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的,娘。”這句話勾起韻娘天生的母性,她也好想為相公生個兒子,下回若再逼她喝避子湯,一定當面把碗給砸了。
聽到韻娘親口允諾,嬸婆終于合上眼皮走了,神情好安詳,仿佛睡著般,讓眾人既欣慰,但也難過。
由于邢阜康經常要出遠門,便曾交代過,由于嬸婆的兒子、媳婦早就不知搬到何處,若真有個萬一,就由葉大娘她們代為處理喪事,墓地也早就找好,等他回來,再挑一個好日子,將牌位迎進邢家祠堂。
為了處理嬸婆的喪事,韻娘只好把搬回邢家大院的事往后延,一直拖到了二月底,她才把這個決定說出來。
麻姑一臉驚愕!按竽棠桃峄厝?”
“我跟相公既是夫妻,豈有分開來住的道理,自然要搬回去了!表嵞镄囊庖褯Q。
“他總認為自己做的都是為我好,卻不曾問過我的意見,這回我不再聽他的話,什么以夫為天、三從四德,就把它們全丟了,我要讓相公明白一件事,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會陪在他身邊!
葉大娘倒是贊同。“大奶奶能這么想,真是太好了。”夫妻本就該如此。
“我也覺得這么做才對!敝艽竽稂c頭如搗蒜。
沒有主子的命令,麻姑不敢作主,更何況邢家大院里頭都是些豺狼虎豹,要是有個閃失,又怎么對得起大當家!翱墒恰
韻娘端起主母的架子!半y道你不聽我的話?”
“當然不是……”她夾在中間很為難。
“既然不是,咱們過兩天就回去!表嵞锫冻鋈崦牡男v。
自己早該這么做了。
這一次要讓相公明白,她可不是個只會順從,完全沒有主見的女人。
眼看阻止不了,麻姑也只好收拾東西,就在兩天后,主仆倆坐上雇來的馬車,在葉大娘的陪同之下,回到西遞村,重新踏進邢家大院。
第7章(1)
三月中旬,春暖花開。
邢阜康終于又回到別莊,當他從周大娘口中得知嬸婆過世的消息,心中無限感傷,接著又得知韻娘已經在十日前起程返回邢家大院,大為震驚,來不及細問,便片刻不敢停歇,立刻驅車趕回西遞村。
他馬不停蹄地回到邢家大院,直接從南邊角門回到飛觴堂。
“大當家回來了!”
見到數月未歸的主子,老吳臉上堆滿笑容,馬上往院子里頭喊,跟其他人通風報信,好趕緊出來迎接。
他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按竽棠棠兀俊
“應該是在屋里,大當家別擔心,這扇門小的看得很緊,不會隨便讓人進來,其他人也都幫忙守著大奶奶,一切平安!崩蠀窍氲綆兹涨按竽棠掏蝗粡膭e莊搬了回來,又不便多問,只是盡好自己的責任,把門看好,自然也很清楚主子最擔心什么,不等他問,就先說了。
“沒事就好。”邢阜康懸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下。
于是,他大步穿過天井,已經有好幾個婢女、嬤嬤出來迎接,推開正房的格扇門,屋里卻沒半個人在,只好又走出來。
麻姑聽見樓下的動靜,立刻從二樓下來,怯怯地見禮。“大當家!
“怎么就讓大奶奶搬回來住了?”他沈著臉問。
她早有挨罵的心理準備,便硬著頭皮回道:“因為大奶奶堅持要搬回來住,奴婢也不得不聽……”
邢阜康瞪視片刻才問:“大奶奶人呢?”
“在二樓的繡房!甭楣弥钢繕巧系膸空f道。
繡房?他也跟著抬起頭來,倒不曉得上頭那間原本閑置不用的廂房,如今成了繡房,便順著樓梯,直接上了二樓。
待他推開繡房的門扉,跨進屋內,就見穿著杏紅色大襖,上頭鑲嵌著各種精美花邊和剌繡的妻子就坐在繡架前面,半垂眼眸,相當專心地刺繡,仿佛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咳!”邢阜康清了下嗓子。
韻娘揚起螓首,佯裝驚訝!跋喙螘r回來的?”
