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倒頭睡足了一天,第四天想想工作進度已經延后,不得已只好再次披掛上陣,但是天氣不作美,從一早就開始陰雨綿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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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姊君從外面采訪回來,已經接近下班時間,但雨絲卻還在綿綿密密地織著綺夢。才準備走人,美工黃的死人聲音傳了過來:“顏姐!你可回來了!”他說,“頭兒找得你快要發瘋了,快,快,快!”
“什么事。俊辨⒕谥朽洁洁爨,心中早已認定多半是四天的摸魚終于東窗事發,不過摸都摸了,他主編大人又能怎么樣呢?于是趾高氣昂地過去挨批。
“嗨,頭兒!找我什么事啊?”大大咧咧闖進主編室,順手拿過他老大的合家歡,“咦,比起照片上的您老大,好像又發福了噢——”
主編一把抽掉她手里的像框,“笨蛋!這不是你應該注意的事情!”
“耶?”姊君陰陰笑起來,“老大,不是我說噢,你也年紀一大把了,就不要隨便發火了,對身體又不好——”
“混蛋!”主編咆哮起來:“這個也不關你的事情!”
“那好吧!”姊君攤攤手,“你到底要說什么?”
主編蹬了她半晌,終于問:“最近,你跟你老公,嗯,怎么樣?”
姊君呆一呆,然后:“討厭啦!問人家這樣的話題——”他媽的娛記張,一定是他胡說八道了些什么,竟然連主編也驚動了,真不愧是大嘴公,“你不要相信別人亂七八糟的流言,我跟我老公好得很!”
“什么亂七八糟的流言,”主編不勝其煩地揮揮手,“我是問你,你老公有沒有說什么我們報社的待遇問題啦、進修問題啦等等等等的?”他頓一頓,索性挑明了,“他是不是想去美國?”
“美國?”顏姊君失笑,“他為什么要去美國,我還在這里耶!”
“道格拉斯!”主編說了一個名字,竭力想要提醒她的神態有些滑稽。
“什么道——”姊君想笑,然而笑容一下子僵住,“道格拉斯?”
“對!美國紐約道格拉斯報業集團?”主編索性說白了,“有沒有印象?”
有,還有不好的預感一起升上來。姊君猛地跳起來,雙手在主編的辦公桌上一頓亂翻,“信呢?那封信呢?我在上面標明了‘暫壓’的那封信呢?”
“等,等等,等一下!”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主編連忙壓住滿天飛的公文,“什么信,什么暫壓的信?”
“就是,那封,家明的信!”
“林工有信在我這里嗎?”主編大奇。
“就是道格拉斯來的邀請函的回復的那封信!”顏姊君再也忍不住咆哮起來。
“道格拉斯邀請函的回復?”主編想了想,“對啊,上次林工跟我說他已經拒絕了道格拉斯的邀請,但是——”主編揮揮手里的信函,“這次他們寄來的交換工作人員名單當中,”他遲疑地說:“還是有林家明的名字!
“所以找問你那封家明的回復信啊!在哪里,在哪里?”姊君急得跳腳,心里的惶恐越來越甚,不要啊,不要是我想象的那個樣子啊。
“回復信?!”主編像看白癡一樣地瞪著她,“那當然是寄走了,全球快遞,二十四小時必達嘛!”
“不!”姊君一把捂住自己的嘴,惟恐尖叫聲就這樣溢出來,“不要啊——”
“但是那封信,林工交給我的時候我看過!敝骶幇参克八呀浘芙^了道格拉斯的邀請啊。”
“是,啊!沒錯——”姊君絕望地呻吟,“但是,是我,是我把它改掉了!
“呃!”主編一下子愣住。
這件事情的起因是一個弱智女人自私而且愚蠢的打算!但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她知道自己的選擇,并且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去交給那個肯對地說“甜酸苦辣,這樣就是一生一世了”的男人,所有的一切都不應該是為了讓他知道她曾經有過這樣愚蠢的念頭。
只是為什么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就是那么多呢?
“不行!”她猛地從椅子上面跳起來,沖向主編,“給我道格拉斯的電話!
“我看,你是不是先問一聲你的先生——”主編有些遲疑。
“閉嘴!給我電話!”顏姊君的所有肢體語言表現著即將發狂的信息,主編考慮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于是在第一時間里面就交出了電話號碼。
不要顫抖,不要激動,慢慢按下去,這只是一個誤會一個玩笑,一個不好笑的可笑的噩夢——去他媽的,顏姊君,你在騙誰啊,你已經嚇呆了!你連電話號碼的鍵都按不動了。
主編看她一眼,幫她按下了電話號碼,然后自己轉身出去,順手還放下了窗簾帶上了房門。
“嘟——嘟——”接通電話的時間,好長,長得幾乎連她的心跳都要麻痹了,然后一個標準的牛津腔英語從那頭傳了過來,“你好,這里是道格拉斯報業集團!
“啊,啊嗨!”姊君吸一口涼氣,差點連自己從小就使用慣了英語都說不來了,“我要找人,找麥克,親愛的麥克,老麥克!”
“小姐!”對方彬彬有禮地回答,“在我們集團當中,一共有三十八個麥克,四十二個親愛的麥克,還有五十六個老麥克,請問,你找哪一個?”
“狗屎!”姊君一手耙進濕漉漉的長發里面,恨不得把這頭永遠直不了的頭發好像野草那樣連根拔掉,“我找負責晦外交換工作的那個麥克!”她尖叫道。
“那么,是這樣,海外聯系部門有三個麥克——”
“都找!”這個世界瘋了!姊君有這樣的感覺,而最瘋的那個人卻是地。
電話轉接過去,一陣叮吟咚嚨的音樂聲以后,“你好,我是麥克,請問找我有什么事情嗎?”
