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我好像鬼!”面對鏡子才發現自己臉色蒼白,眼睛浮腫。
“鬼才不是長這樣!
“做鬼真好,再丑也沒人看得見你!彼穆曇粲悬c酸溜溜的。
搞不懂這種事有什么好羨慕的?“對你又有什么影響呢?反正你不喜歡你的未婚夫,丑一點正好把他嚇跑。”
“唉,雖然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但我肯定你生前沒交過女朋友━━一點也不懂女人心。”沈蓓珊彎著腰,用力倒梳一頭如瀑的黑發。“我才不要丑得把他嚇走呢,而要美得讓他愛死我,而又得不到!”
“這么說來,我的確不懂女人。好比你━━雖然因為錄影帶的事生他的氣,可是事情過去了,你也報了仇,為什么說起話來好像還是很討厭他的樣子?”
她快速仰起頭,長發在空中劃了個半圈,落在背后!爱斎徊皇怯憛捤V皇沁@么多年沒見,已經感到陌生了,突然又變成什么未婚夫妻的關系,不是更尷尬嗎?”她直率的說出心里感受。
“你們小時候的交情不錯,對嗎?”
“何止不錯?根本是好得要命!除了上課分開男女班以外,其他所有時間我們幾乎每天都泡在一起。做功課,溫書,抓昆蟲標本,看電影,聽錄音帶,買日本明星海報……我小時候的記憶幾乎都有他。對了,我們還一起玩過碟仙呢,我今天可以問問他。”想到這里,她把考慮許久的問題說出口∶“你想,我要不要找人幫忙?”
“幫什么忙?”
“你知道,除了等待有朋友得到葛雨瑩或姜曼婷的消息之外,對你的事,我實在是一籌莫展了。所以,如果你不反對,我想找人商量一下!
“我沒有理由反對,只要你不把我賣給科學家去研究就成。”這是昨天晚上沈蓓珊給他建議的“未來可行的生活方式”之一!皢栴}是,你打算找誰商量,又有什么好商量呢?”
“我還沒想到……”她歪著腦袋思考一下。“再說吧,時間來不及了。我要換衣服,你給我滾出去!”
“兇婆娘!”
沈蓓珊對著空氣扮了個大鬼臉,聽見他的笑聲漸漸遠去,才開始換裝。
再次見到席培銘,沈蓓珊明顯的感覺到自己胸口發緊,好像就要窒息一樣。剪裁合宜的西裝完全襯托出他完美的體型,修長的身材卻不顯得瘦。隨著漸漸靠近他,她感到如浪般的男性氣息向自己涌來。他靠在車門邊微笑,那模樣,彷佛翩翩王子站在白馬邊……她用力搖頭,擺脫腦中浮現的可笑畫面。
“第一次見你穿西裝,挺人模人樣的嘛!”她假裝毫不在意。
從老遠,席培銘就見到她走過來。不為別的,只是今天的蓓珊委實太耀眼了。向來綁著辮子的長發被她松了開來,一溜黑泉似的灑在背后,兩串淚珠般的水晶耳環在兩側搖晃,像深海里的珍珠。她穿得很簡單━━太簡單了,他認為━━乳白色的緊身短衫恰到好處的凸顯她成熟的身材,加上一條牛仔短褲,中間露出細小的蠻腰,下邊是一雙線條優美的長腿和款式輕松的白色休閑鞋。整體來說,她露在外面的肌膚比穿在衣服里面的來得多。
如果昨天的她像個舒服的枕頭,今天的沈蓓珊就像一塊可口的奶油蛋糕。等她走近,他才看見她的小腰上系著一條細致的銀鏈子,靠近肚臍處還掛著一顆粉紅色的小水晶球,貼在柔嫩的肌膚上,閃閃亮亮,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看見了奶油蛋糕上的那顆草莓……
“我也是第一次見你化妝,很能唬人嘛!”他回敬,卻無法讓眼光移開她的臉龐。
“天生麗質,所以不;瘖y。今天賞你面子,請你的眼睛看美女!
“謝謝。那我晚上回請你的胃,紅燒牛舌加海龍王湯,如何?”他笑著建議。
“哇!你還記得耶!”沈蓓珊熱烈的同意!澳俏以倩啬闶裁茨?刨冰和臭豆腐?”
