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池塘其實有很多人知道。居住在寒冷的北海岸邊的小屋中的漁民們有時會壓低著聲音談起它,農民的妻子們也會以從丟在池邊的羊齒草來嚇唬他們不聽話的孩子。人人都知道活人不敢冒犯那方??除非妖怪、巫師、魔鬼和別的什么怪物。
所以,當那個姑娘裸著身體從樹林叢中向池塘岸邊走去時,沒有一個人看到她。她幾乎是以敬穆的心情走進那溫暖而舒適的水中,水霧輕輕地翻滾,像是一層濕潤的輕含沙射影將她里著,一縷白色的水氣環繞著她修長的腿,細而長的胳膊和女人味十足的身體曲線,不停地翻騰著,扭動著。
這姑娘跪下來,像是在祈禱。水輕輕拍打在她的細細的腰部,水霧中凝落的水滴在她的秀發上閃著露珠般的光澤。她低語了幾句,輕得只有妖怪的耳朵聽得見,然后靜靜地滑時了水中。當她再從水中露出時,柔軟的金發濕漉漉的,如同一只斗篷蓋著雙肩和后背。她站起來,舉起雙臂,如同祈禱,水流順著光滑的皮膚向下滑落。
她靜穆的臉上突然露出了一朵頑皮的微笑。她潛下水去,優雅地劈開暗綠色的水面,不出一點聲音。當她跳起來扎向水中時,水霧也隨她一起躍起來。她如同一只水獺般在水中游戲,整個池塘仿佛與她一起做著游戲,清脆而甜美的笑聲在四周的寂靜中蕩漾,林中的樹葉也歡快地發出沙沙聲應和著。直到玩累了,她站在一塊苔蘚上,整個池塘和四周的林子又恢復了寧靜。
阿頓的姬熱拉在溫暖的水中靜靜地躲了一會兒,享受著這一片無邊寂靜,唯一的聲音是水輕輕地拍打著池岸,時而有些水濺出來,流進一條消失在樹林中的溪水里。這寧靜是對她的耳朵的恩賜,那柔和的綠色和棕色,則使她的眼睛感到撫慰。
那天一上午她都在織房里干活,女人們的沙鬧聲和織布機的嗒聲使她的耳朵發痛,她的眼睛由于緊張地注視著一行行的織線而發酸。長期以來她的胸悶胃痛得不到休養。不能到也的“小小醫院”里休養一下,身上長痱不能切除,月經期腹絞痛也沒有藥。今天,阿頓看起來很正常,所以,姬熱拉不得不同往日一樣在紗桿與織機之間不停地忙碌。要不是幸好午后有人要治病,她還要在悶熱的廚房里干活。
但至少現在她得以逃脫了。池塘離阿頓距離并不遠,如果抓緊點一會兒就能走到。這個地方是神圣的,也可以說是可咒的,就看你怎么看。沒有人敢冒犯那些經常光顧這里的神靈。只有姬熱拉例外。她到這兒來獲得放松,躲避每日令人生厭的工作,并且和她的媽媽??美麗的姬絲芬達對話。媽媽8年前死了,現在和樹林中的精靈們生活在一起。
姬熱拉將頭靠在苔蘚墊子上,閉上雙眼!皨寢,媽媽,您仍然在我心里活著!
微風輕輕地吹動了樹葉,這一定是對姬熱拉的回答了。她睜開眼睛,臉上的微笑卻罩上了一層不幸的陰影。
“我想您知道愛爾坎加領主已經死了。我希望每天早晨他能被您喚去,為您洗腳,每天晚上為您獻上蜂蜜酒!
