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少年正要發火,卻因為沈宜蒼的驚呼而頓住──
“羊脂白玉!”
“還是大哥哥識貨!鄙倌晷乃妓蚕⑷f變,一下子又跳到了沈宜蒼身邊!澳阊酃猹毜,從玉皮就能看出這是羊脂白玉。”
“非但看得出,還知道它是塊上等的羊脂白玉。”比起他摔壞的自在觀音像,質地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這是羊脂白玉?!”薛霞飛被這消息嚇住了笑!安粫?羊脂白玉不是白的嗎?怎么會是這種顏色?”她盯著少年懷中秋梨色的石頭,滿是疑惑。
“這是玉皮。”呴,原來俠女都這么笨啊。少年抿了抿唇,回頭又對沈宜蒼展顏歡笑。
“玉皮?”薛霞飛習慣性地看向博學多聞的心上人,等他解惑。
“玉皮是將玉石包裹其中的外皮,和闐玉分白、青、青白、碧、黃、糖、墨共七種,其中以羊脂白玉為玉中之首,其玉皮色美,凡好此道中人皆知,有秋梨、棗紅、黑、虎皮等色。少俠,不知你是從何得到這塊玉石的?”
“我托人采回來的!辈粫桑y道這兩人也像那些將士一樣,對他這塊玉動起歹念?“你們別想搶走它哦,這是我要送給義父的壽禮!
“不知少俠口中的義父是誰?”
這問題似乎正中少年下懷,只見他緊張的神情一轉而為得意洋洋的模樣,足見他有多以這個義父為傲。
“我義父就是嘯龍堡堡主童嘯寒!”怎么樣,怕了吧?哼哼!
“煩請少俠帶我倆前去拜會。”或許他能與這位童堡主商議,說服他讓出玉石。
“?”少年一愣。
“別啊了。”薛霞飛拎起少年,輕功一施,帶著他縱身上馬!皫钒,我們倆挺想見見你那位義父的!
“你、你說帶路就帶路,我算什么。
“我們兩人護送你回堡還不好嗎?”薛霞飛嘴一撇。真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小鬼!“或者你比較想跟那些蝦兵蟹將來個相見歡?”
“我──”
“帶路!
“偏不!”少年頭一甩。哼,看她能拿他怎么辦。
“勞煩少俠為在下引薦!鄙蛞松n也上了馬,挨近薛霞飛的坐騎,雙手朝少年一揖。
“好,先進城再說,從城中大道出西門是最快的路!鄙倌旰敛贿t疑地引路,表現出前后不一、截然不同的配合態度!皣[龍堡在肅州城西南四十里處,與號稱天下第一雄關的嘉峪關相望。其實啊,我倒覺得真正的天下第一關是我們嘯龍堡,我們堡主、也就是我義父,他為人……”
不用人問,一路上,少年自動道出嘯龍堡的一切,很顯然的,這位少年──
只吃軟,不吃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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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踏上嘯龍堡地頭,沈宜蒼便被兩根聳立在門外、約莫三個人高的石柱上龍飛鳳舞的行書震撼住心神。
趁著仆人前去通報的時候,他細細品味柱上墨跡──
嘯傲古今冠武林
龍騰九曜據江湖
“好狂霸的字句,好個遒勁沉穩的行書!
“什么?”薛霞飛順著他目光看去!巴!肅、敖、古今……元武林?龍、月、九日……什么江湖?嘖嘖嘖,這寫的是什么跟什么。俊
“霞飛……”目睹侍立兩旁的守門人憋笑的古怪神情,沈宜蒼尷尬地勾住她纖腰往后拉!皠e鬧了。”
“放手啦!毙∈州p拍他的大掌,薛霞飛直直地往石柱走去。
吸引她的不是什么墨寶真跡,而是──
小手探上石柱凹陷的字跡,驚呼不已:“運勁于筆、入柱六分,好渾厚的內力,這人定是武林不世出的高手,而且是高手中的高手!
“哼哼哼,這是我義父寫的!痹趤韲[龍堡路上,已介紹自己姓名的童笑生得意一笑。
“好,我想見見你家義父!鄙頌榻耍ο硷w摩拳擦掌,萬分期待見這位不世出的武林高手。
“我們是來找童堡主商量事情的!鄙蛞松n出言提醒,怕死了她此刻活像要上門踢館、躍躍欲試的表情。
她的小嘴瞬間嘟起!斑^過招也不行?”
