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父即使離開人世,也會感到欣慰�!贝薷笐阎葠奂癏痛地說。
“不要!爹,你不要死,我立刻進宮去求皇上�!卞弟窖勖盎鹧�,緊捏著雙手
,若是可以,她會不惜以武力阻止這場悲劇,可是她現在被父親綁起來,動彈不得。
“小姐,請珍重,小婢不能再服侍奶了�!辟N身丫鬟身著宓芙的服飾,含淚向
她告別。
“不要!你們不要這樣做,爹,你們不要這么做�!卞弟酵葱牡卮蠼小�
“阿財,帶小姐走�!贝薷该钫驹谝慌源箿I的老仆。
“是�!狈e財伯跪下,淚流滿面地向老爺拜別,哀傷地再三看著大家,因為這
一別就是生死兩隔,再見無期了。
“阿財,活著的人會很辛苦,可是我實在不忍見骨肉赴死,就讓我此生最后自
私一次,你要好好照顧芙兒�!贝薷干钌畹乜粗e財伯。
“是,老爺,老奴會好好照顧小姐。”積財伯嗚咽地說。
“去吧!芙兒,好好地活下去。”崔父悲痛地看著宏芙,不管她多么頑劣,她
總是他心頭割舍不下的一塊肉。
“爹……”
積財伯不管感芙的哭喊,背起小姐,堅決地跨出崔府,頭也不回地走出去。
“爹……”
隨著宏芙的哭喊,一朵朵的血花盛開。
“爹!”
宓芙尖叫一聲,睜開眼睛一看,眼前只有熟悉的床帳,沒有一朵朵接連開放的
血花,宓芙輕呼一口氣,舉手擦拭臉上的淚痕及冷汗。
緩和情緒后,她手握成拳,敲一下寢被出氣,恨恨地說:“我最討厭讀書讀到
腦袋無法變通的人!”
她恨爹的不知變通,也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可惡!”都是因為積財伯的一席話,讓她決定去面對那樁婚約,才使她作了
這場噩夢。哼!等她找到那個“夫婿”,解決完問題之后,她就再也不要想起過去的傷
痛了。
唉!可是真的能忘嗎?滿門遭難的忌日又快到了,這種深刻在心底的傷痛,她
能忘得了嗎?
在偉大的皇帝眼中,百姓的生命渺小如同螻蟻,殺個他認為不忠的臣子純屬小
事。她能和皇上算帳螞?何況皇帝還沒下旨賜死。食古不化的父親就決定以死明志了!
唉!她能因父親的“愚行”而將這筆帳算在皇帝身上嗎?
煩!再想會更煩躁,宓芙甩甩頭,索性起身梳洗。
望著仍未大亮的夜空,宓芙心里長嘆。何時她可以和以前一樣,有著無憂、酣
眠的夜晚呢?
她閉起眼,裝扮好自己,推門走出去,投入仍是忙碌的一天。
“老板!”
走過花徑,暗處有人呼喚,讓宓芙停下腳步。
“什么事?”宓芙聽出那是守衛的聲音。
“積財怕在一炷香前備車離開�!笔匦l報告。
“追回來�!卞弟綁合滦闹械募痹辏砸回灥睦潇o口吻下令。
“呃……”守衛猶豫著。
“積財伯有留話?”宓芙猜測。
“是。積財伯要小的轉告老板,不要阻止他。”守衛在發現積財伯想離開的時
候,曾現身阻止,但積財伯可以算得上是半個主人,守衛見他態度堅持,也不敢攔他。
“唉!我知道了,不必追他回來了�!卞弟綋u著頭,揮手示意守衛離去。
她想,當年積財伯負責崔府的內務,外人極少知曉他的存在,所以才會被父親
委任照顧她的重責,而且物換星移,現在他回到京城,應該不會有危險吧!只能希望如
此了。
宓芙搖搖頭,事情已經發生,多想也不能改變,所以她暫時將此事放在心里,
進入柜抬,接管她不擅長的帳目。
堯正一進來就看到宓芙苦著臉,對著帳冊擠眉弄眼。
“積財伯呢?”他忍住笑,對著她問。
“休假幾天�!北豢吹胶⒆託獾呐e止,宓芙沒有不好意思的表情,這是她的本
性,她無法強求自己的舉止合乎所有的規矩。
“噢?”堯正挑眉不解,經過這幾日的觀察,他可以看出積財伯和她的關系不
淺,如果不是發生重要的事,積財伯絕對不會讓她一個人在此。
“你劈完柴了嗎?”宓芙抬頭問。
天��!她不該問的,“劈柴”兩字一出口,那場纏綿的熱吻回憶,立即浮現在
宓芙的腦中,烈火似的紅暈立即點燃她的雙頰。
“劈好了�!眻蛘皇菍ξ渌嚊]興趣,并不是天資愚笨,看過宓芙的示范,即
使沒有學到十成,至少也有六成神似,足以劈好柴火。
堯正盯著她臉上的紅暈半晌,不能否認的是,他也沉醉在她的羞澀中,不過他
們身在公眾場合,舉止不該放縱,加上昨夜夢到的兒時情景提醒了他,自己是已經訂下
婚約的人,怎么可以再對她動心呢?