她懷疑精靈們是否有腳要洗,人死去之后也肯定嘗不出蜂蜜酒的滋味了,但姬熱拉想靈界肯定有類似的東西存在。阿爾頓死去的領主應該侍候姬絲芬達以補償她生前對她所做的孽。她對別的人也不比對姬熱拉的媽媽好多少。就是在死去的時候她還給阿頓的人們留下一堆解不清的麻煩。
“麻煩要來了!彼龂@息一聲告訴她的母親!拔夷苡X到它向我們走來了,更近了,馬上要到了。”
是的,要有麻煩,但不是現在,不在這里。現在這里是開滿野花的草地和密林里清爽的濃蔭,F在這里只有神秘的池塘在變幻著甜美的巫術,既溫暖,又單純,如同廣闊的藍天上進行著魔術表演。
池中的水泛起漣漪似乎要確證這惡兆。這里是開滿野花的草地和密林的濃重而輕爽的陰影。這些魔術姬絲芬達都已教會她的女兒。所有這些魔術姬絲芬達只用一句話,一段充滿曲子和手指輕輕一彈就可以做到?上У氖羌崂皇且粋像她媽媽那樣出色的女巫。
但是人們并不這樣看。上個星期馬廄總管的老婆逢人便說,姬熱拉如何驅除了附在她兒子身上的惡鬼。其實姬熱拉為小孩的皮疹敷用的繁縷葉子作成的膏藥并沒有什么魔力,但病好了之后,那位賢妻良母認定是姬熱拉的巫術使她兒子恢復了健康。姬熱拉對母親制草藥的技術比巫術繼承得好得多。
溫暖的水好象滲進了姬熱拉的汗毛孔,把她身上積壓的緊張釋放了出來。她該回到村里去干她的工作了。晚飯時間近了,愛孟特露達有可能發現她不在廚房。要是這廚娘知道是別人在烤肉,剝榛子殼而她卻在林子里閑逛,她難免要挨頓罵的。但今天確實有一種奇妙的東西召喚她到這里來,也許是姬絲芬達的神靈。也許是這池塘施了魔法。樹林中有一種奇怪的期待,姬熱拉幾乎看見頭上的樹葉為這期待輕輕地抖動著。
期待什么?如果她有姬絲芬達的巫術才能,她會得知這些看不見也聽不著的東西。但她只是一個仆女兼郎中??也是一個連一句見效的咒語也發不好的女巫。
姬熱拉閉上眼睛,在回村莊領受責罵前享受最后一刻的寧靜。寂靜籠罩了她,她感到自己在一點一點地漸漸放松。上午時因不斷地從廚房往豬圈倒臟水而酸痛的肌肉開始恢復,數小時不停地在織機上操作的疼痛的手指也漸感舒適。她的身體好象變輕了,失重般飄浮在溫暖的水中。
在這種舒適中,她進入了幻覺。
明亮的鐵甲反射著陽光。沾滿鮮血的劍在空中揮舞砍動。兩個人在互相砍殺。他們的兵器刺耳的撞擊聲蓋過了人們狂野的喊殺。姬熱拉穿著她從未穿過的名貴的衣服,獨自坐在田野盡頭的云端觀戰,到處是血和汗的味道。盡管坐在遠處,她仍然聽見武士干涸的喉中粗重的喘氣聲。姬熱拉的表情恐懼而絕望。人群的喊殺聲聽起來像是鮮血的狂吼。一個武士朝她轉過身來,目光如同長矛要刺穿她,那高大、挺拔、驕傲的武士高舉起他的劍向她砍來,劍鋒幾乎要觸到她了。姬熱拉感到生命的希望正散開去,如同一只杯子被打碎時水灑落在沙土中一般。
這時起了一場大火,吞噬了一切,只留下驚恐。世界又還原成了閃亮的紅色和橙色。熱浪炙燒著她的皮膚和頭發。連她的心也著了火。
姬熱拉在水里喘息掙扎。但當她睜開眼睛時恐懼立即便消失了,因為她看到四周仍舊只是濕潤的綠色草葉,草上垂著水氣凝成的水珠,池塘的水面因她驚恐的攪動而激蕩著,但水面上仍有濃密交錯的樹枝投下的陰影。她再次浸入水中,因剛纔被烈火炙烤的景象而顫抖,心怦怦地跳動,仿佛要從胸膛里跳出去。
那景象一直是這樣的。它會在她夢中或心無所系的時刻到來。盔甲閃著陽光,兩個人在搏斗,接著便是吞噬一切的大火。她頭一次經歷這種恐怖是在愛爾坎加死的那天夜里,打那以后她已經有三次這樣的經歷,驚慌,大火熊熊燃燒,然后是猛地睜開眼睛,才發現這不過是一場虛幻的噩夢。
但姬熱拉害怕它是真的,至少將會變成真的,因為在姬絲芬達傳授給她女兒的巫術之中,只有幻象中預見未來這一點姬熱拉完整地繼承了。
一聲柔和的嚎叫轉移了姬熱拉的沮喪。她眨了眨濕淋淋的眼睛,于是微笑起來。一只動物正從濃綠的林地中靈巧地跑來。
“賽爾沃”。
那只銀灰色的狼到池畔蹲下來,好奇地斜著腦袋,似乎想要聽懂姬熱拉說些什么。
“歡迎你,朋友。我現在正想看到一張友好的面容!
