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重山,
山連天高煙水寒,
相思楓葉丹。
滿山紅葉飄飛,仍是一襲白衣的云天夢站在山頭,衣袂拂動。襯著楓紅亂舞,好一幅如畫的景致。
他面向天地,眼澄澈得宛如秋水,但他輕皺的眉峰間卻似凝聚著千萬年都化不開的落寞。他看著一地殘葉,輕輕地吁了口氣,漫聲吟道:“葉落翩翻,廖廖秋歌舞疏狂。茫然人間,碾轉隨風去。游云天畔,錯依東風便,旋驚散。不是少年,孤鷗冷海岸!
“好凄涼的《點絳唇》,是云公子自己寫的吧?但為何要自比為天畔的游云無依,滄海的孤鷗寂寞?”不知何時,南宮婉兒已悄然來到云天夢的身后,
沒有回頭,似是早巳知道身后的人。淡淡地,云天夢說:“凄涼也罷,心傷也罷,總是人所必有的情緒,只不過應了此時此地此中景罷了!”
他倒是會玩深沉,不過,南宮婉兒偏偏就喜歡這樣的人。她關切地看著云天夢,有些感傷:“云公子,逝者已矣,空白追憶豈不是徒增傷感?婉兒相信,以你之才,日后必能爭得一席天地!”
轉過身,云天夢誠摯地看著南宮婉兒盈盈的眼眸。感激地說:“云霄遭遇不幸,確實有心灰意冷之感;只望報得血仇便寄身空門,未料南宮姑娘竟會關心我這等微賤不幸之輩,鄙人感激之余也憑添不少面對將來的勇氣!
有些心酸,又有些生氣,南宮婉兒跺跺腳:“什么微賤不幸,什么心灰意冷?虧得伯父還天天夸你呢!”其實她心里更在意的足那句“寄身空門”。
南宮婉兒—向自負才貌,就連葉劍英也不能讓她動心。但她初見云天夢就被他那一身宛如迷幻般的復雜氣質所吸引。似出塵,又似世故;似灑脫,又似執著;似落拓,又似傲岸;似冷漠,又似熱情。那么多的矛盾竟如此和諧地統—于一身,使得南宮婉兒在不知不覺中芳心淪落。
她雖知道云天夢對憐兒有偏愛,但不相信那是屬于男女之情,畢竟憐兒還是個孩子,她的過度純真根本無法與云天夢的冷靜成熟相協調,況且中間還有個白秋傷。有了這項認知,南宮婉兒自是放心地接近云天夢。
看著南宮婉兒如花的面容上帶著薄薄的怒意,云天夢內心一動,立即裝出一副萬分動情的模樣,跨前—步,抓住她的一雙玉手,激動地說:“南宮姑娘、你說我該怎樣做?我—定聽你的!”
想抽回被他緊握的雙手,卻又有些不舍;聽到他真摯的話,不由得半是欣悅,半是羞澀。輕輕地,南宮婉兒回答:“你呀!先練好武功比什么都重要!別在喜怒無常地折騰自己就是了!
“我是嗎?”云天夢故作疑惑地問。
“當然是,”南宮婉兒有些幽怨,“現在……現在你叫以把我的手放開了吧?”
像是突然驚悟,云天夢慌忙松開手,不知所措地為自己找理由:“我剛才……是太激動了,所以忘了……男女之別,還請南宮姑娘見諒!”說完,深深一揖。
看著他那惶恐的樣兒,南宮婉兒卻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親切可愛,“撲哧”一笑,她俏皮地說:“好了,道歉有什么用呢?況且我又沒怪你!
似是如釋重負,云天夢訥訥地說:“婉兒姑娘大人大量,自不會與我一般見識!”
嬌美的面容上綻開一抹笑顏:“別客氣了,現在的你和剛才的你簡直是判若兩人。我卻覺得現在的你比剛才獨對楓林,傷秋落寞時親切多了!
