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前夕,李安陽主動打電話說要派車來接,夏蕾不想麻煩他,說自己可以請搬家公司幫忙,他卻不耐地打斷她。
「小姐,妳也想想我是做什么的好嗎?妳要請搬家公司?我們不就是搬家公司嗎?看妳是要運(yùn)人也好,搬貨也好,『安陽物流』統(tǒng)統(tǒng)替妳搞定!我們什么沒有,就貨車最多,隨便調(diào)一輛出來幫妳搬家綽綽有余!」
他不容她拒絕,徑自跟她敲定時間。
當(dāng)天下午五點,「安陽物流」果然準(zhǔn)時開來一輛專門用來送貨的卡車,按她家門鈴。
「小姐,妳準(zhǔn)備好了嗎?」似曾相識的聲音。
夏蕾一震,定睛往對講機(jī)螢?zāi)灰磺,竟發(fā)現(xiàn)是李安陽那張酷臉。
「怎么會是你?」她驚愕。她以為他會指派手下來。
「我來幫妳搬家!顾灰詾橐獾亟忉尅!缚扉_門。」
她開了門,讓他和另一名工人上來,兩個大男人身手俐落,沒幾下子就把她指定要搬的東西全放在貨車上就定位。
她帶的東西其實不多,大型家具全留給買主了,剩下的不過是幾箱書籍、衣物,還有她從各國買來的異國風(fēng)味裝飾品。
「就這樣?」輕松搬完后,李安陽有些吃驚!肝疫以為光妳那些名牌行頭就可以裝上一卡車呢!」
「那些衣服大部分是租來的,有些是廠商友情出借!顾卣f!肝覀冏鲞@一行的,穿他們的衣服也算替他們做活廣告!
「原來如此!估畎碴柣腥稽c頭,看她一眼。原來她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種超級敗金女。他若有所思地微笑。
她被他笑得渾身不對勁,秀眉一蹙!负美玻及嵬炅,可以上車了!」
「走吧。」他轉(zhuǎn)身,她卻沒跟上來。
他回頭,看她怔怔地站在原地,最后一次打量自己的窩,屋內(nèi)每一件精心挑選的家具,落地玻璃窗浪漫的威尼斯窗簾,窗外坐擁遠(yuǎn)山近水的好風(fēng)光。
她看著,低斂著眉眼,冬日夕陽的余暉染進(jìn)來,映得她獨(dú)自佇立的身影有些許落寞與滄桑。
李安陽愣愣看著她,莫名地也感染到她的情緒,心弦輕輕地揪著。他看著夏蕾忽然拍拍自己的頰,彷佛要自己振作起來。
她轉(zhuǎn)過身,乍然與他直勾勾的視線相接,芳頰尷尬一熱,故意高傲地抬起下巴。
「走吧。」女王般的命令口氣。
若是平常,李安陽八成又要跟她杠起來,但這回他卻只是默默點頭,一語不發(fā)。
也許是因為他感覺出她傲然的姿態(tài)只是為了掩飾自己一時的脆弱,那堅硬強(qiáng)悍的盾,其實是為了擋去別人的同情。
他收回目光,率先離開屋里,夏蕾鎖上門,跟他一起坐電梯下樓,然后將手上那串鑰匙依依不舍地拋入信箱。
鑰匙離手的那一刻,她感覺胸口發(fā)涼──這么多年一直期待的、屬于自己的家,終于,還是失去了。
她咬住牙,不敢再多看這棟住宅大樓一眼,挺著背脊,筆直地朝貨車走去。
工人將她迎上副座,自己卻不上駕駛席,坐上來的是李安陽。
「你干么?」她瞪他。
「開車啊!」他理所當(dāng)然地回應(yīng),發(fā)動引擎。
「你要親自當(dāng)司機(jī)開這輛貨車回去?」
「不行嗎?」
當(dāng)然不行!他可是安陽物流的董事長耶,一個堂堂大老板竟不惜降低身分開搬家貨車?