賽爾沃張著嘴,垂著舌頭,像在微笑。
“自從我上次看到你,你又長大了。你已經不再是一只小狗了,是嗎?漂亮的小家伙!
好象是要反對她,那只狼站起來,發出小狗一般的叫聲,弓起身子,發出玩耍的邀請??前腿平放在地上,臀部高高拱起。
“你驕傲什么?”姬熱拉笑著問。她掬起一捧水向著狼潑去。如同一團水銀一閃,那生靈輕捷地躲開,沿著池岸神氣地走動,垂著舌頭,琥珀色的眼睛閃亮著。
“我今天不想跟你在樹林里捉迷藏了,小家伙。如果你想玩,就得把自己弄濕!
賽爾沃渴望地看著姬熱拉。
“進來吧,傻瓜,一點不會傷著你!
那狼用爪子碰了一下水面,像被火燒了一下似地迅速收了回去。
“進來呀,小王子,我教你游泳!
狼的耳朵緊貼在頭上,小心翼翼地將一只腳伸進水里,接著,又一只腳也進去。
“這就對了,親愛的!
現在四腳全在水里了,賽爾沃滿帶疑慮地嗅了嗅水面。
“它吃不了你!
賽爾沃還是輕嗥一聲以示懷疑,但終于還是向前扎了出去。它入水很猛,水濺在姬熱拉身上叭叭地響,她擦去眼上的水,看見賽爾沃已經歡快地圍繞著自己做著有力的狗刨式。
“啊!大地媽媽已經教會你了!
忽然,賽爾沃的腦袋搖晃了一下,耳朵豎了起來,然后向岸邊沖去,喉嚨里發出一聲絕非小狗那樣的嗥聲。如同一道銀白色的光一閃,它消失在森林里。
姬熱拉吃了一驚,身體轉了一圈他們察看四周的林地,除了她沒人敢到這里來,但她還是聽到一絲輕微的響動,接著是隱約的碰撞的聲音。真的有人來了。
姬熱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但她還沒來得及逃走,兩個人已經從濃密的林中沖了出來。
“嘿,怎么樣!愛得加,我告訴你我聞到了水的味道,果然吧!”
“啊,挪克爾,還有別的呢!”愛得加驚訝地說。姬熱拉感到兩個男人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如同賽爾沃有時會盯著一只美味的兔子那樣。
她意識到自己光著身子,趕緊沉下水去,只露出頭和脖子。她吃飯用的刀??那是她攜帶的唯一的武器??掛在離岸十步遠的沙果樹叢里,和衣服在一起。但現在既然拿不到手,就跟遠在天邊一樣了。
“簡直是一只水妖!蹦莻被叫作愛得加的樂了起來!拔揖椭肋@塊地方不會讓我們白跑一趟的!
這兩個人不是阿頓的居民,他們說話口音很重,姬熱拉幾乎聽不懂。他們的衣服與盔甲比阿頓的武士們精美得多,皮制的胸甲上有重重疊疊的鐵鱗。如同蛇皮一般,護蓋著他們的胸部。寬松的羊毛褲用皮帶綁在腿上。一個穿著鞋底很厚重的涼鞋,另一個穿一雙堅硬的獸皮靴。
那個叫挪克爾的色迷迷地睨著她,臉上的笑容令人討厭!拔覡敔敻嬖V過我他曾抓住一個水妖。那水妖答應服侍他三天三夜來換取自由。三天后,他的那玩意軟得像面團,幾乎磨破了。過了許多天它才重新緊挺起來。但他說很值得!
“我們可沒有三天三夜的時間!睈鄣录诱f。
“我們也許只有一個小時,但那也比沒有強!
“我們現在回去已經很晚了。”
“再遲一小時又何妨?”
姬熱拉幾乎驚恐得發木了,她向池塘彼岸退去,盤算著她是否可以及時拿到自己的刀子。
“嘿,水妖,”挪克爾嚷道,“要我們放你,你必須付點代價!彼疽鈵鄣眉永@過池塘堵住姬熱拉的退路!拔野l誓我們兩個都是不錯的小伙子。比你曾有過的都強,同我們快活一下,我們不會傷害你的!
