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今日你見到的云飛,與在下相識于數年前,那時我初涉江湖,奉了家中長輩囑令到各地歷練,便也是在緝拿一名兇徒時碰到了云兄!
“他的身世你也聽到了,江湖人成見頗重,他在中原常受人白眼,又是孑然一身,可貴的是并未走上歧途,卻常協官府擒些窮兇極惡之徒,終于在塞北立了名號。江湖上有對他不以為然者,只說他這般做是為了賞銀,可又有多少江湖人能似他那樣將一身功夫用在正途,而不巧取豪奪解錢財之窘的?我正是敬重云兄這點,才一意與他結交!
“他性子不免有些憤世嫉俗,當初并不知我底細,相談甚歡之下結拜做了兄弟。后來知道我家世,他竟避而不見。我再三挽留,才讓他消了芥蒂,可無論如何卻不讓我喚他大哥了,可見世俗偏見傷人至深!
白琬珠看他,“夏兄放心,我不是中原江湖的人,自不會聽些閑話便對云大俠生了偏見的!
夏煦便笑,“白姑娘心思剔透,芙衣卻常罵我說個話也要拐著彎子繞半天!
白琬珠不由露了笑意,心道這人倒也有自知之明。
“之后的事便如你聽到的,我邀云兄進莊做客,芙衣也在,那丫頭不常見逆她心思的人,云兄又是心高氣傲不賣她的帳,兩人起初相處并不好,哪知后來……竟生了心思!
“男女之事本就難說!
“是,”夏煦點頭,“我都看在眼里,只是那時芙衣心思淺些,云兄又顧忌著自己身世,也都避著她,并未生出事端來!
白琬珠心念微動,“聽夏兄語氣,似乎并不贊同此事?”
這沉穩的男子便靜默,她一直以為他性子溫和開明,待人也無偏見,可此刻卻黯淡了神色,仿佛默認了她的話。
良久,他嘆一聲:“這便是我同白姑娘說此事的緣由,日后芙衣若找你商量,請你勸勸她讓她三思!
“怎會……我還道你說了云大俠許多好話,是要撮合他倆……”白琬珠訝道,心里卻是有些失望的。
可失望什么?失望竟無一人贊同溫芙衣的勇氣,還是失望夏煦并不像她想的那般好?
她看向他的眼神中,不覺多了絲責備之色。
夏煦并不避她視線,端整的面上仍是笑著,卻含了幾分澀意,“江湖上人人都道我們這些人好不風光,生在名門世家,學的是上乘功夫,也不需為錢財煩憂,日后各人繼承了家業,振臂一呼便有萬人應。是,我們享了太多好處,因此總要有些身不由己的事情,一旦行錯了,便也要承受比他人更嚴苛的后果。我并不能說芙衣什么,卻仍望她三思。白姑娘,我這么說,你能明白嗎?”
白琬珠與他對視,卻是說不出話來。
夏煦又笑一下,“有時候,我卻是羨慕你這般自由自在的!
他話音中有些異樣,白琬珠不由望住他,夏煦卻在這時撇了眼。
兩人一時無語,心頭似乎都涌了許多話,卻一句也說不出。還是夏煦先定了心神,站起笑道:“白姑娘那時若不與我們一同走便無事,同我們這些江湖人在一塊卻是越扯越深了。罷罷,今晚的話姑娘還是忘了吧,我只望能早日擒到剎血魔君,便早日送你到江南,江湖上這些煩心事還是莫扯上身為好!
他神情已是滴水不漏,仿佛先前的澀意不曾存在過,白琬珠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好任他頷首離去。
那淺色的身影越過院落,步子不快,卻很大,似乎急于離她遠遠的。
終于消失于大門中。
白琬珠一向舒和的長眉便不由蹙了起來。
她坐了片刻,心思仍是浮動,于是也起身回客棧。上樓時下意識避開夏煦房門,繞了個圈子回自己房間,并不點燈便和衣躺下。
她的房間對著馬廄,敞開的窗外隱隱傳來白馬的低嘶,她便忍不住如以往心中有事時那般與不在眼前的白馬說話:“你也覺得睡不著嗎?那是自然,像我今日聽了這許多話,腦袋都叫他們攪亂啦!
