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想回辦公室,就看見奚紀桓從自動門里出來,她閃在門邊,低頭打招呼說:“奚總!
奚紀桓停住腳步看了她一眼,“你是不是以前殺過人?”他很認真地問。
簡思愣了愣,不知道他為什么這么說。
“總是好像低頭認罪!我不喜歡這樣的員工,看見了心情就很不好!你要是想在海圖干的長遠點兒,就把頭給我抬起來,放點兒微笑在臉上。”奚紀桓的口氣相當嚴厲,老板氣十足,不像對張柔和錢瑞娜有說有笑的。
“嗯。”簡思心慌意亂的答應,這是她第二次被老板批,她真怕他的威脅成真,他會開除她。
奚紀桓說完,就自顧自走到停車場開車揚長而去。
公司院子里一時沒人走動,墻外的馬路卻那么繁鬧,仿佛一小塊世外桃源,簡思愣愣地看著。殺過人?其實她真的殺過人……她殺了她的爸爸,她的媽媽,她自己,抬起頭微笑?她也很想。很久沒有人告訴她要微笑,就連正良也只是讓她忘記過去,把頭抬起來,沒有人覺得她該笑,就連她自己都不覺得。
告訴張柔她也能去,張柔很高興,還要她一起搭她的車。從張柔辦公室出來,錢瑞娜已經整妝完畢,雖然才下午三點,她已經把辦公桌收拾的干干凈凈,準備下班的樣子。“你就穿這身去。俊卞X瑞娜瞥了眼簡思的衣服,在她眼里,一星期穿同一雙涼鞋的就是怪人,簡思就是怪人中的怪人,她穿來穿去就那么三件裙子,據說還是張柔淘汰給她的。要是她可受不了,寧可賣血也要買幾身像樣的衣服。她搖頭,瞥著已經坐回座位的簡思,“你啊你,就是不懂自我增值。”
簡思嗯了一聲,算做回答。她和錢瑞娜很少說話,她和她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錢瑞娜和她的交談無論是以什么開頭的,幾句話以后就要談論到她的穿著。
飯店相當豪華,要不是跟著張柔,她根本不敢自己走進去。她不想去分辨因為這已經如影隨形的膽怯引發的心痛,那個坦然和父母一同去豪華飯店用餐的簡思,早死于那個雨夜,死于母親永不休止的咒罵,死于捉襟見肘的生活。
已經有不少同事已經到了,在包房或打麻將,或聊天,看見張柔來了都站起來向她道賀,張柔疲于應付,交代簡思自己招呼自己。
簡思有些緊張,選了張角落的沙發坐下,一個男同事湊過來,簡思見過他,卻連名字都不知道。他給她倒了杯茶,很直白地看著她說:“其實你長的真挺漂亮的,剛來的時候誰都沒發現。”
簡思不好意思,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人家,幸好大家都站起身問候走進房間的奚紀桓,那個男同事曖昧的搭訕也終于暫告段落。他也擠進人群去和奚總握手,簡思松了口氣,希望他再也不要坐回來了。
問好的聲音減弱下去,大家又都恢復原狀,牌局也繼續進行了,簡思低著頭坐了回去,她有點兒討厭直白地說她漂亮的男人。
一雙锃亮的皮鞋出現在她的視線,并且停在她的面前沒有走開的意思,她不明所以地抬頭去看,當然認識那是奚總的鞋。奚紀桓正冷著臉看她,她莫名其妙地站起身,突然發覺房間里已經沒有空沙發了,顯然奚總是想坐她的這張。她趕緊閃開禮貌讓座,奚紀桓理所應當地坐下去。她剛打算再找個遠離他的位置,負責張羅的呂經理就招呼大家上桌。
