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我喜歡她!
薩賓娜的身軀猛然一震。
“我喜歡她。”
他終于還是說出來了。
說出這句話以后,何其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說出來了,他終于可以親口說出:他喜歡商詩詩——雖然她沒有什么過人之處,平凡得掉到人堆里就找不著,個性又傻乎乎、神經兮兮的;可是他喜歡她。沒有理由的,就是喜歡上她了。
愛情……是任何天才都無法解釋的千古之謎吧?就算是智商高達230的天才,也有可能會愛上一個呆頭呆腦的笨家伙吧?
這種感覺,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他無法確切地知道。也許是在初次見面的清晨街道,她失手摔掉他塞給她的奶茶;也許是在美發廳里,她發瘋似的拿著剪刀,怒號著撲上來要剪他的頭發;也許是在酒吧里,他看到她氣鼓鼓的樣子,決定把雞尾酒偷偷換成柳橙汁給她喝;也許是在他的辦公室里,她苦著臉問他:“我會不會得了神經病?”……總之,不知道從哪一刻開始,他喜歡上她了,便再也不能把眼光移開。不管她多么幼稚、無聊、粗魯、神經質,他都滿心愛戀,難以抗拒她的一切。
他不禁想到一個關于茶的比喻:有人偏愛那幾百塊錢一聽的上等錫蘭紅茶;也有的人,只要喝兩塊錢一大杯的珍珠奶茶,就會覺得從心底里暖起來。初次見面的時候,他把這個寓言說給她聽;現在回想起來,他突然微笑了,覺得從心里發出甜蜜的共鳴。
薩賓娜仍舊緊緊地抱著何其的身體。但是她逐漸感到,他周身的肌肉正在慢慢地放松下來。長長的擁抱之后,他終于推開了她,退后到離她三步之遙的地方。然后,他直視著她琥珀色的漂亮眸子,真誠地道:“替我向老師說聲對不起。”
“這聲對不起,你應該對我說才是。”薩賓娜牽強地扯起唇角,漾出一絲苦澀的笑。
“對不起!焙纹湔聺O夫帽,深深地向她彎下腰去。他能夠說的……就只有這一句而已了。
薩賓娜沒有再說話。也許,她已經無話可說了;也許,今天晚上,她終于學到了一件事情:原來天才……也是會失戀的。
當何其和金發美女共處一室時,商詩詩正和金發帥哥愛倫坡一起對著一盆火鍋大眼瞪小眼。
“只有我們兩個人吃……不用點這么多吧?”詩詩看著擺了滿桌的魚丸、蝦子、蛋餃,以及N種叫不出名字的火鍋食品,突然間覺得有些頭暈目眩,腦海里隱隱閃過一個詞語,叫做“鴻門宴”。這一餐……目的恐怕不單純吧?會不會是愛倫坡想炒了她,所以先用這一頓來填飽她的肚子,然后再送她上西天、讓她做個飽鬼?想到這兒,她急中生智,連忙掏出手機,“要不這樣吧,我找同事們出來一起吃?”滿眼期待地望著愛倫坡。
“只要你愿意,我當然無所謂咯。”愛倫坡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詩詩剛想松上一口氣,只聽得他又道,“反正還有明天嘛!
“明、明天?”她剛剛擦干凈的冷汗再度滑下額頭。
“如果明天不行的話,后天也可以啊!睈蹅惼滦Φ檬稚平馊艘猓胺凑覀冇械氖菚r間。”
“我們……有的是……時間?”詩詩有些反應不過來。捧著大如斗的腦袋想了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地問道,“坡經理……哦,不是,是保爾經理,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們一定要單獨吃飯?”
“我的意思是,我們應該兩個人吃飯,而不是‘單獨’。”愛倫坡滿以為自己的中文造詣很高,于是笑瞇瞇地糾正她的邏輯錯誤。
聽了這話,詩詩摸了摸鼻子,再用力眨巴了兩下眼睛,嘴唇開了又合,心里斗爭了千萬次,終于還是選擇不說話了。因為,有某種不祥的預感驀然從心底的角落里跳出來:這外國帥哥……該不會是想追求她吧?
“不會吧……難道他就是我的紅鸞星?”詩詩小聲地自言自語道。這個想法比要炒她魷魚更讓她覺得不寒而栗!雖說她已經老大不小了,又深切地渴望著長期飯票的到來,可是……可是她要的不是外國人!她的這顆紅鸞星要是不幸動在了愛倫坡身上,那……那別人怎么辦?詩詩胡亂地想著,腦中模糊地閃過某個人的影子:那人身穿福爾摩斯式的長風衣,頭上卻戴著與之極不相稱的漁夫帽……“!”這個突如其來的念頭就像一場白日噩夢,令她不禁驚叫出聲來。
“你沒事吧?是不是被熱水燙著了?還是被火星濺到了?”愛倫坡立即湊上前來,漂亮的藍眼睛凝視著她,關切之情溢于言表。
“沒……沒有啦,我只是被鬼影子嚇到而已。”詩詩呵呵假笑,紅暈卻不自主升上了臉頰。奇了怪了,她為什么要臉紅?都說了是鬼影子了!她抓過一邊的冰凍汽水,“咕咚咕咚”猛灌了大半杯下去。頰上的溫度好不容易才降下去一點,愛倫坡卻仍不肯放過她,體貼地建議道,“你臉好紅,不如我送你去看醫生?”
