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瑪瑙撫著紅腫的左邊臉頰,臉色逐漸慘白,不斷的懇求,“我聽不懂……你們究竟在說什么?岳呢?我要跟他說話!
岳父的手才剛揚起,岳霞芳就已經搶著代勞,掌摑高瑪瑙的另一邊臉頰。
“別笑死人了,你以為那個腦袋動過手術,什么都不記得的小四會是你的靠山?作夢!”
作夢?
盡管岳霞芳是個女人,這一掌的力道沒有她的父親來得狠重,但是麻辣辣的感覺讓高瑪瑙心痛,而且全身疼痛,倒寧愿真的是在作夢……
“我要見岳!”
接下來的日子,一直到出院為止,高瑪瑙撒潑又胡鬧,想盡各種辦法,仍然沒有管道得知岳明桑的消息,更遑論靠近他。
就算是被院方強制驅離醫院,她依舊不死心,天天守在醫院大門前。
守株待兔這方法雖然老套,但是很有效,她終于看見他坐在輪椅上,被人推了出來。
她欣喜的跑過去,趁著隨行的保鏢來不及反應之際,直接撲向他,“岳,你沒事吧?”
岳明桑坐在輪椅上,頭發剃光了,纏扎上繃帶,一身濃濃的藥味,面無表情,一改斯文的氣質,顯得出奇的冰冷殘忍。
“你的槍傷很嚴重吧?我……”
“把這個女人拉開!蹦抗饩季加猩,岳明桑終于開口說話,“瘋女人,你干嘛在這里擋路?”
瘋女人……再也沒有什么話比這三個字更教高瑪瑙寒心了。
“岳,你不認識我了嗎?”
是了,岳霞芳提過,他的腦門挨了一槍,嚴重傷及腦部,所以什么都不記得……也完全不認得她了嗎?
“誰認識你?”岳明桑嫌惡的皺起眉頭,看起來竟然和岳父變臉的嘴臉一模一樣!敖o我滾!”
和室紙門拉開,再度關上。
清晰的聲響讓高瑪瑙陡然一震,指間涼煙的煙灰掉落,嘖了一聲,順手在煙灰缸捻熄煙,快快的往后瞟了一眼,對安靜的走過來的人影微微一笑,旋即又恢復躺在躺椅上的懶散姿勢。
“怎么?你還沒睡?”
凝視著懸掛在夜空的飽滿圓月,她的心神再度恍惚。
在馬來西亞市集的那一夜,夜色也是如此清朗,月亮也是如此圓潤。
“五年了。”高琥珀來到陽臺上,沒頭沒腦的說。
高瑪瑙懂得,“是。∥迥炅!
新加坡,岳明!
盡管那都是已經過去的歲月,不過為什么一閉上眼,仍然歷歷在目,好像才發生不久?
“五年了……說到這,我一直都沒有好好的跟你道謝。”高瑪瑙順手又點燃一根煙,對著高琥珀嫵媚一笑。
“不必!备哏昶降幕卮。
“呵……怎么可以不必呢?謝謝你。”她知道高琥珀的意思。她們是什么交情了,兩肋插刀是應該的,有什么好謝的?可是她非要跟她說一聲不可。
那時候她被岳明桑厲聲趕走,精神崩潰,癡呆得認不得任何人,在異國的街頭上漫無目的的游蕩,不吃不喝,直到昏倒,差點被人當成精神病患,送進療養院,幸好被一路打探消息、及時趕到的高琥珀發現,帶著離開。
等她第三度清醒,又是躺在醫院里。
不過這回是在臺灣的醫院里,三個死黨心急如焚,在床邊輪流看護她,看見她終于張開雙眼,高興得都快哭出來。
“對!要不然我現在恐怕還在哪家瘋人院里鬼吼鬼叫!
盡管高瑪瑙那雙媚眼閃爍著明亮的笑意,高琥珀卻可以窺見最深處的過往傷痛。
“你那個時候的確是在鬼吼鬼叫!彼会樢娧恼f,好痛哪!
“討厭,你留點面子給我嘛!”高瑪瑙嘟起唇,嬌笑著,“對了,我一直忘了問,你那時候是怎么知道我在新加坡的?”
