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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雪成白 第四章 作者:籽兔
    兩天后,阿洛雪球重返霽雪山。

    雪球振奮精神,殺回洞去,把熊氏兄弟打得變回原形,跪地求饒。心情大爽的雪球問阿洛:“你要熊皮手套還是熊皮大衣?”

    阿洛認真地考慮了一下,“呃……其實我想吃熊掌,你知道我從小家境貧寒,從來沒吃過那玩意兒……”

    “不要不要。 卑⒙宓挠麌樀眯芾洗蠡琶ε吭诘厣峡念^求饒,“熊掌不能吃,熊掌不能吃!咱兄弟倆是粗人,拉完屎從不用草紙,都是用手擦的……”

    “是是是,咱的熊掌奇臭無比,吃不得,吃不得!特別是我,還有腳氣!不信您老聞聞!毙芾隙诤竺,反正老大說什么就是什么,只要能保命就好。

    阿洛聽了直皺眉,雪球一把擰住熊老大的耳朵,惡狠狠的說:“嚇唬嚇唬你們,誰稀罕你們的臭爪子?不過,從今天起,你們給我滾出霽雪山,永遠都不要回來!”

    “是是是!小的這就走!”熊老二看雪球只揪著老大,耷著耳朵準(zhǔn)備腳底抹油。

    “等一下!”雪球喝住他,騰出另一只手死死揪住熊老二的耳朵,“我要給你們留個紀(jì)念,免得你們隔了夜就忘了這個教訓(xùn)!”

    紀(jì)念?什么紀(jì)念?狗熊們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果然,就阿洛眨了十下眼皮的功夫,眼前的兩只狗熊就禿了頂,光禿禿的腦門上就剩下兩只毛茸茸的耳朵,樣子十分滑稽可笑!雪球樂得哈哈大笑,就像個惡作劇成功的孩子。阿洛看著頑皮的球球,也跟著“呵呵”的傻笑。

    剃就剃了,大不了說看破紅塵準(zhǔn)備做和尚唄。眼下只要保命就成啊!熊老大怯怯的問:“狐大仙,我們可以走了嗎?”

    雪球一揮手,瀟灑放人!皾L吧。”

    于是,這倆和尚狗熊沒命般的逃下山去,只剩下一地邋遢的熊毛……

    “好了,你也回去吧。我要閉關(guān)修煉了!

    雪球今天是心情大好,對于阿洛之前的所作所為既往不咎,只求有個清靜的地方讓他臨時抱抱佛腳。家具他也不要了,反正快要升天了,就把這些留給阿洛吧。

    阿洛也很識相,臨走前只是提醒雪球下月十五去泰山的時候捎上他就行。雪球滿口答應(yīng),這么光輝的一刻,有個“史官”記錄全過程也不是件壞事,沒準(zhǔn)還能名垂青史。

    今天,這兩人就此分道揚鑣。雪球盤坐在山洞里聚氣凝神,開始修煉;阿洛則回到了山腳的小屋。

    離下月十五還有十幾天,雪球相信這段日子應(yīng)該可以在一片安寧中度過。

    不過,第二天一早,洞外就傳來了伐木的聲音;雪球努力騙自己什么都沒聽到。

    接著第三天是鋸木聲;第四天是鑿木聲;第五天阿洛拉著一個小木床沖進來大喊:“球球,我做了張小床給你!”

    雪球半睜開眼睛,冷冷掃了一眼那張拙劣的小木床,回道:“滾出去!我在修煉,別打擾我。”

    “噢,那我擱這兒啊!卑⒙灏汛矓[擺正,大大咧咧的走了。

    雪球知道阿洛也是好心,花了幾天的時間給自己做了張床,所以也沒跳起來罵他,怎么說自己都快成仙了,表現(xiàn)的豁達涵養(yǎng)一點也無妨。本以為之后便可安靜修煉,可是第六天,阿洛居然在附近又發(fā)出奇怪的噪音!“嗒嗒噌噌噌”,難聽得要死!