“不……不用了,我沒病,我很好!彼B忙搖手?瘁t生?太夸張了吧?
“可是你的臉真的好紅!睈蹅惼聢远o比,眼中的擔憂之色比海洋還要深邃。
“我……我健康嘛,呵呵!痹娫娂傩Φ枚伎鞗]力了。這老外如此熱情澎湃,還真是挺嚇人的;難道說……她那該死的預感竟然要成真?難道說……這外國帥哥什么都好,卻是個近視眼,而且近視嚴重到看上了她?
幸而這時水開了,火鍋里的食物沸騰歡跳起來,拯救詩詩于尷尬之中。
一席無話。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里,詩詩仿佛跟火鍋里的魚丸肉丸們有仇似的,埋著頭一個勁地猛吃。心里想著:只要塞住了嘴,那么不說話也是可以被原諒的哦?
而愛倫坡卻沒有吃多少。自始至終,他都保持著良好的紳士風度——如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別人的吃相也算是紳士風度的話。
當詩詩把最后一顆肉丸塞進嘴里,就像期末考試考完了最后一科,她立刻如蒙大赦地站起身來,舉手高叫:“買單!”
愛倫坡仍是看著她,臉上的表情除了笑還是笑。那笑容熱乎得像火鍋湯,粘膩得像火鍋醬。詩詩只覺得一陣頭皮發麻,跺腳催促:“服務生!”
賬單來了,愛倫坡先一步伸手接過,“我來付賬,哦不,是買單。”他認真地學習她剛才說過的習語。
“不,我來!”詩詩疾聲厲喝,阻止他掏出錢包的動作。見他抬起頭來、詫異地看著她,她頓時尷尬地漲紅了臉,“那個……因為我吃得比較多,而你都沒怎么吃……所以還是我來付比較好……”說著說著,見愛倫坡用一種頗為有趣的目光瞧著她,她又不好意思地閉上了嘴。
結果這一餐仍是愛倫坡請的。他的理由很簡單:他沒有讓女士付賬的習慣,也不允許自己有這樣的習慣。
這一點又令詩詩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另外一個家伙:身上永遠帶著不超過五十塊錢,所謂的“請客”就是路邊攤的熱狗和奶茶,風衣里倒是儲備著一大堆零食,以便隨時拿出來充饑解饞。這么一比較,愛倫坡與“那個家伙”可真是云泥之別呵,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可是……可是不知為什么,她好像還是跟“那個家伙”一起吃飯比較開心呢。盡管坐在路邊公園的冰冷長凳上,把快要落山的月牙兒和快要升空的太陽當做“浪漫”的燭光,還有呼嘯的北風做為“柔美”的背景音樂……可是她的心,卻沒來由地感到溫暖;她的笑容,也釋放得那樣自然。
此時此刻……“那個家伙”在干什么呢?那么無聊的一個人,八成也不會在做什么有趣兒的事吧?詩詩想著,不自覺地腳下一滑,在臺階上打了個踉蹌。
愛倫坡連忙伸手扶住她,“你沒事吧?”他的手勢溫柔,而且沒有任何要乘機占她便宜的跡象,稍稍地扶了她一下后便立即放開。
“沒、沒事!彼t著臉道。真是的,剛才為什么會想“那個家伙”想到失神呢?倒平白給了愛倫坡英雄救美的機會了。
“鴻門宴”之后,詩詩的噩夢并沒有就此結束,相反的——
“我們去看電影怎么樣?”從火鍋店走出來后,愛倫坡興致盎然地提議。
“我……我聽不懂英語的!”詩詩連忙大叫。她從來沒有一刻像此刻這樣自豪自己聽不懂英語。
“我可以陪你看中文電影,我大致上看得懂!彼w貼地補充。
“我……我很困!”詩詩立即打了個哈欠。
“那……我用車送你回家?”
“不用了,車站就在……那邊!”詩詩把眼一閉心一橫,手隨便往街對面的某個車站一指。不管了!大不了今天晚上叫計程車回家。
“哦!睈蹅惼曼c了點頭,先前一直熱情高漲的藍眼睛里此刻終于閃現出一絲失落,“那……至少讓我送你過馬路吧!
如此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要求,當下把詩詩給堵得說不出話來了。她望著愛倫坡,只見他的表情真切而誠懇,眼中還帶著幾分欲言又止的落寞。她只好輕輕地點了一下頭。
說不定……愛倫坡并不是想追她,只是想展現一下紳士風度而已呢?也許,是她會錯意了吧?多希望……是她會錯意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