fā)脾氣不但不厭惡,也沒多加責(zé)怪,因?yàn)檫@次,真是他自己錯了,姑且不論原因?yàn)楹,失約了就是他不對。
步出房門,就瞧見立在門外一臉擔(dān)憂的有意,他朝她扯了個嘴角,破天荒地也不聊個幾句,便大步離去。
☆☆☆
季遐回到“芳滿庭”,情緒總是無法平復(fù)下來,心浮氣躁地,無論對任何事都厭煩得緊,所以也就不想去探望盈袖;逕自回到他暫居的院落。
偏偏事不從人愿,盈袖的丫環(huán)不巧地發(fā)現(xiàn)了他,朝他笑道:“季公子您可回來了,咱們小姐正盼著您呢!”說完也不等他答話,拽著他的手就走。
以往季遐是不會對這種無禮的舉止感到厭惡,可現(xiàn)在他卻沈下了瞼色,心中十分不悅。不過他仍舊什么也沒說,來到了盈袖的“善舞園”。
臥在床榻的盈袖,一見他來就坐起了身,開心地道。
“你回來了!
季遐淡淡地“嗯”了聲,坐到床沿,伸手撫了下她的臉頰,“你好點(diǎn)沒?”
盈袖垂下眼,輕道:“還好。”
“那我回去了!彼酒鹕恚D(zhuǎn)頭要走。
“遐?”盈袖不敢置信的抬起臉!澳闶窃趺戳?”才坐一下就急著要走,他以前從不會這樣呀!
“沒有!奔惧谄策^臉,冷淡依舊。
“遐,你心情不好嗎?”盈袖小心翼翼地問道,心里頭益加恐懼起來。他從不曾對她如此冷淡過,這是怎么回事?
剛剛他究竟去了什么地方?見了什么人?
“心情不好?”季遐微沉吟了下!耙苍S!彼緸槟菑埧奁哪樢恢痹谒X中盤旋,久久不去,讓他心情沉重不已,什么事都不想做,不想說話、也不想笑,更沒興致與盈袖卿卿我我、談情說愛。
“怎么了?為什么心情不好?嗯?說給我聽嘛!”她挽著他的手臂,向他撒嬌。
季遐眉頭一皺,冷道:“我要回去了!背榛厥郑D(zhuǎn)身就走。
盈袖整個人愣住了,見他就快要跨出門檻時,才回過神來,急喊:“遐,你是怎么了?你以前從不會這樣的,這……這太不對勁了!”
“我不對勁?”這下?lián)Q他楞住了。
對呀!他是怎么了?以前從沒有這種情形的。搖搖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他重回到盈袖身邊,握住了她的手。
“對不起,剛剛是我不好。”
盈袖見他眼神不再那么冷漠疏離,這才放下心來,嘟起嘴埋進(jìn)他懷中,向他撒嬌抱怨:“真是,下次別再這樣了,你可嚇壞了人家呢!”一瞬間,她還以為那天在城門外的感覺,真的應(yīng)驗(yàn)了,他將離她好遠(yuǎn)好遠(yuǎn),一輩子,兩人再無交集。
“對不起!奔惧谟值懒艘淮吻。
盈袖搖搖頭,道:“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告訴我,你是為了何事而煩心!
季遐沉默了。他本不想將這事兒告知于人,但她既然問起,他也不好拒絕!拔覄倓?cè)ヒ娏怂緸椤!?br />
“任家小姐?”盈袖心中一驚。
難不成他是為了她才如此反常?
“嗯,她對昨晚我失約一事,很是生氣,連我解釋了,她也不肯原諒,把我給轟了出來!彼嘈,接著又道:“我真是傷透了腦筋,不知該拿她怎么辦才好,到底要我怎么做,她才肯原諒我?”
他的自尊心真是被她給摧毀殆盡了,她完全不像一般女人那般把他捧得高高在上。順從他、討好他,就是她們再生氣,只要他隨便哄個幾句也就沒事了;偏偏她不吃他那一套!惹火了她,他非得費(fèi)盡心思求得她的原諒不可,整個情形全反過來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何須對她如此容忍,雖說這一次本是他不對,但他道也道過歉了,解也解釋過了,她聽不聽得進(jìn)去,那是她的事呀!他干么如此煩心呢?他大可任由她去,反正他一向?qū)λ矝]什么好感不是嗎?
可是,無論如何他就是放心不下,想她為此氣得淚流不止,他就心疼得無法不去理她。
大概是因?yàn)檫@次錯在他吧!對她種種哭鬧,他不但不生氣,反而不舍了起來。
盈袖見他如此在意司為,氣得暗暗咬牙。
幾時他對那驕縱的臭丫頭這般好了?之前他不是一直很氏惡她嗎?惹她討厭,不正順了他的意?現(xiàn)在他干么又?jǐn)[出這副優(yōu)心仲仲的模樣?難不成他真對那臭丫頭起了意?
強(qiáng)壓下心頭的怒意,她勾起一抹冷笑:“想要她原諒,倒也不是沒有法子!
“盈袖?”季遐雙眼一亮,精神全都回來了。
盈袖心里怒火更盛,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熬褪菐退龖c生呀!姑娘家最愛這些了,開個小宴,再送點(diǎn)禮物,還怕她不原諒你嗎?要是我呀,縱有天大的怒氣也消了!