“對人家太失禮了!彼,擔心她執拗的性子一起,又得唇槍舌戰個半天才能勸服她打消與人過招的念頭。
等了半晌,只見她悻悻然地摸摸鼻子。“好吧!闭Z調難掩惋惜。
她難得乖順的表現讓沈宜蒼喜不自勝,忘情地吻上她額角,以示獎勵。
“有沒有搞錯?!在小孩子面前做出這舉動,還知不知道要害臊啊你們!”
薛霞飛窘紅了臉蛋,惱羞成怒地反譏:“喲,這時候就知道自己是小孩子了?剛剛又是誰在我們面前說他已經長大,要我們不要拿他當小孩子看來著?”
“你──”童笑生張口又合、合嘴又開,開開合合老半天,最后氣急敗壞道:“你們到底走不走?!”
“這不就來了嗎?你催個什么勁兒。”薛霞飛小手主動握住沈宜蒼的,追上童笑生,邊嘀咕:“方才不曉得是誰哦,扭扭捏捏地不帶路,真是個小鬼。”
無視于旁人詫異的目光,沈宜蒼唇角含笑,任她拉著自己穿過嘯龍堡大門。
被女人這么拉著走,若是以前,他定會惱羞成怒,拂袖離去。但自從他遇上薛霞飛,兩人一同經歷過許多事情之后,他的心態已有所轉變,不再認為男尊女卑是天經地義的事。
人各有專才,這點男女皆同──在“文”,只要她想,他可引領她窺探求知;于“武”,她能為他擊敵退賊,護兩人周全──他牽著她走,或她拉著自己跑,又有什么差別?
再者,以她急驚風的躁進性情來看,將來很難不被她拉著四處跑。
所以,結論只有一句話──
他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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嘯龍堡內,一如外觀具有固若金湯、威震八方的雄壯氣勢,穿過大門,才知除了最外圍的城樓,內部尚有中城、內城。
三道圍墻,由外而內,一道比一道高,外、中、內三城墻,間隔兩百余尺,規模之大,儼然是一座完整的邊防堡壘。
“肅州隸屬甘肅縣,是大明疆域邊防重鎮之一,”童笑生邊帶路往內城走,邊說:“韃靼、甘朵兩境將肅州夾在中間,一旦發生戰亂,朝廷軍隊根本無用武之地,這時候呢,就要靠我們嘯龍堡了。自從義父建堡之后,韃靼、甘朵的胡人就不敢來犯,他們怕死了我武功高強的義父和嘯龍堡內強悍的精銳兵士,哈哈哈!所以說啊,真正鞏固大明西北邊防的,不是朝廷派來的駐兵,而是我們嘯龍堡的人!
“他們是怕嘯龍堡的人,又不是怕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毖ο硷w潑他冷水。嘖,小鬼就是小鬼。
童笑生笑臉霎時一僵!澳恪⒛、你──”
“笑生,我的耐性快用盡了!眱瘸堑淖h事堂突然傳來喝令,聲音低沉冷然,帶著不容怠慢的威嚴霸氣。
“聲音穿堂過墻卻沒有減弱分毫,難怪能在石柱上留字!毖ο硷w揣測對方斤兩,對于這位嘯龍堡堡主,她是愈來愈好奇了。
童笑生聞聲,收斂脾性轉而嚴肅,不復先前與薛霞飛舌戰時的急躁樣,可見他對這位義父有多敬畏。
走得愈近,愈能看清楚坐在堂上之人的相貌──
英俊不足以形容堂上男子的容貌,異常的高大及渾身的冷漠傲然,的確有把人嚇得退避三舍的能耐。
饒是膽子跟牛肚一樣大的薛霞飛,愈是看清楚堂上男子,纖軀愈是往沈宜蒼背后躲,活像怕羞的姑娘家。
但她之所以如此,絕對不會是因為小腦袋瓜突然開竅,終于知道“羞怯”二字怎生書寫的緣故,真正的原因在于堂內那位嘯龍堡堡主除了英俊高大、冷漠傲然外,還擁有讓人打自內心不寒而栗的邪殘之氣,讓身為江湖中人的薛霞飛不禁膽戰。
不必有任何舉動,籠罩在他周身的氣息就這么自然而然地飄散著一股血腥味,她想裝作聞不到都很難。
“義父,我把人帶來了!蓖ι鷨蜗ス虻,少了輕狂氣焰的他,此刻看來正經端肅,隱隱約約顯露出一股尊貴氣勢。
沈宜蒼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疑問浮上心頭──童笑生是這少年的真實身分嗎?
坐在上位的童嘯寒直接開門見山地問,冰冷的語調沒有一絲虛偽的禮貌,“兩位打算與童某商議何事?”
