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佩華任由他幫自己穿上半襖,然后靠坐在床頭,這才開口道:“嗯,我想喝點水!
他轉身倒了杯溫水過來。
她小口小口地喝完。
“還要再喝一杯嗎?”
周佩華搖頭。
雷飛云把杯子放回桌上,然后在床邊坐下,伸手攬住她的肩。
她瞬間身子一僵,緊接著全身都變得熱燙起來。
他輕輕嘆了口氣,低聲道:“這些年我忽視了你,讓你受苦了,對不起……”
周佩華眨了眨眼,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反應。
對不起嗎?
當初為了擺脫繼母,她借著他救了她,成功讓他跟自己定下了婚事,那時她多少是覺得有些對不起他的。
不過,在接下來的六年里發生了太多事,她漸漸也不覺得自己對不起他了。
到了現在,好像他們之間也談不上誰對不起誰了,不過都是情非得已罷了。
兩個人有一會兒沒有說話,就那么靜靜地挨坐在一起。
是荷香端藥進來才打破了屋內的靜寂。
雷飛云伸手拿過藥碗,抿了一口,神色不變地將藥碗遞到妻子嘴邊,“我嘗過了,溫度剛好,喝吧!
周佩華和荷香看著他這樣的舉動,都是一陣無語。
周佩華皺著眉頭一口氣將湯藥喝了下去。
雷飛云快手拈來桌上小碟子里的一顆蜜餞塞進她嘴里,幫她沖散那股苦澀。
“一會兒讓文先生再來幫你把把脈,看看要不要再重開藥方,早點把身子養好,別帶著病過年!
周佩華微微點了點頭,輕輕道了聲“好”。
這一路上文思遠一直在幫她調理身體,對她的身體情況有七、八分的了解,至于她的宮寒之癥,他因不精婦科,倒不敢打包票一定能治愈,卻也答應她不會主動向雷飛云提及。
荷香收拾了藥碗,又端來了一盆溫水幫自家小姐凈面梳洗。
雷大將軍則到外間去吃早膳。
周佩華因為剛服了藥,要過一會兒才能吃早飯,而且她吃的是清粥小菜,也不好與大將軍一起。
只不過沒一會兒,荷香就一臉驚惶地跑進內室,湊到她耳邊偷偷感嘆,“將軍吃得好多。”
軍漢能吃也不算太稀奇,況且娘家以前有個燒火丫鬟也挺能吃的啊,想到這里,她不禁笑道:“二丫的飯量還小嗎?”那可是論盆吃的,最后生生因為飯量太大被管家給重新發賣出去,畢竟實在是太飯桶了。
荷香哂哂嘴,壓低聲音又道:“可是將軍比二丫還能吃,真的!”所以她才這么驚愕嘛。
周佩華想了想,那確實該吃驚一下了。
可想而知,對于雷大將軍來說,妻子那如同貓食一般的飯量實在讓他頻頻皺眉。
“這樣不行,你太瘦了,得多吃些才好!
周佩華一邊拿帕子擦拭嘴角,一邊道:“我跟將軍不同,本是女子,又在病中,能用一碗半米粥已是很好了。”
雷飛云依然皺眉,“還是吃得太少了!
荷香忍不住小聲嘀咕,“小姐哪里能跟您比!”這是飯桶和飯碗的巨大差異啊。
雷飛云挑了挑眉,沒說話。
周佩華看著荷香搖了搖頭。
荷香低頭斂目裝鵪鶉。
“我去找文先生過來,你趁這機會收拾一下!
“好!
等到雷大將軍的身影消失在門外,荷香長長地吁了口氣。
周佩華不禁失笑,“看把你嚇的,趕緊過來幫我穿衣。”
荷香吐吐舌頭,拿了一套衣物出來。
當周佩華扯開衣襟的時候,突地眼睛一瞪,隨即猛地將衣襟揪緊,頭也不抬地道:“我自己換,荷香你去幫我揀幾樣頭飾好搭配。”
荷香聽話地去做事,并沒有察覺自家小姐的異樣。
周佩華等荷香走到一旁去才小心拉開衣襟,看著胸前莫名其妙多出來的青紫痕跡,她倒抽了口涼氣,狠狠磨著牙。
那個混蛋!
