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佯裝去摸自己的鼻子：“啊……我在和伊利斯敘敘舊，畢竟是同學(xué)一場了嘛，我很關(guān)心他的近況呢�！�
艾瑞克板著臉從他身邊過來，保護性地擁住了伊利斯的肩膀，冷冷地說：“真是費心了，不過，不敢勞駕你，我會把他照顧得很好。”
伊利斯微笑著落井下石：“男爵大人很熱心地要在他府上為我找一個工作，我們正談著細節(jié)�！�
艾瑞克的臉色更難看了，冷哼一聲，連告別的話都不說，擁著他大步離去：“走吧，太子妃現(xiàn)在能見你了�！�
德諾司男爵臉上青一陣白一陣，悻悻然地看著他們走了。
吉尼亞的王太子妃，正是十六歲的妙齡，和哥哥一樣的黑發(fā)黑眼，輪廓卻秀美得多，穿著正規(guī)的王家禮服安靜地坐在那里，美得就象一幅女神的畫。
艾瑞克草草地鞠躬：“太子妃殿下，我如約帶費司南先生覲見�！闭f著直起身子，含有深意的眼睛直盯著她。
太子妃漫不經(jīng)心地扇著象牙的小扇，和藹地招呼伊利斯：“很久不見了，你身體還好嗎？”
“是，多謝太子妃殿下關(guān)心。”伊利斯生硬地說。
太子妃伸了伸舌頭，忽然對艾瑞克翻了個白眼：“哥哥你也真是的，這樣看著我，怕我把他吃了嗎？”
幸虧房間里沒有陪同的女官，否則一定會嚇得暈過去。
伊利斯也吃驚非小，艾瑞克倒象是習(xí)慣了，冷冷地說：“人我?guī)砹�，你也看過了，我們可以走了吧？”
說完他捉住伊利斯的手就要離開，太子妃漲紅了臉，精致的五官即使在生氣的時候也很漂亮：“真是無禮！人家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呵呵。”艾瑞克深邃的眼睛望向她的臉，“要不要我教教你真正無禮的事？”
太子妃皺起了清秀的眉毛，差點把手中的扇子朝他扔過來：“你再說！”
“好了！”艾瑞克不耐煩地說，“還有什么話你快說！我們的時間寶貴得很。”
“我知道，要回鄉(xiāng)下去嘛�！碧渝崃锪锏卣f，“哼，本來我也可以在國外悠閑地度蜜月，兼國事訪問，是為了誰的事才連夜趕回來的呀？”
說著，為了表達自己的不滿，穿著白緞禮服鞋的小腳還狠狠地一跺。
“怎么？”艾瑞克挑高眉毛，“我還該感激涕零了？尊敬的太子妃殿下？”
“嗯，”太子妃高傲地昂起小小的下巴，“免磕頭�！�
艾瑞克冷哼著，和她一模一樣地昂起下巴：“可惜抱歉了，我不領(lǐng)你的情，無論是你的意思還是王上的意思我都不在乎，我要的，只有他一個而已�！闭f完他伸手摟住伊利斯的肩，充滿了占有的意味。
伊利斯五味雜陳地垂下了眼簾：原來，他的事已經(jīng)傳到了宮廷，甚至，還驚動了國王……
“哎呀，哥哥，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因為國王陛下居然對你的事沒有反對的意見，他只是笑著說了一句：‘還真象是德拉威伯爵做的事。’就算了，他不反對我才感到不對勁的�！�
“是嗎？”艾瑞克不以為意地說，“他的意見，我本來就不打算放在心上，既然他贊成，那么好極了，我也想他會這么做的�！�
“為什么？”太子妃困惑地問。
“很簡單啊�！卑鹂死湫χ�，“他當(dāng)然不想我的勢力進一步地擴大，而遏制我的最好方法，就是讓我不能留下子嗣！”
他的手握緊伊利斯的肩，“我愛的是伊利斯，這樣如果我死了，德拉威家的勢力就不會擴大，而你，我親愛的妹妹，正是我的手下效忠王室的最好理由……如果他反對，我倒不知道會干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艾瑞克烏黑的眼睛散發(fā)出霸道的威嚴(yán)氣勢，伊利斯頭一次有心旌搖動的感覺，他覺得艾瑞克仿佛正為了他和全世界宣戰(zhàn)！
是啊，他是自己的情人啊……
“既然這樣，那就隨哥哥你高興吧�！碧渝鷩@了口氣，“我不當(dāng)太子妃也無所謂，只要你過得好就行了�！�
“傻瓜�！卑鹂寺冻隽诵珠L的慈愛面容，輕輕地撫摩著她的頭發(fā)，“你這樣說，溫和的王太子殿下會傷心的，我也只希望你過得好啊，你以為我是為了什么才答應(yīng)王太子的求婚的？”