    聽了幾個時辰,雪球終于按耐不住自己的脾氣,氣呼呼的沖出去!“你在干嗎?”

    只見阿洛前面攤了一堆白白的棉花,手里拿著棉花弓,笑呵呵的答道:“我在彈棉花。做幾條棉絮給你用!

    “我不需要!”雪球雙手叉腰,怒氣十足。

    “怎么不需要了?你不是喜歡睡在暖暖的地方嗎?以后你不可能每天縮在我懷里,所以我才想給你打一套棉絮……”

    “那你怎么不在山腳打?跑我這兒干嗎?”

    “我怕那兩只狗熊上來尋仇,所以想一邊干活一邊給你放哨!

    “不需要!你現(xiàn)在給我滾下山去,我要的是清靜!

    “那好吧。”阿洛失望的收起棉花,“既然你要清靜的話,那我這幾天去別的山頭走走,你自己當(dāng)心!

    “噢!

    終于趕走了煩人的阿洛,雪球頓時覺得山明水靜,甩甩袖子繼續(xù)回洞修煉。

    第七天,阿洛像他計劃的那樣,背著個小包袱,開始了鄰座山頭一日游。

    上午的陽光特別明媚,清風(fēng)特別溫柔,阿洛的心情也很好,他一邊爬一邊扯開嗓子唱山歌,“春天那個花開啰~~,雁兒回來啰~~。妹妹你窗前織布喲~~!哥哥我上山砍柴喲~~……喲呵喲呵喲里個呵,妹妹你啥時嫁給哥哥喲?”

    歌聲清脆響亮,五音不全,回聲一波一波的回蕩在山間,驚起飛鳥陣陣,嚇得猿猴亂啼,此起彼伏的噪聲久久不能消失。阿洛“喲呵喲嘿”的越唱越起勁,唱到山洞里的雪球再也憋不住了!他沖出去對著鄰山大罵:“喲呵你媽啦!死書生!再唱宰了你!”

    山那邊來了回答:“球……你說啥?”

    “你、再、唱、宰、了、你!”雪球一個字一個字的吼,對著山說話真累人,每說一句都是回聲連連。

    “我不會唱‘采樂泥’,這是哪兒的民歌。俊

    雪球無可奈何,單手撐著自己的腦袋苦苦思索……決定了,把他叫回來之后給他施個睡眠咒,讓他睡個幾天幾夜!“阿洛,你回來!

    “回來?”

    “嗯。我有急事找你。”

    “好!我馬上來!

    這句話他倒是沒聽錯,雪球摩拳擦掌,準(zhǔn)備用很久沒用過的睡眠咒,可是才一會兒就聽到阿洛的慘叫,“

    哎喲!雪球!救命啊!我掉山溝里了!”

    “啥?”

    “救命!球,我腳擰了!”

    “哈!哈哈!”活該!太活該了!真是報應(yīng)啊!雪球如同意外撿到寶貝一樣,樂得翹起了眉毛!嘴上說著“你等我,我馬上來救你!”,人卻篤悠篤悠的轉(zhuǎn)身進洞了……

    過了許久,零零星星又聽到了阿洛的幾聲呼喚。

    雪球原本認為自己不嘲笑他已經(jīng)很好了,可是實際上,他發(fā)現(xiàn)自己對落難者的無動于衷反而不能專心凝神,一閉上眼,腦海中總會出現(xiàn)阿洛受傷倒在地上模樣。后來不再聽到阿洛的聲音,雪球開始坐立不安……

    偏偏,這天夜里降了一場不小的山雨,“劈里啪啦”的雨聲吞沒了山里的一切。雪球開始幻聽了,總覺得這雨聲里參雜了阿洛虛弱的呼救……跑到外頭看看,黑乎乎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阿洛不會還在山里吧?要不要去找找他?——雪球猶豫著,但是想到這一帶沒什么野狼,再想到阿洛曾經(jīng)害自己掉下馬桶,便又狠下心來。

    回洞坐了一會兒,感到了洞口吹進的冷風(fēng),突然想起來人還有“凍死”的可能,他又跑出洞,對著附近的群山嚇張望。

    “如果阿洛真的死了怎么辦?萬一升仙前天上派人一查老底,查出我在人間害死過人,不不,不是害死,而是見死不救,影響了上天對我的印象,再有幾個強勁的競爭對手,我不就沒希望了?救人是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果因為不救阿洛而導(dǎo)致我升仙不得,豈不是很不劃算?”