“麥克,嗯,你好,我是林家明的太太,林,家,明——你有印象嗎?就是負責智能化時事追蹤系統的那個中國工程師——”
“哦,智能化時事追蹤系統的事情是嗎?”對方立刻給了答復,“那是麥克·布里維先生負責的,但是現在他去開會了,有什么需要我轉達嗎?”
“給我他的手機號碼!”
“對不起,太太,這可不行,沒有他的同意我們不能……”
“那么請給我叫他出來接電話!”姊君吼道,“這攸關一個女人的生命!”
“呃,”對方被她的氣勢嚇住,“可以問一聲是哪一位女士嗎?”
“我!”
“哦——”對方拖出一個長音,然后電話“咔嗒”一聲就掛斷了。
“。
于是呆在門外的主編替姊君攔下了一群聞聲而來救命的男人們,“放心,放心!”他解釋道,“里面只是一個已婚婦女在發泄她的憤懣而已,沒有什么大不了的……”
抹一把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汗水還是淚水的濕意,姊君下定決心奮戰到底,再接再厲。于是顫抖的手指按下電話鍵,“你好,我找麥克·布里維——對,是的,非常重要的事情。”
不再歇斯底里的聲音幫助了她,這一次出乎意料的順利,電話直接就接通了剛從會議室里出來的麥克,“這里是麥克·布里維,你好。”
“呃,”姊君簡直不相信自己的好運,“麥克,啊,啊嗨!我是,那個林家明的太太,你,嗯,你好!
“哦,林太太,你好!鄙韵邮桦x的聲音響起來,“請問有什么事情嗎?”
“我,嗯,我想問一聲,我丈夫是不是給您寫了一封信表示他希望來美國工作——呃,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你真的,真的收到一封信,而且確定是他寫的信嗎?”
“林太太,你究竟想問什么?”對方不由失笑起來,“老實說,我的工作非常繁忙,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可否清你去詢問你的丈夫呢?我相信他一定會比我解釋得更加清楚!
“不,不,不!”姊君急起來,“你先聽我說,我犯了一個錯誤——我只是想跟我的丈夫開一個玩笑,所以把他的信改了——對對,我知道我知道我錯了,我給你的工作增添了麻煩,但是我必須更正,就是這樣,呃,你明不明白?”
“我明白了。”對方思考了一會兒,“真遺憾,我們都已經開始為他申請必要的證件了。啊,難怪前后兩個簽名完全不同,我還特地給他又寄了一封征詢簽名的信函——林先生真的不再考慮一下了嗎?或者,我再次給他致電詢問一下?”
“不要——”姊君發出修絕人寰的叫聲,這讓遠在美國的麥克先生都嚇了一大跳,“呃,我的意思是說,這些事情,我會為他搞定的,真的,你相信我!還有,你說你另外還寄了一封信,是寄到我們家里的嗎?”
“是的……喂,喂?”沒有結束語的對話終止于那個神經兮兮的女人突然間掛斷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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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奔!這一生她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單純地明確自己到底要做一件什么事情過,趕回去,趕在家明到家之前回到家里,打開信箱然后把里面所有的信全部燒掉,連一點渣也不剩!
趕回去,跑得再快一點啊,他媽的,為什么沒有計程車?!看不見,等不到,所以只有狂奔。腳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別扭過,雖然穿著典雅高貴的高跟鞋狂奔是作為一個女性記者的必修功課,但是自己也從來沒有發現過原來自己奔跑的速度竟然那么慢。這樣不行,姊君一面跑一面脫下高跟鞋拎在手里,我必須再快,不,比再快的要求還要再高一點得快些!
然而——這天像是瘋了,風聲兩聲,滿城飛絮,怎么看都不是好的兆頭;所有的人更加是瘋了,那么大的風那么大的雨不在自己的家里待著——在家打孩子也好啊,結果卻是全部跑到了街上,還充滿激情地在那里大喊大叫。
總之,今天這個詭異的日子真的不利于狂奔。
那么胸口跳得那么急切的心又是為了什么呢?姊君問自己為什么呢?
一個差勁的決定,一個齷齪的念頭,歸根結底,她是一個自私而且愚蠢的女人。但是,就是不想讓他知道就在前幾天告白的對象原來是這樣的人;不想讓他知道她是這么愚蠢;不想,對!不想他從來就是淡淡的表情里出現哀傷的愁緒;不想在這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變得好起來的時候,所有的美麗就變成了過去——
收回那封信,當這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不能讓他在她之前打開那封信,絕對不可以!顏姊君撤足狂奔。
“對不起,借過,借過!讓我過去!”姊君努力從人群的間隙當中往外擠,“我只是想過一下馬路,拜托!”
嘈雜聲淹沒了她的呻吟,所有的人都在叫:“喬冶——喬冶——喬冶——”
“嘟——啷——嘟——”這次連警笛也摻雜了進來,人群的叫喊卻更加瘋狂,“喬治——我們愛你——喬治——”
歇斯底里當中姊君只覺得自己好像被活埋在了花崗巖里,“救——命——”
“讓開,讓開!”更多的人從后面擠上來,“讓我們過去,讓開!”
“讓開,讓開!”姊君呻吟,“讓我過去,讓開!”
“不要推哇,不要擠啦——我們也想過去。 鼻懊娴娜艘苍诤。
“不要推哇,不要擠啦——我比你們誰都想先過去!”姊君憤怒地朝后面吼,“天,天啦——今天什么日子啊!”
“你不知道?那你還湊什么熱鬧?”周圍所有的人一起用口水討伐她,“喬治李啊,就是那個喬治啊,他在前面!”
