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不變,低聲吩咐金柱和麻姑,去搬了兩張座椅過來,先扶妻子落坐,自己才跟著坐下。
眾人見邢阜康旁若無人的模樣,心中冷笑,待會兒準要他笑不出來。
“有什么事就說吧!”他也不拐彎抹角。
邢東澇低哼一聲,才提出分家的要求。
“什么理由?”雖然邢阜康早就知道了,還是要裝裝樣子。
聞言,邢東澇說得是理直氣壯!斑@是咱們幾房共同作出的決定,才會特地把曾伯公和堂叔公請到家里,在他們的監督之下,將邢家名下所有的地契、田產,還有庫房里的古董字畫,當然最重要的就是那些當鋪和錢庫的鑰匙,除了這座宅院是共同擁有之外,其他則是按嫡庶來重新分配!
聞言,那些庶出的都是敢怒不敢言,不用問也知道不可能拿到太多,有分到殘羹就算是不錯了。
“大哥怎么突然想要分家?”邢東元急問兄長。
邢東芻一臉假笑!叭纾蹅兡昙o也不小了,還是早點分一分,好留一些給晚輩,免得最后都落入外人的錢袋了!
這個“外人”是誰,眾人心知肚明,不禁竊笑不已。
“老五說得沒錯!”邢東澇冷冷一笑。
“曾伯公和堂叔公是不是也這么認為?他不過是邢家的恥辱,是一段骯臟的過去,只要有他在的一天,咱們就無法堂堂正正的做人,根本別想分到一文錢!
兩個老人家自認為有責任維護邢家的名望和聲譽,馬上點頭附和。
見狀,邢阜康只覺得可笑,這么多年,賣命工作,為的就是這一群唯利是圖的“親人”,真是太不值得了。
“你還不打算把手上的東西交出來嗎?是打算一個人獨吞是不是?”內傷已經痊愈的邢阜翰大聲叫囂。
邢玉蓉雖是女兒,無權過問,但怎能輕易放過他們夫妻!拔铱此麄兪巧岵坏媒怀鰜恚蟛、三伯父和四伯父瞧見了嗎?”
幾房的媳婦兒為了能分到多一點的家產,也加入冷嘲熱諷的行列。
韻娘看著這些男男女女既難看又丑陋的嘴臉,真是令人作嘔,希望快點結束,好離開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
“好!我答應。”邢阜康鏗鏘有力地回道。
所有的人頓時住口,不敢相信他會這么爽快,還以為得鬧上好幾天,甚至已經想好各種惡毒的計策來逼迫他們。
邢東澇不由得再確認一次。“你……你真的答應交出來?”
“不過有一個條件!彼f。
“什么條件?”就知道不會那么干脆,邢東澇警戒地問。
他定定地掃視過眾人!暗确謺鴶M好之后,要交由知縣大人來過目蓋印,以示公正,免得將來有人反悔!
“當然沒問題了!敝h與自己是老交情了,這點小事一定幫,邢東澇在心里打著如意算盤。
眾人就見邢阜康臉上沒有太大的起伏,既無悲憤,也無不滿,再看看韻娘,更沒有掩面哭泣,不禁大為失望。
邢阜康反而有種如釋重負的痛快滋味,只要丟下邢家這個大包袱,往后便是自由之身了。“那就這么辦吧,待我回去整埋之后便交出來!
“算你識相!”邢東芻哼笑道。
邢阜康對身旁的韻娘說:“娘子,咱們回去吧!”
“是,相公!表嵞镘浡暬氐。
見他們要出去了,邢阜塘張口欲言,吞吐了幾下,還是把話咽回去,倒是邢阜翰就是不肯死心,肖想著她愿意跟了自己。
“你還要跟著那個孽種嗎?他已經一無所有,跟著他只有吃苦的分……”
柳氏見相公居然當著眾人的面這么問,尤其她這個正室還在身邊,根本就不把自己看在眼底,再也忍無可忍,當場甩了他一記耳光,而邢阜翰哪容得下這種事,馬上打回去,夫妻倆頓時大打出手。
見狀,韻娘不禁搖了搖頭,真是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你們都給我住手!”邢東諾怒斥。
邢阜翰咬牙切齒地說:“是這潑婦先動手的!”