她不敢相信,但他似乎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踩下油門,打開音響,自得其樂地跟著廣播上的流行歌曲吹口哨。
她愕然,仔細(xì)打量眼前的男人。
雖是初冬,他卻只穿著件簡單的T恤,簡單到幾乎像是汗衫,配上一條刷白的牛仔褲,腳上一雙球鞋。
他這身打扮,只要胸前再掛上一條粗重的金項鏈,就完全像她印象中的那些藍(lán)領(lǐng)工人了,根本不像個年營業(yè)額近十億的公司大老板。
「你不應(yīng)該這么做的!顾滩蛔〕雎。
「什么?」他瞥她一眼。
「如果你想成為人人敬重的上流社會人士,就不該做這些事。」她很嚴(yán)肅地說。
嚴(yán)肅得令他想發(fā)笑!改男┦?」
「像今天這些事。你不應(yīng)該親自來幫我搬家,不該開貨車,也不該穿得好像工人一樣!顾(zé)備地望著他。
工人?李安陽落下視線,打量自己。不錯,他今天這樣穿是隨意了些,但他不明白這樣的打扮有啥不好,難道非要拿一條領(lǐng)帶來勒死自己才算是上流嗎?
「我說大小姐,我請妳來是教我妹,不是我。」意思是別多管閑事。
「你的形象會影響她!瓜睦俨焕頃捴械陌凳尽!改憧偛幌M驗樗袀沒有品味的哥哥,連帶讓她被同學(xué)瞧不起吧?」
靠!一擊中的,李安陽眼角抽搐。這女人,居然一下子便看穿他的弱點。
他怎么樣都無所謂,但絕不能讓自己的妹妹受一丁點委屈。
「我一定會讓安琪成為人見人愛的淑女,但請你不要連累她!
「馬的,算我說不過妳。」李安陽投降,認(rèn)命地停車,拿起手機(jī),Call公司另一名員工來幫忙。
十分鐘后,一個外表很陽光的年輕人飛車趕來換手。
「老板,我來了!」年輕人精神抖擻地報告。
「阿杰,你怎么騎車來?」李安陽瞥了他那輛老舊的二手機(jī)車一眼!改擒囎釉趺崔k?」
「就把它丟這兒!這種破車,不會有人偷啦,我搬完貨再回來騎就好了!
「這樣來回不是很麻煩?我不是叫你坐計程車嗎?」
「沒關(guān)系啦,我自己明明有車,干么浪費(fèi)這種錢?」
「是公司出錢,又不是你!估畎碴柊姿谎。
「我?guī)凸臼″X啊!」阿杰笑嘻嘻!高@樣不好嗎?老板應(yīng)該大力夸獎我才是!
「馬的,你小子還真會說話!」李安陽忍不住笑。「這趟貨就交給你跟老張了,開到我家去卸貨!
「開到老板家?」阿杰驚訝。
「沒錯!
「真的可以到老板家?」他看起來像開心得快跳起來。
「奇了,你又不是第一次到我家,是在爽什么啊?」李安陽一腳把他踹上車!缚鞚L吧!」
「Yessir!」阿杰戲謔地回個敬禮,和老張一塊兒坐上車,發(fā)動引擎離去。
「好啦,我把事情交代給底下人去做了,這樣歐『老師』應(yīng)該滿意了吧?」李安陽轉(zhuǎn)向夏蕾,似笑非笑地問。
夏蕾不說話,只是出神地看著他。她原以為他是那種自以為是的大男人,沒想到他對自己的員工倒是很友善……
「歐夏蕾,妳在想什么?」她看得他全身別扭。
「我在想,」她愣愣地說!改愀愕膯T工好像處得很好!
「妳說阿杰?那小伙子就像我弟弟一樣!
弟弟?他把員工當(dāng)自家兄弟?
