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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瀾協奏曲 第四章 作者:蕭逐
    在電話鈴持續地響過五六聲之后,葉凜終于自浴室中走出來,拿起了話筒。

    “——是小凜吧?”話簡那端的人遲疑著,問道。

    “啊啊!彼卮饝,一邊用浴巾擦拭著濕潞滴的頭發,“爸爸,有什么事快說就是!

    葉教授明顯躊躇了一下,才接道:“也沒什么事……想問問你剛搬進新家住得怎樣……”

    “哦……葉凜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是嗎?

    “……另外,“葉教授語音徽顫,終還是說出了口:“他們下個月要到北部去!

    擦拭著濕發的手明顯地一頓,葉凜吸了口氣,仍扮出淡然的語調,閑閑地問道:“他們是誰?”

    話筒另一端沉寂了半晌,終傳出一聲幽幽長嘆:“小凜,你——”

    “對了,爸爸!比~凜忽地迅速開口,打斷了葉教授的話,“我找到你說的那個方緒雅了。”

    “……哦?葉教授一滯,隨即恍然,“你見到她了?有著纖細感受力的女孩子……”

    “是啊。”葉凜輕輕一笑,深遂的黑眸中隱隱閃動著難以臆測的光芒,“纖細感受力嗎——她的音樂才華還沒有完全展現呢!或者說,是等待我的發掘吧!

    “……小凜!比~教授沉默了一會兒,憂心仲仲地問

    出了口,“你……決心當一個指揮家了?決心……不再拉小提琴了?

    葉凜冷冷一笑,把浴巾扔到了沙發背上,漠然開口:“決心嗎?……也許!

    “方緒雅……”葉教授著急地搜索著適當的語句,“方緒雅的演奏,會令你感覺到什么?

    “感覺到什么……”他喃喃地重復,“巖石壓迫下柔弱的小花吧。對,目前還只是柔弱!

    “只是這樣而已?葉教授不死心地追問。

    葉凜微微一怔,隨即啞然失笑。只是這樣而已。還會有什么?他線條優美的唇角掠過一絲陰冷的笑意,“又或許令我聯想到那種無原則無條件的濫好人?”

    話筒那邊一陣沉默。“就像爸爸你一樣的濫好人!”他冷冷地補了一句。

    “……小凜!比~教授沉聲辯解,“我并不是……我只是……”

    “叮當”的門鈴聲響起,葉凜不耐煩地說道:“有人來了,就說到這里吧。”不等父親回話,他掛斷了電話。

    回過頭去,他冷冷地望向門畔,糾結的劍眉忍不住輕輕一揚。在北部,知道他住在這里的,只有一個人而已……

    “。 彼_門淡淡勾起唇角輕輕一笑,“什么風把你吹來了?

    方緒雅背著琴盒,拎著龐大的旅行箱,怯生生地站在門前。

    “呵,拎著行李來的!”他挪榆的目光快速地掃過她全身上下,“不會是想和我私奔吧?

    直直地瞪著他那張可惡的俊臉,她不情不愿地從齒縫中擠出宇來:“我現在沒地方住,能讓我住在這里嗎?

    嘖嘖地驚嘆了兩聲,葉凜陰暗的黑眸深處似乎也滾動著促狹的笑意,“果然,我那天的表現不錯,讓你回味無窮吧?

    “你——”深深地吸了口氣,方緒雅努力平息了心底熊熊燃起的怒火,以顫抖的語音開□。“是你自己說我具有演奏才華的……”

    “啊,沒錯!彼性陂T邊,閑閑地點頭。

    “也是你說要讓我擔任樂團首席兼小提琴獨奏的。

    “啊,是!彼谜韵镜攸c頭。

    方緒雅抬起頭來,鼓足勇氣直視他的眼:“那么你當然應該盡力為我準備有利的練習條件,好讓我在比試中勝過孟潔!”

    帶著微微的訝異,葉凜仔細端詳起眼前女子的臉龐來。那張總是帶著溫雅的笑意,眼神中總是藏著游移不定的怯弱,如玻璃般纖細敏感的清麗玉臉上,出現了令他震懾的堅定……

    “你想要同孟潔比試了?他試探著。

    “是的。”方緒雅點著頭,“音樂是目前我惟一能用以自衛的武器,也是目前我惟一能依賴的伙伴……我,絕對不能再失去它了!

    “進來吧!他點了點頭,忽地探手接過她一直拎著未曾放下的旅行箱,回身進屋。又看了她一眼,“哎?”他在沙發旁放下旅行箱,訝異地回頭,“你還柞在哪兒干什么?進來呀!”