“過來,小美人兒!睈鄣眉釉诩崂澈蟮陌渡蠎┣蟮。
“她還挺硬的,”挪克爾的聲音里含著逗弄!昂煤脛駝瘢龝饝!彼骂^盔,費力地扭動身體脫下甲衣,又脫下剩下的衣服,只留下一件襯衫在身上,卻解開扣子敞著懷。他解開綁著褲腿的皮帶的速度之快,說明了這個人在迅速寬衣解帶方面曾有過足夠的訓練。他光著身子,和披掛盔甲時一樣可怕。水桶一親矮壯的身體簡直就是一堆結實的肌肉。濃密的體毛被汗水雜亂地粘在身上。
他涎著臉跳下池塘,向姬熱拉打著水。姬熱拉奇怪水池并沒有因他這下流的樣子玷污了池水而將他吞沒或扔出池塘。
“給我留點兒,挪克爾!睈鄣眉尤轮!八雌饋碜銐蛭覀儌z玩!
“別走過來!”
“哈!”挪克爾喊道。“她說話了!”
“我警告你!我……我……”
“你什么?”他抓住她的手腕!澳阍诘戎粋我這樣的男人!
“你敢碰我!你這肥豬,丑八怪。”
“她叫得像條母狗。”
挪克爾像是被勾起了興趣。他向岸邊拖著她,眼睛貪婪地盯著那剛從水中露出來的肉體。姬熱拉又踢又打,仍不奏效,于是大聲喊叫起來。
“捂住她的嘴!睈鄣眉咏械溃拔覀儾灰犓袉荆。?咦!”愛得加的喊聲比姬熱拉還大,露著白牙,好象一百多磅的結實的身體都濃縮在嗓子里一樣!芭部藸!”
挪克爾雙手都占住了,這時姬熱拉正好抓住攻擊者轉移注意力時機,抬起膝蓋向他毫無保護的襠部頂去。她遺憾不能將媽媽更厲害的咒語用在這壞種頭上。但從他的嚎叫聲看來,這一頂同樣奏效。姬熱拉沒命地向岸邊沖去。一上岸便沒命地向綠色的叢林跑去。賽爾沃跟在旁邊。
不祥的叫喊聲打破了寧靜,貝爾塞恩的魯特加急忙穿過繁密的叢林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他手握劍柄,熱血上涌,準備著一場廝殺,但當他急沖沖地趕到池塘邊時,這里已是一片寧靜。只有他的兩個行動遲緩的偵察兵在那里,魯特加警覺的眼睛并沒發現別的東西。
“以基督的名義,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他問道。
挪克爾在池塘里弓著腰,不停地呻吟,雙手合在結實的兩腿之間。愛得加則在對岸抱著自己的一條胳膊。
“主人啊!”愛得加嘶叫著。
魯特加注意到愛得加的衣服上染上了猩紅色。他瞇起眼,血又涌了上來!澳闶艿揭u擊了?”
“是,主人!”
“撒克森人?”
“是,”挪克爾掙扎著叫道。“魔鬼!”
“他們帶著一只可怕的野獸,”愛得加抱怨著,牙齒如何短劍一般。
“啊!圣徒!”挪克爾呻吟道,“我褲襠里的寶貝再也成不了原來的樣子了。”
“我們將他們趕回了樹林,”愛得加信口說道,“他們再也不會回來了,主人。”
魯特加罵道:“粗心的蠢貨,他們是不再回來了,他們向阿頓的叛亂者報信去了。哪個方向?”
愛得另與挪克爾沖進叢林中,這兩個家伙拖拖拉拉的直使自己的統帥親自來找他們,還愚蠢地被他們想要突襲的敵人發現了,自己呆在那兒呻吟,卻讓敵人跑掉了。荊棘的帶刺的草叢扎在他身上,樹枝好象故意伸出來擋住他的路,野草和各種藤枝也來纏住他的腳。這些都使他更加惱火。整個樹林都像在與他作對。
但他終于還是在一片離池塘僅幾分鐘路程的林間空地上發現了敵人,那可怕的撒克森人和一只猙獰的野獸,他起初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繼而將劍插入鞘大笑起來。
那野獸如同一道銀風似地跑掉了,那姑娘正坐在一段圓木上拔腳上的刺。此時她尖叫一聲跳起來,只跑了幾步便疼得動不了,摔倒在地上。赤裸的身體無法掩藏她洋溢的魅力。她很耐看,朋長長的,金黃的頭發,生就一副誘使男人犯罪的臉龐和身體。
“果真是一個撒克森魔鬼!濒斕丶訐u著頭笑道,“那兩個家伙一定會朝思暮想了!
“離我遠點兒,”姑娘警告,“敢動我一下,讓你后悔不及!
“你準備怎么辦,告訴我呀!”