夏蕾凝眉。
「妳該不會又要教訓(xùn)我,說什么大老板不該跟底下員工太親近吧?」李安陽彷佛看透她內(nèi)心想法!肝沂遣粫缘脛e家公司怎么樣啦,不過我們公司有很多老員工都是當(dāng)年跟我同甘共苦一起奮斗到今天的,妳要我拿出老板架子對他們,我做不到!顾芴拱。
「所以你也可以跟他們一起搬家開貨車嘍?」
「我不覺得有什么不好!顾柭柤纭!肝覄偝錾鐣䲡r,也是天天開著貨車南北跑,現(xiàn)在偶爾開開,活動活動筋骨也不錯!
活動筋骨嗎?
夏蕾沈吟,他這么想,別人可不會這么看。
身為大老板,就該有大老板的架子,他也許自認(rèn)為這叫親和力,別人看了只會覺得他自甘墮落。
介紹他那期的商周她也看過,她知道他是白手起家,小時候不學(xué)無術(shù),在市井當(dāng)混混,后來父母去世,為了照顧唯一的妹妹,他去當(dāng)貨車司機(jī)。走了幾年貨,他偶然發(fā)現(xiàn)國道客運(yùn)很有商機(jī),透過關(guān)系借調(diào)了幾輛車運(yùn)送年節(jié)假期訂不到車票的返鄉(xiāng)客,沒想到生意愈做愈大,從客運(yùn)到貨運(yùn),又將業(yè)務(wù)拓展到宅急便、快遞、報關(guān)等領(lǐng)域,終于成為臺灣物流業(yè)的亮眼新星。
對他的奮斗史,她略微知曉,也明白當(dāng)時肯定有不少人陪著他一路走到今天,但這并不代表他可以允許員工跟他相處時沒大沒小。
「不管過去的你怎樣,你要記住,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個大老板!顾従彽亍⒄Z重心長地說道。
「所以我應(yīng)該學(xué)會怎么當(dāng)個高高在上的大老板嗎?」李安陽諷刺地接口。
「沒錯!顾币曀垌纬。
她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論點有何錯誤,她堅信自己才是正確的。
「馬的!」李安陽又氣又無奈!笂呥@女人,真是一板一眼到要人命!
「請李先生不要出口成臟,另外,多謝你對我的稱贊!顾3置鏌o表情。
什么多謝?她當(dāng)他的抱怨是在贊美她嗎?李安陽瞪她一眼,卻赫然發(fā)現(xiàn)她清瑩的眼似乎隱隱閃著光。
那是笑意嗎?這老是正經(jīng)八百的女人也懂得開玩笑,也有幽默感?
李安陽狐疑,想再看清楚,那光芒卻一閃即逝,教他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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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妳真的來了,真的來了!」
夏蕾剛踏入李家位于山區(qū)的豪宅,還沒來得及端詳新住處,李安琪便熱情地迎面飛撲而來。
「我好高興,謝謝妳,謝謝妳肯來教我,歐小姐,真的謝謝妳!」她興奮不已。
夏蕾不著痕跡地打量她。
懶洋洋垂在肩際、干燥分叉的長發(fā),雜亂的濃眉,缺乏水分的唇,臉上拙劣的、完全沒顯出特色的妝,蕾絲過多的衣袖里勉強(qiáng)擠出的兩只肥圓臂膀,還有這咚咚跑來、大呼小叫的不合宜舉止──
這女孩,有太多必須改造的地方,是個挑戰(zhàn)。
不知怎地,她忽然感覺一陣奇異的心跳加速。改造一個女孩,證明她是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璞玉,讓她成為人見人愛的淑女,這任務(wù),想來竟是如此令人熱血澎湃。
「叫我老師!顾龑ε⑽⑿!笍慕褚院螅瑠呉耆犖业脑。」
「是,是!我一定聽話,歐老師,妳說什么我就做什么,絕對不會令妳失望的。」李安琪急切地保證。
她太開心了,時尚圈最有影響力的女神要親自指導(dǎo)她呢!歐夏蕾一定有辦法改造她的,一定能讓她成為全校最受歡迎的女生。
想到那一天終會到來,李安琪心兒怦怦跳。
「哥,我?guī)W老師去看她的房間。老師,請跟我來!顾_心地將夏蕾迎上二樓,來到一間特別為她重新裝潢的臥房。
「老師,妳看看,還合妳的意嗎?如果有哪里不喜歡的,請妳告訴我,我馬上讓哥哥想辦法改!
