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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取莽郎心 第八章 作者:雪蛙
    “紈?不餓死,儒冠多誤身。丈人試靜聽,賤子請具陳。甫昔少年日,早充觀國賓。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

    “杜甫奉贈韋左丞詩嗎?”云家老爺悄然無息走入,搖頭嘆息�!耙谦i有那般才情,有那般壯志或胸懷,我將可以減少許多煩憂,偏他就是念不聽,說不得。”

    “三舅乃性情中人,豁達的胸懷亦頗有子美詩中萬里之志�!�

    “紈?子就是紈?子,胸無大志、浪蕩惡勞,是我自己的兒子,又怎會不清楚呢?

    虧得你還能這樣稱贊他。我不求他能做到所的穩(wěn)重周延,只求他有你一半的聰穎才情也好�!�

    “是老爺過譽了。”她輕笑。

    “看來楚延齋把你教導(dǎo)得很好,”他深深看她�!爸皇悄阍趺床活}些吟風弄月的詞,反而要吟詠這樣不如歸去的興嘆之句呢?”

    “老爺想聽什么?”

    “罷了,”云老爺揮揮手,“我只是來問你,在這里住得還習慣嗎?”

    “府內(nèi)的人都待云棠很好�!敝怀恕桃飧糸_她與天湛之外。

    “你卻不開心,是不?”他也是經(jīng)過爾虞我詐的官場歷練,御史臺內(nèi)永遠也少不了鉤心斗角,怎會不明白她的未竟之語。

    “云棠得罪了,是云棠不知足。”她連忙揖禮。

    “不,”他扶住她�!岸颊f是自家人,不必如此拘禮了,怎你就還是這樣呢?”

    她低頭不語。

    “云棠,我很擔心你。”他看著她低垂美顏上的歉意,輕輕搖頭�!澳懵敾�、有禮又貼心,教人無法不疼愛,但卻又太過沉著、太過世故。錦娘的個性纖細柔弱,不可能養(yǎng)出你這般性子,告訴我,楚延齋究竟是如何教導(dǎo)你?”

    她的身子因云老爺擔憂的話語而顫動了下,隨后搖頭,落寞她笑了。“個性乃天生天成,云棠無法改變�!�

    “你就是如此,”他嘆氣�!按驈淖∵M這兒之后,你什么也不說,什么都不要求,總讓我懷疑是否我做得不夠�!�

    “不,老爺對云棠很好,只是……”

    “只是刻意分開你和邢天湛是不?”云老爺接話,看著她訝異的神色,他只能搖頭。“我年紀一大把了,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你和邢天湛之間有些什么,我又怎會看不出來?只是云棠,他配不上你�!�

    又是這樣,又是配不配得上的問題!怎么沒有人間問,她為何會死心塌地戀上他?

    “你毋需不服氣�!彼似鹚秊樗沟牟栾嫛!爱斈瓿育S只是個默默無聞的窮秀才,我怕錦娘吃苦,所以反對他們相戀。但他獨自闖入云府,自信滿滿地向我宣告他一定會功成名就,光耀門楣,讓錦娘過舒服安逸的日子。我命人將他揮出云府,他卻和錦娘約定私奔�!�

    “我不知道爹娘有這么一段過去�!痹瓉硭麄円苍菢恿伊业貝圻^。

    “其實那時候他闖入云府時的堅決態(tài)度打動了我,因此在他們夜逃之后,我并沒有將錦娘追回,還暗地里派人送銀兩盤費給她。但我這樣縱容自己最疼愛的小女兒,換來的卻是二十年的音訊全無。我一直很后悔,也很遺憾,直到那天在沖上見到一身粗布衣里的你,我才明白自己真的做錯了。”他拉著她的手,眼中有淚光�!俺育S無法給你們母女倆過好日子,對不對?不然你不會有如此看透人心的眼�!�

    “云棠一向知足感恩�!彼辉敢饧又乩先思业男睦碡摀睦锓e累的遺憾已經(jīng)夠多了。

    “不,你只是人逆來順受,習慣于命運的不公平�!痹评蠣敁u頭,望著她的目光很是疼惜�!八哉也荒茏屇阒氐父厕H,不能讓你和錦娘一樣,被盲目的感情沖昏頭。云棠,感情是一時,生活卻是一輩子,你的手如此柔細,想必不曾做過粗活,我又怎能讓你嫁給那種一身草莽氣息的男子?”