“我去幫多金的忙�!眻蛘f完,就移步離開柜怡。
難道他后悔了?這個想法首先盤旋在宓芙的腦中,她又嗔又羞,惱怒地咬住紅
滟的唇瓣。
堯正可以感受到宓芙投向他的責難眼光,可是他只能在心里喃喃地回答�!皩�
不起,宓芙,等我找到崔小姐,安排好她的歸宿,我會好好地愛護奶�!�
“王公子,你動作真慢�!倍嘟鹂磮蛘哪_步沉重,忍不住催促他。
“喚!”堯正加快腳步。
“你先學著打掃。”多金奉老板之命,要讓這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大少爺,學會
一般的生活技能,他將抹布丟到堯正的手中,便轉身忙自己的事。
堯正望著手中的抹布,愣了一下。
“你會不會擦桌子?”多金想起,像堯正這種含著金湯匙出世的公子哥們的能
力不能相信,立即回過身,不出他所料,堯正和抹布正相看兩無語。
“會!”堯正悶哼,整間客棧的人,怎么都這么瞧不起他?
“那你在發什么呆?”多金斜睨著堯正,他不是看不起人,只是被老板長期洗
腦,加上所見所聞,對“文人”沒什么好感。
“我不知道水桶在哪里。”真是的,沒腦筋!沒有水,要他怎么擦桌子?
噢,他還懂這些�。《嘟鹨荒橌@訝地看著堯正。
“你們似乎真的很看輕我�!眻蛘牒闷妗肼裨沟卣f。
“呵呵!”多金尷尬地干笑著,不服氣地說:“誰叫你是文人�!�
“文人又怎么了?難道就表示不會生活瑣事嗎?”堯正接過多金遞來的水桶,
雖然動作不太熟練,但還是很努力地擦著桌椅。
堯正從沒試過邊工作邊聊天,此刻這種輕松自如的感受讓他稍微放下多年來拘
謹的觀念,開始可以懂得平凡百姓的快樂。
“對��!文人什么都不會,只會端個架子,開口‘老子’、閉口‘孫子’,滿
口臟話。”多金不屑地說。
“哈哈哈!”堯正開口大笑,他沒有嘲笑的意思,只是市井小民對圣賢經典的
看法真是有趣。
“你還好,還像個人�!倍嘟饘λ男β暡灰詾橐�,睨著他說。
“謝謝贊美�!眻蛘p松地和他打趣。
“我說的是真的,至少你不至于四體不勤�!倍嘟鹫J真地說。自從堯正住進美
人樓后,雖然他常和那些文人混在一起,但是他的舉止有禮、氣度恢宏,讓多金不會把
他和那些沒有用的文人歸為同類。
不知該回答什么,堯正只好笑笑,繼續工作。
“老板說,等一下打掃完畢,你就跟著我學習跑堂的工作�!倍嘟鹫劦剿膶�
長,不禁得意起來。
“是�!眻蛘涍^挑水、砍柴……這些基本訓練后,他再也不敢高估自己的能
力,雖然他不懂得跑堂的工作有什么困難度,但是他現在相信,一定有多金足以自傲之
處。
客人陸續到達,兩人不再交談,快速地將店面打掃完畢。
“客倌,歡迎光臨,請問飲茶還是用飯?”多金熱絡地招呼。
堯正仔細地觀察著多金的工作。他身為大官,應酬向來不少,所以常常進出酒
樓飯館,但因為以往他是客人,習慣被服侍,根本沒有想過要站在伙計的角度來觀察事
情;這段“落難”的日子以來,讓他更懂得平凡人為了生存所付出的努力。