「謝謝!瓜睦僦x過少女的好意,眸光流眄,梭巡房內(nèi)一圈。
水晶吊燈、四柱床、波斯地毯、鑲金邊的家具以及略微高起的角落平臺上,優(yōu)雅慵懶的貴妃榻……完完全全的法國宮廷式裝潢。
俗麗不堪。
夏蕾暗自下評語。如果這就是李家兄妹的品味,怪不得這女孩會在學(xué)校里被人嘲笑是暴發(fā)戶出身。
她悄悄嘆息,轉(zhuǎn)身望向李安琪,原想直截了當(dāng)批評一番,但一見女孩討好又期盼的表情,忽地頓住。
「老師,妳喜歡這間房間嗎?是我特別為妳布置的喔!」女孩眼眸閃閃,很明顯地是想得到她的贊美。
她說不出口!膏拧不錯!顾懔耍裉焓堑谝惶,關(guān)于導(dǎo)正品味的事,以后慢慢再說吧。
「有沒有缺什么東西?」
「沒有了,這樣可以了!
「老師要不要我?guī)兔φ硇欣??br />
「不用了,妳家不是請了個傭人嗎?請她過來幫忙就可以了!
「妳是說瑪莉嗎?好,我叫她來!估畎茬黥嫒伙w出臥房,將近十分鐘后,一個菲籍女傭才姍姍來遲地出現(xiàn)。
「小姐有什么事?」她用生硬的華語問道。
夏蕾打開紙箱,抱出一套套以塑膠套仔細(xì)收好的名貴衣裳,暫且擱在大床上。
「這些衣服需要先燙一燙,能不能請妳幫我?」
「好!宫斃蝾I(lǐng)命,搬來熨斗和燙衣服的架子,隨手拿起一套套裝,扯開塑膠套,也不看清楚洗滌標(biāo)簽上的指示,就往燙衣架一丟,拿起熨斗。
夏蕾正在整理書籍,偶然回頭一看,見她兇神惡煞似的提著熨斗,嚇了一跳。
「等等!」她連忙起身阻止瑪莉。「這衣服是亞麻料的,要用高溫燙,妳應(yīng)該從需要低溫燙的衣服開始,像這件,」她挑起一件真絲襯衫!笭C以前記得鋪上一層白布!
「白布?」瑪莉一臉茫然!笧槭裁?」
「為了保護(hù)衣料啊,這樣才不容易燙壞衣服!
「為什么要墊?好麻煩,我以前燙先生跟小姐的衣服,都沒這么麻煩。」瑪莉不客氣地抱怨!阜凑覡C好就好了!」
夏蕾蹙眉,忽然憶起那天在咖啡館碰見李安陽時,他身上那件縐巴巴的西裝外套,有這樣漫不經(jīng)心的女傭,怪不得他看起來總是邋里邋遢的。
「算了,還是我自己來好了!顾艞壵埇斃驇兔。「妳出去吧,謝謝妳!
「一下要燙衣服,一下又不要,真麻煩的女人!宫斃虻吐暪緡佒x開。
看起來她很怕「麻煩」。
夏蕾苦笑。是她這個客人太機(jī)車嗎?還是李家的傭人太習(xí)慣沒規(guī)沒矩?
傭人的態(tài)度有必要改進(jìn)。她在腦海里的清單上又加上一筆。
正當(dāng)夏蕾在房里苦笑時,李安琪也在廚房里跟李家的廚師爭執(zhí)。
「不行啦,丁叔,今晚的波士頓龍蝦一定要用焗烤的啦,我看雜志上說這是歐老師最愛吃的!