“他在前面關我什么事情?為什么我不能過馬路啊?”這群人果然是瘋了。
“喬治,喬治,我愛你——喬冶,喬治,我愛你——”這次沒有人再理會她了。
好,她認了,人浮于世要靠自己!奮起余勇,顏姊君暴吼一聲:“讓開,讓開,擋我者死——”
然后身后一群小蘿卜頭連忙向她倫師,“讓開,讓開,擋我們者死!”
哦!天啦,讓她死了吧!人潮當中顏姊君只有一個念頭,她已經耗盡了她一輩子的耐心,她不能再等下去了,于是顏姊君決定同時耗盡她生命中所有的“無恥”指數,扯衣服,捏屁股、拉頭發,前進,前進,一切都是為了前進!
讓她過去——
就在前面了,就在前面了,只要再跨一步就可以到比較空闊的馬路中心了,顏姊君一腳跨了出去——然而一根警棒出現在她眼前,“夫人,您都一把年紀了,何必再做這樣高難度的事情?”出現的警察一臉難解的表情,“追星——噢!”
尖尖細細又高的鞋后跟狠狠地砸在他的臉上,“我要過馬路!”姊君咆哮,雖然有些對不起警察先生,但是把鞋子拎在手里就很難壓下砸人的沖動。
“襲——襲——警——”警察先生差點口吐白沫,然而那位“上了年紀的夫人”也已經跑得只剩了一個背影。
因為警察干預的關系,對街的人潮稍微好了一些,但是對于突然殺過來的顏姊君,警察也不由自主微微縮了下脖子,好,好有氣勢的女人啊。
“閃開,閃開,我只是要過去,閃開——”雨在下,風在刮,女人在咆哮,人潮自動閃出一條摩西過紅海的路,路的盡頭是一個看起來有點眼熟的人……
雖然姊君的目標并不是他,但是因為這個人的位置就那么恰好擋在她的面前,于是狹小的空間讓他和她的肩頭相撞,再然后——擦肩而過?
熟悉,還有些難以言喻的幻象在腦海里翻騰,被雨打濕的兩個人的頭發輕輕糾結了一下,就松開,以致頭皮微微有些麻。還來不及看清楚,看明白,一時間,更大的雨,已經沛然而至。
短短兩條街,卻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導致所有交通的癱瘓,姊君決定徹底歸咎為交通部長的無能!很好,這是下一輪社會輿論的焦點:至于現在,當然是快點回家啊——
“對,對不起,請問您是從那里過來的嗎?”然而幻想是美好的,就在下一刻,她被一個相貌甜美的少女攔住,“喬冶李真的在那里嗎?”
“耶?”
“呃,是即時新聞播報的,說喬治李的車在前面爆胎,所以一下車就被人認出來了,那么喬治真的還在前面嗎?”
“難怪好像所有的人都瘋了——”姊君的笑容突然僵住,“等等,喬冶,喬治李,那個,喬治李?”是閃電吧,一下子劈在了自己的腦門上面。
“是啊,就是那個可樂的國際代言人——”少女的語音突然被姊君臉上可怕的僵硬鎮住,半晌后,“算,算了,我還是自己去看吧。”于是匆忙閃開。
喬治——拎在手里的高跟鞋猛然落地,所有的聲音都失去,只留下一種嗚咽輕輕淺淺在雨中蕩漾開來。
初戀啊,就在她曾經伸手可及的地方,然而結局竟然是這樣……世上還有比這更加荒謬的事情嗎?想想,就在幾天以前她還下定決心要為了那個原來已經陌生了的男人要跟自己的丈夫離婚的啊,而現在,竟然就在這樣雨里,兩個人,已經無法回頭地擦肩而過。
難道非要這樣荒唐兼無可奈何才叫做人生?老天啊,果然是幽默的高手,姊君在漫天風雨當中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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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風吹過,渾身濕透的顏姊君猛然從自己的冥想當中醒過來,不知道什么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
喝!她嚇了一跳,抬腕看時間才知道自己竟然在風雨里足足呆了半個多小時,丟人啊,這樣的丑事真不知道怎么說才好。家明,也應該到家了吧——
天,天啊!接著,狂奔繼續。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姊君一邊跑一邊冥思苦想。對了,家明比較喜歡所有的事情都做好了才坐在沙發上慢慢看報紙啊信件啊之類的,那么就算他已經到了家只要想辦法拖住他不讓他有空看信也就行了,應該是這樣也可以吧?
唉,老天,雖然老天你不太可靠,可是多少也給她點面子,剛才已經給你捉弄過了,也該幫幫她了吧,救命啊!
姊君一把扯出手機,“家明,家明,家明,不要看信,不要看信,不要看信!”
“嘟——”無人接聽。
姊君不甘心,再打他的手機——“對不起,對方已關機!
“不要玩啦,”又打了公司,朋友,結果沒有人看見林家明的蹤跡。求天求地求自己,姊君只有掙扎著繼續踉蹌狂奔。
只要再過兩條街就到家了,很快啊,很快的,沒事的,沒事的。姊君安慰自己,然后,“嗶嘩——嗶——”她的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姊君扶住街邊電活亭狠狠喘著氣,順手拿手機出來看,“家,家明?”他為什么打電話給自己?不是好的預感——啊,呸呸呸!明明是你自己剛才打電話找他,他看了手機的信息自然要間你。沒事的,真的,絕對沒有事情的!
再看一眼手機的電池信息,姊君轉身進了電話亭。剛剛稍有節制的風雨突然再一次狂猛起來——
吸氣、呼氣,再吸氣、呼氣!心跳,慢下來;喘息,平靜下來!好,好了,打電話吧。
“啊,哈嗨,家明,你找我嗎?”