“我會有辦法的,相信我。”那姑娘揚起下巴用褐色的大眼睛怒視他。她緊閉的嘴唇和堅定的尊嚴??盡管曲身側臥在泥土上仍保持著??使魯特加覺得想笑。但他沒笑,他不能重蹈愛得加和挪克爾的覆轍。
“我相信什么,小姑娘,你是不是精心設計了什么計劃?我恐怕得對你做點什么了!
姬熱拉手指抓進泥土中,心里盤算著如果她能伺機抓一把土迷住這人的眼睛的話,她怎樣跳起來逃去。但腳上的疼痛提醒她現在是跳不起來了,逃跑也是不可能的。她心里暗罵扎進腳里的刺。
那個人歪著頭看她,樣子像個無賴。
他的眼光好象一協和火燒過她的身體,她真想爬進灌木叢將自己遮蓋起來,但他穩重的身姿又使她覺得任何動作都是不明智的。于是,她僵直地呆在原地,感覺自己像一只被餓狼死盯著的小兔子。這個人與剛纔在池塘邊見到的那兩個人不太一樣。那兩個是大大咧咧的,而這個不像是個粗人,也沒有賣弄自己力量的樣子,只是自然地散發著一種威力。他的黑發齊肩長,微風吹過時,有幾縷拂過他古銅色清瘦的臉龐。他的臉龐的剛性的線條,高而直的鼻梁,以及兩條濃黑的劍眉使姬熱拉心中閃過一絲奇怪的似曾相識之感。這種令人驚懼的感覺,交織著她對自己從未見過此人的確信,使她后脊骨感到一絲的顫動,從后脖頸一下鉆到尾椎。
他從肩上解下自己紅色的斗篷,胸前和大腿上的鎧甲在陽光下明燦燦的!按┥线@個,如果你不愿繼續光著身子的話!
姬熱拉接過斗篷里在身上,心里有點感激。
“姑娘,現在你愿意不吵不鬧跟我走嗎?”
“我又沒威脅到你們,干嗎不讓我回家?”
那人笑了起來,聲音預備而深沉,樹葉隨之震顫起來,姬熱拉也震顫了。
“我會給你招來麻煩的,你們肯定得不償失!”姬熱拉有些絕望地虛張聲勢。
“你要是聰明就別找我麻煩。我脾氣可不好!
她手邊有一根結實的木棍,她盤算著:是不是抓起棍子當武器。他的劍正好插在鞘中。如果能有足夠的迅速……
但這個人如此大的塊頭,動作卻快得驚人。還沒等姬熱拉動,已經被他抱了起來!半y道沒人教過你在不可戰勝的對手面前最好明智地放棄反抗嗎?”陽光照著他已握在手中的劍鋒。姬熱拉喘著氣使出全力想掙脫。
“安靜點,小蹄子,你自己走。你既然能走路,我可不想扛你。”
她絲毫沒有反應,揮舞四肢踢打著,已經等著挨他一劍了。可是一雙強健的手臂將她舉到半空,她沒招兒了。盡管仍是不停地反抗,她還是被牢牢地里在斗篷里,放在地下。
“基督!若是所有的撒克森少女都像你這樣暴烈,就難怪撒克森武士們是那樣脾氣暴躁了!
當他用刀子挑出她腳中的刺時,姬熱拉“哎喲哎喲”地哭叫著。
“不但要脾氣好,還得勇敢,別動,小魔頭,否則你腳就廢了。”
“噢,。?你這笨手笨腳的家伙,放開我!”
“我手笨?在有些人看來,傻姑娘,我算是使刀的好手,你該感謝我。要是我耐性再差點,我的刀就不會用在你腳上了。好了,現在我為你浪費的時間已經足夠了,我們上路吧!
姬熱拉別無選擇,只好又被推著朝池塘走去。
魯特加帶著俘虜回到池塘時,他那兩個可憐的探子尷尬到了極點!斑@就是那個擺平你們的撒克森魔鬼?”他毫不留情地譏笑道。“大概我們得從陳頓的少女中招募新兵了。”
“是,是”愛得加嘟噥著。挪克爾什么也不說,只貪婪而陰郁地看了姬熱拉一眼。后者的反應是斜著眼瞪了他一下。
愛得加還在嘟噥,“你可當心呀,主人。這惡婆有一條瘋狗般的狼!