“在下沉宜蒼,是為令公平手中的上等羊脂白玉而來。”言語神態不卑不亢,與江湖無涉的沈宜蒼不像薛霞飛那么敏感,只當嘯龍堡堡主是個相貌俊挺、性情冷漠的武林中人。
童嘯寒軒眉一挑,睥睨著他!把蛑子?”
“義父!蓖ι耙徊剑忾_裹巾,露出秋梨色的玉石。“沈大哥指的就是這塊玉石,這是孩兒特地差人到和闐采回來……”
話未說完,議事堂內倏地卷起鐮刀似的強風,伴隨一陣嘯吼聲直撲堂下三人,在來不及反應的剎那之間,一道銀光凌空劃破。
除了知情的童笑生外,沈宜蒼與薛霞飛互看一眼,極有默契地往首座望去,只見童嘯寒依然安穩坐著,就像不曾離開過。
咚!重物落地聲響,引開了他倆的注意力。
循聲看向童笑生,他懷中原先約半尺高的玉石被削去一角,露出內部質地圓潤的白玉。
“羊脂白玉講求正、濃、陽、勻,小子,你好眼力!蓖瘒[寒聲調依然清冷,并沒有因為義子得到美玉而有任何的情緒波動。
沈宜蒼回頭再看向童嘯寒,啟口欲言,薛霞飛驚訝的聲音卻先他一步──
“啊,那不是龍嘯劍嗎?難怪砍石頭跟削蘿卜一樣!
就這兩句話,讓堂上坐姿慵懶、神態意興闌珊的童嘯寒臉色倏變。
在眾人不知所以然之際,童嘯寒已拔劍出鞘,直刺薛霞飛。
瞬間,議事堂內嘯吼聲起,劍光疾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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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時遲那時快,剎那間,劍芒如雪花紛飛──”
“慢,如雪花紛飛?那出招的速度能快到哪兒去?”在場聽說書的兩人中,老嫗首先提出質疑。
正說得起勁的女說書人愣了下,辯道:“呃……那暴風雪般的雪花紛飛夠快了吧?”
“勉強可以!崩鲜謸]了揮,讓她繼續往下說。
“剎那間,劍芒如暴風雪般的雪花紛飛,直刺文弱書生與西安女俠兩人!就在這──”
“等等,文弱書生是誰?西安女俠又是哪位?”坐在椅子上,一身書生打扮的男子敏感地問道。
“那就書生跟女俠好了!迸f書人很好商量。“女俠不愧是女俠,憑她闖蕩江湖多年的歷練,一眼看出對方招式狠絕,在這危如累蛋之際──”
“且慢!”男子再次插嘴,打斷了她!澳阆胝f的是危如累卵吧?”
“卵不就是蛋嗎?沒什么差別啦!安靜聽我說下去嘛。只見女俠伸長玉臂摟住書生,旋即催谷內息,施展輕功往旁邊一跳,像這樣──嘿!”淺紫色的身影從木椅上一躍,落在桌上,說得口沫橫飛,比手畫腳,精采絕倫。“接著再一個大雁俯身、凌空翻云,拔出背后子母劍,像這樣──哈!”
女說書人凌空后翻,雙足點地,兩手執劍!芭畟b手握子母劍,從容面對大魔頭殺氣騰騰的劍招──”
“大魔頭又是哪位?”男子──沈宜蒼第三度提出質疑。
“當然是嘯龍堡堡主童嘯寒!”女說書人薛霞飛哼聲道,顯然對這號人物很感冒!皟扇藢φ,瞬間刀光劍影,鏗鏗鏘鏘!轉眼間,兩人已對上數百招──”
“數百招?會不會太夸張了?”這是老嫗第二次發問。
“一點都不夸張!毖ο硷w信誓旦旦,眉飛色舞地續道:“數百招后,大魔頭畢竟年紀大了,正所謂拳怕少壯,女俠愈打是愈順手,在第四百一十六招時,成功奪下大魔頭手中的龍嘯劍,蓮足踩上大魔頭后背,仰天長笑三大聲,哇哈哈!”雙手叉腰,增加氣勢。
“你確定?”老嫗第三次提出質疑,不待她回答,心中早有底!拔铱词遣怀鍪芯徒o對方打趴在地上哀聲求饒了吧!
“呃……”薛霞飛蜜頰迅速燒紅,面露愧色。
“實不相瞞,只有三招!迸杂^者清,沈宜蒼坦言告知!拔也怕犚娙晞袈曧,就看見霞飛被童堡主制住,無法動彈!