    “我——”方緒雅站在門外,漲紅了臉,“我事先聲明,我只是為了有良好的練習場所才住到這里來的……我不希望再發生那種事情,否則……”

    “那種事情?”葉凜走到門畔,唇角一彎,勾起了美麗的弧形,“你指什么?他隱含暗示意味的手指挑逗般地撫過她的唇瓣,“討厭嗎……那種事情?”

    不敢與他的眸光相碰觸,方緒雅羞紅了玉面,別過頭去,結結巴巴地說:“也不是討厭……但是,但是我認為我們又不是情侶……不該那樣……”

    “哦!彼粲兴虻攸c了點頭,“原來如此。你很保守……但,你實際上并不討厭吧?”他微仰下額,俊郎的臉龐綻開了陽光般燦爛的微笑。

    “我……”下意識咬緊了唇瓣,方緒雅在心底明確領會到自己在這個男人面前的軟弱無力,她吐出一口長氣,“可能你認為很可笑,但我就是這么保守的女人。”

    “不不不……”葉凜似乎刻意調整者自己站立的姿勢,深遂的眸光陰晴難測,“我并沒有說你可笑,只是惋惜罷了。你似乎和我很合呢!真的,在SEX上!

    咬緊了唇,方緒雅迅速地開口:“我還是去借住樂團的休息室吧,過幾天應該就會租到房子……”她轉身欲走。

    “等等!比~凜拉住了她的手臂,“這么容易生氣?不是說怎樣都能保持溫和笑容的嗎?”

    她扭過頭,一臉凄愴:“不會了!我才不會再那樣了!與其微笑著痛苦,我寧愿發泄出來,流淚也好,生氣也好……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

    葉凜贊賞地吹了聲口哨:“不錯,有點進步了嘛!”他眸光轉為冷暗,“但還是不夠呢!你還沒有找到正確的生存之道……”他湊近她的面前,“不過不要緊,讓我來指導你,直到你找到為止,住下來吧?”

    她怔怔地凝視著他認真的神情,艱澀地開口:“真的……不會再那樣對待我?”她遲疑著。

    葉凜閑閑一笑,巳拉了她進門,順手關上了房門。他領先往里面走,一邊分配著房間,“這間是我的臥室,你用那一間……至于這間音樂室,大家共用。這間大客廳是招待客人和休息用的,小客廳則是用來吃飯……對了,你應該會做菜吧?”他突然止住腳步。

    “啊,是的。”方緒雅吶吶地點頭。

    “那么以后由你做飯。”他理所當然地吩咐,“廚房和浴室當然是共用……對了,你練習時一定要進音樂室,這棟大廈的鄰居很麻煩的,會說琴聲打擾他們休息什么的,我就是為此才特地裝了隔音設備。”他忽而回頭一笑,“不過你早知道了,對吧?關于隔音設備的事……”

    下意識揪緊了琴盒的帶子,她瞪著他。

    他若無其事:“對了,我的小提琴怎樣?今天演奏時我一直在注意,似乎用來很順手吧?

    方緒雅微微一怔,輕聲回答說:“嗯,是的!彼滦北车那俸,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有點出神,“它的音色很明亮,很清澈,就像是春天的遠山流泉,空明澄澈而又悠遠……”

    葉凜沉默不語,眉宇間掠過一絲悵惘,玩世不恭的神情在一瞬間變得那么脆弱。她怔怔地凝視著他,心頭忽然泛起淡淡的溫柔情愫,起先的厭惡憎恨不知不覺消散殆盡,她已不知道,自己對這個男人,到底是什么樣的心情。

    “我,去做晚飯吧?”輕聲開□。不忍看他再繼續痛苦下去。果然是濫好人哪!

    “好呀!”葉凜回過神來,恢復了滿不在乎的表情,“不過冰箱里什么菜也沒有!彼珠_始浮現出那種可惡的笑容,“你是下去買菜呢,還是像那天一樣,將就著吃塊蛋糕?哦,橙汁也沒有了!”

    恨恨地瞪著他那張挪榆的笑臉,方緒雅別過頭去,暗暗詛咒。對這個人——絕不能同情!她在心底發誓。

    慣例的上午練習結束之后,方緒雅習慣性地獨自在置物柜中整理東西時,董亞梅一個人走了過來。

    緒雅怯怯地側頭望了她一眼,被她冷淡的神情嚇退,重又收回目光,繼續沉默地整理著置物柜。

    儲大的空房間里只聽得見悉悉梭梭的輕微聲響。

    “喂,”出聲打破沉寂的是董亞梅,“聽說你決定和老姑婆比試了?