“那東西跑了,好象這撒克森的森林里什么怪物都有!濒斕丶诱f著斜著眼觀察姬熱拉的反應。他的俘虜腰桿筆直,瞪著他,那架式不亞于一個受到不公正待遇的女王。
他們走了幾分鐘,便來到原來拴馬的地方??池塘周圍林木太繁,馬匹無法通過。他們上了馬,魯特加將姬熱拉橫在自己身前的馬上,姬熱拉的臀部正頂在他兩腿交結處,腿放在他的大腿上。這姑娘的體熱透過薄薄的斗篷傳到魯特加身上。當他們返回營地時,魯特加早已是渾身不自在,他再無法對這使他深感不舒服,不習慣的女孩有好氣了。盡管她一出現他手下的戰士們便被勾了魂似地放下手中的武器盯著她看,也沒使魯特加的情緒再好起來。
魯特加不耐煩地對他的仆人奧多一揮手,“將這姑娘帶到我的帳里,千萬別讓她跑了,否則我們明天就得面對阿頓的有備之敵了!
“她是誰?”
“她是麻煩,我只要她別在我們之前回到阿頓,千萬奧多,另外,給她找件衣服,我得要用斗篷!
當老奧多將她帶走時,姬熱拉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魯特加喘著氣還在咒罵。她那雙勾魂攝魄的眼睛會將全營的魂都勾走似的。他走到水桶旁將整整一桶水倒在自己頭上,但冷水的刺激也未能減輕他下腹部涌起的渴望之火。
他渾身滴著水,不住地罵著男人為何在女色面前如此軟弱。這時,伊奇??他的副手??看見了他。
“我知道你看出他們的毛病了”,伊奇說話甕聲甕氣。戰友們都管他叫黑熊。他也真像只熊一樣的又高又壯,渾身黑毛,這個大個子和魯特加在很小的時候便是朋友了。
“是的,在一個池塘邊上,他們呆在那兒調戲一個當地姑娘,這些人把尋歡作樂看得比偵察敵情還重要!
“蠢貨!”大個子恨恨地罵。
“那姑娘給了他們應得的報應!濒斕丶映靶Φ,“還不止這些!
伊奇寬大的臉上眼睛瞇起來,“然后跑回阿頓報信去了?”
“沒有。現在她在我帳中。她得呆在那兒!
伊奇粗重的眉毛擰起來,“正好享用。”
“你想,領回你帳中去好了,但當心你那玩意兒,她可是個小魔鬼!”
“既然這樣,我的主人,她只能放你那兒了!
魯特加不忿地咕噥了幾聲!白尠⒌聹睾土袏W到這兒來見我,討論一下挪克爾和愛得加偵察到的情況。要是明天情況不妙,我們就硬拚了。這正是我不愿看到的。我們得盡量阻止事情變糟!
伊奇笑了:“我倒愿意這樣!
“別低估了這個阿爾漢,我以前跟撒克森人較量過,他們稱得上是對手?吹酵榱餮麄冎粫赂摇K言隈v地四周建了堅固的木柵,還修了守衛塔,根據挪克爾三天來的偵察,敵人的哨兵警惕性并不太弱??只是黎明前太瞌睡了才打個盹。我們必須神不知鬼不覺地到達那里,若被發覺,難免一場惡戰,這地方就毀壞完了。我可不愿統治一片遍地廢墟和饑民的土地!
“如果他們聰明點,就該投降!
魯特加殘酷地一笑:“他們會反抗的,黑熊。他們是撒克森人!
伊奇去叫另幾個將領了,魯特另蹲下來在地上畫了一幅阿頓的防御草圖??一個帶有四個?望塔的廣場,大門插著閂,由重兵防守。防御土墻和干涸的城壕環繞著長長的木柵,木柵有的高度有伊奇的兩倍。魯特加凝神思考著這座堡壘最薄弱的地方??西面圓木做碭柵欄。挪克爾報告說他們正在修大門,無論怎樣防守大門永遠是薄弱點。在某一側的木柵,也許是最靠近森林的那一側,應當有一個洞。任何防御工事都會有個出口??一個隱密的出口,以備一旦被攻克時可以逃走。這倒是一個理想的突破口,只要進攻者有足夠的運氣和聰明能發現它。
明天他將攻占阿頓,依查理王所命。他一生的大部份時間都在為這位法蘭克國王戰斗,從西班牙打到倫巴底再到巴伐利亞。他一直等待著國王給他這個機會??有自己的一塊土地去治理、去營建家園,F在終于等到了。他將成為阿頓的領主,基督教世界的偉大國王的封臣,撒克森邊境的保衛者。
阿頓將是他的。上帝保佑與他同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