“正合我意,出發吧!”他為她打開車門。
她笑著瞟了他一眼,那雙眼睛好像會勾魂一樣,讓他不由得傻了幾秒鐘!吧宪嚢,還等什么?”沈蓓珊在車里嚷嚷著。
說也奇怪,今天兩個人獨處,談談往事,說說笑笑,十年分離的生疏感反倒一下子消失了?粗蜉砩悍艖汛蟪耘I嗟哪,席培銘忍不住對她細小的腰圍瞥了一眼。“你吃東西還是和以前一樣,窮兇極餓的,可是你好像比以前瘦了。”
“因為我有一餐沒一餐的,所以能吃的時候就盡量吃!彼聪嚆懧冻霾唤獾臉幼樱纸忉尅谩安皇钦f我媽不煮飯,而是每當我畫到興頭時,就懶得拋下畫筆去吃飯。有時候我媽火了,就會派狗來跟我搗蛋,讓我畫不下去,只好乖乖去吃東西━━大概就因為這樣,所以才吃不胖。”
“說到狗……”席培銘沈吟著,斟酌何時能道出心中的懷疑!安,沒什么。蓓珊,你等等還吃得下甜點嗎?”
沈蓓珊身子顫抖了一下!爱斎怀缘孟隆!
“你怎么了?會冷嗎?”穿這么少坐在冷氣間里,當然會冷,他想。
“不是。聽你叫我蓓珊,我就全身起雞皮疙瘩!彼蠈嵳f。
席培銘聞言大笑起來!澳氵B名帶姓的叫我,我只好這樣叫你啦!”
“連姓一起叫至少不會肉麻。”她嘟起嘴。“蓓珊蓓珊,除了爸,從來沒有男人這樣叫我。你以前叫我蓓蓓的!
“而你叫我培培!毕嚆懪d致盎然的望著她,“現在怎么不這么叫了?”
沈蓓珊瞪瞪眼,“看你長得這么大個兒,還叫培培怪別扭的。”
“可是我喜歡聽你叫我培培。”他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幾分急促,還有一點撒嬌的味道。十年來,再也沒有人以小名稱呼他了,因為爺爺認為那樣會抑制男孩子的成長,導致依賴心過重━━多奇怪的教育方式啊。
席培銘突然的語調轉變,使她心臟無緣無故猛跳了一下!班拧墒恰闭嬗憛挘X得自己變得好扭捏。“我們不像以前了,你知道,我們現在……嗯,現在算是……”
“未婚夫妻?”他小聲說出來,但還是讓她整個人緊張起來!斑@樣不好嗎?”
“當然不好!”沈蓓珊的聲音一下子全回來了。“我連男朋友都沒有交過,就突然變成你的未婚妻,多奇怪啊。這么一來,我不是白白損失了談戀愛的過程,一支腳直接跨進棺材里了嗎?太劃不來了,我不要!”
“什么叫做一腳跨進棺材里?”他聽不懂。
“既然結婚是戀愛墳墓,訂了婚不就等於定好了棺材嗎?”她振振有詞。
席培銘很想笑,可是又笑不出來!斑@就是你不同意我們婚事的理由?”
“當然……不完全如此!彼q豫著,“因為對象是你,很奇怪!
“你不喜歡我?”
“席培銘,喜歡和愛情是兩碼子事,我們能做好朋友,但不見得能做夫妻嘛!”她不明白這么簡單的道理,他怎么不懂?“我倒想不透你怎么會答應這件荒唐事?”
“好朋友……荒唐事……”席培銘的心不由得抽了一下!霸瓉砟闶沁@么想的!
“當然,對我們父母來說,也許不覺得荒唐?墒菍ξ覀儍蓚而言━━明明沒有戀愛的感覺,卻被強迫中獎━━實在夠荒唐了!
“如果……”他壓低嗓子,用深邃執著的黑眸牢牢盯住她的臉。“我說……我愛你,你還會覺得整件事很荒唐嗎?蓓蓓?”
她整個人呆住了,空氣好像在瞬間凝結一樣,諾大的世界里只剩下席培銘一雙眼睛,含情脈脈的對著她瞧……鐺!她手里的叉子掉落在磁盤里。
席培銘壞壞的笑了起來,“看你吃驚成這樣━━我用的是假設語句,你沒聽見嗎?”
“哦!彼沒有回過神來,但已經感覺到心底涌起一陣失望的惆悵。“原來,你在跟我開玩笑!彼蛔肿致恼f,勉強嘴角向上揚起。
他假裝沒有看懂她眼底泄漏的失落!捌鋵崳乙哺阋粯,覺得沒談過戀愛就要訂婚,實在很窩囊。”
沈蓓珊抬起臉,狐疑的打量席培銘!澳銢]有談過戀愛?”
