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事在半年后發生了,紹胤衡在挑撥白家兄妹,殺了白薇和擊敗白斂后,竟銷聲匿跡了!
戰場上少了紹胤衡這梟雄,“津虎幫”又群龍無首,散沙一盤不成氣候;關中就只剩無作為的尚唐和姚寺彪的“海逍門”;而回到“柒寶山”的褚極也立即用應天鴻替他招的兵馬,占據尚唐的重都,從南方崛起。而海珞回到“蓬萊島”后,也聯合長王爺一同出兵,幫助褚極打回屬于“晉諾”的江山。而靳南頎應海珞所求,也以東部靳宮的名義協助褚極。
戰時持續兩年后,整個天下的分勢已十分明了,褚極在南征北討中,也逐步建立政權和積累了名望。在戰事完全消彌后,他便決定在南方建立正式的政權,復辟“晉諾王朝”。
瑞陽深居高墻之內,身子是比從前好了,但卻不見精神,總是郁郁寡歡,任誰勸都沒用。大家都知道,她在想紹胤衡。同樣大家都知道那是禁忌,誰也不敢在她面前提他的名字。
時間就在忙碌間走過,轉眼又三年了。褚極的天下算是坐穩了,大伙日夜顛倒地忙乎,總算是能告一段落了。然,這難得的清閑,倒讓瑞陽不能安定了。
“海珞,你是不是要去‘靳宮’?我也跟你去吧……”瑞陽一邊喂著池里的錦魚,一邊百無聊賴地呢喃。
海珞合上手里的書,“你風寒未愈,褚極不會讓你出遠門的!
“褚極都二十五了,是不是該替他想想婚事了?后宮里也該有個女人替他分分憂了!
“說到婚事,是不是該先談你的?男子二十五還年輕著,并不著急。倒是女子二十五了,大姑娘一個還云英未嫁,你覺得呢?”海珞把握機會跟她談這個,免得褚極老在她耳邊嘮叨。
瑞陽不想再說這事了,“那有什么好說的?”
“褚極都嘮叨很多次了,我只是還沒被他煩死!”海珞敬謝不敏地蹙起眉頭,“瑞陽,現在大局已定,你也不用那么操勞了,的確也該找個好歸宿了!
瑞陽聽出她的話里話,“聽你的語氣,好像都替我找到人選了?”
“是官瑋玄,他跟褚極表過態了,明白你從前的遭遇,他不在意。而且私下還向褚極提過親了,不過褚極沒敢答應,怕你不愿意!
“他是弟弟,在我的婚事上,他不敢越矩。所以就托你來做說客!比痍柾耆懿碌今覙O的心思,“而他也挺欣賞官先生,所以也希望我和他共結連理!
“從復國至今,官先生都盡心盡力地幫助褚極,得了大功也不以之居高。相貌堂堂才富五車,在關中是名門大派。你貴為公主下嫁于他,也不失禮啊!焙g罂墒且粡埳徎N舌滔滔不絕,為的就是想瑞陽點頭。
瑞陽抿唇輕笑,“怪不得褚極說你口才好,這回我算是見識到你的妙語連珠了!
“你還笑?說服人才入朝為官都沒你難纏,你到底是給我點回應啊!焙g鬀]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綜合你所說的,我承認官瑋玄是個很好的對象,但他太完美了!比痍柛揪蜎]想過自己的婚事,自然不會給她滿意的答復。
“完美的你還嫌?難道就要不完美的你才愿意?”
瑞陽因她的話愣了下,腦海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張總是似笑非笑的臉,“或許啊……”
海珞留意到她突然的恍惚,心里多少也明白她在想什么。但她不愿提那人名字,怕勾起瑞陽更多的心思。但是,紹胤衡至今仍下落不明,恐怕兇多吉少。她再等,也等不到的。
“草木書軒”,是朝褚極處理公務的地方,里里外外都在瑞陽的布置下,充滿幽雅和寧靜的氣息。
“她真的這么說?”聽完海珞重復今天和瑞陽的談話,褚極也煩惱了。
“你還懷疑?你們是雙胞胎,怎么可能沒感覺到?你說吧,該怎么辦?”