    “請相信云棠不是盲目之人。”她知道外祖父是真心待她,但這份關(guān)懷對從小便獨自與現(xiàn)實奮斗的她來說,實屬為時已晚。

    因為接受這份彌補似的溫情,所以她選擇留下,但卻不代表她可以接受他們自以為是的專斷與對她思想行為的質(zhì)疑。

    “你的聰慧沒有人忽略得了,但女人一旦面對情關(guān),任憑有再多的才智也起不了作用。相信我,我會為你安排更好的歸宿,我希望你能無憂無慮,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這一生�!�

    “我……”

    “別再說了,我會幫你留心江南的青年才俊,讓你風風光光地出嫁,再也沒有人可以逼迫你�!�

    “逼迫?”原來他是這么看天湛的。

    “我知道你一定受了許多委屈,以后若你有任何事情,找我或衍幫你,云家永遠是你的靠山�!彼殧嗟叵陆Y(jié)論。

    她還能說什么,當人的主觀意念已經(jīng)形成時,說再多皆只是廢言。

    在目送云老爺走遠后,她遣退所有仆婢,快快不樂地欲轉(zhuǎn)身回房,卻見房門口立著熟悉的魁梧身影。

    “天湛!”她迅速將他拉入房內(nèi),在關(guān)上房門后投入他懷中,樓緊他嚷道:“我好想你,好想你,這幾天見不到你,我快要瘋了!”

    “慕容,”他看著她一身的華服珠翠,美艷不可方物,輕嘆道:“你好美,云家待你真的很好。”

    她聞言臉色刷白。“你聽到了多少?”

    “也許云老爺?shù)目剂坎攀菍Φ�,”他輕撫她的臉,笑容乎靜�!澳氵m合這樣嬌生養(yǎng)的生活,而不是穿著粗布衣里,讓山寨內(nèi)的黃沙蒙住你的美麗�!�

    “嬌生慣養(yǎng)的生活……”她不敢相信他到現(xiàn)在還說這樣的話�!澳愠兄Z過我的,|說你現(xiàn)在反悔了。”

    “我是為你好�!彼Z氣誠摯,其中有著不得不割舍的心痛。

    “為我好?”她輕笑,笑得嘲諷�!霸趺疵總€人都知道什么才是對我最好,我自己卻不知道?天湛,我從來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嬌生慣養(yǎng)的生活,但為何你們卻都認為我適合?”

    “慕容……”他想碰觸她的臉,想拂去她表情中的失落,她卻揮開他的手,眼神標紗。

    “爹恃才傲物、自視過高,落第之后一蹶不振,既染上酒癮,又沉迷于賭博惡習。

    漸漸地,在喝醉的夜晚,他開始責打娘親�!�

    “別說了�!彼啦卦谒牡椎倪^往一定很苦,因此從不要她回想起,現(xiàn)在聽著她那空洞的語氣,令他心慌。

    “自我有記憶以來,母親只是一個夜夜對月哭泣的剪影,而父親則是一個失志的酒鬼賭徒。每個夜晚,我都只能躲在角落,看著他們的爭執(zhí),看著娘辛辛苦苦織繡所賺的錢,讓父親搶去買酒與下注,日復(fù)一日,直到娘再也受不了身與心的折磨,投水自盡,而爹因為打擊過大,變本加厲地企固麻醉自己。當賭注愈來愈大時,債白也愈筑愈高,一年多后,我被以五百兩的代價買入醉仙樓。那時候,我才八歲�!�

    她望著他,臉上有凄迷的笑�!澳锿端哪且惶�,是京城會試之期,爹卻身在賭坊。而我入樓還不到一年,就聽說父親因為喝了太多酒,跌落河里溺斃。跌落之處,恰巧便是母親投水之處,你說,是不是冥冥中自有定數(shù)?”