“在新加坡,我不論做什么事都脫離不了爺爺的掌握,根本不可能有時間談戀愛!彼Z氣平淡的解釋∶“爺爺認為談戀愛浪費時間,只希望我能順從他的意思,乖乖和他挑選的對象相親結婚就好了。至於時間,那是用來賺錢,以及爬升更高地位的。”
在今天的聊天之中,沈蓓珊已經或多或少明白席培銘這十年來,在新加坡過得是怎樣的日子━━沒有游戲、沒有朋友,不能賴在母親身邊撒嬌,沒有自己的嗜好娛樂,放了學若非做功課,就必須留在爺爺辦公室里,聆聽大人交換的每一句商業用語。
“唯有這次,我堅持你是爸爸生前為我決定的未婚妻,我一定要尊重爸的意愿━━加上臺灣的分公司的確需要人整頓,這才爭取到一年的時間待在臺灣!
“也就是說,我只是你脫離爺爺掌握的藉口?”原來如此,怪不得他會答應得這么爽快。沈蓓珊覺得自己的女性尊嚴受到了不小的創傷。
席培銘避而不答,眼睛飄向窗外,飽覽街上穿梭的行人。“我聽說東南亞女性中,臺灣的女人最美……只要我能在一年之中找到未婚妻,就不用娶爺爺挑選的對象了。”
“我不就是你的未婚妻嗎?”她脫口而出,又覺得自己實在問得傻。
他露出疑惑的表情!翱墒俏衣爧屨f,如果你在一年內找到更好的男朋友,這件事就做罷,對嗎?”見她點頭,他又說∶“如果你找到男朋友了,而我還沒有新對象,爺爺就會逼我相親了。所以,在這一年之中,讓我們一起努力,敬祝對方早日找到完美伴侶吧!
也好,原本她不正想勸他打消與自己結婚的念頭嗎?“如此一來,我們算是搞清楚了彼此的立場━━你沒想娶我,我也沒想嫁你,我們還是好朋友━━是嗎?”
“不過,蓓蓓……”他欲言又止。
“什么?”
“我能不能……請你不要把我們今天說的話告訴你父母?我不想讓爺爺知道!
“當然,就這么決定了!钡是不由自己的嘆了一口氣。
“這么說,我們和平了?”
“嗯,和平。”
“你不會再派狗來陷害我吧?”他終於問出螢繞在心頭的懷疑。
“我?那有本領指揮狗呢?”她眨動無辜的眼睛,試著辯解∶“我家的狗被我媽寵得無法無天,家里人的地位比狗還低。”
他深思地瞅著她!安恢溃抑庇X和你有關!
“這個,我們待會兒再說!彼龥Q定轉移話題!拔乙煽肆Φ案猓隳?”
“我要吃……奶油蛋糕,有草莓的那種。”
離開餐廳時,天色已經開始黑了!跋肴ツ睦铮俊毕嚆憜。
“去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被蛟S,他能接受迷糊鬼的存在,她想試著與他商量。
他俐落地從沈蓓珊身邊跳開。“你要攻擊我?”
她哼了一聲!澳阋蔡】次伊恕km然我很喜歡看帥哥,但是也僅止於看而已哦!我要找一個對待我最溫柔、腦袋最聰明、體格最強壯的男人以后,才會狠狠攻擊他,讓生米煮成熟飯,然后……嘿嘿,他就非娶我不可啦!”
他覺得很得意。“這么聽來,我已經被你認定在帥哥級了。不錯,總算出了一口氣━━以前你都說我是『矮腳培』!毕胍幌耄砬橛挚辶讼聛。“可是你顯然認為我不夠溫柔,不夠聰明,也不夠強壯!
“功課你抄我比我抄你多耶。再說,你跑不到一圈操場就陣亡了!彼匀坏耐炱鹚氖直邸!皠e難過呵,如果我四十歲還找不到老公,我也許就會考慮攻擊你了!
“四十歲啊……”他在心里暗暗嘆氣。
“咦,你很結實嘛!”她意外的發現,又捏捏他的臂膀!昂鸵郧安灰粯恿_,培培,你的手臂像石頭一樣!