為了不讓荷香看到,周佩華用最快的速度換好衣裳,接著坐到妝臺前,讓荷香幫自己戴首飾。
因著生病,荷香只揀了幾樣輕便精致的頭飾,戴好之后顯得清清爽爽的,卻不太符合自家小姐新嫁娘的身分。
但也沒辦法了,等文先生幫小姐診過脈后,小姐又得到床上歪著去,索性就簡單為要吧。
看著菱花鏡中的自己,周佩華忍不住抬手摸了摸臉,這一路上到底還是養起來了,比之前瘦削的模樣好太多了。
難怪某個混蛋能在她生病之時還下得了口,想到這里,她氣惱地抿緊了唇。
看到小姐的表情變得好像有點生氣,荷香遲疑地輕喚一聲,“小姐?”
“沒事!敝芘迦A果斷否認。
“喔!
“屬下文思遠求見夫人。”
周佩華輕輕吸了口氣,起身往外間走,“文先生請進!
文思遠進房之后落坐,為周佩華把脈。
詳細診脈之后,他說道:“夫人已無大礙,藥方我再做修改,調養幾日就好!
“有勞文先生!
“不敢,屬下分內之事!
周佩華輕笑道:“一路上多虧了先生照顧,我主仆二人感激不盡!
文思遠回道:“將軍所托,屬下不敢馬虎,將軍很是關切夫人的身體狀況。屬下還須向將軍回稟,先行告退!
周佩華理解地道:“如此,我便不多留先生了!
文思遠起身離開。
荷香一臉狐疑地看著門口一會兒,再問向自家小姐,“是婢子多心嗎?怎么感覺文先生很急著要離開?”
周佩華低眉斂目,若有所思。
第3章(2)
出了將軍起居內院的文思遠直奔行轅外書房,大將軍雷飛云正在等他。
文思遠一進門,雷飛云就急切詢問,“怎么樣?”
文思遠面露幾分戲謔之色,“將軍真是關心夫人!
雷飛云泰然地道:“先生也知我已死過兩任未婚妻,此番娶妻入門又病體孱弱,我自然不免心焦!
文思遠輕咳一聲,也就不當面拆穿自家將軍那點子不可言說的心思了,表情一正,回道:“夫人已無礙,只須再用藥調養幾日,固本培元即可。”至于那宮寒之癥,先慢慢調養著,或許并不會影響子嗣,若真有礙,到時他治不了再找婦科圣手相幫,總還是有希望的。
雷飛云提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到了實處,“如此就好。”
文思遠又道:“將軍這幾日若要與夫人同房而處,還是滴酒不沾為是!
雷飛云點頭,“我知道,酒氣會沖撞病人,等夫人身子康復我再與大家一醉方休!弊蛱齑笙仓账驳尉莆凑,為的便是能與新婚妻子同房照顧。
一整天,雷飛云都未再進內院。
周佩華初時還覺得有些不安,但很快便釋然了。
他們不過媒妁之言,又非兩情相悅,況且她既非絕色,又有恙在身,新婚之夜他能相陪一宿已是給足了面子,也許此行轅之中還有其他女人,他短時間內恐怕不會出現在她面前,至少也會等她病體痊愈,某人大抵是不怎么想當鰥夫的。
想通之后,周佩華在房中也自在多了,好好休息了一下。
一路北上,再如何照顧,長途跋涉的疲累總是難免,她這一睡,就睡了大半天,清醒的時間不過吃喝拉撒。
雷飛云晚上回房的時候,周佩華正在吃清粥。
一見將軍回來,早有下人麻利地去廚房取飯,很快地,饅頭、大鍋菜、濃粥便擺上了桌,倶用盆裝。
周佩華是慢條斯理地吃,雷飛云則是風卷殘云橫掃飯桌。
饒是她自覺經歷過不少事兒,也免不了小受驚嚇。
一頓飯吃完,周佩華的心頭有些無法言喻的觸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