    他低下頭,覺得這故事轉(zhuǎn)來仿佛有些耳熟。

    是了,當初他們兩人替那對母女解圍時,不就是聽到類似的不幸嗎?

    原來她會如此慷慨解囊,原來她要那位母親好好教養(yǎng)女兒,為女兒找個仔婆家,是因為同樣的遭遇。只是,她卻已在風塵中掙扎十多年……當時,她在馬車內(nèi)是怎樣的心情?

    “我一向很懂得知足,也很曉得該對世事看開。畢竟樓內(nèi)的女子,許多與我有相似的遭際。而我幸運多了,因為出色的容貌才智,贏得王孫公子的注意與花魁之名,讓我得以保有清白。但現(xiàn)在,我的才智容貌,卻讓我連想要擁有一份平實的感情都變得如此困難……”

    她突然專注地望著他,眼胖中的空洞茫然瞬間轉(zhuǎn)為堅定,讓他直覺地感到不對。

    “爹面容俊美,讓娘一見傾心,卻注定了慘痛的結(jié)局。來樓里的公子哥兒,面容俊俏者不少,卻多浪蕩無能,貪婪而狂妄,如果沒有艷紅的保護,我怕已不知被下藥非禮多少回。而那晚若非你救我,我已橫尸暗巷,但邱寅的容貌卻也是在京城中被稱許的。

    你倒是告訴我,容貌的美丑,真可以決定一個人的價值嗎?”

    他望著她的眼,明白自己是真的傷到她了,想要擁她入懷,她卻仍是將他推開。

    “天湛,我娘雖有顯赫家世,卻有家不敢回,云家的聲勢對我而言全無意義。因此論家世,我遠在你之下,我真不明白你有何好退縮自卑的,想來,仍是外在皮相的因素吧?”她撫上自己的臉,笑容凄然。

    “告訴我,我該如何向你證明我的心意?如果這樣的花容月貌成為你一再拒絕我的理由,那我寧可親手將它毀棄!”話剛說完,她便迅速拔下頭上雕鳳發(fā)釵用力往臉上劃丟,但卻被早有警覺的他以更快的速度打落。

    “慕容,別沖動!”他用力抱緊她,將她不斷掙扎的手用身體牢牢鎖住�!盀楹文恪傄绱俗詺�?”

    “或許該問的是,我做得還不夠嗎?為何你們總要逼我?”她在他懷中,滾落了淚,沾濕他的衣服。

    她從不認為自己逆來順受,她只會試圖讓自己更堅強,但是當過于易感的心思養(yǎng)成她性格中無可避免的灰暗面時,她還能有多少選擇?

    地無法永遠堅強,無法保護自己不讓傷害擊垮。

    “天湛,你曾經(jīng)對我說過在街上的相遇不會是巧合,也許是我娘的心愿所牽引,讓我回云府來為她盡些孝道,彌補遺憾。但是我呢?我這一生的不甘與遺憾,誰來為我彌補?誰來助我走過?”

    他望著她的淚眼,強自壓抑下滿心痛楚,輕聲說出自己這幾日來思索的結(jié)果,“但我們卻地無法否認,云老爺?shù)念檻]有他的道理�!�

    她猛然推開他,一步步后退,搖著頭破碎低語,“你究竟還想傷害我到什么時候?”