“那夏煦后來的樣子怪怪的,唉,我越發弄不懂這些中原人的心思了。照他那般說,究竟怎樣做才對呢?若在大漠,喜歡誰便直說才是,哪會顧忌這般多?除非……除非那人另有喜歡的姑娘!边@卻是想到了自己的傷心事。
她怔怔想了半天,嘆一聲:“小白啊小白,還未找到江南,我卻開始念起大漠來了……”
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不是不想,卻是不能。
第四章登門傲天堡分舵(1)
砰砰砰,砰砰砰。
一大早便有人敲她房門,白琬珠倏地驚醒,下床開門一看,迎面便是幾張有些憂色的面容。
“白姑娘,”柳青問她,“芙衣昨晚有來找你嗎?”
白琬珠搖頭。
“那你……昨晚可聽到什么動靜?”
“我不知何時睡著了,似乎……馬匹有些不安分,怎么?”
婁陌一臉蒼白地截進話來:“不必問了,她定是去追那云飛去了!
此言一出,只冷傲天微怔,柳青卻沒什么反應,想是知道溫芙衣心事的。也難怪,姑娘家的許多私己話都只愿與姑娘家說。
冷傲天也只怔一下便猜到了實情,“那丫頭真是亂來,怎會一聲不吭便擅自走了?”
“是我……是我不好,昨晚說得太過分了,師妹定是一氣之下,干脆便真的……”婁陌神情難看至極地頓住,“我去追她!”
“且慢,”夏煦緩道,“事情仍未弄清,也不知她往哪個方向走了,我們還是先去云兄下榻的鳳祥客棧問明白了再決定!
婁陌突地回頭瞪他,一張俊臉幾近扭曲,“便就如這般磨蹭下去,師妹早就同那姓云的跑了!我知了,他是你結識的不三不四的人,你要幫他是不是?”
夏煦便就頓住,眸光微閃,卻轉了臉不再說什么。柳青見狀忙打圓場:“話不能這么說,咱們確是不知道芙衣往哪兒走……”
“大哥哥!”突地一個清脆童音插進,客棧賬房的孩子不知何時上來,笑嘻嘻地喚夏煦。
“鳳祥客棧的掌柜說了,昨天那送我糖葫蘆的人吃完晚飯便退房走了,說是要上西南的小鎮,之后三更時分又有一個紅衣姐姐敲門找那人,問了掌柜后便也走了!
白琬珠心下歡喜:他卻是早讓人去問話了!
于是斜眼看婁陌,瞧他還敢不敢血口噴人。
婁陌臉一陣青一陣白,“西南小鎮是嗎?好,我這就去尋她!”
“婁兄……”夏煦又喚他,面有難色,只在幾人中看了一圈,目光落在柳青身上。
柳青猜出他的意思,當下道:“我同婁大哥一起去,此時正是非常時刻,一人行動總是不妥,再說我也掛著芙衣那丫頭!
夏煦點點頭,“有勞你了,我本該親自跑一趟的……”
柳青便淺淺一笑,“我們這些人中,也就你與冷大哥在辦正事,怎好走開?你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白琬珠聞言心念微動:這柳姑娘倒是個可人兒,說是陪婁陌去,其實是要防他一時沖動與那云飛起了沖突。
便想起溫芙衣的話,只覺眼前這兩人確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從頭至尾,她都不發一言,其實這些人之間,也沒有她插足的余地。
待婁陌與柳青離去,夏煦方蹙眉收回目光,一轉眼,正對上旁邊靜靜看著自己的一雙眸子,他微頓,薄唇輕啟,似乎尋思著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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