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薰,不是我不想見他,而是不能。”
“不能,為什么?”
“你不懂,我師父的死有多令我傷心。”
“可是總不能一輩子避不見面吧?”
斐憐君搖搖頭,她沒有想這么多,事實上她現在的日子和死也沒什么差別了。
她很想他,可是一想起師父的遺言,她就卻步了。
“如果……如果他不是月邪教的教主,如果……他只是平凡的老百姓,那不知道該有多好。”她嘆了口氣道。
如果真是如此,她姑父姑母也不會反對她出嫁;她師父也不會那么早死;他們之間也不會有這么多問題,可惜……“憐君,你就認命吧!”渝薰紅唇輕揚,露出一抹笑容安慰道!鞍㈠豢淳椭婪浅刂兄,就算不是月邪教教主,早晚也會讓他闖出一番天地的,這是可以預料的。〕恰
“除非什么?”
“除非你勸他,將他拐離那是非之地,與我和烈哥哥一樣,淡泊名利、四海為家。”她語出驚人地道。
“這……這太荒唐了,不可能、不可能……”
“誰說不可能?”
斐憐君和渝薰驚駭地轉身,看見兩個挺拔不凡的男人就站在面前,而剛剛說話的人,正是闕濯。
“憐兒!我終于找到你了!标I濯驚喜地走上前,沒想到她卻連連后退。
“你們怎么會知道這里?”渝薰也給嚇壞了!皯z君,我沒透露,是他們……喔!你們跟蹤我。”
“渝薰!走走走,跟我回家,我必須好好跟你談一談。”韋烈上前拉住嬌妻往外走。
“談什么?”
“談你為什么看我忙得團團轉,卻知情不報!边@里地處偏僻,又有渝薰作怪,難怪他們總是找不到人。
“那是憐君不想見他嘛!哎喲,別拉我,我不想回去……”
他們的聲音漸漸消失,而斐憐君也轉身要走。
“還要繼續躲我嗎?”他拉住她的手問。難怪動員了月邪教和丐幫的人都找不到她,原來是有“內賊”——渝薰在通風報信。
感受到他手上的熱度和他身上熟悉的氣息,斐憐君心悸地收回自己的手,別過臉去不敢正視他。
“你為什么要來?難道是想逼死我嗎?”
“憐兒,我怎么會舍得那么做呢?”他上前擁住她,感受她確切地在懷里!澳阒绬?我找你找得好苦!
“放開我,你我……早就沒有關系了!
“沒有關系?”闕濯將她的臉抬起面向自己!笆菃?你真的……真的對我沒有感情了嗎?”
看她瘦弱憔悴的模樣,他不知有多心疼。
斐憐君水靈明眸中蓄滿淚水,四處飄忽!澳阕甙桑‰y道你真的希望我遵照我師父的遺命,殺了你?”
“聽我說,如果我愿意為了你放棄一切呢?包括解散月邪教,那你是否愿意原諒我的過失,再度回到我身邊?”
斐憐君的視線回到他身上,對于他的話她實在難以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闕濯揚起一個笑容道!斑記得嗎?我曾說過要給你一個驚喜。”
“你……”
“是的,其實我早就在進行那件事,所以才會冷落了你!彼鎿吹氐。“跟我回去吧!失去你,任何事對我來說都是徒然。”
他竟然要為她……解散月邪教?
能相信他嗎?能嗎?
“你走,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憐兒。”
“你走吧!除非你希望我為了躲避你,離開這里!彼詧桃庀轮鹂土睿龓煾傅乃涝谒闹性斐赡蟮年幱,讓她自責不已。若非如此,聽到那個消息她會很開心的。
“你別走。好,我答應你,給你時間考慮,但你也再次給我們彼此一個機會吧!好不好?”
斐憐君不語,但不小心滑落的淚水,卻說明了她對他的情意仍然未變,她仍是愛他的。
※※※
闕濯離開后,斐憐君仍愣在原地站了好久,直到發現背后有細碎的聲響,她才如夢初醒。
“不是叫你走了,你又來做什么?”她頭也不回地問。
“表妹!
這個聲音……斐憐君嚇得轉過身來。
“你……你怎么會來這里?”
“表妹,聽說你離開月邪教后,我就一直在找你,找得好辛苦!饼堭┢鋵嵰恢卑抵卸⒅I濯,卻因為他心有旁驚,所以沒能發現他。
“找我?做什么?”
龍皓望著她那依舊靈氣逼人的細致臉蛋,他的心還是控制不住地為她狂跳。
“難道你不想去祭姑姑的墳?”