云天夢也微微一笑,略顯靦腆地說:“我一向對花草樹木有著偏愛。別人都說草木無情,我卻覺草木比人更多情。春草之芳,真純爛漫,喜氣怡人;夏秋花實,豐滿盈人,郁郁蔥蔥,正是盎然生氣之交;冬雪寒梅,孤傲高潔,獨對風霜,毫不遜于人間君子。此時的落楓滿眼,正與我飄零身世相似,我又怎能無情以對呢?”此時的他完完全全像是一個飽學的才子,還帶些落魄的氣質,怎能不引得佳人鐘情?
南宮婉兒感動地點點頭:“確實如此!”
云天夢的笑容有些迷迷離離:“其實四季之間,我最喜歡夏的豐茂。草葉蒼翠欲滴,百花如團錦簇,就像是喜氣盈睫;而夏天的花卉中,我又最喜愛那處污不染、濯水不妖的……”頓了一下,云天夢有意無意地再向南宮婉兒,才接著說,“如清玉無瑕的白蓮!”
“哦!”南宮婉兒看看四周的秋葉紛飛,“可惜,現在個是夏季,而山莊中也沒有種植蓮花,倒叫云公子失望了!
真的有些失望,但云天夢仍不甘心地繼續試探:“南宮姑娘,我一向對蓮花情有獨鐘,我曾經居住的院落就題名為‘蓮心園’,幾乎是無處不見蓮,難道這偌大的山莊竟連一株蓮花也找不到嗎?”
遺憾地搖搖頭。南宮婉兒帶著歉意地回答:“確實沒有,姑父不喜歡蓮花,自然也不會叫下人去種植。”
云天夢陷入沉思中,看她神情,不似有假?磥,葉秋楓這老狐貍對寒池玉蓮一直秘而不宣,竟連南宮腕兒也不知一絲內情。哼!枉費我一番心機,還說了一堆酸得掉牙的廢話!
看著云天夢陰沉的臉色,南宮婉兒有些奇怪:“云公子,只不過少了幾株蓮花而已,你怎么一副丟了珍寶的模樣?”
云天夢搖搖頭,眼中滿是失落:“你不知蓮花對我來說,不僅僅是骨秀神清,更能滌心凈神,沒想到這萬劍山莊連一片荷葉都沒有!
倩然一笑,南宮婉兒用手指著楓林:“莊內雖然沒有蓮花,但這楓紅遍山,卻另有一番風致。公子若有探幽之心,婉兒愿為向導,如何?”
云天夢想了想,不如借游覽的時候可以試探探她,或許會有線索可尋,裝出一副欣喜的樣子點點頭。
兩人轉身時,山路遠處又走來一人,看到他們并行的身影,下由臉色一變——是葉劍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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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過堂前桂樹,云天夢順手將長衫褪下,邊喊著:“憐兒,你在么?”
他的聲音剛落,前廳里一個嬌脆的聲音接著響起:“云哥哥,你快來,我都為你準備好早飯了!”
一腳跨進廳內,看著大廳里憐兒忙著擺碗筷的身影。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溫馨從心頭升起,云天夢笑得輕柔:“憐兒,辛苦你了。”
抬起頭,憐兒清亮的眼中盈滿笑意,跑過來,拉著云天夢入座、才偏著頭說:“憐兒不辛苦,云哥哥練功才累呢!你一定餓了吧,快嘗嘗過棗子糕,很香的!”
云天夢并沒動那棗糕,反而一把將憐兒拉過來坐在他的腿上,左臂緊攬她的腰身,右手撫著她的發鬢,輕輕地,他問:“憐兒早餐吃了沒?”
在他的懷中搖頭,眷戀他懷抱的溫暖,憐兒又向里縮了縮,將雙眼閉上,似是要睡著了。
好笑地嘆了口氣,云天夢用手將她的小臉抬起,在額上印下一吻,才湊到她耳邊說:“吃飯后再睡,嗯?”
懶懶地睜開眼,聲音也是懶懶的:“云哥哥,不知怎地,憐兒一到你的懷中就想睡了,你不知道,躺在你的懷中可舒服了!”
將懷中的小人兒擁緊了些,云天夢當然清楚在憐兒的心目中是沒有男女之別的,所以他有些無可奈何:“看來,你是把我當成一張舒適的床了!