    微微吃了一驚,緒雅受寵若驚地點頭:“啊,是的,我……”

    “希望你徹底輸掉!她冷冷地打斷緒雅,隨即不發一言地揚長而去。

    勉強擠出的微笑僵硬在臉上,緒雅怔怔地目送她離去,那種無力感重又攫住了全身。

    “不用理她!鼻謇淠坏哪兄幸繇懫鹪谏砗螅w雅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葉凜,她垂頭不語。葉凜毫不氣餒,徑自走到她身邊,“那個女人只是在嫉妒你而巳,別被她影響!彼辉诤醯刎撝,侃侃而談,仿佛一切都理所當然。

    緒雅無語地抬起頭來,直直地凝視著他。

    他漠然的臉龐俊朝而倨傲,帶著種與生俱來的尊貴氣質,自信、狂傲而又才氣橫溢……那雙深遂的黑眸子亮如點漆,明澈而又冷例……像他這樣的人,是不會了解她此刻的心情吧?

    她凝視著他,陷入了沉思。——她與他不同呵!

    她沒有他那種引以為傲的自信和才華,她也不想成為眾人矚目的焦點,她只是想要有一個平淡而溫馨的人生而已……她,只是想交幾個普通的朋友,談一場普通的戀愛,做一些普通的工作而已……

    然而她已被卷入事與愿違的命運旋渦,潮水奔涌,她已身不由巳,她已無路可退。

    “我想練琴了!彼鋈徽酒饋,突兀地說。

    葉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緘默不語。

    緒雅拿著小提琴,徑自走向了外面。

    “是好天氣啊!比~凜目光飄向了窗外的灌木叢,輕輕一曬。

    盛夏里難得的多云天氣,而且沒有陰雨。沁涼的風把灌木的葉子吹得沙沙作響?諝饫镉袧駶櫟臍庀。

    隱藏淡淡笑意的眸光又飄向了門口,他輕扯了一下唇角,勾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容。

    《D大調小提琴協奏曲》是柴可夫斯基惟一一部小提琴協奏曲,它充分發揮了現代小提琴的高超演奏技巧,有豐富的管弦樂色彩,還具有濃郁的俄羅斯民間特色……

    方緒雅深吸了一口氣,微伸下頜,揮動了琴弓。當最后一粒音符落下

    啪啪啪……空蕩的大廳中響起了有條不紊的鼓掌聲。帶著額上的汗水轉回頭去,緒雅就看見了她。

    “很精彩,太精彩了!”她由衷地稱贊著,含笑走了過來。

    “金、金美娟?緒雅不確定地招呼。

    “對,是我!彼袋c頭,“打擾你練習了,方緒雅。”

    “不……”緒雅不知所措地搖了搖頭。

    雖然知道金美娟是團里的低音提琴手,她從前卻并未與之交談過,尤其在她已被全團成員孤立敵視的此時,金美娟為何會……

    仿佛察覺了她的疑惑,金美娟耙了耙頭發,稍微有點羞澀地笑了,“不好意思,突然和你說話,有點驚訝吧?

    緒雅怔怔地凝視著她,靜待下文。

    “我平時在團里很不起眼,從來沒跟你說過話!苯鹈谰晟巧堑匦χ暗,聽了你今天的演奏,真的忍不住,就叫出聲來了!彼獬鞍愕赜中α藘陕。

    “你的演奏,確實精彩絕倫!”抬起頭,迎上緒雅的視線,金美娟認真地說。

    “是嗎……”不習慣被人當眾稱贊,緒雅垂下了頭,也不知說什么好。

    “我早就知道了!”金美娟笑得胸無城府,“你和大家是不一樣的!

    “?緒雅睜大了明眸。

    “你是——被小提琴選中的人!”她直直凝注緒雅的眼眸,語氣堅定地說道。

    緒雅只能無言地凝視著她。

    “哈哈……”金美娟又笑了起來,有點害羞地耙耙頭發,“這么說可能有點奇怪……好像那種二流文藝片……哈哈……不過,”她的眼神清亮起來,“是真的,你有小提琴的才能,可以說就是……俗稱的”天才”吧!你和大家是不一樣的!

    怔怔地凝視著她,緒雅感到心底深處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一種溫潤和感動的情愫酸澀而又甜美地流動在胸臆之間,她說不出話來。

    金美娟笑得更燦爛:“我可能表述不清楚啦。但是,真的——“她認真的眼神明亮一如星辰,“即湮沒沒在樂團的合奏聲中,我也能隱隱感受到,你的琴聲是特別的!”眨了眨眼,她繼續下去,“我并不是說盂潔首席的技術不好啦。只是你比較不同,你有一種天賦的才能,你的音樂靈性是孟首席再怎樣練習也達不到的……”

    沉默了半晌,緒雅抬起興來,遲疑地問出了口:“真的嗎?我真的——有才能嗎?

