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王說:清持,你言語玲瓏,才智過人,不如就留在宮中,輔助本王參謀朝中瑣事。
參謀?我想了想,這倒也是個不錯的官位。
閑來無事,胡混幾句,又可過得一關,這官位好當。
我謝過恩典,總算跨出了第一步。
接下來的事情誰也控制不了,要發生的總會發生。
我依然住在相國府,司馬燕玲依然沒有給我好臉色看。
在宮中的時候,我和司馬燕玲伴著新王,一左一右,楚河漢界,各自為政。
我與司馬燕玲極少交談,新王問話,我們一個答南一個答北,漸漸地,就連新王也看出不妥。
一晚,我留在宮中陪伴,王遞過來一杯清酒,問:
“清持,聽聞現在你住在相國府?”
“是!蔽掖穑骸巴鯙楹斡写艘粏?”
“清持,舊朝未亡之時,你在宮中是何職位?”
“清持雖常在宮中行走,卻沒有任何官位!蔽艺f。
“這就奇怪了,”王挑了挑眉說:“沒有官位,但卻得信于朝廷,又是什么原因?”
我抬眼看著面前的人,我自然不會天真地以為他這樣問是因為他不知曉內情,他不過是有意刁難。
“我朝以前奉行一種習俗,”我說:“每逢天祭之期,必定大費周章舉行興典,其中需要專司禮儀的祭師主持大局,清持自小生長于國境邊界的靈廟,從小便已被教導知曉一切神職事務,遂留在了宮中效命,但祭師之職并沒有官階!
“原來如此。”王扮作恍然大悟,隨后又說:“怪不得聽卿家言語之間有過人的智慧,原來早已洞破天機。”
“實在不敢,天祭儀式不容兒戲,每年朝中君臣同拜,也不過是祈求國泰民安,天下太平。”
不過這種祭奠湊效不湊效倒是有目共睹,神心者一年膜拜幾次猶如早午晚三餐,到了最后,還不一樣被神遺棄。
兵敗如山倒。神力有限,閣下請自求多福。
“原來趙卿家還有這種能耐,有機會本王倒要開開眼界!
“適逢本年大利,若我王喜歡,可于數月后定個祭天之期!
“也好,本王也未曾見過這歷來的祭天儀式,此事就交由趙卿家去辦吧!
我接過懿旨,但心情并不覺愉快。
事實上我哪里曉得如何祭天,我不過是小時在廟里見過,剛好被王逼問,不得不順口雌黃。
記憶中那一次的祭奠甚為盛大,真正的神祭師站在高高的臺上,搖晃著手中的杖,口中念念有詞,一副瘋癲模樣,看的人只覺膽戰心驚。雖然如此,臺下的人一見神杖朝天揚起,莫不又跳又叫,刺耳的吶喊,一直縈繞不散,直達天際。
祭天。真是不堪入目的場面。
有人被縛在單簿的木筏上,那是送給天神的祭品。每年一次,總得有人犧牲。
那年我站在高臺上,眼看著木筏上的小小人兒掙扎哭喊,竟沒有人聽見。
除了我。
我捂著雙耳,猶聞得那聲聲的咀咒,他說:我會回來!我一定會回來!我就算變成厲鬼,也要回來這里報復你們所有的人!我要放一把火,把這里燒光殆盡!放開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
他被推向河中的漩渦,那無休止的漫罵逐漸遠去,最后化成尖銳的一聲驚叫。
我閉上眼,只覺連心也跟著沉了下去。
師傅輕輕地撫摸我的頭,因為我在夜里偷偷地哭。他對我說:清持,不必傷心,這是他的命。
還有,你的命。他說:有一天,你也要面對,自己的命。
我聽不進去,還是不停地哭,師傅嘆了口氣。
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我已不記得。
但在那個時候,那個人出現,改變了我的未來,他叫司馬燕玲。
跟我走,清持,跟我走。他說。
不行。我不答應,我不能離開,我不能。
為什么?為什么?清持,你本不屬于這里。他說。
我們相持不下,爭執了起來。
醒來的時候,我忘記了爭執的內容。
窗外的風卷起薄薄的紗,一波一波吹拂進來。我一時之間不知身處何地。
周圍的景致有異,這里不是相國府。
我輕輕地摸上臉頰,不知何時出了一身的冷汗。明明不是惡夢,卻象經歷一場生死浩劫。
門外有聲響,我赤腳跳下床塌,前往查探。
我拉開門,一個正在打嗑睡的侍童應聲向后倒了下來,馬上驚醒。他好象受到了驚嚇,幾乎是跳了起來,他說:“奴才該死,奴才不是有意要睡著的!”