“她總是那么寂寞,她需要有個人能陪著她,讓她依靠!”褚極還是不改初衷。
“你別那么急切嘛,給她點時間,她能緩和過來的!焙g笈卤频锰o,她會受不了。
朝褚極沒理會海珞不贊同的眼神,闊步走向瑞陽所住的“飲雪筑”。當初他是讓她住華麗的“琉璃宮”的,但她沒待上兩天就煩了。一嫌地方太大,二嫌太奢華,三嫌太冷清。弄得他不得不按她的意思,另筑一小雅樓給她。其實,現在想來,她是想念紹胤衡的地方——從前的“戍央齋”就是個雅致舒服的地方。
她為何如此執著呢?難道他值得嗎?褚極對紹胤衡仍是很怨恨,在自己心里,永遠也難以接受他和瑞陽的事。這些年他也有派人打聽紹胤衡的消息,可他真的好像人間蒸發了,任人怎么地雷似的搜查,就是沒任何蛛絲馬跡。他要是真死了還好,要是還活著呢?
走到了“飲雪筑”,他看見瑞陽慵懶如貓地俯臥在美人靠上,木亭里的桌子還置了些小菜和酒壺。酒的香醇撲鼻,褚極知道,她喝多了——心情不好。
無聲地撤去一旁負責伺候的宮女,褚極才步入木亭內。
“怎么喝這么多?”他走過去扶她坐好,背靠在絲絨墊上,“天氣這么冷,你還穿得這么單薄!痹捔T,他又卸下自己的狐毛披風,蓋在她身上。
他的這番體貼的舉動引得瑞陽樂呵呵,“褚極,你、你確定你是我弟弟?你怎么管起我來,比較像父親?”
褚極無奈地嘆息,她每回喝醉,就會胡言亂語,流露出少女的嬌態。加上她的天姿美貌,誰也猜不到她已二十五,“為何又喝酒了?”
她委屈地輕嚷,像個受責備的小女孩,“酒、難道不是要喝的嗎?”
“我只是想問,怎么不找個人陪你喝?”褚極連忙哄她。
“找誰呢?你么?太忙了,我總不見你人影。海珞么?她不是找你說我的事去了?還是官先生?但我不喜歡他,有別人在,我就不能喝個盡興了……”
誰說她喝醉了?或許是亦醉亦醒吧,反正她的腦袋就很清醒,一句話就挑出了褚極的來意。讓褚極頓了一下,一時竟不知該如何開口。
“我這也是為你好,你想想,有個人陪你不是很好嗎?尤其是你寂寞的時候!
“你不懂,我心里的寂寞,不是隨便找個人來陪,就能安穩的!
褚極怕她誤會,急忙解釋道:“當然不是隨便找的,官先生有才有德,他的相貌更不用說,和你很相配的!
瑞陽揚臉飲寒,讓冷風吹得她清醒些,“其實,在你們明示暗示我的婚事時,我就有種感覺,覺得你們是故意不提他的名字,怕我會更思念他,對嗎?”
就算被她說中了,褚極的第一反應也是皺著眉頭否認:“沒那個必要啊,他都下落不明了,我們哪須因他費心神!”
“知道嗎?你每次口是心非時,眉頭都會皺一下。褚極,我們之間何時開始有隔閡了?”瑞陽疲憊地揉了揉肩膀,“你總是透過別人來探我心思,遇到你贊同的,你就二話不說地滿足我一切需求。要是你不認同的,任憑我怎么說你就是硬跟我拗。我是你姐姐,不是外人,你這樣做,我真的很難過……”
褚極無話可說了,他知道自己在某方面處理不妥善。傷了她心,他也很抱歉,“……對不起,我只是希望你能得到幸福。我不要他還陰魂不散地活在你心里,這樣你就不能重新開始!
“我很好,你不用擔心!比痍柌蝗特焸渌,“或許,得不到——永遠是最好的。”
“瑞陽,忘了他好嗎?他如今是生是死我們都不知道,你為何不把握眼前人?”
