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沒有說完,就被沈文若一句話攔截:“你覺得哪家爸爸好,就去哪家好了!
沈和立刻跳起來撲到沈文若的膝蓋上,發揮他的“貓爪神功”,“文若你過分!我不要理你了!”
沈文若笑瞇瞇地把人從膝蓋上扯下來,“和少爺,去盛飯。我可以考慮考慮。”
小家伙嘟著嘴跳下去盛飯。不久之后,就聽到廚房里的小鬼驚叫出聲,下一刻,抱著包裝盒沖出來的沈和,直撲上去摟住沈文若的腰,“文若我最愛你了!”
“哎呀呀,”沈文若故意做疑惑的樣子,“剛才誰說我過分?”
“呃……”小鬼摸了摸耳朵,“文若你聽錯了!
“哎,朱裔?你剛才有沒有聽見誰說不要理我了?”
無端被拉入一大一小的紛爭當中,朱裔抽搐了一下嘴角。沉默了兩秒之后,他瞪了那個耍人玩的大人一眼,“玩夠了沒有?吃飯!”
在沈文若“哎呀呀,朱裔你真是偏心”的抱怨聲以及小家伙手忙腳亂拆開包裝盒的聲音當中,年夜飯就這么鬧哄哄地進行著。電視里年復一年的春節晚會說著沒什么新意的“新年好”和“牛年大吉”,窗外不知道哪戶人家開始“噼里啪啦”的放起鞭炮。
桌上的菜被三個人瓜分得差不多了,只那一盤紅燒魚完全沒有動過。愛吃魚的小家伙曾經偷偷瞄過幾眼,卻被沈文若用筷子輕輕敲了小手。朱裔自然知道,這也是所謂的傳統,這盤魚要從除夕擺到初一之后才能吃,喻意“年年有余”。
一頓飯花了比平時更多的時間。主要原因是小家伙不時地跳下凳子去逗弄他的新玩具,跟著機器狗趴在地板上爬來爬去。
沈文若忍不住調侃了他一句:“和少爺,多滾幾圈,再滾干凈一點,以后擦地的工作都交給你了。”
可還在為新玩具而興奮的小沈和,此時此刻根本不在乎沈文若的嘲笑,反而拍了胸脯說:“好!沒問題!”這倒讓沈文若咳嗽了一聲,放棄了再拿小家伙開涮。
吃完晚飯,朱裔惦記著沈文若的手——雖說是好得差不多,但畢竟還是少下些水為好——于是主動請纓要求洗碗。沈文若自然是不會和他客氣,立刻解下圍裙遞了過去,繼而側身讓出位置,只是跟在后面幫忙。
本就不大的廚房,在站了兩個大男人之后,變得更加擁擠。水流擊打著瓷質的碗碟,在碗里積下一層淺淺的水印,在日光燈的照耀下映出油光五彩的顏色。朱裔將洗干凈了的碗碟放在身側的案臺上,沈文若用干毛巾一個個地擦拭干,再放進碗櫥里。
伴隨著配合良好的動作,兩個人說著些大大小小的話題。其實,大多數時候都是在說些沒什么意義的話,只是習慣性地互相抬杠罷了。直到將最后一個碟子處理好,朱裔轉身將筷子塞進筷筒里,解下身上的圍裙,輕聲告辭:“我回去了。”
上一刻還在說些調侃的話,這一刻的沈文若忽然閉上了嘴,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對方。
朱裔等不到那句“再見”,也等不到那句“我送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沈文若的眼睛里映出自己的身影。
半晌之后,那個人忽然揚起唇角,一如既往的和煦笑容,可又有些許不同,“哎呀呀,回去也是一個人,不無聊嗎?”
“……”朱裔沒說話,挑了挑眉毛,等他把話說下去。
沈文若輕輕咳嗽一聲,“過年嘛,熱鬧一些才有年味兒!
聽出了對方話里的意思,朱裔輕笑,明知故問:“所以?”
眼前的人揣著明白裝糊涂,偏偏要他挑明了話,沈文若見招拆招,“所以,再見,好走不送!