……
沒有想到,原來,結局是這樣。林家明看著自己的手,有些仲怔。就是這只手,一開始的相遇就是肇因這只手輕輕罩在她巴掌大小的臉上,她的五官那么細致而且美麗,從來就看不明白那么多的精力究竟從何而來。
三年下來,也一直,沒有弄明白!
但他卻是真的,真的真的愛上了她,那個女子,那個美麗倔強,貌似精明實則有些迷糊的女子,所以他也就陷下去。
陷到愛里面去的人是很蠢的,為什么自己知道了還是會走上這條不歸路呢?為什么自己竟然還曾經以為自己不會這么陷下去呢?林家明,你真的是一個無可救藥的笨蛋!
那么自己現在還在等待什么?他把視線轉向電視中即時新聞的播報——那個美麗的女子一把掄起她名貴的高跟鞋徑直砸向警察先生的臉,然后擠出人群向那眾星拱月中的明月飛奔過去,肩頭相撞,發絲相纏……
還有,還有什么可以期待?風從沒有關上的窗口吹進來,把桌上拆開的信件拂起然后在室內暗寂的空間肆舞,是啊,還有什么可以期待!閉閉眼睛,是吧,是該放手了。
“嘀呤呤呤——”電話鈴響,林家明木然地拎起。
“啊,哈嗨,家明,你找我嗎?”那個女子的聲音一如以往的響亮清脆,活力得讓人的心跟著她飛揚,“喂,喂?!——家明?!”
“咳——”林家明捂住唇輕輕咳了一聲,一如那么些年以來的溫文,“是你在找我。”陳述事實。
“呃,對噢!”顏姊君你蠢死了!“那個,這樣——你在干嗎?”
“看電視!
看電視,不是看信?不過當然也可能已經看過信了?“嗯,你——”怎么說好呢,應該怎么開口他才不會懷疑?
“行了,姊君!”林家明嘆一口氣,“我已經看過信了——也看了電視!
他已經看過信了,看過了看過了!顏姊君的臉頓時垮了下來,以至于沒聽明白什么叫做“也看了電視”,但是當然了,她已經慘到不可能再慘的地步,再多一個也沒有什么關系。
“聽,聽我解釋,家明,你聽我解釋!”握住電話筒的手在顫抖,這該死的下雨天,渾身濕漉漉的,就連眼睛也濕起來——“這,沒有什么了不起,呵呵,嘿!一個玩笑,我只是想跟你開一個玩笑!哪,我錯了,我跟你坦白我錯了,我知道我錯了,我絕對絕對不會再讓這樣的情況發生……”
“不是,玩笑!绷旨颐魑罩捦驳氖忠驗樘昧Φ木壒剩种戈P節都開始發白,“不是玩笑,姊君!我愛你,所以你的故事我不可能不去追尋——所以我知道你的初戀和你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所有的打算,但是我還是希望你可以把我當做你最重要的人,就像我心目里的你那樣……我曾經以為我,還是有這樣的信心的,咳,可惜現在我知道了,也許,其實是我錯了。你最重要的人,一直一直就是那個人——”
他知道?他知道?他竟然全部都知道?
“雖然是,遺憾,可是我想我不必再在你的生活里——你一直都有你自己的生活你的快樂你的驕傲,可惜不能,陪你走下去了。照顧好自己——再見!”
就這樣?他就這樣說完他愛她,然后就說“再見”,然后就從她的生活里面退出,然后就是不再陪著她“甜酸苦辣這樣一生一世”?姊君瞪著電話,他竟然真的,真的,真的掛了她的電話——“哇——”
大約是成人以來,還從來沒有這樣號啕大哭過,以至于聲音發出來的時候,一個人呆在電話亭里的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的!”她尖叫,哀嚎,“根本就不是這樣!”捏著電話筒,“嘟——嘟——嘟——”的聲音刺激著她全身的細胞:但是不可以放下,沒有辦法放下啦,這一放這根線就真的斷了,不想斷,她從來沒有真的想要這樣,斷掉啊!
“家明——家明!不是,不是這樣。 彼烂е娫,所有還帶著哽咽的話語傾盆出來,“你聽我說,那天是,是我不好,嗚——我跟你道歉,你一定要聽完我的話。∧翘煳页姓J是我,是我鬼迷心竅,偷改了你的信,但是我沒有,根本就沒有,呃——想要發出去,我在信上,嗚——寫了,暫壓!我寫的,我真的寫的!嗚——但是我不知道是哪一個環節出錯了,那封信就這么寄了出去——我沒有想要你走,我不是真的這么想的,你——嗚——相信我!”
“嘟——嘟——嘟——”
“你說了你愛我,我也愛你啊,你知不知道?是,一開始就是一個錯誤,我現在知道錯了,為什么為什么你不給我挽救的機會?家明——”
“嘟——嘟——哪——”
“人家況一日夫妻百日恩,三年,我們結婚三年,我一直以為你是因為我的強勢才跟我結婚的,嗚——我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錯了,我一直在追,追著男人的腳步,追到連自己都覺得自己是很強勢霸道的女人!”把頭靠在電話亭的玻璃上,姊君凄惻地笑起來,“但是——呃——不管怎樣,我都是一個女人,再強勢,我還是一個女人。我有我自己的自尊,你不跟我說愛我,我怎么敢把自己的感情就這樣再一次的放任出去?你說活,說話!””嘟——嘟——嘟——”
“對,你不跟我說話!可是我該怎么辦呢?我追逐的第一個男人不跟我說愛我,我卻已經在他身上耗費了我整個青春,女人有幾個青春。咳缓,我追逐第二個男人,結果他還是不跟我說愛我,我,我怎么能夠不回頭繼續我已經沒有了夢的追尋?那是我生命的一個部分,我已經不敢再用同樣長的歲月等一個男人回頭了,你明不明白啊?”