我覺得好笑,于是板起臉來說:“好大的膽子,輪值的時候膽敢妄顧職守,若是遇上刺客,你該當何罪?”
那個小侍童聽見我如此生氣,更嚇得面無人色,他說:“請趙大人高抬貴手,饒了奴才這次吧!
“饒了你?”我哼了一聲。他馬上跪伏在地上,連氣也不敢喘一下。
“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問。
那侍童一呆,似乎對我所問的問題有點不知所措。
“這……這里是宮中啊!彼f,生怕說錯了答案又會被莫名其妙地怪罪下來。
宮中?我如何在宮中睡著了竟不曉得。
“你退下吧。”我說。
侍童身體僵直,跪在那里一動也不動。他訥訥地說:“大王吩咐小人要守在此地侍奉趙大人的!
是嗎?那好。我隨手拿起桌上的一只花瓶,對他說:“給我到南塘去取一瓶水來!
侍童接過,恭敬地退下。
我不知該好氣還是好笑,現在連要遣走一個下人,都得花不必要的心思。
長庭上點著燈火,火光搖晃,煙霧迷蒙。
我順著長庭上的走道行了過去,雖曾一直住在這深宮之中,但陪伴著昏君的那一段日子,除了呆在主殿我幾乎是哪里都不去的。
只不過是換過一個君主,這宮內的景致好象馬上自動重新雕砌,一切看起來那樣陌生。
“卿家醒來了?”見到王時他正在燈下夜讀。
“清持不勝酒力,讓王見笑了!蔽艺f。
王笑了笑,他說:“以前也聽過趙卿家是個善酒的人,看來是傳言出了錯漏!
這新王總是無時無刻提醒著我以前的事,不知是什么居心。若是那樣討厭,他大可不必留我在此。我發覺自己越來越摸不透這王者的心思。
見我不作聲,王又問:
“趙卿家,可是有心事?”
我苦笑,空空如也的一個人,又怎會有心事。
我徹夜不歸,司馬燕玲大概又以為我正在施展渾身解數,顛倒眾生吧。
可惜,面前的人明知我是何等人物,卻不動我分毫,這王者比我想象中的還要難應付。
如果事情能一直以這種方式延續下去的話,又會是如何的一番光景?我不禁出神地想。
“清持!蓖踅。
“?”我回過神來,不免有點失態:“什么事?”
“你的魂到底飛到哪里去了?”王問調侃地問。
“與王擔憂的江山社稷相比,清持所思自不在話下!蔽译S便推搪過去。
燈下,王一直看著我,目不轉睛。
他的眼神澄明如水,我發現面前的王者竟如此年輕。
我被他看得有點不安起來,這人的目光有異于我以前所見過的那個昏君審視我的目光,沒有雜念,卻深不見底。
我伸手摸了摸臉,問:“是不是清持在這月圓之夜有什么異變?”
王笑了起來,他說:“清持,你有一種特別的氣質。”
氣質?真是不可靠的東西。我寧愿要那錦衣玉帛,金銀財寶,我才不要氣質。
連續幾晚,我都被王召喚留在宮中陪伴,但這夜深人靜的時候,王卻只在那里挑燈夜讀,我坐在一旁無所事事,不知如何打發時間,甚覺無聊。
我不明白,閱讀理應是件私人的事,要旁人陪伴反會被分心,為何這王者卻堅持把我留在身邊?我在宮中留宿的日子多了,連司馬燕玲也開始察覺到。
他對我說:“清持,你動作之快,令人佩服。”
我生氣,如果這是事實,我不反駁,偏偏事與愿違,我卻有話說不清。
宮中開始忙了起來,司馬燕玲看著那來來去去的人,問我:“發生了什么事?這樣熱鬧?”
