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靜的巷子里回落著冷悠悠的聲音。清冷的目光掃過同伴的笑臉。
秦珩冷冷地問:“你是知道的吧?姜昱。嗯,居然感情好到串通起來騙我呢!”
“咦?在說什么話呀?”被指名道姓無法保持沉默的人不滿地掀起眉毛,“溫琢只說要到一個很重要的地方,可沒告訴我是這種地方啊!你當我很喜歡在周末的大清早坐幾小時公車到這種古怪的地方嗎?”
“古怪?哪里古怪了?”站在樹陰下享受陰涼的人一臉認真地看著自己熟悉的地方。嗯,哪里古怪呢?除了匾額上面的黑字已經褪色褪得厲害外,好像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都沒什么區別呢!低下頭,她緬懷著流逝的時光,然后抬頭笑笑,“喂,我說你們兩個,既然已經入社,就要聽我這個社長的話吧!”
“誰說入社了?”
異口同聲地吼著。對視一眼,秦珩先扭過頭去。
姜昱又來上一句:“我可沒答應過你什么。”
“哦……”似乎聽起來有些失望,但立刻那聲音又充滿生氣,“反正都到這兒了,就進去看看好不好?我很希望我的伙伴能看看我爸爸生前拼搏過的地方!
伙伴?
秦珩看著少女輕快地跑進院子里去,連背上來回晃動的運動雙肩背包也似要跳起來似的。他低下頭想了想,還是跟了進去。腳邁進院子的剎那,他偏過頭看著與他同時走進院子里的姜昱。目光對視,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一絲迷茫。真的這樣輕易就承認她是他們的伙伴嗎?!
姜昱看看在那邊和人打招呼的少女一臉文靜的微笑,不覺撇了下嘴,怪不得都說女人多變,原來在不同人的面前都會有不同的表現。
環顧四周,院子很寬敞,干凈、整潔,除了正前方那一排平房外,院子里沒有種花草,只有兩棵大樹,樹下是一片空地,豎了許多寬度、厚度不同的木板。隱約地,從平房里面傳來“嘿、嘿、哈”的呼喝聲,有力而充滿生命力。
忽然之間,秦珩明白了溫琢為什么要姜昱把他拉到這里。恍惚中,也有一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仿佛一下子回到從前呢!低下頭,他微微一笑,卻在溫琢走過來的同時又恢復平日的淡然。
“喂,剛才那個嚴肅的大叔說什么?”忍不住問。姜昱早就被那一直用冷厲眼神看過來的大叔心生不滿。
“啊!他問我你們真的是學生嗎?還說現在的學生真是越來越不像樣了!逼车浇庞舶畎畹谋砬,溫琢不在意地說:“這還算好聽的了,如果早幾年,就光看你們的頭發,李教練都會叫人把你們趕出去了!
“真是個怪人!你說是不是,秦珩!苯疟г怪,可一轉臉卻捕捉到秦珩臉上快速消失的笑意,不覺驚訝地問:“秦珩,你在笑?”
“笑有什么了不起了?又不是沒笑過,亂恐怖一把的,好像有什么陰謀似的邪惡。”溫琢隨口說出感受,被秦珩冷眼一瞪又忙改口,“不過就算這樣,秦珩還是個大帥哥呢!能有這樣的伙伴真是我的榮幸……”不是這樣還不滿意吧?犯得著為幾句無心之言瞪她這么半天嗎?
慢慢收回目光,秦珩淡淡地問:“如果你想一直站在這里的話,我可就不奉陪了!
“啊……當然不會了!睖刈吝B忙應聲,卻仍要在心里小聲嘀咕:“要不是你突然這么瞪著人家,不早就進去了!蓖蝗惶痤^,她小心賠著笑臉,輕聲問:“我有替你們帶道服哦,要不要換?”
“誰要穿那種東西?”姜昱兇巴巴地瞪住她,“而且我也不想流一身的臭汗……”
在說什么呀?運動不就是要流汗的嗎?就算是他跑去打架也會流汗的吧?!
面皮微微抽動著,溫琢轉過頭瞥到秦珩嘴角的淺笑,忙湊上前把手里的運動提包奉上。
這個,應該是會換衣服的吧!
低下頭,看看溫琢手里盡量提高的提包。秦珩嘴角的笑漸漸擴大。然后,轉身,連手都未揮一下便領先走了進去。
“可——惡!”看著兩人一前一后進了道場,溫琢無奈地低下頭去小聲嘀咕:“雖然很帥,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呢!”
