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中午正是面灘最忙的時候,許是食客們都習慣了兩個壯漢忙進忙出,已可以無視的坐下吃碗面不覺害怕,面灘的生意越來越好,恢復如以往般。
雖說兩個壯漢長得三大五粗,但多了兩個幫手,夏彤楓不得不承認輕松了許多,偶爾還能坐下來喘口氣,這可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而且也多虧了石慶又伸出援手,石頭的那匹小馬有了地方可以安置。
原來石慶并不住在城里,而是住在城郊的一處莊園,夏彤楓想起那日太陽帶著石頭和她牽著小馬到莊圜去的情景——
石慶在馬廄安置好石頭的小馬,石頭開心的給馬取了個名字叫石寶,意思是石頭的寶貝,逗得大伙兒直笑。
太陽拿來銀針,替石寶施針,沒人知道太陽還有這等本事,比這事更奇怪的是,她見了竟一點都不感驚奇。
為免打擾了太陽,眾人全都在馬廄門口看著。
太陽專注高大的背影令她莫名的感到熟悉,似乎以前她曾經見過無數次——她揉了揉太陽穴,這天氣越冷,她犯頭痛的次數越發多了,她不想讓人擔心,也就一直瞞著。
之后石頭三天兩頭就吵著太陽帶他去莊圜看馬,每回回來后,石頭總會跟她講許多事,說莊園如何如何大,如何如何漂亮,甚至還有很多馬。
石慶一個地頭蛇,靠著收些孝敬錢富得流油,而她每日起早貪黑的干活兒,賺的錢比不上人家荷包里的一點零頭,就算夏彤楓這么一個不貪心的人,都要忍不住抱怨幾句老天不公。
有客人上門,夏彤楓回過神來下了碗客人要的面,才將面送上,小攤子迎來了貴客。
穆意謹的馬車才進西市,就引來不少注目,直到面灘前停下,夏彤楓這才回過神,連忙迎上去。
穆意謹下了馬車,對夏彤楓一笑,輕點了下頭:“可否麻煩姑娘給本座下碗面。”
“當然!毕耐畻魇軐櫲趔@之余,連忙回到爐火前,俐落的下了面,煮好后恭敬的送上。
穆意謹先是慢條斯理的喝了口湯,為期三個月的馬市結束,時序也早入冬了,今兒天冷,喝了湯后身子也暖了起來,他抬頭對她淺淺一笑:“滋味挺好!
夏彤楓別的不說,但談起煮面她是自信滿滿:“家主可別小看這個湯頭,這湯頭可用了兩只老母雞和獨門的香料熬了十二個時辰!
“如此用心,果然滋味了得!蹦乱庵斢仲澝懒艘痪,接著專心的吃面,不再說話。夏彤楓在一旁也不敢打擾,見他吃得慢悠悠,好像太陽吃東西的模樣,一派世家公子的翩然,她忽地像是想起什么,但是腦海中的畫面卻是一閃而過,快得來不及捉住便消失了。她輕撫著頭,這腦門又是一陣鈍痛。
穆意謹注意到她的異樣:“可是身子不適?”
夏彤楓連忙一笑:“不是,可能天冷,頭有些發脹。”
“穿暖些,若你病了,可是有人會心疼的!
夏彤楓眼底閃過不解,穆意謹沒有解釋,很給面子的將一碗面全吃進肚子里。
“托姑娘的福,今日嘗到了美味。”
夏彤楓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笑瞇了眼。
“別拘束!蹦乱庵敁]了下手:“現在沒什么客人,姑娘可否坐下與本座說幾句話?”
夏彤楓連忙點頭,有些醬的坐下。
“上次的事,對不住,是蓉兒不懂事。”
夏彤楓順著穆意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背,慢半拍的想到他指的是自個兒那日被穆蓉兒燙傷的事!凹抑鳠o須掛意,我皮粗肉厚,沒事。家主瞧,一點疤都沒留下,家主給的藥極好!彼碾p眼閃著晶亮:“若是家主同意,我能跟家主買些嗎?”