“通活超過規定時間,請您掛機——通話超過規定時間,請您掛機——”
“我以為我的選擇是對的,可是卻在最后,你告訴我,你愛我——你是真的愛我,我知道了,可是為什么你不早一點告訴我呢?”好多好多的水珠在流動,匯聚成一道道彎彎的水跡,亭外面是這樣,亭里面也是這樣,于是同一道玻璃隔開了人和老天的傷心,“是——現在說什么都晚了,一切都是我這個笨女人咎由自取,活該承受這樣的因果——但,但是,你能不能聽完我這句話呢?”
“通話超過規定時間,請您掛機——通話超過規定時間,請您掛機——”
“我真的,真的是,愛你啊——”
肆虐著暴雨的秋季的黃昏,心碎迤邐成電話亭玻璃上不斷不斷淌下的水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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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娛記張——”主編背負著雙手,透過玻璃看著自己辦公室外面忙碌的記者們,當然,現在正有一個女人除外。他的面色有些凝重,表情卻很生動。
“是的,頭兒!”娛記張立刻放下手里的匯報,狗腿地跑到他的身邊,跟著他一起向外看去。
“看見了吧,”主編語重心長,一派長者的睿智,“所以說啊!”
“啊?”娛記張不是很明白主編的意思,雖然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是顏姐沒有錯,但是顏姐在報社那么多年,勞苦功高,主編不至于會因為最近她心情不佳導致工作有失誤就把她踢出報業大廈去吧?
“我有沒有跟你說過露西亞和杰克遜的故事?”主編的思維一下子又跳躍出去。
“唉,露絲和杰克的故事倒是挺熟悉的!
“露西亞是路透社的紅牌記者,而杰克遜則是美聯社的首席撰稿人——他們曾經都是普里策新聞大獎的熱門人物,但是那個時候,他們結婚了,這是他們生活悲劇的開始!”主編嘆一口氣,“如今一個在中東紅十字會里,一個卻變成了酗酒的酒鬼!所以啊——愛情是事業的墳墓!”主編吟誦道。
“是,是啊,頭兒說得真對!”娛記張立刻朝著主編的馬屁股上拍去。
“婚姻是愛情的墳墓!”
“頭兒到底是頭兒,見解太精辟了!”
主編看他一眼,“因此,婚姻是事業的墳墓!”他拍拍娛記張的肩膀,“所以,千萬不要結婚。
“呃——”正在籌備婚事的娛記張當時就沒有了聲音。
過了好半晌,娛記張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并決定用八卦來改變主編的洗腦意向,“不過,說老實話,我也一直覺得這對夫妻有些問題啊,你看顏姐是這么鬧的人,而林工,嘿,林工娶到顏姐也不知道是他的幸運還是倒霉!
“耶?你是這么認為的嗎?”主編看住自己的愛將,失望得幾乎把自己的頭都搖了下來,“娛記張啊娛記張,你一直是我最得意的徒弟,但是你怎么就總是記不住我對你說的‘看事情不要只看表面’這個至理明訓呢?”
“難道,難道不是這樣嗎?”娛記張頓時面紅耳赤。
“你還真是嫩!”主編嘆一口氣,“不過你說對了一點,這對夫妻的確有些問題——夫妻是一生一世的事,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要一方承擔而另外一方卻半點也不肯退讓,不過當然了,只要這兩個之間的愛情是真的,那么遲早有一天他會回來——呃,當然,站在我的立場來講,這一天還是早點到來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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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老大——”“傷病初愈”的某個酒吧老板一臉頭暈地看著眼前這個三小時都沒有動過一下鍵盤的男人,“你,確定你是在幫我整理資料?”
“什么——噢,啊?”微微帶著點憔悴的俊美面容抬起來,“對不起,”他說,“我失神了!
扭曲,面容扭曲——這是一個月來,江離最常有的一個表情。吵架嘛,那當然是很正常的事情,何況娶了顏姊君那樣的女人,不吵架那才不是人類的生活模式,但是公婆兩個,床頭吵床尾和就好了嘛,多么溫馨啊,何必一個整天哭喪著一張臉,叫她一聲都會眼淚汪汪地抬頭看你;而另外一個就整天對著電腦一動不動黯然銷魂——
“最近一段日子以來,”江離暗示家明,“你失神的頻率相當,相當高耶!當然我不是暗示你我養不起你,不過,怎么說我這里也是超級無敵霹靂的地下情報販售總部,你這個樣子,老實說,我很為難哪!”
林家明抬抬眼眸,“好的!彼f,“我明白了!庇谑巧焓秩ツ靡伪成系耐馓住
“喂!”江離嚇一跳,“你去哪里?”
“流浪。”
嘎!江離下一秒鐘就堵在門口死活不讓他出門,“不行的,老大,你這樣不行的!你不可以跟顏姊君那個魔女學習,來欺負善良無辜的我啊,你如果不想留在這里,為什么不去美國呢?那里不正是有一個邀請了你那么多年的公司在等著你上任嗎?哪,哪,哪!如果你不鐘意那里的話,我這里還有三十八家公司在等著你大人的首肯,多少也考慮一下啊!薄灰f笑了,如果放任他就這么出走,將來怎么跟姊君交待。
“江離,我們認識那么多年了,如果我還不了解你,那么我就是真的該死了!绷旨颐鞯乜粗@個拼命耍寶的家伙,“你是不是跟她透露了我的行蹤?”