用筷子夾起一塊兒棗糕,云天夢低下頭又在憐兒嫩嫩的臉蛋兒上親了一下,輕聲哄著:“乖,云哥哥和你一起吃,好個好?”
點了點頭,憐兒將已夾到嘴邊的棗糕咬了一口,又把它推到云天夢的唇前,催著他:“云哥哥,快吃一口,真的很香呢?”
云天夢也咬了一塊兒品嘗著,然后贊嘆說:“甜而不膩,真的很可口,是憐兒做的是不是?”他好像記得誰說過,若是吃過憐兒做的飯,保證你再無胃口大開的時候,也不知那是褒還住貶。
憐兒聞言,臉一紅,咬著唇不好意思地說:“云哥哥,憐兒不會,這是我求小紅姐姐做的,我也做過,但少爺小姐都不肯吃,連小金都不愿意碰憐兒做的糕點呢!他們說,吃了我做的東西就再也吃不下別的東西了!
忍不住啞然失笑,原來是這樣,但仍善良地安慰她,云天夢說:“你也不必難過,人本來就是難能完美的。憐兒做的羹湯不是香甜得緊嗎?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若讓我去做什么湯啊,點心的,恐怕會火燒廚房了!逼鋵,自從上次喝了憐兒做的湯,他就明白為什么小金那么不愿意吃湯。
幾句話就讓憐兒忘記了剛才的委屈,重新笑開了懷,伸出雙臂留住云天夢的頸項,仰著頭:“云哥哥,你很喜歡憐兒做的湯嗎?”
云天夢怔了一下,這時卻騎虎難下,只有硬著頭皮說:“當然喜歡!”
“太好了,云哥哥,以后我一定每大都給你做幾碗香香的場來喝!”終于有人欣賞憐兒的廚藝了,她當然高興自己遇到知音了。
摸了摸鼻子,云天夢苦笑,真是自掘墳墓:“那就多謝了!哦,快吃飯吧,一會兒該涼了。”
“嗯”了一聲,憐兒也拿起一塊兒點心,像哄小孩兒一樣地湊到云大夢唇邊,輕聲細語,“云哥哥也乖,快把點心吃上!”她這是學著云大夢剛才的口氣。
差點被噎著,云大夢眉頭一皺,但看憐兒一副認真關注的模樣,登時把即將脫口的斥責咽了下去,無奈地嘆口氣,趕快將舉著的點心吃完,才自言自語說:“若被龍七知道,他就又有得笑了。”
突然,他濃眉一挑,將憐兒的身體扶正,悄聲說:“憐兒,你先站起來,有人來了!
憐兒聽話地站起身,向外探了探頭,正要問,云天夢已經冷哼一聲:“是葉劍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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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道頗有經驗。怎么樣,有什么高招教教我,我也好幫大哥出出主意!”
緩緩走回桌前,云大夢衣袖輕拂,雍容地坐下,右臂斜放桌面,上身微傾,神情專注:“不用你說,我也會為他留心的,葉大哥對我的許多照顧,我怎能忘記?為他盡些力,本就是應該的!”
“好!想不到你竟是有心人,我聽你的!
笑了笑,云天夢用手輕拍面頰:“其實,女人是需要哄的,而投其所好則是關鍵!”。
疑惑地搖搖頭,葉劍杰問:“投其所好?那表姐心里想什么,誰能知道呀?”
順手端起桌上原有的一杯茶,輕啜了一口,云天夢不慌不忙地答:“這呀,就需要在觀察之后另加一點心思了!”看葉劍杰沉思不語,他接著問:“據你所知,女人最愛什么?”
想了想,葉劍杰試探地問:“女人最愛……羅嗦?”
“噗”的一聲,云天夢把剛進嘴的茶水又全部噴了出來,指著葉劍杰失聲笑道:“你……虧你想得出!”
懊惱地耙了耙頭發,葉劍杰埋怨道:“是你要問我的!
云天夢強忍住笑:“告訴你,女人最愛美,包括梳妝打扮在內的一切美好事物!”
恍然大悟,葉劍杰高興地說:“對,我表姐有時梳妝就要一個時辰,也不嫌麻煩!