“師父……”她的心又柔腸寸斷。
“表妹,自從姑姑去世后,我幾乎每夜都夢見她。”
“她說什么?”她急切地問。
“她說……”龍皓表情哀感地道!八f自己死得很慘,要我替她報仇!
“報仇?”斐憐君渾身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其實這是可以預見的,以師父那種剛烈的個性,她哪會那么容易輕饒闕濯。
“表妹,你也知道,以我的武功想要對付闕濯簡直比登天還難,但我還是很想去試試!
“不!表哥,你不要這么沖動。”她不希望再有無辜的人喪命。
“不然怎么辦呢?”龍皓眼中精光一閃,直視著她。
“不……別看我,我……”斐憐君慌亂地站起來連連往后退。
“表妹,除了你,再也沒有人有辦法殺掉闕濯了。”龍皓步步逼近。“想想姑姑的死,她死得很慘,死得很冤枉……表妹,她是為了你而死,難道你不會寢食難安?不會食不下咽?不會……”
“夠了、夠了,別再說了,我求你別再說了,不要、不要……”她淚流滿面地捂住自己的耳朵拚命搖頭。
為什么要逼她?她根本下不了手,如果非要闕濯死才能夠平息的話,她寧愿自己將命賠給龍亦郬。
“我賠,我把自己的命賠給師父!”她由懷里拿出黑月刀,毫不考慮地住自已的胸口刺。
龍皓想不到她竟會為了闕濯這樣做,吃驚地趕緊一掌打落那把刀。
黑亮的刀面閃著烏黑噬人的光芒,一看就知道是把難得的寶刀。
“表妹,你……你怎么會有這把小刀?”她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弱女子,竟擁有這樣一把好刀,真令人懷疑。
“那是闕……闕濯給我的。”
“給你做什么?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刀子在你身上很危險?他到底是何居心?”
“別怪他,其實那把刀是……”她將闕濯給他這把刀的用意說了一遍。
龍皓簡直嫉妒憤恨到極點,想不到他們兩人的感情竟然如此深,不!他絕對不會讓奪人所愛的闕濯好過,絕不!
“哼!那姓闕的可真是會說甜言蜜語,你都相信嗎?”
斐憐君低頭垂淚不語,她現在沒有心情想闕濯的事,只是好難過她師父竟連死都走的那么不安,依舊那么氣憤。
“表哥,我希望師父原諒我,可是……可是我真的下不了手!膘硲z君怯懦地道。“為什么你不讓我死,讓我去向她贖罪?”
“你真是傻瓜,你以為你死了,姑姑會高興嗎?”他氣她竟然對闕濯還是如此深情。
她死了師父還是不會高興?那怎么辦?該怎么辦?她的眼淚更加狂流。
“你不必親自動手,只要幫我做一件事,至于其他的就由我負責。”
斐憐君緊咬著下唇聲音顫抖地問:“什么事?”
“幫我約他出來!
※※※
“小奴姑娘,有人拿信說要給邪君,請你代為傳送!币粋教徒恭敬道。
小奴覺得奇怪,怎么會有人拿信給闕濯呢?
“你知不知道送信的是什么人?”
“是龍行堡的人,據說是夫人寫的!
“夫人?”小奴揮手讓他下去,拿著信發愣。
她知道闕濯找到斐憐君了,但斐憐君卻執意不肯跟闕濯回來,又怎么可能會突然寫信給他,還是龍行堡傳的信?可見其中大有蹊蹺。
小奴左右張望發現沒人后,悄悄地展開那封信,想要知道龍行堡葫蘆里到底賣什么藥。
闕濯:明日午時,黃石坡上,是仇是恨一并清算,不見不散。
斐憐君筆小奴吃驚地合上信,再度確定周遭沒人,才悄悄地將信放進懷里。
腦海里不斷的浮現那段話——是仇是恨一并清算。
這……這不是擺明了是鴻門宴嗎?
考慮了一下,她做出了這樣的決定——※※※
小奴低著頭匆忙地往外頭走,沒想到會去撞到人!鞍!對不起,我……”
“小奴,你這么慌慌張張做什么?”
她一抬頭才發現竟然是闕濯,慌張地急著掩飾。“沒……沒什么,我只是急著去找夫人!
“我不是告訴過你,我找到她了嗎?”
