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侄媳婦兒給三叔和三嬸請安!敝ザ鬟B忙見禮。
云貴川可不敢為難她,免得惹侄子不高興了。“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氣,景行、寶秀,還不快見過二堂嫂!
坐在另外一邊的云景行偕同妻子宋氏起身!岸蒙!
芝恩認出云景行就是昨晚洞房時,出言挖苦自己的男子,此刻依然面帶嘲弄之色,接著又瞥向他身邊的堂弟妹,對她艷麗的容貌,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而對方似乎也同樣在打量自己。
她朝兩人頷首。
“爹、娘,既然已經見過面,我跟寶秀就先回去了,免得二堂兄覺得我在這兒太礙事!痹凭靶泻叩馈
說完,也不等云貴川夫婦同意,便帶著妻子先行離開了。
云貴川和妻子有些困窘,又見云景琛臉上看不出喜怒,不禁怨兒子沈不住氣,要當面認個錯,說下次不會再犯了,看在一家人分上,侄子一定會重新考慮讓他再負責運鹽的工作。
“……奴婢恭喜二爺、二奶奶。”就在這時,一名穿著藏青色襖裙,年紀約莫五十的嬤嬤朝他們見禮,讓進尬的氣氛暫時轉移了。
就見她依舊烏黑的發髻梳理得相當光潔,眼角吊高,臉上還抹著水粉,保養得宜,看不出老態,身分雖是下人,卻仗恃著是太夫人身邊待得最久、也是最親近信任的婢女,從來沒干過粗活,態度上更不見半點卑微。
“她是八姑,服侍祖母已經有三十多年了……”云景琛又對芝恩說明!白婺冈谖迥昵暗昧四X卒中(腦中風),臥病在床,也全都是她一手照料!
八姑小心翼翼地扶起躺臥在床上的太夫人!疤蛉耍膶O子和剛進門的孫媳婦兒來請安了,快點張開眼睛瞧瞧……”
已經事先打扮過的太夫人被攙坐起來,六十多歲的她早就滿頭銀絲,額上戴著遮眉勒,瘦小的個子穿了套花青色襖裙,微掀眼皮,目光無神地看著站在床前的孫子和初次見面的孫媳婦,不過臉歪嘴斜,手腳也不能動彈的她只是蠕動唇瓣,嘴角便開始流淌了。
“唔……啊……嗯……”她吃力地發出不明的聲音。
芝恩曲膝下跪,接過堇芳遞來的茶碗,然后向太夫人敬茶。
“這是您的孫媳婦兒敬的茶,來,喝一口……”八姑先把老主子流下的唾涎擦掉,然后接過茶碗,將碗沿湊近她的嘴邊,喂了一小口,意思、意思,然后替主子說著吉祥話。
“太夫人說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云景琛坐在床緣,輕撫了下祖母干癟的手背!岸嘀x祖母。”
“嗯……唔……”太夫人流著唾涎,歪斜的嘴巴又一開一合的,眼神呆滯地看著孫子,像是在對他說話。
因為大夫說過得了腦卒中的病人通常意識不清,根本不知自己說些什么,更無法和普通人一樣表達,云景琛也只能握了下祖母的手,希望能夠藉這個小動作來傳達心意。
“孫兒改天再來看您。”
待芝恩站起身,見太夫人又重新躺回榻上,口中還是不停地咿咿唔唔,卻怎么也聽不懂,年紀大了,總會有一些毛病,也不禁替她難過。
八姑幫主子蓋好被子,這才轉身看著芝恩,稱贊兩句!岸棠涕L相圓潤飽滿,看來就是很有福氣,太夫人肯定會喜歡的!
聞言,芝恩有些靦腆地朝八姑頷了下螓首,表示感謝。
“出去吧!”說著,云景琛便往外走。
于是,她便跟在相公后頭步出太夫人的寢房,就連云貴川夫婦也趕緊出來,為了表現出孝順的一面,以免將來開口要分家,會遭人指責,所以他們不得不常到寶善堂探望,否則屋內味道不怎么好聞,還真的很不想來。
眾人往院門口走去,一路上都沒人開口,孫氏朝丈夫使了個眼色,又清了下嗓子。
“昨晚的喜宴上,可真來了不少貴客,比咱們景行成親那一天還要多,就連你三嬸的娘家也送賀禮來了!