    “當然是真的!”金美娟綻開了無邪的笑臉,“我很羨慕你。我知道你不是靠葉指揮的關系……反正,我希望你能成功!你和我們不同,是注定要成為藝術家的人,不像我們這樣只能做個演奏者而已……”

    望著她發自真心的贊美,緒雅困惑地睜大了美眸,良久也說不出話來。

    金美娟站了一會兒,又不好意思地笑了:“啊,對不起,我亂七八糟說一堆話,打擾你練習了呢!那,我就先走了!彼呑哌吇厣睃c頭抱歉,差點在出門時撞上墻,這才正過身出了門。

    緒雅一直出神地凝視著她消失的門口,良久凝立不動。

    “啊,你回來了!”在樓梯口,緒雅撞上了剛回來的葉凜。

    望著她手中的大包小包。葉凜微皺了眉,“你在干什么?”

    “我去買菜和調料的,緒雅不以為忤,伸舉起了手上的物品出示到他眼前,“前幾天都是隨便吃些速食冷凍食品,我今天煮菜改善一下生活!彼φZ盈盈。

    葉凜皺眉細細打量了這些包包袋袋,喃喃道:“匣子、雞脯肉、冬瓜……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他試探著問,“沒什么啊。”她如沐春風,“我本來就很喜歡烹調的!

    “這樣啊!比~凜點點頭,在心里暗暗啼咕。

    她搬來他家巳快一個星期了,情緒一直都很低落——或者叫沉悶比較好?每天兩人就像陌生人一樣,若非必要,話都不會多說兩句。吃飯更加各不相干,一般都會各自在外面吃,或者吃速食面點。

    “我會燒茄汁鴉片,做冬瓜清湯……”緒雅和他一起迸了電梯,猶在含笑向他講述菜譜,“本來我想紅燒雞的,但是夏天,可能沒胃口……”

    葉凜悄然望向她,清麗的側臉輪廓明顯洋溢著欣悅的表情……及肩的黑發在她朝向他這邊的左耳處掠了起來,露出細致柔美的耳輪和頸項線條,并未佩戴任何飾品,卻愈加清雅秀麗……他想起她那一天的表情,不由心中一動。

    “啊,要到了!彼芸斓卣f,踏前了一步。

    葉凜微微一笑,她此刻與前一周簡直叛若兩人,一點也不防備地和他獨處,不像前一周間幾乎都是戒備森嚴。

    “到了!彪娞蓍T緩緩岔開,緒雅正欲跨出門去,身后卻伸出一只手按了鈕,電梯門重又合上,并緩緩下降。

    “咬?你干……”她訝然回頭,正迎上一張俊朗臉龐的超近大特寫。

    他,吻住了她的唇。

    裝著菜蔬的袋子砰然落地。在他霸道的攻掠下,她幾乎無法透氣,熱意透過雙頰暈紅了整張臉龐。

    “住、住手……”她掙扎著推開他,吐出了斷斷續續的字句。

    葉凜笑意更濃,他更緊地擁住她,伸出舌尖眷戀地吻著。

    “住、住手!她叫出聲來,推開了他,電梯也停在一樓,開啟了!澳愀墒裁?”她雙頰紅暈未消,含羞帶忿地說,領先疾步跨出了電梯。

    葉凜含笑不語。

    她吁了口氣,待渾身熱意漸漸消退了,繼續興師問罪:“現在又下來了,你想干什么!”

    “難得你心情好,我們一起出去吃飯吧!彼回5亻_口,氣定神閑。

    “什么?她秀眉一揚,“什么心情好?而且,這些萊……”

    “放在管理員那里,回來再帶回去好了。”他聳了聳肩。

    “你怎么說得那么輕松……”她不滿地微蹙了眉。

    “本來就是輕松的事啊!比~凜已拎起袋,向管理員室走去,“約會、吃飯、享受人生,這都是輕松愉快的事!他回過頭,朝她眨了眨眼,“當然,SEX也是。”

    緒雅漲紅了臉,卻偏偏無法出口反駁,只得垂下頭跟在他的身后。在這個人面前,她永遠屈居劣勢。在他的強勢、霸道以及好色面前,她似乎總是無法違抗無法反駁……或許,她并非發自真心的反感?