“呃!是啊、是啊……我忘了!痹谒麘岩傻淖⒁曄拢∨由袂椴话驳貣|張西望。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她一向冷靜,很少看見她這么慌亂的。
“我……聽說我爺爺在外受傷了,我……我急著想去看他!彼鷣y瞎掰道,以求趕緊脫身。只希望她爺爺別怪她才好。
“孟長老受傷?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所以才這么匆忙地想去看看!
原來如此,難怪她這么緊張。“那你還不快去。”
小奴松了口氣立刻行禮,慌忙地跑了出去。
闕濯越看她的背影越懷疑,孟長老不是一天到晚都待在月邪教里,怎么會突然在外受傷?看她慌急的模樣好像很嚴重……“邪君,請問你有沒有看見小奴?”
孟長老?一回頭,闕濯竟然看見那個據說在外受傷的人,心里更加疑惑。
“小奴不是說你受傷了,趕著去看你嗎?”
“我受傷?”孟長老也糊涂了!拔也皇呛枚硕说恼驹谶@里嗎?”
“奇怪,那小奴為什么要騙我?”
“我也不知道!彼舱龖岩芍。
闕濯皺起了眉頭問:“對了,你這么急著找她有什么事?”
“沒什么,我只是想問她,你急著找林化做什么。”
“我沒有找林化!
林化在月邪教也頗有地位,最擅長的就是易容術和制作人皮面具。
“你沒有找……那她找林化做什么?”
“我也想知道!边@丫頭難道有什么秘密瞞著他?
闕濯趕緊下令,決定找林化來將事情問個清楚。
※※※
“表哥,我……我還是不去了。”走到一半,斐憐君突然又反悔了。
“不去?少了你,我一個人怎么可能對付得了闕濯?難道你就不顧我的性命了?”龍皓質問。
“那……那你也別去!
“不行,姑姑的大仇我不能不報,如果你想讓姑姑就這樣含恨而終、死不暝目的話,那你回去沒關系,我自己一個人去,反正大不了就是死在他劍下而已!饼堭┤詧桃馔白摺
“表哥……”她當然無法眼睜睜地看他去送死,只好默默跟著。
“表妹,如果闕濯死了,你會怎么做?”
“死……不,表哥,你答應過我只是要輕經教訓他而已,不取他性命的!彪m然她還不知道龍皓要用什么辦法教訓闕濯。
“哈哈……”龍皓清笑道。“當然、當然,我只是開玩笑的,你緊張什么?何況闕濯那小子也不是這么容易對付的,不是嗎?”
不知怎地,斐憐君就是覺得心中有些惶惶不安。
“到了,喝!那小子還挺準時的嘛!”
抬頭望去,他們看到闕濯就站在不遠處等待。
“憐兒!标I濯也看見她了,趕緊向她跑來!澳阒恢牢液孟肽。”
“你……你為什么要來?”難道他不明白她信上所寫的意思嗎?斐憐君明亮的眼眸中水氣蒙眬。
“你還不明白嗎?只要你說一句,就是上山下海,我都在所不辭!”
龍皓立刻鼓掌揶揄!罢f的好……好動聽啊!想不到闕掌門還是個大情圣,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哼!要你相信做什么?只要憐兒知道就可以,其他人我根本不放在眼里。”闕濯高傲地道。
龍皓瞪著他,這真是將他給徹底看扁了。
“憐兒,跟我回去吧!”闕濯深情地望著她!白屛覀冋一匾酝欠N快樂、那種幸福、那種笑容好嗎?”
斐憐君也動容了,猶記得他們新婚的那段時間,那是她這一生中過得最幸福的日子,而且在看見他之后,什么仇恨都早已煙消云散,沒有他的日子,她同樣難熬,萬分的想他。
師父,你原諒我吧!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么怪他。
“憐兒……你還猶豫什么?難道你不相信我?”
“我……”
“跟我走,不論你要什么,我都答應你、都給你!
斐憐君迷憫了,這一刻里,她多希望能靠近他、貼近他,感受在他懷里的安全感與溫柔。
但不對……這個人的感覺不對……突然,斐憐君來不及反應,就被龍皓給一把拉開并捂住口鼻。
在同一時間里一陣白煙擴散向闕濯,在他來不及躲避前,又有數人拿著一張巨網,將他給團團困住,讓他無法脫逃。
“啊……那煙……有毒……”在網里的闕濯痛苦不堪地在地上打滾,發出了哀嗚。
“有毒?”斐憐君不敢相信她表哥竟然使出如此卑劣的手段。
“哈哈……你要給她一切,好。【徒o她你的命吧!”龍皓張狂地大笑出聲道!澳鞘羌衔饔虬俣舅鶡捴瞥傻摹鞍状惴邸,一旦接觸到即會蝕腸化肚,令人生不如死,你是不是也感受到了?”