這晚的風很寒,凝結還含在她眸里的淚,月光下顯得通透、晶瑩,里頭蘊藏的思念,她根本就說不出,也沒有人會懂。掏出他留給自己的凝脂白玉,她相信,五年之約,無論生死,他都一定會給她一個交代。
海珞交待事宜后,就去了靳宮,少了人陪的瑞陽,便幫忙管起最近在城樓上用于傳送書信的驛站,工作在所難免地有所接觸,官瑋玄則負責其中的工作流程。
“上承入宮的部分書信,一定要和王府、貴戚的分開,交由庶民部辦好。而直接面呈皇上的,就交有御書部大人親自上傳,絕不可假手于人。若有任何意外,絕不輕饒!”瑞陽繞著驛站里每個部門走了一圈,也不忘對跟在身旁的隨從囑咐重要的工作。
瑞陽自恢復公主的身份后,如今的威儀更勝從前。她的聰慧和謀略,讓跟在她身邊效命的大臣,沒有誰對她不滿腹欽佩和恭敬的。
“公主,官先生請你去分程室看看!币绘九皝矸A告。
瑞陽先是愣了下,才舉步走去。她心里想:是不是該避避嫌了?但同為工作,因私而走遠,似乎也說不過去。
“公主!
官瑋玄溫文有禮地向瑞陽行禮,看她的目光有愛慕和溫柔。可在瑞陽看來,他的目光總少了某些東西,沒她所習慣的邪氣和寵溺……
“怎么只有你?寅玄呢?”瑞陽生疏而禮貌地對他點頭頷首。
“皇上召他進宮了,大概是商議與‘鄔翰國’互通國商的事!彼幕卮鸩槐安豢,不會讓人覺得越禮或不敬。一切都恰到好處——如此完美。
瑞陽將官寅玄的轉變看在眼里,五年的洗練,他已經能肩扛繁重的國家大事了。只是在私下,他仍像個大孩子,纏著她嘰喳不休。
“這是我給各部門分配工作的目錄,請公主過目后,再往下傳!
他的辦事能力,她從不懷疑。留他在褚極身邊,她也算是做了件功德事。
“也該回宮了,一起吧!
應瑞陽所邀,官瑋玄求之不得,當然答應了。
瑞陽不同以往的皇室女眷,外出巡視絕不會坐華麗的鳳輦,也不會有一大批禁軍隨從。而瑞陽更不會著錦衣繡裳,只是平凡的簡樸素衣。騎著馬在道上,一路還能了解到百姓的生活,也不會引來注目,大肆張揚。
這時,瑞陽和官瑋玄都留意到另一處驛館外,有一隊異國人馬。
“是‘鄔翰國’的人?”瑞陽隱約記得他們的服飾和打扮比較偏愛紅色。
“嗯,他們大概就是‘鄔翰國’派來的使者。”
“這么快就到了?褚極還沒個說法呢。不過,晉諾從前就和他們合作過,那時的國君還較清明,所以效益還不錯。就不知道他們現在的國君勵帝,是否是個正直的人!笔昵暗娜痍,在國未亡時就很清楚國事,對還是記憶猶新。
“勵帝的行事作風果斷,沒登基前就已經很有名望了,是個有作為的君主!惫佻|玄回想著他所打聽來的消息。
瑞陽也沒再多想,駕著馬率先離開。但是,她突然詭異地感覺到有兩道不同的目光同時“盯著”自己。略帶不安地四處張望后,也沒看到有何不妥。
見瑞陽等人走遠了,身隱暗處的一身材魁梧的壯漢——他就是從塞外偷跑回來的姚寺彪。只見他像是陰謀得逞般地摸了下自己厚實的下巴。然后他轉向一邊,朝那處的另一個人影比了個“砍頭”的姿勢,然后猖獗地仰天大笑。
而那處的人影,正是隱匿了近五年的紹胤衡。當他看到姚寺彪那砍頭的動作時,垂在兩邊的拳頭就緊繃地握起,盡管面無表情,但他驟冷的目光泄露出他真正的心情。
“少主,怎么了?”澧感覺到他散發出的寒冷氣息。
“竟被那手下敗將跟著來了!”紹胤衡知道來者不善,“子憐,你和筠妹先去露個面,讓她提防一下。”紹胤衡囑咐著,而他自己還不是時候露面。
隱匿了五年,紹胤衡和騰他們一同在“鄔翰國”里重新立業,轉為經商的生意人了。算是兌現對瑞陽的承諾吧,紹胤衡不再參與江湖事。如今為了有資格光明正大地與瑞陽相聚,他以首屈一指的富商身份,承領下勵帝的旨意,前來“晉諾”商事的同時,更是想向瑞陽提親。
在褚極的“草木書軒”里,瑞陽和官瑋玄正向他說起剛才的見聞。
“那隊商旅是勵帝欽命的,并非皇親國戚!瘪覙O早就收到消息了,“聽說那隊商旅的幕后老板是勵帝的好友,勵帝登基后還是靠他招兵買馬支援的!