面對林家明牲畜無害的溫和表情,不知道為什么江離卻覺得越來越冷,“那個,那個,我們好好說——我沒有跟她說明你在我這里,只是提點了她一下你沒有去美國那個道格拉斯——老大,她真得很慘。∧,兩個眼睛紅紅的,好像兔子那樣。你是知道這個女人的啦,一向精力旺盛得人神共憤,但是這一個月以來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個怨婦的典型。她沒有去找過那個什么可樂的鳴啦啦,可是每天都在家里哭得嘩啦啦……老大啊,我不懂你,真的不懂哪!你既然早已經知道了她的決定和后悔,為什么還是不肯原諒她呢?那個女人是蠢了一點,但是她只是想為自己打算,怎么看也不是什么大罪是吧——”
“謝謝你了,麻煩請讓路。”還是這樣一百零一號的表情。
“行了吧,林家明!”不要說他江離,就是佛祖見了這樣的人也會忍不住發火的吧!“我不管你抱的是什么樣的心態,生氣也好,報復也好,怎么樣也有一個限度!生氣的話,一個月的時間已經很足夠了:報復的話,你不要連自己的生活也一并報復進去。何況,兩公婆的事情從來就沒有誰絕對對,或者誰絕對錯的,就算你要生氣要發火,有時候也要考慮一下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沒有做對——靠,你知道老子是最煩給人洗腦的,碎碎念也不符合我的風格,只不過呢,他媽的我討厭你這個表情已經很多年了你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就說出來,打一架也好,不聲不響,不溫不火,放個屁行不行?”
林家明冷冷看他一眼,轉身就走。江離想也不想就搶先攔在他的面前并且伸手去拉他的衣角,結果衣角還沒有碰到,就對上了林家明千年難得的怒容,“讓開!”
“不讓——”就是不讓,你林家明打我。俊巴,啊——你,你還真的打?”江離捂住自己的鼻梁,一臉痛不欲生,這對夫妻果然天生來就是要克他的,沒錯,做老婆的是這樣,現在連一向是好好先生的老公也是這樣,他究竟做了什么孽!
“讓開!”
“不,能讓啊——”雖然鼻梁已經很痛很痛了,但是長痛不如短痛,忍一忍就過去了,反而讓林家明從他這里走掉的話,他只怕從此要生活在顏家魔女的淚彈轟炸下面了。所以死活,不讓。
“砰!”這次是腹部中拳,他X的,真是看不出來好好先生的拳頭,還真是硬啊!按虬,打啊,打你的好兄弟我啊,我究竟是為誰在受苦。磕悻F在走出去,你以為你就逃出生天啦?你逃得了一輩子嗎?”
“跟你無關!”再賞一拳在酒吧老板的左肋,“閃開!”
“你不要再打噢,我警告你噢,你再打,我就還手了,我說真的——我說——哇,你還打?!”是可忍孰不可忍!江離揮拳直上。
兩個大男人乒乒乓乓扭打成一團,在損害第8臺電腦顯示器的時候,一個冷冷的女聲終于插了進來,“真是夠了——”于是整整一桶猶帶著冰塊的冰水兜頭朝兩個男人頭上澆了下去,美女黃蓉出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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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究竟要別扭到什么時候?”黃蓉一把甩開冰水桶,瞪著濕淋淋的男人之一,“你要是一個人孤孤單單地去別扭的話,我才懶得管你,但是你每天頂著一張好像所有人都欠你錢的臉過來我的面前晃悠,朋友也是人,又不是垃圾桶,你搞槁清楚好不好?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要是原諒了那個女人就回去找她,要是不原諒她,就派律師信給她,從此男婚女嫁兩不相干,多干脆快樂的人生啊——”
她,是來勸慰林家明的嗎?江離抹一把臉上的冰水水珠,靠!這天氣還真是有些涼意了。
“不過呢,話說回來,你也不用再擔心這么麻煩的事悄了!”黃蓉冷笑一聲,從自己的包里抽出一疊文件擲在桌上,“你下不了決定可不表示別人下不了決定,哪!這是顏姊君讓找交給你的律師函,你只要簽一個字就可以了——啊,對了,她把房子留給你了,你隨時都可以住回去,反正,她也就要走了。”
江離嚇了一跳,“喂喂,黃——”
余下的話就被黃蓉警告的眼神所制止住。
林家明向來冷靜無波的面容猛地一陣扭曲,他看了看桌上沾染了水痕的文件,又抬頭看了看黃蓉,“走?她要去哪里?”
“你還不知道嗎?”黃蓉冷瞥了他一眼,“她當然是回美國跟她的初戀情人重修舊好了!
“胡說!”林家明百年難見的終于勃然大怒,“這樣,這樣荒唐的事情你認為我也會相信嗎?”
是啊,是啊,就連他這個鼎鼎大名的地下情報販子都不知道短短一個月就變成了這個樣子,林家明這樣的智商,按照道理應該也不會相信吧?江離若有所思地瞅了瞅黃蓉,卻正看見那個女人在面不改色地胡說八道。
“荒唐。堪,你都不知道,還有比這個更加荒唐的事情喏!”黃蓉嘿嘿一陣冷笑,“為了幫他們兩個牽線,我還動用了地下情報網,呵呵,人家可樂天王還答應我要請我去喝兩個人的喜酒哩!你不信,你不信又有什么關系,反正只要你簽一下名也就萬事OK啦——”
耶!好辦法噢,江離恍然大悟,請將不如激將。與其在這里唧唧歪歪地勸慰這個完全不可能開竅的木頭,那惟一的方法自然只有,嘿嘿,家明老大你不要怪做兄弟的不義氣,主要是——你他X的剛才真的是打得老子夠痛的啊。
于是,江離立刻站到黃蓉那條戰線上去,一臉惶恐地沖口而出:“黃蓉,你不要說——都叫你不要說出來了,你怎么,哎,你怎么——”
黃蓉是何等挑通了眉眼的精明人物,馬上打蛇隨棍上,“你以為不說,這兩個人就沒有事了嗎?反正離婚已經是擺在了眼前的事情,就算他不想離也不要耽誤姊君的幸福!