“為什么我要在這種地方?難得的周末,應該和漂亮MM約會,痛痛快快打上一架,就是和歐陽他們泡在迪廳里也比待在這和地方好……”
四面已經泛黃的墻壁,陳舊的軟墊,穿著道服“嘿嘿哈哈”的男男女女,和他有什么關系呢?真是無聊……
擺弄著手里的手機,姜昱低下頭在無人察覺時惡意地笑著。
手輕輕地移動,讓那些陌生的臉龐在攝像頭前一一晃過。隔著鏡頭去看那些臉,帶著一種疏離感,就是熟悉的人也有種陌生的感覺……
手突然頓住,他的目光終于從手機上移開,望向慢慢走上道場中間的少女。
那是溫琢吧?樣子似乎完全不同,明明是同一張臉,卻感覺像是另一個陌生的人一樣。不是因為換了衣服,而是因為她的表情。
那是他沒有見過的表情。沉靜、從容、嚴肅、認真,明明是種冷漠的表情,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讓人連心仿佛都暖起來的生氣。站在道場上向對手敬禮的溫琢,和他在學校所認識的那個溫琢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但,不論是會嬉皮笑臉引誘人加入“跆拳道”部的溫琢還是站在道場上用力量決定勝負的溫琢,她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只有一個原因,一個她所執著不肯放棄的夢想。
作勢、起腳、抬腿、踢腿、飛旋、流暢如水的動作,充滿了陽剛的力量感,也帶出一種舞蹈般的華麗之感。
似乎,一個人有了自己所堅持、執著的東西也不是一件壞事呢!姜昱在心里想著,轉過頭看看目不轉睛望著場中比賽的秦珩。偏過頭微微笑了下,眼中卻閃過一絲迷茫。他為什么要在這兒?
“你們是和溫琢一起來的吧?”
姜昱扭頭看著身后穿著道服的陌生少年,挑了下眉毛,卻沒有回答。
“你們也是跆拳道部的?”從剛剛開始小武就一直在看著這兩個第一次出現在道場的少年,F在雖然毫無關連,但以后或許就是賽場上的對手了。
看一眼似乎什么都沒注意到的秦珩,姜昱有些不情愿地回一句:“不是!我像是練跆拳道的人嗎?”
“不是嗎?我還以為……”小武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溫琢很少會帶人到道館來的……”聲音一頓,他看著突然轉過頭來看自己的少年,心里突然一緊。這個人,或許很厲害呢!移開目光,他抬手把掛在墻上的照片指給他們看,“那就是溫教練了,這家道場能堅持到現在也全靠了溫教練,可惜現在少了溫教練人也越來越少了!
泛黃的墻壁上掛著的照片已經有些舊了,可鏡框卻干凈到連似乎連一點灰塵都沒有。照片里是兩個男人。他們的雙手握在一起,雖然一個正對著鏡頭,一個是半側著臉,但兩個人都是在愉快地大笑著,而他們身后的背景則是許多歡呼跳躍的人。很顯然,這是在某次比賽中所拍攝的照片。
姜昱眨了下眼,突然站起身走近仔仔細細地看了半天,然后驚訝地叫起來:“是韓教練!這個側身的人是韓教練耶!”
“韓教練?你們認識的?”看一眼抬起頭又低下頭的秦珩,小武也湊上前,只看了一眼,臉色就變了,“原來是他,怪不得一直覺得是在哪兒見過的……這個韓教練也是你們光明的老師嗎?難怪了……溫琢好像就是為了這個教練才轉去光明的!薄斑@張照片是溫教練最后一場比賽的紀念照——聽說比賽前兩個月他就已經知道自己患了末期癌癥,可是為了那場比賽他錯過了手術的機會,比賽后四個月就死在病床上了?上,雖然那么努力那么拼搏,甚至把命都押上,最后卻還是輸了——連續三年的團體冠軍就那么拱手讓人——金牌教練,成了別人頭上的桂冠。”
“是嗎?”
聽了淡淡的惋惜與哀嘆,再看那張照片,便從那看似歡愉的笑臉中看出藏匿的悲哀與不甘。那樣的笑,可那雙茫然的眼到底是望著鏡頭還是望著某些他們已經永遠無法知道的東西吧?
“你說,溫琢是為了韓教練才轉到光明的?”問一句,姜昱下意識地看向秦珩,見他只是默默望著那張照片出神,不知為什么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嗯,好像溫琢一直都想接受韓教練的訓練,考進三中好像也是為了這個吧——我也只是聽說好像他以前是三中的教練來著!甭柫讼录纾∥涞男θ萦幸恍┛酀,“溫琢已經加入光明的‘跆拳道’部了吧?還真是羨慕你們,有三中的獨行俠做伙伴——我,一直很希望溫琢能加入三中的‘跆拳道’部呢!”
“有什么好羨慕的?你還真是奇怪。”姜昱摸著手臂,受不了地大嚷:“誰要和那種人做伙伴啊?!”
“是嗎?”小武有點驚訝地看他一眼,立刻笑了,“或許你不想,但溫琢對她選定的伙伴一定會很執著吧!”抬起頭,他看著在場中慢慢直起身的少女,微笑道:“這世上朋友很少的人反倒是最珍惜朋友的——和你們在一起的溫琢和我印象中很不同呢!很像教練他們口中那個溫教練還在時的溫琢……”轉過身,走了兩步,他忽然又轉過來沖著秦珩揮了揮手,“以后賽場上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