“這么說來,是功臣了!勵帝派他來既是器重,也是報恩啊!惫僖f道。
瑞陽覺得關系兩國的大事,還是慎重些,“這可是兩國大事,勵帝沒派皇室至親,而是派他信任的友人,而且對方并沒一官半職,嚴格說來只是名百姓。由他代表‘鄔翰國’簽約,要不是勵帝不把‘晉諾’放在眼里,就是那商人有過人之處很得勵帝器重。”
“一國之事哪能如此隨便交遞,我們還是應慎重些。要不我們先在宮外設宴款待,探探風聲?”官瑋玄提意道。
“于禮不合吧,怎么也該在宮中設宴。不管勵帝是何種心態,來者是客,我們都不能在前頭就落人話柄!比痍査胍磺杏伞皶x諾”的國體為先。
確定來使會在三天后進宮面朝,瑞陽便分秒不松地開始忙乎了。由大殿的擺設、宴會的菜式、賞樂的曲目和席間的伺候人數等,都由瑞陽一手包辦。
華燈初上,皇宮里一片輝煌,剛忙完的瑞陽拖著疲憊的身子,慢悠悠地走向自己的寢宮。她撤退身邊的婢女,實在不喜歡有一群自己不親的人跟著。在瑞陽心里,她們的恭敬太冰冷了,自己的美貌更讓她們覺得不可親近,像是怕褻瀆了仙子。還有自己那高不可攀的身份,她們望而卻步。不像子憐那樣懂她的心,知道她是寂寞的,總是想盡辦法替她解悶。子憐——瑞陽輕笑著,她該是嫁人了吧,可惜自己沒能看到……
婢女們手腳麻利地把燈點亮,烘起暖爐,備好熱茶水等,待床鋪好后,誰也沒敢打擾倚在窗欞上沉思的她,只是如往常地安靜退到筑外候命。
忽然間,什么在晃動?
“夫人!”
這稱呼在她的耳邊消失多久了?如今聽來格外親切、自然,好像她從前就樂于接受般。
瑞陽聞之回首,看見麒的妻子筠兒和子憐兩個俏生生的女子,正激動而熱切地看著自己!
“子憐、筠兒……”瑞陽同樣喜悅的淚忍不住流下,“真的是你們。
子憐也沒分主仆地和瑞陽來個擁抱,“夫人,子憐好想你!”
“瑞夫人,好久不見了。”筠夫人自然沒她們的感情深,但她沒忘瑞陽對她和麒的大恩,心里很高興大家相逢了。
“你們怎么進宮的?”瑞陽沒有忘這重要一點,只稍一瞬,她猛地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輕聲問:“難道是他……”
兩人很默契地知道瑞陽所想,子憐便給了她肯定的回答:“夫人,如你所想,是少主帶我們回來了!
“他——他還活著……”瑞陽沒有絲毫惡意,只是單純地因他還活著而放心了。
筠兒微笑地告訴她:“少主的心,從未遠離瑞夫人。”
“他在哪?”這是瑞陽最想知道的。
子憐秘密地笑著,“這就暫時不能告訴夫人了,不過,過些天吧,少主會主動現身的!”
瑞陽能捺著性子等,也不再追問,“你們這些年都在哪兒?
接著的半個時辰里,子憐簡短地把那段時間的經歷告訴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