“所以啦,可以讓葉大哥買些精美的飾品來討南宮姑娘的歡喜呀!”見葉劍杰同意地點頭,云天夢又別有用心地說:“其實,女人還喜歡另一種美的東西,無論是多愁善感、才華橫溢,還是活潑開朗、熱情大方,各種形態性格的女人都能在這種事物身上找到屬于她的特征,甚至有人用它來比喻女人……”
靈機一動,葉劍杰大聲說出答案:“是花,對不對?”
贊許地點頭,云天夢笑得更開心:“正是,看來你是開竅了。不過,花有不同情態,女人也是各具風姿。所以,送什么花給自己心愛的人也要經一番琢磨!”
“那我大哥送什么花給表姐才會合適,才會討她歡心呢?”
故意沉思一會,云天夢慢慢推敲:“令表姐秀外慧中,才比文姬,性情端莊而又體態輕盈,美艷無雙卻又無妖媚之姿,亭亭玉立恰如水中……”
瞟了一眼葉劍杰,后者正興奮無比地接道:“水中的蓮花,對不對?”
連連點頭,表示嘉許,云天夢語氣中滿是稱贊:“不愧為萬劍山莊二公子,果然是頭腦敏捷,反應奇快。個過,南宮姑娘是絕世紅顏,也當有蓮中珍品相配才是!”
突然間又頹喪起來,葉劍杰惋惜地說:“別說蓮中珍品,就是普通的蓮花,莊內也沒有一株。自從五年前,爹從雪山天池回來后,使不許栽種蓮花,甚至連提都不許!”
有些奇怪,云天夢問:“這是為何?”
猶豫一下,葉劍杰說:“原因不能對別人說,爹曾經警告我不止一次!
云天夢聞言,雖心中不甘,表面卻異常爽快地說:“我只是想幫葉大哥,既然你信不過我、我也不強求!”
葉劍杰連忙辯解:“我怎會信不過你,我告訴你,爹五年前從雪山帶回一株玉蓮花,極是呵護,卻仍因氣候個宜第二天使死了。爹怕觸蓮傷情,便吩咐莊內以后不許再種任何蓮花,甚至不許我兄弟再提起這件事!”
云天夢暗暗尋思:玉蓮是曠世奇珍,怎會輕易死去?
況且葉秋楓再是珍愛它,也不至于這提也不能提,這豈非是欲蓋彌彰?想到這兒就問:“你親眼看到那株蓮花死了嗎?”
“那倒沒有,爹把它埋在楓林之后才告訴我和大哥,并且囑咐我們,以后不許對任何人提起它。你可千萬別對外人講,否則,我又要挨訓了!”
“你放心,我不是多話之人。”口里答應,卻在暗里猜測:一定是那葉秋楓恐怕走漏風聲,才故意謊稱玉蓮已死來杜絕一切有關它的探問。只是,葉秋楓會把玉蓮藏在哪呢?
葉劍杰見云天夢不說話,就問:“蓮花是不成的,那送什么好呢?”
問過神,云天夢說:“你別急,我不是正在想么,放心,我會想出辦法的。”
葉劍杰頭疼地說:“對于花呀,草的,我是外行,聽到就煩……”突然見里屋人影一閃,他驀地想到什么大叫道,“我怎么忘了,有個精曉花木的能手在這里。憐兒你別躲了,快出來,我早就看到你。”
于是,早就躲在里屋偷聽的憐兒,磨磨蹭蹭地挨了出來:“二少爺!”說完就挨到云天夢身邊,才怯怯地說:“云哥哥,我……只是想問你需要什么,才進來的,我可沒有故意偷聽!”
葉劍杰似是喜歡和她作對,這時出聲調侃:“原來你是不故意偷聽的!薄巴德牎眱蓚字特地加重了語氣。
憐兒向他一伸舌頭:“你這人最不懂事了,我才不理你!”
無奈地笑笑,云天夢拉過憐兒柔聲說:“憐兒,找又沒怪你,你又是生的什么氣呀!”