“姑娘這么說就見外了!蹦乱庵敁]了手,讓身后的人送上傷藥!安贿^就是些小東西,送給姑娘便是!
“謝家主。”夏彤楓欣喜,沒有推辭,不客氣的收了下來,喜孜孜的打算回頭拿給太陽,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道:“對了,曾答應要給家主送上馬奶酒,今日家主來了正好,不如現在嘗嘗?”那日從馬市回來后忙忘了,這兩日正好新一批馬奶酒剛釀好,她當時還想著要給穆意謹送去,沒想到他就來了。
“好!蹦乱庵斠泊饝酶纱。
夏彤楓親自替他倒了一碗,放到他面前。
穆意謹拿起喝了一口,神情難得嚴肅了起來:“這酒的味道……”
雖說夏彤楓對自己釀的馬奶酒很有信心,但見狀還是懸著一顆心看著穆意謹:“不合家主的口味?”
“這倒不是,而是……”他只喝了一口,便將碗放下:“這味道絲毫不遜那對擺灘的老夫妻,難怪……”他的身子驀然一僵,定睛看著夏彤楓:“不知姑娘釀酒的本事是師承何處?”
“并未師承何人。”夏彤楓看著他神情轉變,也跟著緊張,據實以告:“只不過是誤打誤撞,就在我初到景城那年,胡同里有位大嬸送了些馬奶過來,我一時興起,便釀成馬奶酒,嘗過之后味道極好,從此之后有些熟識之人需要,便向我下定釀酒!
“從未師承何人?難不成姑娘是天資聰慧,技術渾然天成?”
“不是,”夏彤楓不敢大言不慚,連忙解釋道:“我猜想,我以前應該是學過,只不過忘了!
“忘了?”
“不瞞家主,”夏彤楓老實說道:“五年前我受過傷,失去記憶,忘了過去的一切!蹦乱庵斞鄣组W過一絲光亮,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她:“五年前?”
夏彤楓點頭:“現在住在一起的娘親,其實是當初救我一命的恩人,她救了我,看我可憐,便認我為義女,這五年來我們相依為命!
穆意謹沉默了一會兒,道:“沒料到姑娘竟有如此遭遇,姑娘可曾想過要找回失去的記憶?”
夏彤楓搖了搖頭,一開始或許想過,但如今真的不想了,畢竟初到景城時,忙著安定下來,沒時間多想,等到日子好過些,跟何氏與石頭的感情變得親密,也沒想過離開,反正不說自個兒的行為舉止,單看手上的老繭,肯定也不是千金小姐的命,十有八九就如同何氏所言,是什么大戶人家的奴婢之類,所以與其糾結著要不要找到過去的回憶,回去當個奴才,不如現在這樣還自在些。
“姑娘倒看得開,不過姑娘是個好心人,善心有善報,將來的日子肯定會越發好的!毕耐畻魑ㄒ幌氲降暮,就是石頭能像個正常人一樣,何氏不用再苦惱石頭的將來——她心一定,也顧不得是在大街之上,起身在穆意謹面前,雙腳一跪。
穆意謹見她的動作,沒有伸手去扶,只是輕挑了下眉。
“家主仁慈心善,能看上太陽的身手,是太陽的福氣,只是太陽為人有些傲氣,不可能屈就為奴,我也不愿見他給人當奴才,但我不同,我可以。”
穆意謹眼底閃過一抹光亮:“姑娘的意思是一”又要自薦為奴了嗎?
“我不單會煮面,手腳還很俐落。”夏彤楓連忙說道:“我絕對能當個好奴婢!
穆意謹微揚起嘴角:“當奴婢怕是委屈了姑娘!
“不委屈,”夏彤楓搖頭:“能入穆家,是我修來的福氣,只要家主點頭救石頭,我什么都肯做!
“雖無血緣,但你對這對母子倒是盡心盡力!
“他們救了我,恩同再造,就算要賠上我這一條命也在所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