    雪球越想越害怕,一個人在洞里轉(zhuǎn)圈圈,越轉(zhuǎn)越快,轉(zhuǎn)到東方翻了點魚肚白,還是決定上另一個山頭尋找阿洛。但愿還來得及。

    雪球奔到鄰山,詢問了幾只地精,很快趕到了出事地點。原來山泥傾流,一整段石階都坍塌,走在石階上的阿洛滾到了山坡下面,好在被一棵多事的松樹卡住,不然真的跌到山底摔成肉泥了。

    “阿洛!”雪球飛下去,掰過阿洛,“阿洛,你醒醒呀!”

    阿洛渾身冰涼濕透,緊緊地閉著眼,身上多處砸傷劃傷,傷口發(fā)炎泛紅,一搭脈搏,好在沒嗝屁。雪球迅速背起阿洛往小屋跑,又是給他擦身更衣,又是給他包扎上藥,折騰了老半天,傷者就是不醒。

    “怎么辦呢……怎么辦呢……”雪球急得團團轉(zhuǎn),“要不要請狐右過來?”

    雪球剛這么一嘀咕,這阿洛“哼哼”兩下睜眼了,雪球急忙撲到他床前看著他。

    不曉得人是不是在受傷的時候特別感性,阿洛一醒就虛弱地握著雪球的手說:“球球,謝謝你救了我!

    “沒、這沒啥……”從來沒有受過感激的雪球這會兒倒不好意思起來了。

    “球球……等我好了,一定還你這份人情,咳咳……咳咳……”阿洛突然咳嗽起來,雪球不太懂醫(yī)道,只會輕輕的給阿洛拍拍,“你別說話了,安安靜靜睡一會兒!

    “嗯……”阿洛欣慰的點點頭,“球球,我可能是受涼了,你可以為我煎藥嗎?”

    “我不識草藥……”雪球知道阿洛一定是被雨淋了之后受涼了,要不剛才他身上不會那么燙。

    “我有現(xiàn)成的,在我的醫(yī)箱里?瓤取

    雪球剛想,要是再不行,就去拜托狐右出診一趟,可是那只高傲的狐貍從來不愿下火云山,有點難度,F(xiàn)在既然阿洛有現(xiàn)成的草藥,那就不用再去麻煩人家了!拔抑懒,我這就去給你煎藥!

    雪球很快翻到了幾包草藥,拿出其中一包開始生爐子煎藥。雪球緊張認真的操勞著,動作利索,不敢出什么差,煎到一半,心底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我自己沒剩幾天時間,為什么要給阿洛煎藥?他是我誰。课覍λ@么好干嘛?”

    然后心里另一個聲音就說——“阿洛好歹跋山涉水,帶著你去狐右那兒恢復(fù)原型,做狐貍怎么可以如此知恩不報?”

    ——“那他之前欺負我該怎么算?”

    ——“他都欺負你什么了?”

    ——“他砍了我的樹,偷我的家具,用洗腳水潑我,還侮辱我!

    ——“樹和家具原本就不是你的,洗腳水那是無心之失,侮辱么……頂多算他嘴壞!

    雪球正在進行激烈的思想斗爭,阿洛又一陣猛烈的咳嗽,把雪球拉回現(xiàn)實。扇起小扇子,還是決定認認真真地把眼下的這鍋藥煎好。

    喝藥的時候,阿洛靠在雪球的懷里,人越發(fā)顯得虛弱,還很夸張地流下兩滴感動的眼淚!扒颍阏婧,謝謝你!