「我說一定要用白酒蒸,這樣才好吃!苟∈搴軋猿。
「拜托啦,丁叔,我知道你以前在五星級大飯店工作過,很有自己的一套,可是今天晚上是歐老師在我們家吃的第一頓飯,我希望能讓她吃到她喜歡的口味啦!」
「不行,一定要用蒸的!
「丁叔……」
「請妳出去,小姐。」老廚師堅決地將李安琪推出廚房。「不要再打擾我工作了!
李安琪無奈地站在廚房門外,咬唇。
回到客廳,正巧遇見喃喃自語走下樓來的瑪莉。
「妳怎么下樓了?我不是要妳去幫忙歐老師整理衣服嗎?」
「她說不要我?guī)兔α!宫斃虻裳邸!敢幌乱獛兔,一下又不要,真麻煩!?br />
「什么?歐老師不要妳幫忙?」李安琪臉上三條線,有不祥預(yù)感。
這個做事懶洋洋的外籍女傭該不會得罪了老師吧?
她焦急得臉發(fā)白,想立刻沖上樓,偏偏又撞上剛從李安陽書房里走出來的阿杰。
「嗨!」阿杰一見到她,笑得超燦爛。
「你怎么還在這兒?」她沒好氣地瞪他!笘|西不是都已經(jīng)搬完了嗎?」
「我──」阿杰被她一瞪,笑容收斂,眼神一黯!甘抢习辶粑腋鷱埵逑聛,說要請我們喝杯酒!
「是哥留你下來的?」
「嗯,我……呃,馬上就要走了。」
「那還不快走?」李安琪冷淡地下逐客令,沒心情跟他多說。
他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黯然點頭!改俏蚁茸吡耍瑠叾啾V!
語畢,他默默離去。
李安琪朝他的背影扮了個鬼臉!赣憛挘趺次业侥睦锖孟穸紩龅竭@個人?真倒楣!」
「倒什么楣?」深沈的嗓音在她身后揚(yáng)起。
她回眸!父纾
「妳怎么對阿杰說話這么不客氣?」李安陽不贊同地揪著眉,他方才站在一旁,把一切都看在眼底!笂呌憛捤麊?」
「我──」李安琪一窒!敢舱f不上討厭啦,只是每次看到他就覺得很煩!
「為什么?他是哪里招惹妳了?」
「不知道!估畎茬鬣街!阜凑揖褪遣幌矚g見到他!
「他是好孩子。雖然窮了點,才高職畢業(yè),可是做事很認(rèn)分,很肯打拚。」
「我知道,看到他就讓哥想起從前的自己,對嗎?」李安琪撇撇唇!负美,我知道了,以后會對他客氣一點,行了吧?」
「這才乖!估畎碴枬M意地揉揉妹妹的頭。
「別說這些了,哥,我很擔(dān)心呢!