“哈哈哈,今非昔比,從今天起,我的綽號叫作『鐵人培』……喂,你做什么,會癢啦!”席培銘推開她在他胸口亂摸的手。
“讓我看看其他部份是不是也很壯嘛!”她忍不住又掐了一把。
“色女!”他瞪眼!安唤o你摸!”說完拔腿就跑。
“喂!讓我摸一下啦!”她邊笑邊追過去。
笑笑鬧鬧的跑過兩條巷子,就在沈蓓珊就快追上時,席培銘一把攬住她的腰,用力將她往旁邊一帶。她低呼一聲,整個人向他懷里撞去。
“小心車子!”一輛機車呼嘯的從沈蓓珊身后穿過。
貼在他胸口,兩人的姿勢好像摟抱一樣,她的心臟跳得比跑完十條街還要急速。
“你走路還是不看車子!彼蛦〉穆曇衾飺牡囊馕陡鼊凫吨肛。
沈蓓珊掙脫的推開他。“謝謝。”她喃喃道。
席培銘讓她離開自己,眼睛一瞬不瞬的對著她看。
“看什么?”面對好像要燒起來的視線,她有點慌亂。
“我現在才發現……”他突然爆笑出來,“你已經不是空軍基地了!”
“死培培!”沈蓓珊下意識的用手遮擋著胸口,一腳往他小腿上踢去。
“報你剛才非禮我的仇!彼χ鹚氖。“去那個小公園好不好?你不是要找個沒人的地方?”
她不置可否的跟著走進公園里,找了個僻靜的角落坐下。雖說僻靜,汽車喇叭此起彼落,透過稀疏的林木間,也可以見到小孩子在蕩著秋千。
“培培,你記得我們以前玩過碟仙嗎?”沈蓓珊表情嚴肅的問。
“記得。”他皺皺眉,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你記不記得我經常和哪些人玩?”她的聲音急切起來,“我有沒有掀開過碟子?”
席培銘搜尋她的眼底,沈默片刻才慎重回答∶“我們玩的時候還有我班上的男生,另外我們和愛班的女生也玩過一次。除此之外,據我所記得,你都是和你們班玩。但是,我沒見過你掀開碟子,也沒聽說你做過這樣的事。”
“哦!逼诖淇眨龤怵H的垂下頭。
“怎么了?突然問我這個?”從她的表情和口氣聽來,他絲毫不懷疑有事發生。
沈蓓珊抬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有個鬼,找上我,說我以前掀開過碟子,要我幫他回本位,不然他無法投胎!
“你說,一個鬼?”他覺得發出來的聲音好像不是自己的。
“對,一個鬼!彼砬閲烂C的點頭,慢條斯理的為他解釋∶“你知道,人死以后會變成鬼,西方人稱為靈魂,而日本人叫它做幽子。有人說鬼魂是一團氣,衛斯理認為它是一種腦電波━━你當然知道衛斯里是誰羅!不過呢,如果根據道教的說法……”
“停停停,”他舉手制止她繼續。“你剛才說,有個鬼來找你?”
她有點失去耐心了。“難道我國語不標準嗎?算了,迷糊鬼,你自我介紹好了。”
迷糊鬼咳了兩聲!澳愫茫醮我娒妗粚,我已經見過你了,是你還沒有見過我……也不對,唉呀,反正就是這么一回事啦!”
一個鬼?難道真是鬼在說話?席培銘用力搓揉太陽穴,試著讓自己相信這并不是在夢境,真的有一個鬼在身邊。他想開口,張大嘴才發現發不出聲音。
“完了,他嚇呆了。我忘了培培膽子其實很!”沈蓓珊很同情的用手拍拍他的頭,好像摸小狗一樣!安慌拢慌,乖,蓓蓓疼。”
“可是我以為,那才是遇見鬼的正常反應!泵院韲肃榈谋硎疽庖姟
還好,沈蓓珊沒有聽懂。對著目瞪口呆的席培銘,她一個勁兒把關於迷糊鬼的事全說了出來。當然,也少不了招供派狗給他“特別照顧”的事。說完,她無奈的表示∶“所以,我已經不知道該怎么幫他了。”
看他眼神明顯的在打量自己,沈蓓珊滿心煩躁!澳氵不相信我嗎?”
“不相信……”他很痛苦的用手掌揉臉。“不相信世界上會有這么沒神經的女人。”
“什么?”