“公爹要替媳婦兒作主……”柳氏哭哭啼啼。
內廳里吵成一團。
三房夫妻就趁這當口,也跟在邢阜康和韻娘后頭離開了。
“阜康!”邢東元叫住他們!斑@么做真的好嗎?”
邢阜康淡淡一笑。“這已經由不得我了,我若是再不放手,恐怕是永無寧日,甚至有性命之憂,只希望他們好自為之。”
“唉!”他和妻子互看一眼,知道邢阜康說得沒錯,也只能這么做了。
接下來半個月,在曾伯公和堂叔公的監督之下,開始清點邢家全部的家產,然后進行分配,免不了又為了誰分得多、誰分得少,吵得不可開交,鬧得整座邢家大院雞飛狗跳不說,還撕破了臉,彼此惡言相向。
另外,邢東澇自然沒忘記還有位在呈坎村的那座別莊,要邢阜康一并交出來,不過他馬上提出房契等證明,上頭的所有人寫的是自己,壓根兒沒有動到不屬于他的銀子,就算想從帳目上找出作假的痕跡,最后也是一無所獲,邢東澇雖然恨得牙癢癢的,但也無計可施。
韻娘不禁稱贊丈夫有遠見,否則他們連最后的棲身之所都被剝奪了。
“和他們做了二十多年的親人,自然清楚每個人的習性,我早在買下那座宅子之前,就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萬一被搶走,也會害得葉大娘她們無家可歸,就是想到這一層,才會這么做!毙细房悼嘈Φ馈
她認為做得太好了。“相公是好心有好報。”
“娘子也不要太過擔心,接下來的日子也許會過得辛苦些,不過一年后,我保證生活就會慢慢穩定下來!彼兄Z道。
“聽相公說得這么篤定,難道已經想好要做什么營生?”韻娘好奇地問。
邢阜康坐在天井旁,徐風迎面吹來,將心頭的郁悶之氣都給吹散了。
“自然還是當鋪買賣了!
“可是開當鋪,總要先籌措資金,又從何而來呢?”她不免擔憂。
他一臉自信滿滿。“我早已找到可靠的人合伙,一定會成功的!
韻娘睜大美眸。“對方是誰?”
“就是……”邢阜康附在妻子耳畔,小聲地說。
她又驚又喜,不禁相信老天爺會眷顧好人,只要努力一定可以成功的。
而吵吵鬧鬧了一個月,分書終于擬好,自然是幾家歡樂幾家愁。
最后,邢阜康只分到一小塊種不出農作物的荒廢田地,大房和四房、五房還自認是仁至義盡,下一步就是要想辦法逼走他們夫妻倆,省得礙眼。
不必等到他們趕人,夫妻倆早就開始打包家當,連同院子里的奴仆,他們本就不是賣身給邢家,而是邢阜康對他們有恩,自愿待在身邊伺候的,也只忠于他和韻娘兩人,當然都要一起離開了。
可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對方已經迫不及待展開行動。
晌午左右,邢玉蓉帶著自家嫂嫂章氏,以及幾個婢女來到飛觴堂,老吳先去請示大奶奶,才讓她們進到院子。
姑嫂倆見韻娘斜倚在美人靠上,搖著手上的團扇,一副愜意自在的模樣,她們本想那天在內廳,韻娘多半為了面子,不敢表現出驚惶失措的態度,到了這時也該哭得慌亂茫然,打算好好嘲笑一番,結果完全不見愁云慘霧,還很怡然自得。
“真難得,什么風把你們吹來?”韻娘笑吟吟地看著這對姑嫂,還以為是四太太和五太太上門,沒想到是她們來打頭陣!奥楣,給五房奶奶和姑娘奉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