    “慕容,聽我說,”她抗拒他的接近,他也不再進逼,站立原處開口勸說,“縱然我是無辜的,但在官府登記的殺人謀反案底到現(xiàn)在仍無法洗清卻是事實,而在官府的紀錄中,這案件已經(jīng)以兇手死于獄中作結(jié)。所以,信陽邢天湛是個在七年前就已經(jīng)伏法的殺人重犯,而我只是個在人間游走的無名之魂。”

    “既然冤情無法昭雪,就當作是換個身分重新出發(fā),難道不行嗎?”她看著他,從不認為這該是個問題。

    “但我卻無法給你公平的名分,無法傲然地昭告天下,我將娶你為妻�!�

    “我不在乎……”

    “但我在乎,”見她不再渾身是刺,他走近她,捧住她的臉�!澳饺�,我不愿你受到絲毫委屈,但與我在一起,將注定你今生必須走入黑暗,無法再得到光明。你所受的苦已經(jīng)夠多了,所以今后你更應(yīng)該過得幸福無憂,相信云家足以庇護你。所以,別再為了我而將到手的幸福向外推好嗎?你能明白我的心意嗎?”

    “那我的心意呢?你又在乎嗎?”她雙眼迷蒙,臉頰悵著他的掌心,低垂的目光卻透露凌厲�!扒灏自缫言S給了你,現(xiàn)下,你想如何發(fā)落我?”

    他垂下眼,強迫自己必須將絕對殘忍的話語說出口�!拔页煞�,允許女子改嫁,況且我們并無名分……”

    啪!

    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室內(nèi)回蕩盤旋……“邢天湛,算我錯看了你——”壓抑不住滿心悲憤,她的淚似江水奔流。

    不想理會自己的容顏讓淚水洗得有多凄慘,也試圖刻意忽略手腕上的痛楚,她伸出另一只手直指向門怒吼:“算我傻,我笨,死纏著你不放,你走,馬上離開,此生此世,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失態(tài)、怨怒的模樣,他明白自己傷她太深。

    只是她又怎會知道,被迫硬生生割掉心上肉,是如何痛徹心靡……他知道她這一巴掌用盡全力,也知道自己的臉頰到明天必然紅腫,所以看著她壁眉強忍痛楚的模樣,他心疼地開口,“你的手受傷了,讓我?guī)湍恪?br />
    “別碰我!”她大喊,而后用力拍打它的背,下手毫不留情�!澳阍趺催€不走?走呀,走得愈遠愈好,滾啊!”

    即使她的力道對皮粗肉厚的他而言實屬微不足道,但他怕她再度傷著自己,只得順著她又推又打的力道,被逼出門外。

    望著被用力合上的房門,他只能無語嘆息,而后轉(zhuǎn)身離開。

    她背靠著臺上的門靡,緩緩滑坐在地,掩面任淚水恣流。

    我朝律法,允許女子改嫁,況且我們并無名分……第一次,她的眼淚出自于真心的傷痛,而非刻意。

    也是第一次,她為自己對這段感情的堅持,徹底感到不值。

    你的手受傷了……這個自以為是,只怕她受傷卻又一再傷害她的莽漢呀,該拿他怎么辦?

    將頭后靠至門板,地無法遏止淚水的哀傷容顏上,有著氣惱又無奈的情緒;而竭力壓抑的輟泣聲中,卻也交雜低低的淺笑。

    又哭又笑,她是瘋了嗎?

    或許吧,從未如此放縱情緒過,她理不清自己明明是處在極端的憤怒和難堪苦澀中,為何還笑得出來?

    她所愛的人呀!明明是知她、懂她的,為何卻也一再傷害她?

    淚水仍兀自奔流不止,她仰起頭,卻是輕輕笑開。

    既然如此,那么無論是憤怒或是苦澀失望,都別只讓她一人獨享吧……門外,原本藏匿于角落的艷色身影走出,聽著屋內(nèi)輕輕淺淺的笑聲,神色沉思,而后帶著些許愉悅,緩緩離開。

    池卜扒將寫好的字條綁在不久前飛來的角鷹上,慕容雙手攀高讓其展翅遠臺。

    她揉撫額頭,滿臉疲憊倦意,扶著樹干試圖止住一日未眠的昏眩。

    聽仆婢說,他昨日就離開了……真的想將她就這么丟在建德,從此不聞不問,再無瓜葛?