雖然感覺到他們之間的氣氛異常親昵,但葉劍杰向來粗線條,仍舊嘻笑道:“我早習慣了,哪次她見我不是張牙舞爪的!”
跺跺腳,卻不知該回罵什么,雙頰氣得鼓鼓的,葉劍杰又想諷刺幾句,云天夢卻丟了個眼色給他,意在制止。
葉劍杰聳聳肩說:“行,我不說了。但大哥的事我就交給你了、你先和憐兒商量,她對花草最在行了。商量好了就告訴我,我有事,先走了。”說完,也不待兩人有所反應,又風風火火地沖了出去。
沖著他的背影,憐兒做了個鬼臉:“快走吧,討厭鬼!”轉過頭,臉上立刻漾起甜蜜的笑容,拉住云天夢的手,“云哥哥,你想送給南宮姑娘什么花呀?我是說除了……蓮花以外!”不知為什么,一捉到“蓮花”,憐兒的眼中閃過一絲猶豫。
因為云天夢正在推測“寒池王蓮”的藏處,所以沒有在意。聽她的問題,他慵懶地一笑,把憐兒擁在身邊,漫不經心地說:“那是葉劍英的事,與我何于?況且我自己還有許多煩心的事呢!”
“可是……”
“噓!”打斷憐兒的疑問,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云天夢擁緊憐兒向里屋走去,邊走邊說;“現在是我們的時間,你管別人做什么?”
“那我們做什么?”憐兒很高興云哥哥能陪她玩兒。
“你喜歡做什么?”云天夢反問。
偏著頭想了想,憐兒答:“我最喜歡聽故事。原來白大哥老給我講故事,什么《戰國策》啦,還有《左氏春秋》。
對了,我最喜歡聽《山海經》啦!”
抿抿唇,云天夢似笑非笑地盯著憐兒:“這是最后一次警告,若你再在我面前提什么白大哥,我就要懲罰你了!
憐兒不解地問:“為什么云哥哥不喜歡白大哥了?”
斜睨她一眼,云天夢不屑地撇撇唇:“他憑什么要我喜歡?”
“可是,你曾經對我說,想和白大哥交朋友的!”
有些不耐,云天夢坐在床上,一把將憐兒拉入懷中:“我想是你記錯了,現在開始,你把白秋傷剔出腦海,我給你講故事,怎么樣?”
“好的!”憐兒欣喜地催促他,“云哥哥,你快講呀!”
云天夢的口才非常好,用來講故事真可說是大材小用,他自己也這樣想。但看著憐兒聚精會神,認真傾聽的可愛模樣,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浮上心頭,不愿承認自己對這種溫馨是萬分眷戀,沉迷其中的云天夢對自己解釋:每個人都會在特殊時期做些特殊的事。
斜倚在床上,云天夢的旁邊是聽故事已聽得淚流滿面的憐兒:“云哥哥,虞姬和項羽就這樣死了嗎?劉邦為什么個救他們?項羽不是在鴻門宴上放了劉邦一次嗎?”
皺皺眉,忍不住心疼的云天夢連忙用手指拭去憐兒臉上的淚水,哭笑不得地說:“你才是為古人擔憂呢?只不過一個故事而已,值得你傷心至此?若再這樣,以后找可不給你講故事了,嗯?”
憐兒不好意思地反駁:“我……只是為楚霸王不平嘛!”
“有什么不平的?”云天夢卻毫不在意,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人生本就如此,適者才能牛存。尤其是霸業王者之爭,更須當斷則斷,行事果決,只求目的,不計手段;若去為了什么仁義恩情而寬恕敵人,那么恐怕就離失敗不遠了,更甚者如楚霸王,非但死無全尸,更將辛苦掙下的江山拱手讓人,空證莽夫之勇,讓后人恥笑!”
“你說什么呀?”憐兒不滿地叫,“云哥哥怎么把事情說得那么可怕,我才不那樣認為呢!項羽那么可憐,他和虞姬都是好人,劉邦是個大壞蛋,他就是個大壞蛋!