“姊君的幸!浚颐骼洗蟮男腋>筒皇切腋@?我還沒有追究你私自動用我地下情報網的責任,你倒自己跳出來了——”
“什么,什么啊——”吵架的內容主線好像有點偏題,不過沒有關系,因為需要挑動的人已經有了反應。
“夠了,你們不要吵了!”林家明的咆哮震呆了兩個人,然而看過去的時候卻還是那張白皙清俊的臉容,“很好,離婚!”他的嘴邊慢慢挑起一個詭異的弧度,“顏姊君,你還真做得出來!
房間好像有些顫抖,不是,是自己的身體在顫抖。江離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自己的腳終于確定震源是黃蓉靠在自己身上的胳膊。
“好,好可怕——”黃蓉低喃,“殺氣呢!”
江離順著她的視線,看見的正是林家明溫文爾雅的笑容,但是,真的是讓自己的背脊都發抖得森冷殺氣。
“黃蓉,你對我的關照,相信,我是不會忘記的。那么現在——”他爾雅雍容的聲音引發了江離和黃蓉頻率一致的顫抖,“請你告訴我,她,在哪里?”
“市,市議員的現場采,采訪攝影棚——”太可怕了,當初戀愛的時候怎么沒有發現這個悶騷男還會有這么可怕的眼神?不過好在自己終于還是沒有跟他在一起,萬幸啊!
“謝謝!”林家明微微頷首,結果得到的是黃蓉跟江離動作一致地后跳三大步。然后他拎起外套走了出去。
“……我突然有些后悔了!”江離嘆息,“也許我們不應該騙他的!”心中卻在盤算如果現在搬家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哎——家明,這次是真的發火了哪!
“少開玩笑了!”黃蓉逞強道,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聲音就是有些不穩,“好戲才剛剛開場。哈,我就知道以這個悶騷男的性格他是絕對不會真的放開顏姊君的,否則這件事就不會發展成這個樣子了!
“說得沒錯!”江離同意她的觀點,“家明老大其實一早知道這是誤會以后就已經原諒那個笨蛋女人了,可是他的別扭性格就是不肯輕易開口妥協,現在這個機會反而給了他去見顏姊君的理由,只不過,”他哀傷地頓一下,“真相大白的時候,為了他的別扭跟悶騷還有我們欺騙他的這些理由,蓉兒,恐怕我們多少也要有些苦日子過了!”
“所以,做人!”黃蓉哀嘆,“還是不要做好人的好!”她想了想,卻又突然笑起來,“反正也要給他報復,不如我們……”
“不如我們……”江離會意地搓起自己的手掌心,怎么看怎么猥瑣的動作兩個人也可以做到頻率一致,還真是不容易啊。
于是,地下情報販售總部的辦公室里傳出了一陣猥褻的笑聲,“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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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議員——呃——”這張肥頭大耳的臉,真是讓人討厭到想狠很扁他一頓的地步!顏姊君瞪著他毫不規矩的眼睛,“對于這一次的連任競選……”
“當然,當然我絕對有信心獲得勝利!”市議員的表情簡直可以用志得意滿來形容,“事實不是擺在眼前嗎?人民大眾需要的是一個可以成為他們口舌的代言人,而我,我正是為了這個神圣的事業而存在的男人啊……”
“不,不!市議員,你沒有聽完我的問題!鳖佹⒕涣羟槊娴匾坏断氯ィ拔沂菃柲,關于這次連任競選中你的行賄丑聞,你有什么看法?”
呵呵,好看了,精彩至極。五顏六色就在剎那之間躥上了肥胖且臃腫的臉,“這,這是誣蔑,純粹的、絕對的誣蔑!……”
真是夠了,完全沒有新意的辯解,蠢得就連三歲的小孩子都會不相信。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這個已經讓她傷透了心的城市,為什么還不離開呢?還有什么期待呢?留下來,那個地希望可以讓她一切從來的男人真的還會回來嗎?
“這都是,都是那個女人,所做的事情!對,沒錯,她仗著自己是我的發妻就胡作非為。我承認在冶家方面,我因為把太多的心力放在了工作上面以致產生了這樣的疏忽,但是我跟大家保證以后絕對不會再有這樣事情發生。哎,說起來,我跟那個女人,其實很久以來就沒有什么感情了——”
神思抽回一點點,“你說,什么?”
“我要跟那個女人,離婚!”腦滿腸肥的市議員斬釘截鐵地說,然而在下一刻卻慘叫連連,“哇,嗚——你,你這個女人,你瘋啦?”
抬起尖細的高跟鞋使勁踩住胖胖的市議員放在茶幾上的手掌,如果再在她的手里放上一條鞭子,那就絕對是SM女王的現場版了,“離婚?你這頭不要臉的豬,你也敢說離婚?”陰郁罩滿顏姊君的額頭,青筋突起,
“哇,哇,哇——嗚——好痛,痛死啦,救,救命啊——”市議員慘呼得天昏地暗,攝影棚上下大亂。
“是誰在外面花天酒地的時候,有人在家里徹夜不眠地等待?是誰在外面勾三褡四沾花捻草的時候,有人為了家的名聲忍耐又忍耐?是誰暴露了行賄丑聞,有人念著夫妻情意自己出來頂罪啊?你知不知道,。俊
“顏,顏小姐——”被知名女記者的氣勢所震懾,大多數的人顫抖著不敢上前,“有話,慢慢說,不要,不要著急。啊,啊,啊,市議員開始吐白沫了——”
“你見過不流口水不吐白沫的豬咩?”顏姊君再加一把勁上去,“你究竟知不知道。要做夫妻,就算是不到頭的夫妻那也要多少年的緣分積累起來的啊?一生一世,甜酸苦辣,究竟有多少人愿意就這么跟你這樣下去啊?可以做夫妻,多不容易你知不知道?可以不分離,要多么辛苦你知不知道?當你后悔的時候,再也看不見那個人的背影,有多少悲傷你知不知道?離婚!我呸你個不要臉的楮!”