    任由相系的兩顆心,從此各自傷痛,各自沉倫……你真狠得下心,絕得了情嗎?

    那么我……又何需太多顧慮?

    遠遠地有濃烈香氣傳來,讓她更加不適,抬頭便見一抹桃紅色艷麗身影領(lǐng)著兩名丫寰朝她走來。

    “你就是云棠嗎?”女子經(jīng)過刻意裝扮的臉上笑容撫媚,熱絡(luò)的語氣中有絲討好。

    “果真人如其名,輕輕軟軟、溫溫柔柔的模樣,讓任何見著的人都無法不心動哪!”

    “請問你是?”她不喜歡這種過于刻意的熱絡(luò),勉強維持禮節(jié)應(yīng)對。

    “哎呀,瞧我真是糟糕,忘了先介紹自己,讓你迷糊了。我是袂的三房,名叫水紅荷�!�

    “水紅荷?”真是令人憎惡的名字!

    會是她嗎?抑或同名同姓?

    “栽于水中的艷紅荷花,相信不需要我再多做解釋吧?”

    “來此有事嗎?”

    “昨天和抉從杭州訪友歸來,便聽說有貴客住到府內(nèi)的事情,所以想看看你,大家熟絡(luò)熟絡(luò)感情�!彼t荷輕笑著,而后忽然揮手遣退下人,等她們都走遠了,才故做神秘地小聲開口,“沒想到你昨天有事兒不太方便,所以找只好改成今日再來打擾�!�

    “我不懂你的意思�!蹦饺莼兔肌�

    “咱們明人眼前不說暗話,”她掩嘴輕笑�!白騼簜€下午被你從房內(nèi)趕出的那名大漢,是叫做邢天湛對吧?”

    轟!早已牢牢刻印心版的名字此時如大地驚雷般打入耳中,令慕容瞬間清醒。

    望著水缸荷那好似明白一切的笑臉,她忍不想要趕人的無禮沖動,輕聲開口,“是,請問你如何知道……”

    “別再裝傻,再裝就不像了,”她打斷慕容的話。“我不相信他沒告訴過你我與他曾有過的關(guān)系�!�

    “他確實從未告訴過我�!彼龝浪麄儍扇说年P(guān)系,是由于玄俗的告知,天湛的確從未說過,所以她不算說謊。

    “好吧,反正也不是什么名譽的事�!彼t荷微微撇嘴,顯然對這段過往頗為厭惡。“我與他曾是夫妻�!�

    “哦?”

    “他那種容貌,你也明白,”她打了個哆嗦�!罢l見著了都會被嚇到,到現(xiàn)在我只要一想到我們曾經(jīng)同床共寢,都還覺得想作嘔�!�

    “那你為何還要嫁他?”

    “身不由己啊!”她朝慕容笑得很神秘�!安徊m你說,我也曾是信陽的花魁,邢天湛仗恃家產(chǎn)豐厚,又對我有救命之恩,于是強迫我贖身嫁他。可沒想到他竟是勾結(jié)山賊謀反的殺人魔!”

    “也曾?”她迅速抓著水紅荷欲強調(diào)的重點。

    “再裝就真的不像了喔,”水缸荷輕搖食指,頗有教訓(xùn)小孩的意味�!拔衣牭叫咸煺亢澳阋宦暋澳饺荨�,你這京師花魁的名號,可是響到江南來的呀!”

    “你來這兒究竟意欲如何?”說來說去都是一些不著邊際的渾話,著實惱人,令她耐性漸失。

    “我們有同樣的出身,吃過同一人的虧,現(xiàn)在又生活在同一座宅子中,自然有同樣的立場結(jié)交,平起平坐是不?”