季遐低頭想了下,這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可是……
“我不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時候!
盈袖眼神閃過一道難解的光,唇角盡是妍媚的冷笑。
“倘若我記得不錯,應(yīng)在七日之后!睆那叭渭?guī)退緸閼c生時場面之盛大,她不但見過,而且還印象深刻,畢竟那種排場可不是一般人能力所及的,所以連帶的她也記得司為的生日是在何時。
“七日之后是嗎……”季遐低頭不語,魂不知飛到哪兒去了,這可是他頭一回人還在一名姑娘面前,整副心思就飛到別的女人身上。
盈袖見他種種反常的表現(xiàn),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不得不保持冷靜。
可惡!可惡!不過是個被寵壞的大小姐,他為什么要如此在意、討好她?之前他不是一直對她的任性不以為然嗎?為什么現(xiàn)在卻……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誰讓他有這種改變?瞧瞧他自己,似乎對這轉(zhuǎn)變也還不知不覺,這樣下去,到后來他豈不越陷越深,終至無法抽身?
不!她不要這樣!就算他不愛自己,她寧可他對每個女人都無心,也不要他對她以外的人有意!
她該怎么辦?如何才能阻止他對那任家小姐投注感情?
現(xiàn)在她唯一的希望就只有他了,近來她的生意漸漸減少,可以說是大不如前,她當(dāng)然不會不知道這是任家搞的鬼,那賤婢的警告已開始生了效,相信再過不久,她會淪落到一無所有。
所以,無論是在感情上、在金錢上,她都不能放他走!
“遐!彼雎晢舅,雙手將帕子絞個死緊。
“嗯?”季遐漫不經(jīng)心的隨口應(yīng)了聲,整個思緒都還在司為的生日事上打轉(zhuǎn)。
他從沒這般敷衍地對待她過!盈袖強(qiáng)忍住氣,差點(diǎn)沒咬碎牙齦。
深吸幾口氣,她放軟聲音道:“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什么事?”他抬眼看她,終于放了一點(diǎn)注意力在她身上了。
“替我向任家小姐道個歉,請她……請她放我一馬吧!”她咬咬唇,水珠在眼眶內(nèi)漸漸形成,一派凄楚可憐。
季遐眉頭一皺。司為又做了什么?“怎么回事?”
盈袖搖搖頭,只道:“麻煩你跟她說,我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我……”搗住嘴,眼淚滑出眼眶,這下可真是逼真得不得了了。
季遐收起散漫,表情也變得嚴(yán)肅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你要跟她道歉?司為呢?她又做了什么,要你求她放你一馬?”
他連問一大串,盈袖卻只是搖頭!拔也荒苷f,說了,任姑娘會生氣的,我……我不能再惹她生氣了!焙芎,表現(xiàn)得不錯,這樣,一向討厭仗勢欺人的他就會再度對那大小姐起反感了吧!
季遐聽了她的話,不可否認(rèn)的心里的確不太舒服!皼]關(guān)系,你跟我說,我保證她不會生氣的!
“真的嗎?那……我就說了喔!”盈袖拿起帕子拭了下眼角做做樣子,緩緩開口道:“上回我無意間說了些令任姑娘很不高興的話,開罪了她,所以近來我的生意一落千丈,再不設(shè)法挽救,我的日子就要過不下去了……”講到這兒不忘擠出幾滾眼淚來增強(qiáng)效果,博取他同情!耙虼宋蚁胂蛩纻歉,好好地賠個不是,希望她不再氣我,讓我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日子。”夠可憐。夠委屈了吧!她就不信他不心軟。
季遐果然開始露出些嫌惡的表情了!八緸樗恋K了你的生意?”
不只生意,還有感情!“是我不好,我不該惹她生氣的。”生氣吧!生氣吧!如此,她就有勝算了。
“就因?yàn)樗桓吲d,便要讓你活不下去?”這未免太……太欺負(fù)人了。
聽他上揚(yáng)的語調(diào),盈袖知道自己已經(jīng)成功了!拔也粫f好話,得罪了她,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标幊恋芈晕⒐雌鹱旖。她要贏了。
季遐雖然在怒氣漸盛的情形下,敏銳的觀察力卻也不曾減少,他看到了盈袖臉上詭異的表情,心中一凜,怒氣反而慢慢沉淀了。
“是嗎?我會問她。”該不會是盈袖在要什么手段吧?
有什么目的嗎?在他面前低譏司為,對她來說,又能有什么好處?
唉,幾時善體人意、溫柔典雅的盈袖也變得這般心機(jī)深沉了?看來,此處已非久留之地,他該離開了。
站起身,他照慣例在她額上印下個吻,語氣卻已冷了幾分。“我要回去了!
女人耍起心機(jī)來,臉上的表情真會讓人打從心底厭惡,此時此刻,他忽然想起司為那率真不造作的嬌美臉蛋。
只有她,高興便是高興;生氣了也絕不會擺個好臉色給你。天真自然,從不掩飾情緒,在她悄麗的臉上,他找不到一絲矯飾的神情。
她呀!開心時便縱情大笑;生氣時便亂摔東西……雖然暴力了點(diǎn),但不可否認(rèn),她很可愛,真的非常可愛。
季遐想著想著不自覺就笑了起來,深深的溫柔染上眼瞳,腳步輕快地回到他居住的院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