“表哥……你怎么能這樣做?”
斐憐君無法思考了,她的眼中只看到闕濯在地上口吐白沫地哀嚎,心都要碎了。“濯哥、濯哥……”
她奔到他面前,趕走那些拉住大網的人,將網子移開,看著他痛哭失聲。
“憐……憐兒,答應……答應我,原諒我,不要再跟……邪君爭吵了。”她痛苦無比地道。
斐憐君哭得柔腸寸斷,根本聽不清楚他說些什么!氨砀,解藥,快給我解藥……”
“解藥?這么劇烈的毒,怎么會有解藥?”
“怎么會沒有?”她抱住他哭得好慘。“你……你這不是故意要他死嗎?濯哥……濯哥……”
“表妹,他死了不更好,我這是為武林除害啊!哈哈……”他惡狠狠地拿出了偷偷藏在懷里的黑月刀!瓣I濯,你還記得這把刀吧?你說過如果你對不起憐君,就拿它來往你胸膛刺,這話可全是你說的。”
“表哥……你,你要做什么?”斐憐君驚慌地望著他。
“看他那么痛苦,我就再補他一刀送他上西天吧!”
在斐憐君無法阻止下,那把刀就這樣刺進了他的胸膛,鮮血四溢。
“濯……濯哥……濯哥……”看他奄奄一息的模樣,斐憐君幾乎快昏厥,拚命捶打龍皓!澳惚氨伞⒛阆铝、你無恥……”
“表妹,你瘋了?我這是在替姑姑報仇!
“好。∧悄憔瓦B我也一起殺了吧!殺了我、殺了我啊……你不敢,我自己來!膘硲z君抽出了旁邊一個人的劍毫不猶豫地往脖子抹。
“別……”
在倒下的闕濯和龍皓都來不及阻止前——“當!”突然一塊石子飛來,斐憐君的劍也跟著飛落在地。
令眾人驚駭的是,那出手的人跟倒下去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濯……”斐憐君和旁邊的人都傻了,愣愣地看著他。
闕濯走到和他有著同樣面孔的人身邊,手在“他”臉上一撕,頓時,手下露出了張美麗卻慘白的容顏。
“小奴,為什么這么傻?”
“為……”她美麗的眼睛垂下淚。“為你。”
這么忠心又深情的女子,闕濯忍不住為她心酸。
“小奴,怎么會是你?”斐憐君也忘了哭泣,瞠目結舌地望著她。難怪她剛剛感覺闕濯好像有點怪,原來……“夫人,請你……請你不要再怪邪君了,就當作……當作一切的錯都是我,請你回到他身邊吧!”小奴央求道。
“我……”斐憐君的眼淚又忍不住落下!澳愫蒙,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別哭……”小奴對她道!拔也缓蠡冢挥小吹叫熬鞓,我才會快樂。答應我,回到他身邊好不好……好不好……”
斐憐君望了闕濯一眼,點了下頭!昂,我答應你!
小奴這才漾出抹虛弱的笑容。“邪君,我……我沒有白白犧牲,我終于讓夫人回來了……回到你身邊!
“我知道了,謝謝你。”
小奴搖頭望著他那張俊顏,好可惜啊!她就快看不到了。
她伸手想摸一下他的臉,只要一下下她就心滿意足了,可她卻做不到,她的手一點力量也沒有。
斐憐君看出了她的心思,將她的手拉起,讓她觸及闕濯的臉。
“夫人……謝謝你,我……我祝福你!彼致冻隽嗣曰玫男θ。“擁有邪君的愛,你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說完,她揚起了最后一抹微笑,爾后慢慢閉上眼睛。
“小奴……”闕濯輕念道。數年來她一直默默地跟在他身邊,無怨無悔,想不到天妒紅顏,她竟然這么快就香消玉殞了。
“小奴——”斐憐君放聲大哭,哭得淚眼汪汪。
她們雖然同樣深愛著一個男人,但小奴卻從來不曾跟她爭過,反而還那么體貼地照顧她。而且今天若不是她的犧牲,闕濯也不知道躲不躲得過她表哥使的那卑劣的手段,對她的感激,斐憐君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才好。
“感動,真是令人感動,好個忠心衛主的美少女。”龍皓在旁暴跳如雷,譏諷地說道。然后趁著他們哀傷的時刻,將斐憐君給抓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