“啊,你怎么可以說出來!啊!”這么丟人的事,他竟然泄她的底!“我沒臉見人了啦,都是你害的,嗚嗚……”猛一跺腳,薛霞飛跳上沈宜蒼大腿,將臉埋進他胸懷,沒臉見人。
“龍嘯劍法獨步江湖,放眼武林,能敵得過的少之又少,三招戰敗,不是你功夫不濟,而是對方太強!崩蠇為_口道。
“你以為這種話能安慰我嗎?”沈宜蒼胸前傳出薛霞飛悶悶的聲音。
“我不是安慰你,只是就事論事!崩蠇灻槿ヒ谎邸K龑嵲谔私庀硷w了,她根本不需要安慰。“對了,你有把話轉告給那個持有龍嘯劍的童堡主嗎?”
“當然有!毖ο硷w在沈宜蒼懷中挪動身子坐正。“用不著我提,童嘯寒自己就先問了一大堆問題,可惜我有聽沒有懂。不過,你早些時候交代大家若遇上持有龍嘯劍的人務必要轉告的話,我可是一五一十全說了,他可以作證。”幾句話又把所有責任推到沈宜蒼身上,也不管他是否清楚事情始末。
相處數月,她已經很習慣把事情全推給不諳武功的心上人。
“沈公子?”老嫗視線轉向沈宜蒼。
“霞飛的確向童堡主說了句話。”雖然他不認為那句話有什么重要性。“欲尋人,先解宿怨,再找‘找’!
而童嘯寒聽了之后的反應,和他當初聽見八皇子說的話時一樣,當她在戲弄他,大動肝火,揚言要殺了她以消氣,直到聽他解釋此“找”非彼“找”,才平息火氣,放她一馬。
老嫗點點頭,另起新話題:“既然你們已經回來,就表示找到羊脂白玉了?”
“嘿嘿嘿,得來全不用工夫!毖ο硷w又亂用成語。
“是得來全不費工夫。”沈宜蒼糾正,旋即簡短道出童嘯寒轉贈羊脂白玉的經過,“一開始童堡主并沒有贈玉的打算,直到霞飛說出那句話,童堡主才將羊脂白玉轉送予我!
他非武林人,不懂江湖事,不知道霞飛看見那龍嘯劍為何會如此驚訝,當然,他更不明白童嘯寒為何在霞飛認出龍嘯劍后,不由分說便拔劍相向。
太多不解的謎,讓他對于“找”這個組織、對于眼前的老嫗,不由得起了疑心,回程的路上有好幾次追問薛霞飛,可惜她平常停不下來的嘴,一提到這事就緊得像蚌殼,顯而易見的,“找”并不單純。
“沈公子非江湖人,能不沾事就別自找麻煩!崩蠇灥蛦〉纳ひ艉銎穑剖敲靼姿闹兴。
“在下也算半個江湖人!鄙蛞松n的目光落定坐在他腿上的俏佳人,嘴角泛著笑意。她真是賴他賴習慣了。
老嫗懶懶挑眉,并未吭聲,倒是薛霞飛好奇地開口了──
“人一個就是一個,兩個就是兩個,哪來的半個?”
“有了你這位西安俠女,我還能不跟江湖扯上關系嗎?”
圓臉登時紅透,軟軟地偎進他懷里!澳敲,因為我有一半的江湖味給了你,所以我也只能算是半個江湖人啰?”
很奇怪的推論,但沈宜蒼不忍讓她失望,點了頭。
“那……你一半、我一半,我們要在一起才算完整對不對?不能分開對不對?如果分開,就不完整了是吧?”她情意盈盈的瞳眸若有所盼地凝視他。
呵,敢情這鬼靈精在跟他索討承諾?沈宜蒼沒想到她也會有這么細膩的姑娘家心思,一時不知要如何回答。
“你……你不說話是什么意思?你不是這么想的嗎?”
尋到羊脂白玉,是件值得開心的事情沒錯,但她同時也想到這意味著她已經辦完差使,之后就是原路將他送回南京,收取酬金回西安。
一想到這兒,她怎么也開心不起來,好幾次想偷偷打碎那礙眼的羊脂白玉。
如果可以,她情愿找一輩子的玉石,也不想和他分開。
“我不說話,你不會就當我已經默認了?”沈宜蒼戳戳她的嫩頰。
“哈哈哈……”一旁,見兩人眉來眼去、談情說愛好不熱絡的老嫗突然大笑,聲音一反先前的蒼老沙啞,清脆得不可思議。
沈宜蒼嚇了一跳,轉頭看向老嫗。
“咳咳……”老嫗接連咳嗽幾聲,嗓音又恢復低啞粗嗄!澳銈兙驮谝葜褴幎嘈菹滋,我就不打擾你們談情說愛了!