“有人打電話通知我!币蝗灰阅菚r岳門刻意重重封鎖有關她的消息的情況來看,高琥珀再有能耐,也很難在第一時間打探到她的下落。
“真的?會是誰?”高瑪瑙好不驚訝,“男的還是女的?”
“不知道,打電話來的聲音透過變聲器處理!备哏昊叵胫安贿^那人的聲音聽起來相當焦急、煩惱,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哭?
如果是五年前的高瑪瑙,或許會感同身受的掉下眼淚,不過現在已經是五年后了。
“哭泣嗎?”
除了這幾個死黨,她不禁懷疑,還會有誰為自己哭泣?或者是為了那個來不及出生便死去的孩子哭泣?
她很粗魯的捻熄煙蒂,一手輕柔的撫上小腹。
悲哀的是,就連她自己事后也不曾為這個孩子哭泣過。
“不管曾經發生過什么事,一切都過去了!备哏晗袷侵浪男氖,又像是自言自語,逕自轉身,走回屋內。
“呵呵……是!都過去了……”再度恢復獨自一人,高瑪瑙閉上雙眼。
一切都過去了,都拋諸腦后吧!
溫泉假期才結束,高瑪瑙接到一份書面翻譯的工作,屬于急件,于是窩在書桌后,奮力的敲打電腦鍵盤。
叮咚!門鈴聲響起。
找錯人了吧?
叮咚!叮咚!
奇怪,會是誰來找她?
叮咚!叮咚!叮咚!
接二連三的門鈴聲讓她不得安寧,終于放下工作,起身前去開門。
“請問你們找誰?”高瑪瑙奇怪的看著門外有男有女的一群陌生人。
“嗚……”領頭的年長婦人哽咽一聲,哭了起來,“小妹!”
聽到以為早已埋藏在記憶深處的小名,高瑪瑙震驚的看著婦人,任由她哭哭笑笑的摟抱住自己。
“媽媽?”
第7章(1)
新加坡,岳門。
人死了,只下過化為一抔黃土;人病了,也只不過需要病床一張,不管病房布置得再怎么奢侈、完善。
穿著病人服,臉斜嘴歪,四肢肌肉不受控制的震顫,流下嘴角的唾沫散發出隱隱惡臭,醫護人員必須半強迫的扳開他的嘴巴,才能喂灌粥湯。
重度中風,胃癌,關節退化,高血壓……數種重大惡疾全面發作,向來意氣風發的岳父終于被病魔擊倒了,而且倒得如此迅速,事先沒有任何預警。
岳家的子女守候在一旁,緊抿著嘴。
“也許這是最后了……”醫生以遺憾的口吻宣布,等醫護人員打點好一切,隨即退出病房。
岳明桑往前走了幾步,在床邊站定,冷冷的俯視岳父。
他一副金絲邊眼鏡,一頭梳得光亮的西裝頭,一身深黑色的西裝,少了學生時代的溫和,斯文依舊,卻多了一絲深沉狠戾。
這位剛竄起的商業霸主,可以在談判桌上談笑風生、散發魅力,同時在私底下拿對手的企業當早餐吃掉。
青出于藍,更勝于藍!岳明桑的表現一點都不輸給有著“笑面虎”之稱的岳父。
岳父艱難且吃力的轉動眼珠,蠕動嘴唇,好不容易才擠出聲音,“為……什……么……”
為什么?
他這句疑問不只是針對岳明桑,也是針對其他的孩子們。
真的,他不明白自己的兒女究竟在想些什么,竟然在羽翼豐成的時刻反咬他一口,明取暗盜,從他手中奪走大半的公司股權,公然在董事會上趕他下臺,氣得他當場暈倒,再醒來時,就變成這副要死不活的可悲模樣。
別說什么意氣風發不復在,現在他連下床都辦不到,還要別人幫他把屎把尿。
“為……什……么?”岳父真的是又驚又怒。
“爸爸,這有什么好驚訝的?”岳霞芳搶先一步,恨恨的開口,“對敵人不能心軟,遇見礙事的石頭就得踢開它……我們只不過是按照您的教誨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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