「擔(dān)心什么?」
「我怕歐老師生氣!估畎茬骺嘀!竸倓偓斃蛘f了,她被老師趕出來,不讓她幫忙,我想一定是瑪莉惹她不高興了。怎么辦?」
「算了吧,那女人什么時候高興過?」李安陽半開玩笑。
「哥!」李安琪跺腳。
「好好好,我知道了,待會兒吃飯時我找機(jī)會跟她道歉,行了吧?」
「嗯!估畎茬鬟@才放心地點頭,可只一會兒,她又擔(dān)憂起來!父,丁叔堅持龍蝦要用酒燙,不用焗烤的,怎么辦?」
「用酒燙好!有什么關(guān)系?」
「關(guān)系大了!歐老師喜歡奶油焗烤龍蝦。」
「妳怎么知道?」
「我從雜志上看來的,那篇文章哥不是也看過嗎?」
這么說來,似乎是有點印象。李安陽聳聳肩。女孩子就是女孩子,老是注意這些枝枝節(jié)節(jié)的小地方。
「無所謂啦,反正龍蝦就是龍蝦,怎么煮有什么分別?」
「可是我怕老師不喜歡……」
「好了,妳別緊張兮兮的,安琪!估畎碴柵跗鹈妹脠A圓的臉,溫聲安慰她!鸽m說我請歐小姐來當(dāng)妳老師,可是妳也用不著把她當(dāng)女神伺候。±潇o點,那女人再怎么機(jī)車,也不會介意這點小事的。」
應(yīng)該不會吧?李安陽暗想。坦白說他也沒把握,夏蕾總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有時看似很挑剔,難以親近,卻又有溫柔善解的一面。
她是個矛盾的女人,他捉摸不定。
「真的不會介意嗎?」李安琪不放心地再次確認(rèn)。
呃,這個嘛──「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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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該隨口保證的,夏蕾真的介意,而且非常介意!
但并非如李安琪想象的,是介意烹調(diào)方法,而是食材本身的新鮮度。
她只嘗了一口今晚的主菜龍蝦,便放下刀叉,拿起餐巾,優(yōu)雅地拭了拭嘴角。
李安琪提心吊膽地望著她的動作!笟W老師,有什么問題嗎?是不是這龍蝦不好吃?」
「嗯。」夏蕾沈吟,數(shù)秒,決定直率地說出口!杆∥抑毖裕矣X得這龍蝦好像不太新鮮!
不新鮮?
李家兩兄妹對望,李安琪的表情是驚恐,李安陽則是微微皺眉。
「是、是哪里不新鮮了?」李安琪嗓音發(fā)抖!肝页圆怀鰜硌!」
「可能被酒味蓋掉了吧。」夏蕾解釋。
「是嗎?」李安陽閑閑地望她!富蛘呤菉叺奈独俑鷦e人不一樣?」
「哥!」這挑釁的口氣嚇了李安琪一大跳,驚喊出聲!改阍谡f什么?!你別亂說話啦!」
要是惹歐老師生氣,不肯留下來教她就糟了!
「老師,妳真的覺得龍蝦不新鮮嗎?」她急切地問。
「嗯!瓜睦俸芸隙。
李安琪心一沈。怪不得丁叔堅持要用酒燙了,原來是想掩去不新鮮的腥味。
「那這樣吧,我們不要吃這些了,我……我請老師到外頭吃飯!」
「為什么要到外頭吃?」夏蕾揚(yáng)眉。「請貴府的廚師再重新做過就好了啊。」
「要丁叔再做過?」李安琪啞然。如果她真的如此下令,那個脾氣暴躁的老人不發(fā)飆才怪。
「妳該不會不敢跟他說吧?」見她猶豫的表情,夏蕾大概猜出她想些什么。
「我──」李安琪尷尬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她是真的不曉得該如何啟齒。
夏蕾蹙眉!嘎犞茬,妳是這個家的女主人,妳有權(quán)對自家廚師提出要求,他既然敢用不新鮮的食材欺瞞主人,就要有心理準(zhǔn)備受到責(zé)備!
「可是──」
「瑪莉!」夏蕾揚(yáng)聲將女傭喚進(jìn)餐廳。「請廚師過來一趟!