    慕容看著她表示友好的笑容,暗笑自己竟然真的因為昏了頭而沒看出她的來意。

    入云府將近十天了,水紅荷的名字卻從沒有人提起過,顯示她在府內(nèi)的地位極端卑微。

    反觀自己,一來就受到熱情款待,云老爺對她簡直比對親生兒子還疼愛,難怪她要來此攀交。

    “既然你說吃了他的虧,又是如何逃離的呢?”她緩緩坐下,單手撐著石桌,閑散地支著臉頰輕問。

    “我沒有你的好命,可以藉著云家的勢力逃離他的掌握。”她望著慕容舉手投足間散發(fā)的優(yōu)雅氣韻,以及不需妝點就已清艷無比的臉龐,暗嘆人的際遇怎么可以差異如此之大�!八驗閺姳I殺人入獄,之后我跟了原本的情郎孫吾義,沒想到孫家竟然會因為經(jīng)商失敗而導(dǎo)致家破人亡。我跟著他一路乞討到杭州,幸好老天垂憐,讓我在城外與云映相遇,一見鐘情。他因為同情我的處境,就娶我入門�!�

    “一見鐘情嗎?”她曬笑�!澳悄阍谠萍掖每煽鞓�?”

    “跟以往比較,當然是好多了。”她嘟嘴抱怨。“可是映花心浪蕩,云老爺又嫌棄我的出身,讓我在這兒一點地位也沒有。所以當我知道你是慕容時,可很開心多了個朋友呢!”

    “你怎么能確定我就愿意與你結(jié)交?”慕容淡然詢問,姿態(tài)依舊閑散。

    水缸荷一愣�!拔覄倓傉f了,我們有同樣的出身,吃過同一人的虧……“就因為這個理由?”她輕笑,口吻鄙夷。

    “什么意思?”

    “至少天湛說對了一件事,”她站起身,不想再與水紅荷周旋�!芭c你并提,當真污辱了我!”

    水紅荷看著她起身,不明白事情怎會出乎自己預(yù)料,卻很確定一件事,眼前這名女子從頭到尾都在耍著她玩,讓她活像個跳梁小丑,自顧自地唱獨腳戲!

    “楚云棠,放尊重一點,論輩分,我可也在你之上!”

    “但論地位,你卻遠遠不及�!彼€是輕笑。

    “你就不怕我將你的底細在云老爺面前抖出來?”

    “求之不得!”

    L“你有什么好驕傲的,一樣都是跟過邢天湛那個沒人敢要的丑漢……”

    慕容聞言傾身逼近水紅荷的臉,語氣陰沉地開口,“你有膽再說一遍�!�

    “怕……怕你不成?”水紅荷被慕容突然靠近的憤怒神色駭著,之后恍然明白自己居然一直處于下風,于是挑?重復(fù)道:“你有什么好驕傲的,一樣都是跟過……”

    啪!

    水紅荷塢住臉,不敢置信地低咦:“你……你竟然敢打我?”

    慕容撫著傷上加傷的手腕,笑得很刻意,很陰沉,卻也很燦爛。“當真知俗話所言,有一就有二哪!這可是我生平第二次打人,卻是第一次感覺到賞人巴掌竟是如此痛快的一件事�!�

    “楚云棠,算你有種!”水紅荷氣憤地塢著吃疼的臉頰,轉(zhuǎn)身踩著重重的腳步離開這座院落,臨走前不忘怒喝:“咱們走著瞧!”

    “你根本配不上天湛,”慕容依舊在她身后輕笑,并確定她有聽進耳里。“若你真有本事,慕容隨時候教�!�

    在桃紅色的身影漸漸消失不見后,她才卸下驕傲神情,憂慮地朝角鷹飛走的方向遠望。

    這個世上,最懂我的人呀!

    這次,是相偕,是毀滅,端視你如何選擇,卻也由不得你選擇了。

    但愿來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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