太詭異了。沈宜蒼欲攔住對方問個清楚,卻被執拗的薛霞飛阻止了。
“不行不行,這事不能我說了算,我要聽你親口說!
“霞飛,你不覺得那位老人家有點奇怪──”
“奇怪的是你!你……你對我到底有什么打算?”
他真的對她有心嗎?
每當拿這問題問自己的時候,那種想了半天還是找不到答案的空茫感,每每教她心慌意亂。
“霞飛?”沈宜蒼終于發現佳人神色有異。
“回來的這一路上……”薛霞飛一雙小手不自覺地抓緊他衣袖猛絞,透露出積累多時的不安。“你都沒提過以后的事。我們──就是你跟我──我們之后會怎么樣?你……我一點都不知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
“一切等回南京再說!
算算時間,回程因為可以利用黃河船運,順流東行,到淮陰縣后可轉縱向運河南下直抵南京城,這趟路并不會花上太多時間。
等回家奉上羊脂白玉后,就是他跟她的事了。
這趟出遠門,讓他深覺讀萬卷書并不夠,行萬里路的念頭早在心中醞釀許久,他想游山玩水,徜徉于天地之間。
當然,前提是必須有她隨行。
五湖四海、奇山峻嶺,若少了她的陪伴,任憑美景當前,也沒有任何意義。
“我知道了!毖ο硷w落寞地說,沉默了下來。
他果然沒把她放在心里,等回到南京,恢復他風流倜儻的沈家三公子身分后,他一定會像她以前見過的那些個公子哥兒,開始往花樓酒館跑,忘記這世上還有她薛霞飛這么一號人物。
“霞飛?”手背感覺到濕意,沈宜蒼垂眸,赫然驚見她雙頰沾淚,訝然輕問:“怎么哭了?”
“我、我……嗚!哇哇──”他都明示加暗示說不要她了,她能不哭嗎?!
面對她莫名其妙的痛哭失聲,沈宜蒼連忙安撫,心急之下,完全忘了追問老嫗的身分以解心中疑惑。
眼前,安撫懷中的淚人兒才是首要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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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夫人,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趙福從尚書府大門口一路吆喝到內堂,腳下疾奔,手上忙著揮舞信箋,神情興奮!叭觼硇帕!三公子捎信回來啦!”
“什么?!”李玉如激動得從太師椅上跳起。
“噗──”正在啜茶的沈海被嚇得噴出甫入口的茶水。
“老爺,你有沒有聽到,趙福說咱們大頭兒捎信回來啦!”李玉如掩不住喜悅之色。愛子離家四個多月,不知道這一路上是不是吃好睡好,一路平安,這些日子真教她憂心極了!斑@孩子真是的,離家這么久才想到要捎封信回來,真是……真是……”
“夫人別心急。”沈海摟著愛妻,朝趙福伸手。“信呢?”
“在這兒哪,老爺!壁w福恭敬奉上。
“快,快看看大頭兒在信里頭說些什么!彼甲有那校钣袢缂贝。
“慢慢來,夫人。”沈海表現得很鎮靜,可惜拿信的手頻頻顫抖,泄漏了他思子的心情。
李玉如不客氣地戳破丈夫佯裝的鎮定。“還說我,你不也是。說來說去這一切都要怪你,人家皇上都說不追究了,你還要我的心肝寶貝大頭兒去找塊玉賠給皇上,真是……真是沒事找事做!”想到就怨,可憐了她的心肝寶貝兒。
沈海摸摸鼻子,不敢吭聲。
三子離家的這段期間,他也沒多好過,憂心愛子安危之余,還得被愛妻數落,著實郁悶得很哪!
“夫人──”
“不提這些了!”李玉如一掌阻斷丈夫欲吐的苦水!翱,大頭兒信上說了什么?”
沈海哀聲一嘆,拆信閱覽,喜色逐漸染上風霜老臉。
“宜蒼要回來了!他信上說找到了羊脂白玉,大概再過半個月就會抵達南京城啦!哈哈哈……不愧是我沈海的兒子,果然有乃父之風,哈哈哈哈……”
“大頭兒要回來了?!”李玉如喜道,旋即奔出廳堂,站在門口吆喝:“還愣在那兒做什么?趙福、李明、小環、翠丫頭……快!去把你們三公子住的別院給我徹底清干凈,還有還有,吩咐廚娘,要她準備三公子愛吃的東西,還不快去!”
“是,夫人!”下人們立刻四處忙去。
快快快,他們的三少主子就要回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