“看懂了沒有?”多金抽空問堯正。
“還好�!眻蛘桓掖虬�,因為他無法和多金一樣身手俐落。
“你先將這些送過去�!倍嘟鹜塘艘淮罂诳谒�,指著色香味俱全、又熱騰騰的
菜肴說。雖然宓芙并不會苛待手下的人,可是這種高級菜肴也不是平日多金可以享受得
到的。
堯正低頭看了看托盤。哇,真難!托盤中不過只有一海碗的湯及三盤菜肴,但
他就是無法和多金一樣,只手平衡地托住盤底。
研究了一會兒,堯正最終還是決定放棄,兩手捧著托盤送菜進入雅座。
只見里頭生了三位客人,居中是一位穿著官服的人,堯正一瞥,就如他是本城
的何大人,居右的是避他如蛇蝎的何必嚴,最后一位則是身著華服的老者。
堯正因為想探聽他們所談論的事情,所以故意放慢動作,將菜肴擺好。
何必嚴聽說堯正的家丁“卷款潛逃”后,不禁扼腕,后悔沒有早點騙到銀兩,
后悔的同時,當然也立即撇清和堯正的關系,免得惹上個趕不走的窮鬼。
雖然堯正換上奴仆的服飾,但何必嚴在他端菜進入時即認出他,一時之間,不
知該如何應對,當場沉默不語。
“大人,犬子的前程,就要仰仗您了�!崩险吲e杯敬何大人。
“舉能推賢是本官的職責,林老不必客氣。”何大人回答。
“請問大人,不知小犬的任狀何時下達?”老者追問。
“林老,此時不適合談論公事。”何必嚴礙于堯正在場,同他使了個眼色。
堯正的“風光事跡”曾經轟動整座蘇州城,可是個家喻戶曉的人物;林老隨著
何必嚴的視線,定睛一看,立刻認出堯正,他驚訝地指著堯正說:“何師爺,這位不是
您的義弟,王堯正王公子嗎?”
笨!蠢!何必嚴在心里連連怒罵林老的口無遮攔。這下子,害他想裝傻也不行。
“原來是王公子,你不是已經離城回鄉了嗎?為什么還留在本城營生?”何必
嚴裝出突然認出故人的樣子,用禮貌生疏的語氣,拉開兩人的距離。
由于堯正與監察御史同名,何大人忍不住定睛打量,可惜他的官太小,無幸瞻
仰堯正的官顏,不過以堯正現在的落魄樣,何大人也不可能將眼前的伙計和監察御史聯
想在一塊兒。
“何兄,小弟家道中落,又遭小人戲弄,所以困守在此地�!眻蛘龑伪貒赖�
虛假態度,作了小小的諷刺。
“這位是你的義弟嗎?”何大人對于堯正寒酸的打扮甚不滿意,轉頭對著何必
嚴問。
“回大人的話,這個義兄弟的稱呼,只是大家在宴席中的戲言。”何必嚴看穿
大人對堯正沒興趣,立即輕描淡寫地撇清關系。
“你可以下去了�!焙未笕藢蛘龘]揮手。
有著閱人眼光的堯正,明白何大人只敢做些賣官求財的小奸小惡之事,留在這
里,也不會聽到別的事情,所以在何大人揮手之際,無言地退出雅房。
他離去之后,雅房又恢復先前諂媚、歌功頌德的歡樂氣氛。
夜晚,堯正梳洗完畢,拿了本書走到后院的小花園。
這座小花園很古樸,不像客人進出所見到的那些精巧的造景,僅有一些供休息
的石頭,以及幾株花木。
才步入花園,堯正即看到園中涼亭燈火通明,而宓芙正埋首在帳本堆里。
他走過去,問道:“奶還在忙嗎?”