面對這樣意味深刻的逐客令,朱裔卻明白,如果回對方一句“再見”,那么其后果很有可能是真正不用再見了。看著沈文若轉過身走出廚房,他揚起了唇角,“好!
門外“汪汪”的叫聲,不僅有機器狗的,還有小沈和的。吵成一團的鞭炮聲,還有春晚里歌曲聯唱的聲音,都顯得異常喧嘩?墒侵煲嶂溃蛭娜袈犚娏四莻字。
瓷質的茶杯里被添上了水,漂浮著青色葉片的水面上,冒出裊娜的熱氣。朱裔抿了一口,然后拿起手機走到陽臺,打算給父母去個電話。他原本是打算回家之后再打,但現在,安排有了變化。
電話很快被接通。朱裔在向二老說了些吉利話之后,就開始傾聽父母的嘮叨和叮囑,只能不時以“嗯”作為答復。
這個時候,正追著機器狗追到陽臺的小沈和,忽然停下了步子。抱起了小狗,他仰起頭,瞪大了眼望向朱裔,聽了一會兒之后,他忽然跳到了陽臺里的小凳上,踮著腳鉤住朱裔的脖子,沖聽筒里大聲吼了一句:“爺爺奶奶好!新年快樂!”
朱裔頓時無語,他震驚地看著小鬼跳下凳子,抱著小狗一溜煙地跑出陽臺跑進客廳。耳邊立刻傳來父母的喚聲,朱裔不得不向他們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在朋友家”的解釋。
好容易擺脫了“審問”,朱裔無奈地搖了搖頭。走進客廳,他徑直對著小家伙的腦門來了一彈指,這立刻引來小鬼不滿的控訴:“朱裔你打人!”
朱裔無語,也不能對控訴做出任何自我辯護——他當然不能對小家伙有禮貌的招呼拜年做出“多事”的評價。于是,吃了一個啞巴虧的朱裔,只能無奈地認同小鬼拿他的大腿當板凳的所謂“懲罰”。
軟趴趴地陷在沙發里,似乎眼光一直沒離開過電視的沈文若,無聲地揚起唇角。
小家伙雖然白天里精力十足鬧得兇,但是撐到十一點之后,還是忍不住抱著自己的新玩具,睡倒在朱裔懷里。沈文若調小了電視的音量,起身,從朱裔懷里把小沈和接過來,抱回了臥室。小鬼在半夢半醒之間,還不忘捏著機器狗的爪子,嘟嘟囔囔地說了什么,沈文若也聽不清。
掖好被角,輕輕地關上門,沈文若退回客廳,坐回沙發。兩個人肩并肩地看著年年都差不多的春晚。電視音量調得極低,幾乎是像看啞劇一般。不久前這個還是熱熱鬧鬧亂哄哄的房間里,忽然變得沉寂下來,只能聽見空調吹出暖氣的聲音。
朱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守這個“歲”,似乎是將熬過十二點作為了任務一般,又像是完全沒有目的,只是這樣坐在這里,就是自己唯一要做的事情。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朱裔突然想起曾經在朋友家里通宵看球賽時的場景,一晚上叫囂不斷。這不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家里過夜,但是卻是第一次這樣有這樣怪異的安靜氣氛。
不知道什么時候,也不知道是由誰開始,總之,手自然而然地觸碰到了一起。朱裔握緊那只手,掌腹里傳來OK繃微微粗糙的觸感。
窗外又響起成串的鞭炮的聲音,電視里倒計時走過了零點,主持人開始向大家拱手拜年。
朱裔漸漸明白,能這樣握緊這雙手度過除夕,這樣就很好。
再好不過了。
掛著米色窗簾的玻璃窗,將清晨的寒冷與室內的溫暖隔離開來。冬日的陽光透過薄紗的內襯,柔和地灑進屋中。仍然在工作的日光燈相形見絀,在陽光的映照下已顯示不出它的功用。倒是角落的柜式空調,仍舊源源不斷地輸送著暖氣,保證室內舒適的溫度。電視機的畫面閃閃爍爍,早間新聞在一片寂靜之中宛若啞劇。忽明忽暗的畫面映上朱裔的眼皮,讓他自深眠之中漸漸轉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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