“剛到。”面對妻子安然無事,放心之余,頓時有些尷尬。
她盈盈地起身!跋喙ミ^別莊了?嬸婆的喪事,我已經辦妥了,不過還是希望能盡快找到她的兒子和媳婦,通知他們前來上香祭拜。”
“我會命人去辦。”他也覺得應當如此。
“相公不問我為何搬回來住?”韻娘一面為他倒茶,一面問道。
邢阜康端詳著妻子看似神色自若的態度,心中忐忑。“為什么要搬回來?”
難不成聽說了什么?不過葉大娘她們并不是多嘴之人,應該不會說才對。
“……因為我全都知道了!彼麄冎耙呀浌樟颂鄰潱貌蝗菀撞排@個男人在想些什么,韻娘不想再繞圈子。
聞言,他的臉孔倏地刷白,徽墨般的瞳眸也跟著瞠大,身軀有些站立不穩,雖然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還是令人猝不及防。
他聲音微顫。“你……全都知道了?”
“是!表嵞镏币曋紳M驚懼、窘迫、羞慚的復雜神情,直到此刻才明白這個男人內心的恐懼有多深,多不希望被她知道刻意隱瞞的“秘密”,但她不能因為避諱,就裝作渾然不知,畢竟早晚都要開誠布公談一談。
“包括相公的出身,以及為何逼我喝下避子湯,連送我去別莊的原因,也全都知道了!彼卣f。
“……”邢阜康的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卻發不出聲音來。
這一剎那,邢阜康多么害怕看到妻子臉上也跟其他人一樣,出現嫌惡、輕視,仿佛他是臟東西的表情,那是他最大的夢魘。
韻娘冷著一張俏顏。“當我知道這一切,便做出了個決定,等見到相公之后,一定要狠狠賞他一記耳光!
“那就打吧!”這是他欠她的。
她也當真舉起右手,往邢阜康的左頰揮了下去,雖然力道并不大,還是發出清脆聲響。
邢阜康默默承受這一記耳光,如果還不夠,想再多打幾下,也會由著她!拔也簧萃阍彛灰汩_口,不管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去做!
“即便我想求去,你也會答應?”她反問。
邢阜康驚痛莫名地叫道:“不!唯獨這件事……我不能……我辦不到……”他不會休了她,更不想失去她。
“為何辦不到?既然相公一點都不在乎我的感受,那么又何必做夫妻?”韻娘紅著眼眶,哽咽地問。
他失聲低喊!拔以诤酰∥耶斎辉诤!”
“如果相公真的在乎,就不會隱瞞我這么大的事,不會連真正的原因都不告訴我,就逼我喝下那碗避子湯,嫁進門不過五天,便把我送去別莊,從頭到尾,相公想到的都是自己,因為你的恐懼和自私,就擅自替我做了決定……”
“不是這樣的……”邢阜康急著辯解。
韻娘毫不留情地指控!跋喙诤醯氖亲约海静皇俏!”
這句話仿佛擊中了邢阜康的要害,頓時臉色一片慘白。
“相公從來沒有想過我會有多么旁徨無助、茫然若失,完全不明白做錯什么,才會得到這般無情對待……”淚珠隨著她說的話,一顆顆滾下面頰。
“相公知道我有多難過嗎?以為終于盼到了幸福,可才不過一夜,美夢就被擊碎,接著又被打發到別莊……我不禁要問,難道這就是身為庶女的命運嗎?”
妻子的淚水和控訴,讓邢阜康找不到脫罪之詞!拔矣趾螄L想傷你的心,我以為這么做是都是為了娘子好!
她聽得氣憤。“相公這么做,真是為我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