“是啊,是。《倚细拇螽敿疫親自送來。”順著妻子的話,云貴川也笑著附和。
“只可惜他另有急事要辦,無法當面跟你道賀,臨走之前還說等過陣子忙完,再請你喝兩杯!
在徽商當中,邢、云兩家都是有頭有臉的大家族,不過云家是鹽商,邪家則是以典當起家,當鋪遍及全國,兩家若能多多走動,對彼此都有幫助。
孫氏不由得覷了下走在一旁的芝恩,又有意無意地瞥向那雙沒有纏腳的天足,怎么看就是不滿意。
“就可惜了邢家的女兒當中,不是已經訂了親,就是年紀太小,找不到適合的,否則兩家聯姻,那才真的叫做門當戶對!彼幸鉄o意地眨低芝恩,否則真是渾身不舒坦。
就算芝恩再單純無知,也聽得懂三嬸話中的意思,覺得有些難堪,但也只能垂下眸子,默默地忍受。
“好了,別說了……”云貴川小聲地制止,就怕侄子發火。
孫氏張口欲言,卻被侄子一道厲陣給嚇得吞回去。
踏出院門,云景琛便帶著妻子往另一個方向走去,直到走遠了,孫氏才唉聲嘆氣地跟丈夫抱怨。
“他根本就是目無尊長,不把咱們放在眼里,什么時候才不用看他的臉色過日子?我看還是快點分家……”
云貴川比了個噤聲的動作!皣u!小聲一點!娘還活著,說什么分家?”
“要等到何年何月?”孫氏連聲嘆氣!罢媸羌彼廊肆恕
他搖了搖頭!凹币矝]用,只能等了。”
而在此時,走了一段路的云景琛總算回過頭,注意到跟在身后的小妻子在不知不覺當中拉開距離,便停下腳步。
“二奶奶,二爺在等著!陛婪紲惤嵝。
芝恩這才發現相公為了等她,不知何時停下來,連忙加快腳步。
見她跟上,云景琛才繼續往前走,不過似乎也看出芝恩的心情不好,便丟下一句話。
“不必把三嬸的話放在心上!
她先是一怔,不太聰明的腦袋轉動了幾下,這才領悟到這句話代表的意思,馬上露出甜滋滋的笑意,知道相公是在安慰自己,方才難受低落的情緒,瞬間煙消云散,全忘個精光。
還以為她的相公是那種只習慣別人聽他的話,嚴厲又淡漠的男子,想不到也有體貼的一面,芝恩癡癡地望著走在前頭的高大背影,雙頰不禁開始發燙,而且愈燒愈紅,趕緊用手心撝住,不好意思讓人瞧見。
這是怎么了?心臟好像快要蹦出來了……
回到肅雍堂,芝恩臉上的紅暈才稍稍退去。
“二爺,奴才見過二奶奶!卑⑷鹂吹街髂妇驮谂赃,馬上見了個禮,然后才稟報事由!爸t少爺來了,不過馬上進小跨院看大姑娘了!
芝恩疑惑地問著阿瑞!爸t少爺……那是誰?”
“是我過世的兄嫂唯一留下的兒子,今年已經六歲,昨晚你有見到他。”云景琛這么一提,想起那個像是在生悶氣,而且還偷偷瞪她的男孩。
“我想起來了,原來是他!敝ザ鼽c頭。“那……大姑娘呢?”
云景琛目光一黯。“是我的親妹妹亭玉!
妹妹?她這才猛然憶起二姐曾經提起過云家的情形,拒絕下嫁的原因之一就是因為不想伺候發瘋的小姑。
云景琛心想也該介紹另外兩位親人給她認識了。“跟我來!
“是。”芝恩趕忙跟上。
于是他們一前一后走向正房東側,除了有大小耳房,原來還有座月洞門,里頭別有洞天,另外辟了座小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