云哥哥,你說呀,你說呀!”邊說還邊搖著云天夢的胳膊
云天夢無奈地嘆氣,只好投降:“好,項羽是好人,劉邦是壞人,行了吧?真是,這和你有什么相干呀?”說完,好笑地擰了擰憐兒的鼻頭。
滿意地將小臉兒埋入云天夢的胸膛,憐兒喃喃地說:“云哥哥,你讓楚霸王活過來吧,好不好?”
哈哈大笑,云大夢緊緊擁住憐兒的腰身:“憐兒把云哥哥看得太高了,若是當前天下我或能掌控,但改寫歷史嘛,卻還力有不及!”
憐兒抬起頭:“能的,云哥哥能的,原來白大哥……”
云天夢一聽到“白大哥”,眼神迅速冷了下來,撇了撇唇,他淡淡地說:“你忘了我的警告!”
“什么警……”憐兒剛要疑惑地問,卻乍見云天夢凌厲如刀的眼神,硬生生把后面的“告”咽了下去。想想又覺得委屈,于是扁了扁嘴角,眼圈也跟著紅了,“怎么了?
憐兒都沒得罪你,那么兇……”
無聲嘆氣,一見憐兒委屈的模樣,云天夢心中卻有萬般不舍,只得伸出雙臂重新把憐兒攏入懷中,輕聲哄她:“好了,別哭,是我……不好行了吧?”如此低聲下氣,對云天夢還是第一次。
“那你……那你以后不許再用那么兇的眼神看我才行!”憐兒哽咽地說。
“嗯,都依你,都依你得了吧!”云天夢無奈地說。
立刻破涕為笑,憐兒樓住他的脖子,甜甜地說:“云哥哥,這才乖呢!”
云天夢啼笑皆非,拍了拍她嫩嫩的臉頰:“少得寸進尺了,小東西!”
憐兒撒嬌地扭了扭身子,把頭倚在他的肩上:“憐兒才不是呢!”
云天夢微微一笑,但一觸及她那嬌軟香甜的身子,禁不住心中一蕩,緩緩地,他俯下頭,將唇印在憐兒的眉上,臉龐、發角……
不知過了多久,云大夢才依依不舍地側開臉,將嘴貼近憐兒的耳朵,聲音里藏著無限的蠱惑:“憐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香甜迷人?嗯!記住,這一切都是屬于我的!”
“我萬一忘了呢?”
聞著憐兒身卜散發的馨香,云大夢覺得這真是一種無可比擬的享受,懶懶地瞇起了眼睛,他不在意地說:“怎么會,只要你用心記,若有無心之失,我大人大量也不會見怪的!”
憐兒剛要說話,卻見云天夢瞇著的眼中突然精光一閃,然后他坐正身子,向窗外瞟了一眼,嘴角上掛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轉向憐兒,他故意問:“憐兒,告訴我,如果我和白秋傷之間有了分歧,你會聽誰的?”
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的憐兒正想搖頭,驀地觸及云天夢已變得冷冽如冰的臉色,她咽了口唾沫,訥訥地說:“我聽云哥哥的!”。心里卻不住道歉。對不起了,白大哥,我是怕云哥哥生氣才這樣說,你知道了可別怪我!
就在這時,伴隨著一聲冷哼,白秋傷走了進來。
原來,云天夢早已察覺有人穿堂而過,又從腳步聲判斷出來人是白秋傷。才放意有此一問。
憐兒看到白秋傷后趕忙心虛地低下頭,怯怯地叫了聲:“白大哥!毙睦锬罘鹱姹S,千萬別叫他聽到自己的話。
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白秋傷自顧自地在一張椅子上坐了下來,對著好像犯了錯而正等挨挨訓的憐兒微微一笑:“憐兒,怎么了,不歡迎白大哥嗎?”
抱著一點兒希望,憐兒抬頭,期期艾艾地問:“白大哥,你……你什么時候來的?”
別具用意地瞟了一眼在旁有若無事人的云天夢,白秋傷話中有話:“你的‘云哥哥’應該更清楚。”
雙臂抱胸,云天夢不置可否:“你一定認為自己很聰明,是吧?”
爾雅一笑,白秋傷毫不示弱:“也許吧,尤其是在某些人面前!”