    “不……不用了……”這種感激讓雪球心底發(fā)麻。

    “我的腳扭傷得很厲害,又發(fā)熱又咳嗽,這幾天就拜托你照顧我了。謝謝你!

    “哦……我……我……”雪球很想說:我沒空照顧你,可話到嘴邊還是沒說出口,倒是阿洛進一步撒嬌起來。

    “雪球,這幾天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我很怕……”

    “好……好吧……”雪球不知道為什么,就是狠不下心把病中的阿洛拒絕掉,就先照顧他幾天吧。

    于是,雪球做起了阿洛的保姆。每天給他煎藥做飯,燒水洗臉,搞得像老媽子一樣。五天后草藥用完了,雪球又照著阿洛畫的草藥圖上山去采藥。而往往采回來的都是雜草。

    “為什么?我覺得這棵草和你畫得很像。 

    “拿來我看看。”阿洛接過雜草和自己畫的圖紙對比一下,“哦,我知道了,我畫的不太確切,這草藥葉子邊上的鋸齒紋應(yīng)該在密集一點。你采的這個不對,麻煩你再上山一趟吧!

    雪球幾度被阿洛氣地抓狂,屢次拋棄他跑回山頂。但是每次跑回去了又會偷偷得跑下來偷看阿洛的情況,每次都是看到阿洛饑寒交迫得癱在床上,虛弱無力,眼神迷茫,咳嗽連連,最可惡的是口口聲聲喊著“雪球……你在哪里?”。

    沒有辦法,雪球就算把一個“賤”字寫在手心里,還是阻止不了自己回到阿洛的身邊。還是別跑了,也別氣了,就剩下幾天而已,對自己的修行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拿起小扇子,勤快的為他煎藥吧。把他照顧好了,積點善德,自己才好安心回去。

    不過,阿洛的病沒那么容易好,雪球悉心照顧了這么久還是不見好轉(zhuǎn)。

    這天,專心研究草藥的雪球突然意識到一件大事!

    “阿洛,今天是不是十五了?”

    “十四吧?”

    “不對不對,”雪球不信阿洛的,掰起手指頭,一天一天數(shù),數(shù)到結(jié)果大叫不妙。

    “怎么了?”

    “今天是十五!是泰山的征試啊!”

    雪球的緊張越發(fā)襯托出阿洛的平靜,反正這不管他的事!芭?是嗎?大概是我病胡涂了!

    “我要走了!毖┣蚣奔泵γφ酒饋恚炎郎系牟菟帗锏交@子里。

    “球,別走了。下次再去吧。你若是走了,我怎么辦啊?”

    “不行不行,天界征試百年一次,這對我來說是天大的事兒,我一定要去!

    “你走了,萬一我死了怎么辦?”

    “死就死了,你聽天由命吧!我管不了那么多了!”

    看來孰輕孰重已見分曉,阿洛不快的噘了噘起嘴巴。

    雪球匆匆洗了幾個番薯堆在阿洛的枕邊,“餓了就吃這個,如果我沒被選上我就馬上回來!

    說完,就要走人,阿洛拽住他,很認真地問他:“球球,如果你回來的時候,我已經(jīng)死了,那你怎么辦?”難過?傷心?后悔?

    雪球想了想,回答:“把你埋了!

    之后,阿洛就松手了。雪球如一道白色閃電一般奔了出去。

    過了許久,躺在床上的阿洛坐起來,雙手托腮思考了一會兒,后又摞起褲腳看了看自己紅腫許久不見好轉(zhuǎn)的腳踝……他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藥丸吞服下去。之后,他輕輕的摸了一下腳踝,紅腫立刻消失了。接著,他走到書桌前,拿起自己“苦心編寫”的《群魔志》,翻開,看著雪球的畫像,他淡淡地笑了。

    窗外的陽光照進來,一縷一縷照在阿洛的身上,他就在陽光中慢慢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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