“嗯�!卞弟降哪X筋隨著帳本上的數字轉動,幾乎快打成死結,深皺的眉尖、
嘟起的小嘴和不耐煩的口氣,都顯示出她快被數字煩到冒火了。
堯正饒富興味地看著她,那長度驚人的秀發,編成簡單的辮子,盤結成髻;白
皙的臉龐不施任何胭脂花粉;柔弱纖細的身軀,隨意地披著一件外袍,透露著令人心動
的憐惜。
“有問題嗎?需不需要我幫奶的忙?”堯正微嘆一口氣,因為他心里明白,對
她的感覺,已經不顧他的原則,占滿他的心。
“好啊,交給你�!甭牭接腥俗愿鎶^勇,愿意幫她解決問題,宓芙立即將帳目
一堆,推到他的面前。
堯正沒有異議,他寧可自己來煩不熟的帳目,也不愿看見她不快樂的樣子。
“唉!”堯正不禁長嘆了一口氣,并不是因為帳目,而是為了自己的心而長嘆。他想和宓芙在一起,可是……他相信父親絕不會同意他的決定。
“這些數字很復雜,慢慢整理,不要唉聲嘆氣�!辈槐卦倏磶つ康腻弟�,眉開
眼笑地喝著茶,聽到堯正不小心逸出口的嘆氣聲,好言地安慰他。不過她的態度很堅持
,拒絕堯正將帳目丟回她手中。
堯正抬頭看她一眼,看到她的笑靨重新展現,心頭覺得滿足,不管做得多煩,
只要她快樂,一切都值得。
“放心!這些還難不倒我�!眻蛘χf。
堯正雖然沒接觸過帳目,可是他天資聰明,沒多久就摸出頭緒,將宓芙亂記在
紙條上的數字,逐條填入表格。
沒有煩惱的宓芙,喝茶、吃點心,甚至快樂到嘴里哼著歌,大眼不時地瞄著工
作中的堯正。
她用嚴苛的目光看著他,論外貌算端正,嗯……好吧,受到良心苛責的宓芙勉
強同意,他具有不錯的外表。
宓芙進而審視自己的內心,承認不知何時他的身影已留佇她的心中,不過她可
以確定,那絕對不是一見鐘情,他是在相處中,一點一滴地占領她的心。
唉!可是一想到父親的遺命,宓芙不由得唉嘆一聲。
“放心!這些帳目難不倒我,奶不必愁眉苦臉。”堯正聽到她的嘆氣聲,溫柔
地安慰她。
宓芙如何能對他說出心中的困擾?只好順著堯正的意思默認。
“你在看女人的書?”宓芙瞧著他順手放在桌上的書,臉上揚起一抹似笑非笑
的曲線。
“女人的書?”堯正一點也聽不懂。
“‘黎明即起,灑掃庭除’,這不是女人家的工作嗎?”宓芙笑出聲。
堯正聽到她將朱子說成女人,無奈地翻翻白眼,沒好氣地問:“那么孔子呢?”
“嗯……更啰嗦,連內衣的顏色都規定了�!倍ㄜ狡仓煺f。
“為什么?”孔子規定人穿什么內衣?不會吧?!堯正睜大眼睛。
“有��!你沒讀過書嗎?‘君子不以紺鉯飾,紅紫不以為褻服’,里頭不是連
內衣的顏色都規定了嗎?不只內衣,‘鄉黨篇’還規定了一大堆規矩�!卞弟降靡獾卣f。
“哈哈哈!”堯正放聲大笑,她要如此解釋,也是可以。這讓他即使想辯,也
不知從何幫孔子辯白起,只有搖頭笑嘆,驚嘆之余,更不由得對她的欣賞更進一層。
“奶讀過書吧!”堯正由她的談吐、引經據典來斷定這個事實。
“女子能讀書?”宓芙不答反問。
“當然可以,女子也能讀書。”堯正點頭說。雖然自古以來,女子受教育者少
,但是在堯正的眼中,女子也有受教育的權利。
宓芙驚訝地看著他。父親是傳統“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信奉者,只不過因為她
的頑皮個性,所以教她讀書、識字,來收斂個性,并不是像他一樣,認為女子原本就可
以受教育。
“男女雖然有別,但是在看事情的時候,不要設一個框架,限制了自己的發展�!眻蛘f出自己的想法。
“哦,你是贊成姑娘家拋頭露面,出來做營生?”宓芙已因此被批評多年,對
于外人的批評她從不在意,但是她在意他的看法,他會以一般世俗的眼光看她嗎?
“如果,她是因為男人不振作,被生活逼迫而出來做營生,我會同情她;若是
她因為才華及興趣而做營生,我也絕不反對�!眻蛘卮�。
聽了堯正的答案,宓芙兩眼晶亮地看著他,像他這種有著不凡見解的男子,教
她如何能不欣賞他?
兩人談著談著,不知夜幕已深,直到天際漸漸泛白,兩人才驚覺已經過了一夜。
“奶去睡一下,不必擔心客棧里的事情�!眻蛘粗�,略顯疲勞的俏臉讓他
不舍,他在心里告誡自己,以后不可以再讓她如此徹夜未眠。
“你呢?”宓芙認為自己還能撐得住。
“我不會累�!鄙頌槟凶�,本來體力就比女子強,加上他常常通宵處理政務,
一夜沒睡,對他構不成威脅。
“好,我去休息一下,店里的事偏勞你了�!卞弟饺幌嘈潘�
感情是以信任為基礎,兩人彼此交換了個眼神,此時,言語已是多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