    直至和他一起踏進餐廳為止,她仍在思忖這個問題。

    “小雅!”久違的熟悉喊聲響起在耳畔,她詫異地回過頭去!罢娴氖悄,小雅!睏钗跹宰宰险酒,欣慰地說。

    “……熙言!彼悬c手足無措,吶吶地應了一聲。

    “太好了,我一直在找你!睏钗跹苑隽朔鲅坨R,“幸虧遇上了,

    葉凜冷眼旁觀,并沒有出聲,卻自動走到楊熙言那一桌旁邊,默默站定。見此情形,緒雅只得慢慢挪動腳步,強壓下不安和惶惑的心情,走到了近前。

    “這幾天你還好吧?住在哪里?楊熙言并沒注意到她為難的神情,只是一直關切地詢問著:“輝做得太過分了,我好好訓了他……他沒權利叫你搬走的。對了,”他終于注意到仁立在一旁的葉凜,遲疑地開□:“這位是……”

    緒雅抬頭向他望去,以眼神求懇著。葉凜卻淡淡一笑,別過臉去,什么也沒說。

    她回過頭來,迎上楊熙言擔憂的眸光,心弦輕顫:“他是——”直直注視著熙言憂心仲仲的關切目光,她終于緩緩吐字開口:“我的男朋友,也是樂團的指揮,葉凜!

    悄悄收回視線,她迅速地接了下去:“這些天我就是住在他家里。”

    “啊……”楊熙言恍然大悟地點頭,很快地,臉上露出了發自真心的釋懷笑容,“太好了!小雅有男朋友了!”他頻頻點著頭,仿佛慈父兄長目睹心中珍寶找到了歸宿,笑得既欣慰又開懷。

    緒雅別過視線,不敢與他真摯的眸光對視,一時之間百感交集,也不知如何開口。

    ——這,是一個善意的謊言。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只是不想讓從小一直照顧她的熙言再擔心下去,再為自己的戀愛耿耿于懷……真正虧欠的人是她啊,她不要他再有負罪感。

    “你好,我是楊熙言,和小雅一越長大的朋友!彼浗浀睾腿~凜見起禮來,“小雅是個內向的女孩,但非常優秀,請你好好珍惜她!

    “我是葉凜!比~凜簡單地點了點興,也伸出了右手與他相握,“你好。”他眸光深幽,炯炯地迎上楊熙言的目光。

    在正式握手之后,他們分邊坐下。葉凜淡淡一笑隨手摟住了緒雅的肩,讓她靠近自己坐下。楊熙言看在眼里,笑得更加釋懷。

    握起筷子時,緒雅的手忽而顫抖起來。偷眼望向正談笑風生的兩人,她心知肚明:自這一頓飯之后,她方緒雅,已完完全全失去了所有避風的港灣。她人生最大的一座避難所,從童年時代就守護著她的楊熙言,也已駛離了她的視野……這是她自己選擇的道路。眸光輕輕掃過葉凜,她捏緊了筷子。

    ——這個打碎了她平靜生活的“罪魁禍首”,到底目的何在?令她二十三年的人生完全支離破碎,她走上了另一條截然不同的人生道路……朋友、情侶,己全部離她而去……她剩下的,只有才能而已。

    一一只有音樂的才能而已!

    “美娟,收拾好了嗎?

    “喔,今天去哪里吃飯?

    董亞梅站在遠處,冷眼旁觀著方緒雅和金美娟談笑風生,緘口不語,深深蹙起了眉。

    “哎?方緒雅什么時候和金美娟變得那么好?王蕾撇了撇嘴。

    劉芝不屑地一曬:“真是看不出來,方緒雅的臉皮原來這么厚!”

    “就是!”王蕾隨聲附和,“她索性對大家的漠視完全不在乎了呢。倒是那個金美娟……”

    “與我們無關吧?一直沉默著的董亞梅突兀地開了口。

    “哎?劉芝和王蕾睜大了眼,一臉茫然。

    “方緒雅愛和誰好,跟我們一一點關系都沒有。”她冷著臉說,“走吧!

    董亞梅淡漠地說完,領先出了室門,連頭都沒有回。劉芝和王蕾面面相覷,在茫然地對視了一會兒之后,趕快追著她走了出去。

    “……你在干什么?同為第一小提琴手的張杰走到孟潔身后,靜靜地問出了口。

    孟潔仿佛吃了一驚,迅速回過頭來,皺眉反問:“你又在干什么?

    “你剛才……在看方緒雅吧?張杰扶了扶眼鏡,遲疑地說。

    “那怎樣?孟潔粗聲反問,“你為什么總是說這些無用的廢話?

    張杰低下頭來,嘆息著說:“目前,團里的人對她的態度已經改善了……連董亞梅那班姐妹也不像前些日子那么情緒激烈了。有利的風開始吹向方緒雅那邊了……”

    “我不用理會有利還是不利!”孟潔直直地瞪著他,沉聲吐字,“我的實力,我的技術,我的努力和付出,全在她之上!我絕對不會輸給她!”

    靜靜地凝視著她,張杰又習慣性地扶了下眼鏡:“你又何必呢?

    孟潔條件反射地抬起了頭,直直迎上他的眼:“你說什么?”