云天夢聳聳肩,神態上帶著些玩世不恭的意味,微微挑眉,笑容中有著難以言喻的促狹和譏諷:“當然,這世上總有一種人喜歡玩高高在上的把戲,即使是被拋下了高崖,甩入了坑谷,他還會不緊不慢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然后故示雍容地說‘其實這很有趣的,不信你也試試!”說完,就放聲大笑起來。
白秋傷平靜地看著狂笑的云天夢不發一語,但他緊握的拳頭已暴出青筋,可以看出他心中實已怒極。他不斷地暗暗告誡自己:不要生氣,白秋傷,否則你不但輸了自己,更輸了憐兒!
強壓怒火,他力求自己的聲音不聞一絲波瀾:“云兄,我真的很佩服你,竟然能在不動聲色中一箭雙雕,希望你能一直得意下去!”最后一句話中的威脅己顯而易見。
淡漠地一撇唇,云天夢似毫不為他的話語所動,反問道:“白兄說話一向是如此的空穴來風,無中生有嗎?”
白秋傷眼神深沉,笑容中有說不出的冷澀:“云兄,你覺得你真像身負血仇、無處安身的人嗎?我看你倒像一方掌控生殺之權的霸主,雖然你似是盡力隱藏,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霸氣卻更令人觸目驚心!”
云天夢有趣地一笑:“白兄真是過獎了!”表面上雖是云淡風輕,但暗里卻有些吃驚,想不到這白秋傷的洞察力竟敏銳至斯,真不愧為圣僧弟子,不過……
“白兄說話最好拿出些切實點的根據,畢竟氣質這等虛無飄渺的東西是很難讓人信服的!”
笑容里有無比的自信,白秋傷表現出罕見的傲氣:“很快的,我將讓你無處可遁!”
云天夢哈哈大笑,袍抽一甩,雙手背負:“好,我等著你,只要你有這個本事!”
白秋傷點點頭,轉向早已在旁聽得發呆的憐兒:“憐兒,你跟我來,我有事找你!”又看向云天夢,“云兄,你不會不放人吧?”
“請便!”云天夢不在意地笑,轉向憐兒,刮了她鼻子一下,眨眨眼,“去吧,記得我的話,嗯!”
憐兒小聲地應道:“我記得的!
看著白秋傷領憐兒出去,云天夢的臉色卻變得越來越深沉,目光森寒如刀,嘴角撒出一抹冷笑,帶著殘忍,他徐徐地說:“白秋傷,我倒要看看你只手如何回天!”
白秋傷在前,憐兒在后,就這樣走在楓林之間。過了很久,白秋傷仍然不發一言,他的神色陰晦,嘴角緊抿,似有無限心事。
憐兒終于忍不住,她提起勇氣,小聲細氣地問:“白……大哥,你找憐兒有什么事呀?”
白秋傷回過頭,深深地看著憐兒,眼神中有著不易察覺的傷感:“憐兒,為什么?這么多年來,白大哥愛護你,關心你,想盡辦法只想計你快樂?墒牵椅迥甑娜母冻鼍贡炔簧弦粋初識男子的甜言密語?告訴我,這是為什么?!”
憐兒拉住白秋傷的手,急急搖頭,差點哭了:“白大哥,憐兒沒有,憐兒一直都好敬重白大哥,也好喜歡白大哥,你……不要那樣問我,我真的不明白!”
白秋傷輕輕嘆了口氣,用自己的雙手包住了憐兒的小手,有些無奈:“憐兒,我知道你真的不明白,否則,也不會被他有機可乘!”
憐兒迷惑地咬咬唇:“白大哥,你和云哥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被你們攪得糊里糊涂,都不知怎么辦才好?”