他的語氣有點不屑,我已見怪不怪。
以前在這宮中,也經常有奇怪的人進出,為了取悅我,那個昏君不惜工本,招納民間有趣的玩意討好我,這等場面只不過是小菜一碟。
司馬燕玲以為我已得到新王的青睞,于是新王重蹈舊主覆轍,為了我大肆花費。
“所有的東西都得在一個月內準備妥當,”我對司馬燕玲說:“因為一個月后將是新朝的祭天之期!
“祭天?”司馬燕玲皺起眉頭。
“是!蔽艺f:“我對王說我自小通曉師祭的禮儀,此次大奠,我專職那神祭師!
司馬燕玲有點不可置信,他瞪著我,久久不能成言。
“不要罵我!蔽业貙λf:“當時情況超出控制,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神祭師?”司馬燕玲哼了一聲:“你就不怕褻瀆了神靈?”
我笑,早就褻瀆了,無論如何也不會被神所原諒的。
“清持,祭天之期逼在眉捷,你以為你瞞得過天下的人?”知我者莫若這司馬燕玲,只有他最清楚我的過去,他不說,誰曉得祭天是怎樣的一回事,我不需瞞過天下,我只需瞞過本朝文武百官。
“所以,清持懇請司馬大人高抬貴手,助我一臂之力。”
“清持,你以為我會幫你?”
“司馬大人真冷淡,清持不到絕境,也實在是不敢勞煩司馬大人的。”
“清持……我……”司馬燕玲突然說不下去,他被某段回憶扣住,看著我不能作聲。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本應比這世上任何人都要痛恨的事情,現在卻一手策劃,舊事重演。他無法理解。
他下面的話我已沒有機會聽下去,因為王已駕到。
“原來兩位卿家都在此地啊!蓖跽f,不知為何總覺他語氣中有不明的意思隱約浮動:“兩位卿家真是好感情。”
司馬燕玲別過頭去,他討厭聽到別人把我與他相提并論。
我笑,對王行了個禮:“今天大王興致頗高呢!
“是!蓖蹰_心地說:“聽說后山那片林子開了滿地不知名的繁花,本王正有意前往觀賞此番奇景。”
“原來大王也是識花之士,果然是性情中人!蔽艺f,自覺也稍嫌矯情。
“趙卿家若無要事,不如一同前往游玩,也不枉這怡人的景致!蓖跽f。
“那是巧得很,清持剛好樂得清閑,也無甚要事!
“那樣真是太好了……”
我與王你一言我一語,聽在司馬燕玲的耳里無疑就是在打情罵俏,他終于忍無可忍,向王作了個揖,說:
“請恕臣還有公事未辦,不打擾大王與趙大人的雅興了。請王準臣告退!
王看了我一眼,揮了揮手,準奏了。
司馬燕玲火速離場,生怕久留此地,會被更不堪入目的場景剌傷了眼睛。
我冷笑。
何必大驚小怪,比這刺激十倍的他都看過了,為何直到今日,依然無法適應。
王看著司馬燕玲匆忙離去的身影,對我笑了笑。
趙卿家,要起行了。王說。
我收回心神,情況不容人選擇,路只有單程,回首已無退路。
在宮中遇見那個女子的時候,我就已經覺得失策。
“真是巧,趙大人!蹦桥犹羝鹱旖,似笑非笑。身后跟著數名婢女,聲勢浩大,不辱她番邦公主的尊架。
我對公主深深地行禮:“不知公主架臨,有失遠迎。”
公主輕哼一聲,說:“趙大人不必多禮,本公主也不過在此地作客,受不起這里的禮數!