    “方緒雅,確實是有才華的人……”張杰嘆息般的低語,“尤其是這些天來,大多數團員都已經注意到這一點……”

    “你想說我比不上她嗎?盂潔圓睜了眼,“你想說她確實是個天才叫我死心嗎?她凄厲地笑出聲來,“天才就是天才,像我這種平凡人還是乖乖認命,不要妄想去和天才比高低嗎?”她咬緊了下唇,“我不相信!我不承認!我怎么也會去試一試!”

    張杰微變了神色:“不是,我并不是那個意思……”

    “我從音樂學院畢業,到當上樂團首席,足足花了五年時間!庇蹪嵈驍嗔怂脑挘瑥阶再┵┒,“而我的五年,相當于別人的十年,甚至更多……別人花一小時練琴,我就會花兩小時、三小時,別的女孩子在忙著吃零食、打扮、逛街和交男朋友時,我都是在拉小捉琴。我告訴我自己,也許我不是天才,但至少資質中上,不比一般人差,只要我努力付出,我就一定會出人頭地!……這五年多來,不,自從我五歲學習小捉琴以來,我一直堅信著,并且努力實踐著……而今你要我對那個什么都沒有做的方緒雅拱手認輸,要我把付出努力爭來的樂團首席拱手讓人,我辦不到!”她情緒激昂,一席話如洪水噴涌,她的雙肩幾乎都在輕輕顫抖。

    張杰望著她,深深地望著她,說不出話來。

    她今年二十七歲,卻梳著陰沉老氣的發髻,清秀的臉龐上沒有任何脂粉妝飾,衣若也樸素得一如中年婦女。

    他知道董亞梅那班姐妹在人前人后公然叫她作“老姑婆”,他也知道樂團中人都多少嘲笑過她的樸素到近乎老土的妝扮。

    然而,他這么看著她,看著她情緒激動的臉龐,看著她微微顫抖的雙肩,一種隱藏了多年的溫柔情愫悄然彌漫了心間……他,無語以對。

    “我絕對會贏,我辛苦爭取到的樂團首席位置,我決不讓人!”她激動地說,“無論怎樣,我絕對要贏!”

    張杰望著她,被她決然的情緒感染,千言萬語涌到喉頭,又咽了下去。

    遲疑了一陣子,方緒雅還是喊住了董亞梅:“亞梅!”

    她停下腳步,冷冷地看著方緒雅,一言不發。

    “那個……”緒雅走近幾步,見周圍實在設有其他人可問,只得鼓足勇氣開□:“亞梅你看見金美娟了嗎?我有事要找她……”

    話沒有說完,董亞梅漠然別過頭去,疾步走開,什么也沒說。

    “你在找金美娟?盂潔抱臂而立,出現在門口,談淡地笑著。

    “是的!狈骄w雅低聲應道,一時不知如何與競爭對手相處。

    “你還真悠閑啊。”盂潔冷冷地哼了一聲,“今晚就是你作為樂團首席兼小提琴獨奏的首次公開演奏。你居然還有時間找人聊天?”

    緒雅垂下了頭:“不是,我有事找她……她向我借海茲的CD,我特地帶來給她……”

    孟潔唇角微勾,似笑非笑地反問:“是嗎?我期待你今晚的表現,作為我的競爭對手!彼侈D身,正欲離開,忽地回過頭來,“如果沒錯的話,金美娟似乎在指揮休息室里!彼粲猩钜獾靥袅颂裘迹瑩P長而去。

    方緒雅仁立原地,怔仲了一會兒,再看看手中的CD,心境恢復了愉悅,向指揮休息室走去。她不會再軟弱。不會再悲傷了。即使是往昔的朋友已是陌路人或是反目成仇,她,也不會再嘆息流淚,自怨自艾了。

    她,還有音樂,還有音樂的才能!

    “葉指揮,你真的有辦法推薦我到波士頓留學嗎?

    ——是金美娟的聲音,卻透出與平常不同的嬌嗲和嫵媚。

    緒雅不由自主在休息室門前停下了腳步。

    “你擔心我騙你嗎?葉凜淺笑的聲音。

    “如果是你的話,”金美娟頓了一下,吐字嬌柔,“被騙也無妨啊……”

    緒雅莫名地有了不祥的預感。想要推門進去,目睹一切真相,偏偏腳步凝固,再難移動一絲一毫。她,下意識咬緊了唇。

    “不會騙你的,我向來不欺騙女人!比~凜泰然自若,“會讓你到波士頓交響樂團去留學,這是我們的約定。

    “你——為了方緒雅做到這個地步,為什么?”

    金美娟含著輕笑的問話,讓門外的緒雅渾身發冷。她顫抖地伸出手去,想推開身前這扇門,卻木然發現渾身上下,竟已無一絲力氣……

    “那個女人,真的有才能嗎?有那種驚人的音樂才能值得你如此煞費苦心去栽培她?