“顏小姐受了什么刺激嗎?”
“好,好可怕。
“有沒有,有沒有誰,上去,救救市議員?”
“不要開玩笑了,顏小姐在暴走耶!”
“聽說好像是顏小姐最近也在離婚哦——”
“天啊,天啊,本來還以為林工多少可以救苦救難,耶,耶,那是誰來了……”
“如果可以忘記,如果可以像你這樣是一頭豬的話,大約就好了,可是忘記不了又該怎么辦呢?后悔了,找不到可以回頭的路,又該怎么辦呢?想流淚的時候,再也看不見他,又該怎么,怎么,怎么辦好呢?”
“松,松腳啊——救,救命啊——”市議員還在茍延殘喘。
“那么,是人嘛,對不對,是人的話總會一個不小心就犯一點小小的錯誤的嘛,對不對?就好像梅子成熟的時候,肯定會有蟲子上來偷食的,但是你下一場大雨沖一沖就過去了,為什么就不給機會,再來一次,再看一眼呢?已經承認錯了,已經知道錯了。再給一個機會行不行?!”
“行,行啊——高抬貴腳啊!救命啊!——哇,哇,哇!”
猛然間,幾乎所有人都一起發出慘絕人寰的尖叫,見鬼啦,為什么攝影棚里會突然間下起傾盆大雨起來,這也太不符合邏輯了吧。不過?看來也有人例外。
“離婚,誰想真的離婚啊?為什么不聽我的解釋呢?”顏姊君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憤怒當中,既忘了此刻身在攝影棚的事實,也忘了腳下還踩著一個市議員的狀況,所有的思緒全部回到那一日猛然間在街上遇到獨自逛著的家明的一幕。
感覺從來沒有這么明晰過,他那么寂寞那么孤獨,那么危險就會擦身而過——還以為自己的這一生不會跟他擦肩而過了,但是,結局,真是令人痛恨的結局啊。
“我不會承認的,我絕對不會離婚的,絕對,絕對不離婚!”姊君咆哮出采,腳下踩著的市議員終于在難以忍受的痛苦中暈了過去。
“真的,發誓不會離婚嗎?”一個溫和而且讓人心跳的熟悉的男聲滲人了姊君幾乎已經完全脫離現實的思緒當中。
眨眨眼睛,姊君有些恍惚,那紛飛的雨絲當中,慢慢走過來的男人,家明?攝影棚里各種光線的折射在詭異的傾盆大雨里烘托出一種似夢迷離的惑感。在做夢吧,不是!是在做夢,不是!
去他X的,管他呢!
“家明——”姊君尖叫一聲,猛地從市議員的身上直接踩過去,“家明,家明,家明!”
“啊,嗚,哦——砰!”剛剛從昏迷中稍微清醒的市議員在腰被踩了一腳以后,終于幸福而干脆地真的昏迷了。
林家明展開雙臂,好吧,顏姊君!在心里要說沒有嘆氣是假的,但是怎么辦呢,你可以拿一個你真的愛她,而她也終于明白過來愛你的女人怎么辦呢?
“真的,發誓不會提出離婚了?”
“真的,真的,我發誓!哦,家明,對不起,對不起你,我知道我錯了,我正在懺悔,你回來吧,你回到我的身邊來吧,我真的懺悔——”
“我知道,我知道!”鎂光燈下,只要是人都知道了。
“你不怪我嗎?罵我兩句也好,家明,真的,只要你回來,罵我兩句也好。”
“真的要罵?”看著可憐兮兮的小臉,林家明突然間心如擂鼓,感覺從來沒有這么明確過:好險!如果不是自己終于找到借口回來這里,是不是這樣的愛和這個自己愛著的女人終究還是要失去了呢?”那么就——”他輕輕地開口,“對不起。”
“耶?”
林家明猛地收攏自己的雙臂。把自己的摯愛緊緊摟抱在懷里,“其實,是我不好,因為我以為我愛你,所以你也必須要愛我,因此我們玩了一個太長的游戲,好險!幸虧,現在我們終于還是在一起——真是,是我不好,對不起?”
不是很明白他的話,不過,有什么關系呢,反正,他抱著自己不是嗎?顏姊君一把攬住林家明的脖子,“吻我!”
“啊,?!”她的丈夫當場愣住,“什,什么?”但是隨即卻展開了笑臉,為什么不呢?他愛她不是嗎,“好,好吧——”
于是豐厚、溫潤的嘴唇在那張好像玫瑰花瓣一樣鮮艷,柔軟,芳香的唇輕輕印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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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兩個拼命在幕后工作的人員之一卻不得不發出了不平之鳴:“有沒有搞錯?他們到底要吻到什么時候?不知道我們這樣用手舉著消防龍頭噴水很累嗎?”
“笨蛋男人,有點浪漫細胞好不好?”另一個得意洋洋地說道,“所以還是我英明啊!”她如此號稱,“一開始我就跟林家明說過,顏姊君的初戀就好像青梅還沒有成熟的時節,而現在,梅子黃熟了,那一樣是需要一場大雨來灌溉的——”
“我管你青梅黃梅酸梅湯,過來幫忙啊,我的手要斷了!啊,啊,啊——”
消防龍頭調轉錯了方向,水花四濺,嗯,的確是一個戀愛的好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