餐桌禮儀簡思還記得,她很識趣地往下手坐,錢瑞娜不管那個,張柔坐了奚紀桓的右首,她就一屁股坐在左首,幾個年輕人不像老江湖那么圓滑,看在眼里不由露出鄙夷是神色。
沒人注意到她,簡思不再那么緊張,唯一的不好,她又挨著剛才那個冒失的男同事。酒席開始,像簡思這種湊數的人就是在大BOSS講話的時候跟著大家站起來碰碰杯,其他就是跟著主管來的年輕人之間互相應酬幾句,簡思不喝酒,更是席間被忽略的一角。錢瑞娜是交際型的,從奚紀桓到各個主管都敬了一圈,還是毫無醉意,有點兒搶張柔風頭的嫌疑,惹了張柔不少冷眼。
簡思很快吃飽,有點兒遺憾地看著沒怎么動的菜色,如果能包回去給媽媽吃就好了。
那個男同事喝了一輪回來熏熏有幾分醉意,臉紅舌大,他挨著簡思坐下,十分執著于剛才的話題,“簡助理……”他還打了個酒嗝,簡思不由自主地往遠離他的方向挪了挪!澳闶俏乙娺^的最漂亮的女孩……”
奚紀桓提高了聲音宣布進行下一個內容,他已經定好一家KTV,同事們都歡呼,紛紛準備遷移,簡思也趁機從位置上跳開,走過去和張柔說一聲,時間不早她要回家了。張柔忙著招呼大家,她一直沒時間說。錢瑞娜用餐巾紙擦著嘴,看了她一眼,“你家不是挺困難的嗎,用打包回去不?好多菜都沒動!
房間里還有不少同事,錢瑞娜的話引得一些人看向簡思。
簡思垂下眼,她剛才的確這么想的,但錢瑞娜這么說出來,她有些難堪。明知道臉皮一厚就能給媽媽帶回好吃的,但她還是聽見自己說:“不用了!
真的說出口,她又很鄙視自己,她還有顧及尊嚴的資格么?她就總是這樣,所以才讓媽媽一直跟著她受苦。
張柔終于忍無可忍地嘖了一聲,一晚上了,錢瑞娜沒讓她痛快過!霸趺凑f話呢?”
錢瑞娜不想和張柔對面沖突,拉奚紀桓的胳膊,“走吧,走吧!
奚紀桓不著痕跡地拉開她的手,“你們先走,我還有點兒事!
第2章(2)
簡思跟隨大家走出飯店,天色墨黑,周圍的霓虹卻正是好時,繽紛閃耀出一個異常華麗的世界,幾個走的靠后的同事虛虛地說聲送她,她感謝地搖頭,他們也不再堅持,各自上車離去。
簡思沿著街道走了一會兒,一家大型的商場就在馬路對面,晚上出來購物的人形形色色地進出著豪華的大門,簡思在長椅上坐下,迷蒙著眼看那個被燈光點綴的如同海市蜃樓的氣派建筑,燈光下,停車場里的汽車緩行間都被鍍了層迷幻的浮光……僅僅是這樣看著,她也喜歡。
無數個放了學,不想馬上回家,但又不能在外耽擱很久的夜晚,她都這樣默默地在坐街邊的長凳上發呆,無心地注視著仿佛不是她所在的這個世界的夜景,很美。她的人生里,剩下的美麗事物幾乎絕跡,只剩……這免費的夜景。
曾經……她也是美麗夜晚的一份子,當那個男孩在一株掛滿彩燈的樹木下清淺的吻上她的唇,她覺得,蒙蒙夜色里的每一盞華燈都是為她點亮的。
五年后的簡思笑了笑,奇怪,以后的激情遠勝于那晚的淺吻,但是她忘記了。那個男孩的面貌,當初她自己的面貌……她全都忘記了,只是無法忘記那個夜色中的初吻。記憶,是她承受不起的苦痛,她早已學會麻木地擱置在內心深處,但是……那個吻,她卻不忍封存。或許一切的不幸都從那個過于美麗的吻開始,但她不忍歸罪。忘記了接吻的人,卻忘不掉那一刻的幸福與滿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