    金美娟接跋而來的話語如晴天霹靂,粉碎了她心中那方寧靜的天空——淚水不知何時潸然而下,緒雅終伸出手去,觸碰到了門霏,卻無力將之推開。一一她,還有音樂,還有音樂的才能!那個時候,金美娟粲然而笑的話語超越時空般撞入了耳膜……

    “你是——被小提琴選中的人!”

    “是真的,你有小提琴的才能,可以說就是俗稱的

    “天才'吧!”

    “你和我們不同,是注定要成為藝術家的人!”

    當她傷痕累累,遍體鱗傷的時刻,那個笑得陽光燦爛的女子,以著無比的真誠如此說著,為她怯儒自卑的內心增添了惟一的光明力量……她一度以為,這一次,她可以抓到些什么了……然而……

    “那個女人,真的有才能嗎?

    輕蔑的笑聲,不屑的話語,一一這才是她的真心話。

    原來,原來如此……

    方緒雅,還是個一無所有的女人!

    她帶著淚笑出聲來,整個世界已在模糊的視野中凝固成透明的玻璃珠,在眼前崩潰隕落,右手緊捏的CD、不知何時已悄然落地。

    透過模糊的淚眼,她怔怔凝視著自己的雙手。一一這就是她的人生,毫無價值的人生

    她抬起哭笑不分的臉龐,推開了眼前這扇門。

    “嘿!”她努力想在淚水縱橫的臉龐上扮出微笑,“你們好!”

    驟然分開的兩人,怔怔地回過頭來,注視著她。

    “扼……緒雅,你、你還好吧?金美娟笑不出來,怯生生地問。

    “不太好!彼牬罅嗣黜,淡淡地說:“今晚的演奏,我想放棄了!彼~凜,這么說。

    “!”兩人均大驚失色。

    她自嘲地笑了一聲,低下頭望著自己的雙手,“我根本比不上潔姐,何必去貽笑大方呢?不如早點放棄的好……”

    話語被葉凜冰冷的聲音打斷:“你說什么?

    她抬起頭,迎上他的視線。是一雙深遂幽遠、亮如點漆的黑眸子,帶著三分輕狂,三分倔傲,還有三分玩世不恭……他的劍眉挺秀,他的唇型優美,他俊朗的臉龐上總是帶若淡淡的嘲弄之色…——

    是在嘲弄她吧?嘲弄她這個一無是處的無能女人吧?

    她驟然閉上雙眼,歇斯底里地哭叫出聲:“我反正沒有才能,我反正比不上孟潔,你又何必非要讓我在大家面前丟臉到那個程度呢?你為什么這樣對我!”

    金美娟好容易從呆怔的情形下回過神來,結結巴巴地開□,“那個……緒雅,你……”

    “我聽見了!我全都聽見了!”方緒雅的淚水如盈盈的清泉潸然而下,她尖叫出聲,“你是因為葉凜答應送你去留學才會去鼓勵我的吧?才會對我說什么有才能之類的話的吧?你……”她失聲痛哭,再也說不下去。

    葉凜沉默了半晌,終于開□:“我這么做只是想增強你的信心……”

    “但你是騙人的吧?她哭著打斷他,“我根本就沒有才能吧?

    “不是,我早就說過啊,你是有才能的,你擁有驚人的音樂天賦……”葉凜急忙解釋。

    她卻搖著頭,帶著一臉凄愴的淚水用力地搖著頭:“你不用再騙我了!

    葉凜踏前一步,張口欲語,但看著她滿眼的凄愴,終于欲言又止。

    “好熱鬧啊!”盂潔嘲弄的笑聲響起在門畔。

    緒雅凝淚望了她一眼,終又低下頭去。

    “今晚的主角,還不作準備嗎?孟潔淺淺笑著,“演奏是在七點開始哦,你還真悠閑呢。”她望著緒雅淚痕斑斑的臉龐,冷笑著補充,“不過天才和我這種平凡人是不一樣的,我是杞人憂天了呢!

    雙手無法抑制地顫抖起來,緒雅垂著頭,低聲說:“我,放棄了……”

    “什么?盂潔閑閑地反問。

    “今天的演奏,我和你的比試,”緒雅用盡了一生的力氣,“我放棄了,認輸了……”

    不等孟潔有所反應,葉凜已大叫出聲:“你把自己的才能只看成這樣而已?你就只能做到這樣而已?”