我不作聲。她不領情就算了,我不會刻意逢迎。
“大王呢?”公主問:“趙大人不是一直都與王在一起嗎?”
我一直與王在一起?她到底是聽誰說?
我笑答:“公主真是看得起清持,王日理萬機,又怎會常常流連在清持出沒的地方!
公主又冷哼一聲,對我充滿敵意。
真是枉作小人。就算后宮三千佳麗都對我充滿敵意,也不過是憑白浪費表情。
如今的趙清持哪里還有媚惑本朝君王的能耐,他對我規矩得讓人生氣。
但公主不相信,就連司馬燕玲也不相信。
女人的直覺一旦銳利起來,讓人訝異。公主帶著一雙媚目把我看得徹底,十分不屑。那是因為她覺得我對她有威脅。
不是不覺得委屈的,明明什么都未來得及發生,卻沒有人認為我是清白的。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趙大人可有閑暇?可否借個時間陪本公主聊一聊?”
“公主盛情,清持自是樂意奉陪。”我說。
公主起步向前走過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
接下來要她要對我說什么,我大概也能猜得出個幾分。
我不作聲,她要說什么都隨她好了,竟淪落到要與女人爭寵,真是讓人提不起興趣來。
“趙大人,大王最近總是雜務纏身,行事匆忙,我倒是想知道有什么大事讓他分不出身來?”
“大事?”我說:“本朝日日有不同的事情發生,無分大小,大王皆喜歡親力親為,不負眾生!
“貴朝每年俸祿過千萬,難道就沒有能臣賢士可與大王分憂?”公主語帶嘲諷:“就以趙大人為例,如今也不正是有暇陪本公主在此地閑談!
“說得也是!蔽铱戳怂谎郏骸肮髂耸潜境纳腺e,遠道而來,想必也是為了大事,實在不應有多余的時間陪清持在此風花雪月!
公主輕笑起來:“趙大人,貴朝與我國一向有邦交,既能互利互惠,何不讓兩國的聯誼更進一步!
“更進一步?”
“我國已經修書至貴朝,相議和親的事誼。”公主對我說,一邊留意我的表情。
可惜她無法如愿,我的表現令她失望。
就算她有朝一日得道成仙,又與我何干?公主要出嫁,誰也阻止不了。難道她以為我會中途截劫,壞她好事?
簡直好笑。她不必防我至此,我還未成氣候。
她在擔心什么?還是她已經看出了什么?
“真是一樁喜訊,”我說得極不為意:“此乃本朝之福!
公主沒有作聲,可能是我的反應太過正常,令她不知如何接話。
“我本人也對此次的婚事極滿意!惫魍蝗徽f,氣焰一下子消失了許多,她看著前面的池塘,里面漂亮的錦鋰一搖尾巴,游到了別處去。
“我最近都睡得不好,覺得自己有點神經過敏。”公主自嘲地笑了笑,抬起手來扶了扶發上端正的髻:“說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話,讓趙大人見笑了。”
我也陪著牽強地笑。這個女人,硬的不對頭,便來軟的,看來是志在必得。
“我王九五之尊,若真要迎娶公主,必定普天同慶,本朝禮數自不會敷衍!
公主點頭,她身份非同凡響,嫁得不夠風光,在異國還敢奢望有一席之地?她當然比誰都緊張,所以才如此怕我。
這個世界沒有絕對的肯定,也沒有絕對的保障。
她怕我會成為她的變素。
就象司馬燕玲。他也是我的變素。
夜深人靜。
我坐在池邊發呆的時候,再次見到那位少年。
他就坐在池塘的另一邊,偷偷地看我。我一直沒有發現他,是因為他悄悄地隱身藏在石山后面。
我被那一段琴聲驚醒,我抬起頭來,便看見了。
他一直看著我,只隨手在琴線上撩撥了幾下,他不過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
我對他微笑,他馬上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
月亮在水中浮浮沉沉,我站起身來向他走過去,少年十分驚恐,身子微微地向后縮。
“怕我?”我問。在他身邊不遠處坐下。
少年見我沒有什么行動,過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叫什么名字?”我又問。
他不答。
“是不想說,還是不知道?”