“哼,什么云哥哥?”白秋傷有些生氣,神情間又有絲凝重,“這個云霄絕不吳是簡單人物,初見他時我就有種壓迫之感,后來暗中觀察他行為舉止間的高華就更加起疑,直至今日與他的一番對話更確定了我的想法。他的言辭氣度處處顯示出這是一個慣于發號施令的霸道人物,普通的士紳子弟又怎會有這種凌人的氣勢?雖然他今天的說詞露了破綻給我,但我知道這決不是他的疏忽,而是在向我表示他根本不在乎我、如今我最大的疑問是,他到底是什么人?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那次天龍會主的出現是否和他有什么關系?對了,憐兒,你是怎么認識龍七的?”他從來都不知道,憐兒竟與天龍會有著牽扯。
其實,憐兒縱是天真無憂,但憑著直覺,隱隱約約早對云天夢的行為有種懷疑,但在下意識里她非常不愿去深究他的意圖。對云天夢的莫名依賴和眷戀,讓憐兒毫個思索地去接受他的一切,眼前的白秋傷或許是她最崇拜最敬重的人,但因為對云天夢那種強烈的不由自1主的庇護之心讓她第一次說了不誠實的話,囁喏著,她悅:“白大哥,我在找珍珠衫的時候遇到了匕哥,他幫我忙……別的我什么也不知道!”
因為心有所想,所以白秋傷沒有注意到憐兒的不自然,況且他也不相信憐兒會對他說謊,看著天邊的幾片游云,他若有所思;“云是虛無飄渺的,并且變化多端,最不易把握。面對這樣的對手,雖然危險,但也是對我自己的一次有力挑戰。”目注憐兒,白秋傷有些擔心,“憐兒,你徜游山林卻不懂人心險惡,云霄是個不易相與的人物,你切莫和他走得過近,也千萬別相信他的一字一句,否則就后悔莫及了,嗯?”
嘟嘟嘴,憐兒心里萬般不情愿,但她向來不懂得如何回絕別人,尤其是對她呵護倍至的白秋傷,只得委委屈屈地回答:“我知道了嘛!”心里卻想:你不讓我理云哥哥,他又不讓我理你。真是的,除非我兩個人都不理,但那樣就沒人陪我了,我只得兩個人都理了。這可不是我不聽話。是沒有辦法呀!
給自己找到了理由,憐兒心里的大石頓時放下,轉瞬間又眉開眼笑了。
白秋傷可沒想到憐兒會有那種鬼心思,見她答應,就安慰地點點頭,俊雅的面龐呈現出一抹笑意,他說;“嗯,這才是呀,白大哥終于沒白疼你!”說完,從懷軍掏出一個布袋玩偶遞給憐兒,“這是我出外順便帶回來的,給你!”
憐兒接過玩偶,仔細地打量上圓圓的眼,尖尖的鼻子,咧大的嘴巴,不由得笑仆廠懷:“白大哥,你真好!”
白秋傷揉揉她的頭,滿眼都是疼愛:“你我之間還用客氣嗎?你送我的珍貴藥材在白云小筑都快堆成山了,我可沒說過‘謝’字,嗯?”
點點頭,憐兒興奮地說:“白大哥,還有事嗎?我要回去給云哥哥……”突然醒悟,閉口不再言語。偷偷看了眼白秋傷。
白秋傷不太高興了:“做什么?”
憐兒訥訥地答:“沒什么呀!”
又變回原有的溫和,白秋傷輕輕一笑:“我記得憐兒從不會撒謊,但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現在已經學會了?”
立即低頭,憐兒明顯地表示出她已經“學會了”說謊?粗执俨话驳臉幼,白秋傷又心有不忍,況且他也知道以云霄的機智深沉,若想對付或是籠絡漫無心機的憐兒是輕而易舉的。所以,不管曾經發生過什么,也怪不得她。自己當初不就是為她的不沾塵俗、潔如白蓮的心性所吸引嗎?面對如今的危機,他應該做的不是教憐兒去防御,而是先除去危機的根源,也就是事情的始作俑者——云霄。
暗暗地,他對自己說:白秋傷,你最需要的是云霄居心叵測的證據,只有這樣才能使萬劍山莊上下包括葉莊主在內的所有人信服。
想到這兒,他深深地目注憐兒:“我會讓你自動遠離他的,不管早晚,你都會知道,你和他絕不是同一種人!
不知該怎樣去回應他,憐兒心中卻迅速升起一股意念,那就是:她絕對絕對不愿意離開云哥哥。她已經失去了大哥哥,怎么能再失去云哥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