    緒雅垂首苦笑:“是啊,我就只有這種程度而已,我很清楚自己的才能只是到此為止……我,什么也做不到……”

    “你在說什么?不知何時,董亞梅也來到了這里,冷冷地發話。

    緒雅詫異地抬起頭來,望向她:“亞梅……”

    話語終結在響亮的耳光聲中。董亞梅狠狠地甩了她一記耳光。

    緒雅怔怔地撫著臉頰,一時啞口無言。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那么冷淡高傲的董亞梅,流下了晶瑩的淚水。

    “亞梅,你……”緒雅怔仲地凝視著她。

    “你為什么老是這樣啊!”董亞梅硬咽著說,“說出這種話,你……你真是個笨蛋、濫好人,我最討厭了!

    “你……”

    “第一次聽到你的琴聲,我就知道你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了。”董亞梅的淚水,滑落了精致裝扮過的美麗臉龐,但卻又勉強地笑出聲來,“別看我琴藝那么爛,仗著老舅的關系才進了樂團。但我的聽力還真不是吹的,好歹也是聽著我老舅的古典音樂長大嘛!”她笑著去抹臉

    上的淚水,新的眼淚卻又連綿不絕地落下來,“可是你自己卻一點都不知道的樣子,和我一樣拉著第二小提琴,嘻嘻哈哈地一起去吃東西、逛街,一起在背后講些東家長西家短的雞毛蒜皮的小事。對了,還有和老姑婆吵架的時候,你也總是出來當和事佬……你一直一直都和我們在一起,很平淡很普通地活著,拉著小提琴,作為樂團普通編制的一員……我以為你會永遠這樣下去呢!”

    緒雅震懾萬分,怔怔地睜大了明眸,說不出話來。

    “但是你終究和我們是不一樣的!你終究不可能永遠這樣子下去!董亞梅含淚抬起頭來,“你的小提琴——始終和我們是不一樣的!”

    “你的意思是……”緒雅訥訥地問出了口。

    “我好討厭你,好討厭你那副濫好人的樣子!”董亞梅垂下頭去,“好像一點都不知道自己的才能,在我面前老是很普通很平凡的樣子,但一下子卻還是離開了我們好遠好遠……”她抬起臉來,淚痕斑斑,“你從那么普通平凡的身邊女孩,一下子就變成了璀璨奪目的明日之星,變成了我無法伸手觸及的遙遠目標,我好討厭你啊!”

    怔怔地凝視著眼前哭得筋疲力盡的董亞梅,緒雅募然發現,環繞在身畔已久的一種東西,卻是第一次有了新鮮的感悟。

    她的朋友,一直以來“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總是化著精致的妝、穿著時髦的衣服,既前衛又另類的現代酷女,仿佛對一切都漠不在乎的千金小姐董亞梅,原來……

    “可是你都說些什么!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在說些什么!董亞梅紅腫著眼,捉住了她的肩頭,用力搖晃,“你還說沒有才能,你還說放棄,你還說認輸!你到底在說些什么。

    緒雅被她晃得站立不穩,囁嚅著開□“亞梅……”

    “你要贏老姑婆哦!”董亞梅大聲說,“你絕對要贏老姑婆!我叫你一定要贏她哦!不光是老姑婆,還要進軍世界,你要登上世界古典音樂的最高峰!——到那時,”她的聲音低沉下來,“我就能對別人說,那個世界著名的小提琴演奏家方緒雅,是我的朋友,我們一起吃東西、逛街、買衣服過的,我們是、我們是最好最好的朋友!”

    迎上董亞梅盈盈的淚眼,緒雅也淚如泉涌:“亞梅,我……”

    默默地注視看流淚相擁的兩人,孟潔咬了一下唇,終于悄然離開了。

    而金美娟亦張望了四周一番,也輕手輕腳地退出房間。

    “演奏,還放棄嗎?沉默了半晌,葉凜沉聲發問。

    “不……”緒雅抬起頭來,淚痕末干的嬌美臉龐上終于綻開了發自內心的甜美笑容,“我會努力的!

    “那么,快準備吧。時間不多了!比~凜幾乎被她的笑顏眩惑,忙別過頭去,冷冷地說。

    “嗯,好的!本w雅用力點了點頭。

    董亞梅也一邊擦淚一邊拿出隨身的化妝盒來照鏡子:“完了,妝都花了!對了,“她扭頭望向緒雅,盈盈一笑,“緒雅,我來幫你化妝,好嗎?”

    她含笑點頭。

    當時鐘敲響了七下,緒雅身著正式的禮服走到了寬廣的舞臺前方。

    她的目光依次掃過樂團中低音提琴的金美娟,第二小提琴的董亞梅和第一小提琴的孟潔,最后落到了指揮葉凜身上。她迎上他幽深的黑眸,再無戰栗、恐懼和惶惑。

    她嫣然一笑。

    她的眸光又向臺下觀眾望去。那些端坐嚴謹、穿戴整齊的觀眾們目光炯炯地注視著臺上。

    她深吸了一口氣,揮動了琴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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