席培銘將手從臉上移開,伸過去按著她肩頭。“如果是個平常的女人,不,男人也一樣,乍然遇見鬼只怕會嚇昏過去,而你……居然還很高興的和他討論合作開馬戲團……蓓蓓,我一直以為你是膽子大,但今天我才發現那叫做遲━━頓!”為了怕她聽不懂,還刻意放慢速度,字字清晰的說。
“英雄所見略同。我深有同感!泵院淼穆曇裘俺鰜,他實在已經憋不住了。
席培銘猛然抬起頭,迅速望望四周。
“對不起,我以為你已經有心理準備了!泵院韮染蔚谋硎。
席培銘大口吸著氣!皼]什么,我沒事,只是……有點嚇一跳而已,對,嚇一跳!
“既然如此,我們的會議就開始了!鄙蜉砩赫Z調快樂的宣布∶“今天的議題是……鬼魂應該如何在人類世界里生存!”
“不對,不對,應該是……如何幫鬼魂回歸本位。”迷糊鬼很怕她是認真的。
“唉,你當我是白癡啊,那當然是第一議題羅。只不過,萬一討論不出方法,或者方法行不通,我們只好想后路呀!瞧我多有遠見呵!彼喈斉宸约。
看著沈蓓珊和“空氣”一來一往的對話,席培銘還是傻了眼。
“怎么了,你都不說話?”她推推他。“我們是來請你想辦法,不是來欣賞你發呆的表情!
席培銘勉勵自己不能輸給一個神經遲鈍的女人。整理好思緒,再清過嗓子后才提議∶“眼前這個問題,其實重點不在於如何送他回本位,而是如何幫他投胎轉世!彼不習慣對空氣說話,所以看著沈蓓珊說。“也許有……不用送他回本位也能投胎的方法……比方說,找和尚念經?唉,我真蠢,他家人應該做過這些儀式了,要是有用的話,他就不需要來找你了!
“找和尚念經?聽起來的確是個滿蠢的主意!彼还炙皼]辦法,你的腦袋始終沒有我好。說不定他們家信的是基督教呢!”
迷糊鬼沒有說話。
“喂,出聲嘛,給點意見!要投胎的是你,你有沒有想到什么可行的方法呢?”
“坦白說,我不知道超度有沒有用,因為……我家人還不知道我已經死了。”
“什么?”兩人異口同聲。
“我告訴過你,不久之前警方才找到我的尸體,由於無法辨認身份,當然也不會通知我家人……十年前我是負氣離家出走的,所以這幾年來,家人都以為我失蹤了。我哥至今還不放棄尋找我。因此沒有人幫我……超度過……”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終於隱遁在黑暗中。
沈蓓珊用力抽了一下鼻子!昂每蓱z,你真是個很可憐的鬼耶……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竟然連葬禮也沒有……”
“你不要這樣嘛,弄得我也想哭了……”迷糊鬼的聲音也開始帶著哭音。
眼看一人一鬼隨時都會放聲大哭起來,席培銘哭笑不得之馀,卻隱隱感到整樁事情不太對頭。他仔細回想沈蓓珊告訴他的每一句話,想從其中整理出頭緒來。
“老兄,你叫什么名字?”他抬頭對天空說。“我不想老把鬼字掛在嘴邊。”
“我?”迷糊鬼停止啜泣!拔倚樟瑁枳铀。”
“啊,你怎么沒告訴過我?”沈蓓珊不平的嚷嚷起來,像個沒分到糖果的小孩。
“奇怪,你又沒問我。”
“可是,你知道我的名字,而我不知道你的……”
“噓!”席培銘制止她繼續玩繞口令!皠e打斷我的思路,保持安靜……很好。凌子舜,你說你不知道自己的死因,你家人都以為你失蹤了。而很多年以后,警察在山谷里找到你的尸體,不,應該說,你相信那是你的尸體,對嗎?”
“對。”
“哪個山谷?”
凌子舜說出一個冷僻的地名。
“從來沒聽過。”沈蓓珊很疑惑,“迷糊鬼,不,凌子舜,你跑去那里作什么?”
“不記得了!彼穆曇粲悬c猶豫!拔蚁氩怀鰹槭裁磿艿缴嚼锶ァ!
“那你記得些什么?”席培銘接著問∶“像……你為什么會離家?最后是和誰在一起的?又做了什么事呢?”
“當時我和家人吵架,一氣之下我就離開家,去好朋友家中住了兩天。兩天之后,趁朋友不在,我留了張紙條告別,然后就離開了他家!绷枳铀赐nD半晌!敖酉聛淼氖,就記不清楚了。等我再有記憶時,大約就是在沈蓓珊她們玩碟仙的時候!