他呆了呆,才輕輕地說:“我有名字!
“你幾歲?”我已經對他的名字沒有興趣了。
“十五。”他說。
比我還要小,怪不得。
我十五歲時的模樣我自己也記不得多少,但那時司馬燕玲就已經對我說:清持,你作的孽夠多了,快住手。
我不自覺地笑了起來。
“你……很好看。”少年說。
“是嗎?我也這樣認為。”我說,笑得更放肆。
少年臉紅了,他慌忙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
“你這樣說我會失望的!蔽沂Э氐匦Φ霉。
少年不敢再說話,對他來說,我仿似是個來自異界的人。
他永遠無法了解我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就象我也永遠無法理解,何以日子過得這樣枯燥,還會被認為是種幸福。
少年不懂如何應付我,這樣地生澀。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問。
少年點點頭,我倒有點意外。我的名氣果真夠大,好事總不見會傳千里。
真是誰也小看不得,如今是何世道,足不出戶也能知曉天下的事。
“那么我是誰呢?”我對少年暖昧地問。
少年目光澄澈,他說:“你是趙大人!
“答對了!蔽遗牧伺氖郑骸皬椧磺o我聽吧!
少年看了看我,低低地說:“趙大人,你喝醉了!
他擺正琴,細心地調好音:“趙大人想要聽什么曲子?”
“隨便!蔽覄e過臉去。
是夜的關系嗎?我覺得自己變得不堪一擊。就連司馬燕玲也看不出來,這少年心思卻細密得緊要。
我或許真的醉了。我從來都沒有清醒著的時候。也從來沒有干過什么清醒的事情。
每一天都過得荒唐,還有以后的每一天,大概也只得荒唐下去。
這是命。清持。
你呢?你的命由誰來安排?我問。
少年回過頭來,他問:“趙大人可是在和我說話?”
我搖頭。
何必理會,是夜太濃,才會讓人忍不住多說了幾句。
少年的曲藝進步了,看來是下過苦心的。
沒有任何事情會停在原地不動,要不選擇前進,要不選擇滅亡。
每一首曲子都是我熟悉的,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聽別人來為我彈奏。我以為我窮極一生也不會等得到。
清持,司馬燕玲對我說:為什么你就是無法象個正常人一樣過平凡的日子?你想要的是什么?
想要什么?我想來想去,都想不出來。
就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才會不斷地去尋覓,要是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還得去花這不必要的時間嗎?我什么都想要,什么都想得到,只要能成為我的,只要你愿意給我的,就全部都給我吧。
一曲既盡,停了下來,我臉上一片冰涼。
少年小心地看著我,我們之間只剩下沉默。
“為什么不彈了?”我問,語氣冷漠。
“因為趙大人聽了我的曲子并不會開心!鄙倌昊卮。
“哼!蔽也恍迹鏁缘锰e自己。
“彈下去!蔽艺f。
少年不說話,只得按我要求的做。
曲子又再響起,那一瞬間,我有砸琴的沖動。
每一次,我對著不同的人彈奏,最想做的事情,是在聽奏者的面前把琴狠狠地砸在地上,徹底地破壞。
說出來也許讓人不敢相信,我最討厭的事情便是彈奏。
初學琴時人還小,那時不過是為了得到某人的贊美。好不容易,那人終于注意到我。為了他一句話,我夜夜苦練,現在回想都覺癡狂。
然后時光過去,許多年后,那人卻害怕起來。
他不愿意聽,于是我也不再想彈。
美妙的音律在少年輕撫琴弦的手下慢慢流動,我躺在他的身邊,細心聆聽。
耳邊聽到的盡是水的聲音,風的聲音,還有夜的聲音。
放眼望去,只看得見一片漆黑的天,沒有一顆星。
我閉上眼睛。
月無邊,寂寞亦無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