「為什么?」瑪莉奇怪地問。
「妳不必問!瓜睦倮涞乜此谎!钢还馨阉堖^來就是了。」
「好吧!宫斃蜻@才乖乖領(lǐng)命離去。
好有威嚴(yán)!李安琪崇拜地望著眼前氣度昂然的女人,好希望自己能有歐老師一半架勢。
「等會兒廚師過來,妳來開口跟他說,知道嗎?」
「我?」李安琪愕然指向自己,求救的目光瞥向李安陽!父纭
李安陽接收到妹妹傳遞來的訊號,試圖打圓場!肝艺f歐小姐,我看這道龍蝦也還好啊,有必要把事情搞得這么僵嗎?」
「就是因為你這種得過且過的態(tài)度,貴府的傭人做事才會這么漫不經(jīng)心。」對他,夏蕾可就沒對安琪那么溫柔了,毫不客氣地指責(zé)。
當(dāng)著妹妹的面被個女人潑冷水,李安陽頓覺不是滋味!笂叺囊馑际,因為我對這些傭人太好了,所以他們才會瞧不起我跟安琪嘍?」
「工作態(tài)度散漫,等于是瞧不起主人,你應(yīng)該好好教訓(xùn)他們!
「又要我端起架子來嗎?」
「堂堂『安陽物流』的董事長,應(yīng)該不會畏首畏尾吧?」她下戰(zhàn)帖。
李安陽氣結(jié),胸口一把火直飆上來,剛巧丁叔于此刻來到餐廳,很傲慢地問:「聽說歐小姐有事找我?」
夏蕾不說話,挑釁的目光直接望向李安陽。
他明白她的意思,她是要看他有沒有膽教訓(xùn)自家傭人。他猛然扭過頭,瞪視端著一副不耐表情的老廚師,怒火更熾。
這老家伙!害他在這女人面前丟臉,可惡!
「丁叔,你老實說,今天的龍蝦不是新鮮貨吧?你到底從哪兒弄來的?」
丁叔彷佛沒料到他會忽然這樣疾言厲色地質(zhì)問,一時措手不及,愣在原地。
「你說話。
「我……是誰說這龍蝦不新鮮的?」
「是歐小姐。怎么?你不服氣嗎?」
「這龍蝦很新鮮!苟∈遄煊驳匦Q。「我看是歐小姐的味蕾有問題吧?」
和他方才說的話一模一樣,但不知怎地,聽丁叔也這么嗆聲,李安陽心頭卻強(qiáng)烈地不舒服。
除了他,居然有人敢用這種態(tài)度跟夏蕾說話?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可惡!
「歐小姐的味蕾,輪不到你來評斷!」他握拳搥了下桌面,嚴(yán)厲地將他斥責(zé)了一頓,然后命令他撤回桌上的菜,重新再做新的料理來。
他發(fā)火的模樣猶如一條火龍,把丁叔驚得整張臉蒼白,誠惶誠恐地連聲答應(yīng),一溜煙逃回廚房。
就連旁觀這一幕的李安琪都咋舌!父,你真的生氣了耶!
廢話!當(dāng)然生氣。李安陽沒好氣地白妹妹一眼。自己家的傭人敢對客人不客氣,害他這個做主人的在客人面前顏面掃地,怎能不教他氣炸?
最可恨的,今晚坐在這餐廳里的貴客不是別人,恰恰是他最頭痛的女人。
他轉(zhuǎn)過頭,陰郁地瞪向靜靜坐著的夏蕾!笂厺M意了嗎?歐『老師』!
她凝視他,許久,許久,櫻唇淺淺地、若有似無地彎了彎,像櫻花飛落似的美麗又調(diào)皮的微笑。
他怔愣地瞧著,火氣全消。
這女人,前一秒還囂張得讓人火大,后一秒?yún)s又笑得這么可愛清甜,簡直教人……唉,他都不知該說什么好了。
「李先生,如果你不介意的話,以后我也會教導(dǎo)令妹怎樣擔(dān)負(fù)起女主人的責(zé)任,管理這個家,可以嗎?」唇畔的笑意慢慢地、慢慢地加深。
李安陽懊惱地發(fā)現(xiàn)自己竟有些心悸。只不過是個笑。∷擅葱奶斓孟駛對偶像發(fā)傻的青少年?
「我能說不可以嗎?」他粗魯?shù)孛蛽]手,藉以掩飾自己的動搖!鸽S便妳高興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妳是老師!
「多謝!顾难诺氐乐x。
而他,只能暗暗氣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