席培銘思索著!凹热蝗绱耍覀円趺创_定……那真的是你的尸體?”
“我十分確定!绷枳铀椿卮稹谩疤拱渍f,這十年來,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我的神智始終昏昏沈沈,時而清醒,時而迷糊,一會兒在這,一會兒在那,四處飄蕩,無處是家。直到某天,我『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山谷里,而眼前見到的卻是自己的尸體,兩名警員站在一旁……一瞬間,我才完全明白自己是死了,從他們的話里知道我是從山上跌下來死的,警方相信是意外失足。”
“我明白了,但是,我想要的是實際的證明!
沈蓓珊舉起手,“我有建議,能不能請你家人去認呢?”
“不,請不要這么做。”凌子舜的聲音很緊張!拔壹胰艘詾槲疫活著,我寧愿……寧愿讓他們繼續這樣想,我不要爸媽知道我死了,那實在太慘忍……”
“我懂你的心情。”席培銘嘆氣!昂螞r,現實上我們也沒辦法通知你家人?偛荒苋ヒ娔愀改福f我們相信你兒子凌子舜死了,尸體在某某山谷,請去認尸。當然我們更不能告訴警察,我們遇見個鬼,他說這尸體是他,請去調查一下。”
“說的也是。”沈蓓珊覺得有理,奇怪自己想不到這層!巴袎羧绾危俊
“我不會。”凌子舜疑惑道∶“我不明白,你們這許多問題和我投胎有什么關系?”
“大概沒關系。我只是喜歡把問題弄清楚!毕嚆懣纯词直恚瑫r間太晚了。“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們回去再討論。”
沈蓓珊一怔,“回去哪里?”
“我是在跟凌子舜說話!彼酒饋怼!爱斎粫人湍慊丶摇!
“你要我跟你去哪里?”凌子舜問。
席培銘聳聳肩,故作輕松的說∶“跟我回家。再怎么說,你是個男的,總不能二十四小時跟在蓓蓓身邊吧?那樣……太不像話了!
“為什么不像話?”沈蓓珊大惑不解。
席培銘訝異的看著她!澳悴辉谝猓恳粋看不見的男鬼隨時跟在你身邊?你睡覺、換衣服、甚至洗澡……他都在身邊?”
“我會叫他離開啊!彼f的理所當然。“何況,要看也已經看過了……”
“什么?”他咆哮。
“凌子舜已經偷看過我洗澡了呀!”她居然面不改色!八很稱贊我的身材哦!”
“我沒有!”這次是凌子舜咆哮。
“你膽敢否認?”沈蓓珊雙手叉腰,表情很兇惡。
“不,我是說,我沒有稱贊你的身材。”他急急辯解,但效果更糟。
席培銘的臉部肌肉扭曲成一團!斑@么說,你承認你偷看蓓蓓洗澡?”
面對兩個咬牙切齒,恨不得將自己打入地府的人,凌子舜決定最好的解決方法是“悶聲大發財”。反正,他們又看不見自己……
“他不出聲了。”沈蓓珊很羨慕,“當鬼真不錯,我們又抓不到他!
“凌子舜,我知道你還在,”席培銘仰天對空氣說,“從現在開始,我要你二十四小時跟在我身邊,不準再去找蓓蓓。等我回家以后,如果聽不見你聲音的話,我和蓓蓓就再也不幫你了!
“你要回哪里的家?”她問。
“老家!彼p輕攬著她的肩頭,向著公園外走。“會不會冷?”
沈蓓珊搖搖頭表示不冷!昂脩涯钅慵夷情g屋子,記得我們在里面冒險……”席家的老屋子是他們倆小時候經常游玩的地方。
“我們的秘密房間!彼α,“就我們兩個人知道!
“你想,我明天能不能去玩?還是你有事?”她好想再看看那個“秘密房間”。
“沒有。那我明天去接你!毕嚆懪滤,加快腳步走向車子。
兩人沈默的走了一會兒,大半的思緒都還在凌子舜身上打轉。
“真奇怪啊真奇怪,特地跑到山里去送死?”她喃喃自語著。
風聲變遽了,冷冷的夜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幾片葉子跌落在腳邊。
席培銘停下腳步,感覺身上起了一陣寒意,彷佛聽見求救的慘叫從遠處某山里傳來,山谷響起回聲,一遍又一遍……
“你說的對,真是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