太子妃撒嬌地抱住他的手臂：“他當(dāng)然對我很好，好得有時我都以為是做夢那么的幸福哪，可是哥哥，宮里真的有些悶呀……你說要回鄉(xiāng)下，我也很想再象從前一樣住在那里，每天釣魚，采花，野餐……比在這里接見大臣好過多了�！�
“那是因為你現(xiàn)在成了王太子妃，將來的王后，有些事情是不可以任性的，這是你的責(zé)任，明白嗎？”
太子妃點點頭，做個可愛的鬼臉離開了他，重新坐得很端莊的樣子，輕咳一聲：“那么，伊利斯卿�！�
伊利斯默默地鞠躬。
“我哥哥就拜托你了，”太子妃嚴(yán)肅地說，“他這個人啊，表面上看起來雖然強勢得很，掌握著大權(quán)，硬得象穿著騎士的盔甲，冷得象北方雪原的石頭，還很急燥，但是他的心還是很脆弱的，尤其是面對感情……所以，請你耐心地對他。”
一旁的艾瑞克早已聽得青筋暴露，忍無可忍地說：“說完了沒有？！”
太子妃又賞他一個白眼：“最后，祝你們幸福�！�
艾瑞克心里感動臉上卻沒有絲毫表現(xiàn)：“羅嗦！我們不需要你的祝福！要找的話還不如去找大祭司來得虔誠！”
“哥哥你還真是愛鬧別扭耶！”太子妃終于冒火地把扇子朝他扔了過來，“就不會說句謝謝嗎？”
艾瑞克一手抓住扇子，另一手抓住伊利斯，大聲說：“謝謝太子妃殿下的賞賜，覲見就此結(jié)束，也祝太子妃殿下幸福！我們走了！”
說完他拉著伊利斯就往外走，背后傳來太子妃的跺腳聲。
一直到坐進馬車?yán)�，伊利斯都在微笑，平和的微笑，艾瑞克注意地盯著他看，終于問：“笑什么？”
“��？”伊利斯轉(zhuǎn)臉看著他，不明白地問。
“你啊，不用在意我那個妹妹。”艾瑞克細心地拿起墊子下的毛毯給他蓋在腿上，“我父親出事的時候她還小，跟著我母親在流放地過了幾年，后來借助別人的力量回到鄉(xiāng)下去住，那時侯我在皇家騎士團服役，也沒有想到將來會有一天能重新得到爵位，所以她基本沒有接受過什么貴族小姐應(yīng)該接受的教育，很任性。”
“不，我覺得太子妃殿下人很好啊�！币晾拱l(fā)自內(nèi)心地說，他自己是獨子，卻也在社交場上看多了兄弟姐妹之間的爾虞我詐，虛偽冷漠的親情一直是貴族家庭特有的產(chǎn)物，但是艾瑞克和他妹妹之間就完全不一樣，可以明顯地感到他們之間濃厚的兄妹感情。
“那么，你在笑什么？”艾瑞克專注地盯著他的眼睛，伊利斯避開了他：“有說我不可以笑嗎？”
“伊利斯。”艾瑞克輕嘆一聲，抓住他的手，溫?zé)岬氖终瓢岩晾沟氖滞耆似饋�，“你怎么還是不明白呢？我愛你啊！你所有的感覺我都想和你分享，如果你在擔(dān)心什么，為什么不對我說呢？我不想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我想保護你！愛你！你不明白嗎？在我們中間，仇恨是那么重要嗎？”
伊利斯無言地看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艱難地說：“艾瑞克，放了我吧�！�
艾瑞克神色沒變：“你說什么？”
“放了我吧，艾瑞克。”伊利斯還在微笑著，眼眶中卻逐漸積聚起閃亮的淚水，“我真的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了，五年了，什么都會變的，你對我很好！你愛我！可我無法回應(yīng)你的愛，我不是你愛的那個伊利斯了！”
艾瑞克的眼睛慢慢沉郁下去，深深地吐出一口氣：“她決沒有說什么，那么，是那個在走廊上說話的家伙了？”
伊利斯詫異地看著他。
“他和你說了什么？沒關(guān)系，我不想知道，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將再也無法在吉尼亞立足了�！卑鹂说卣f著，仿佛在處置牲畜一樣地簡單。
伊利斯模模糊糊地想起來，急忙說：“不是！不是他說了什么……”
“那是什么？！”艾瑞克激烈地叫，“好好的你怎么又說起來了？我們來之前不是說好明天就要去鄉(xiāng)下的嗎？你不是已經(jīng)接受了我的愛了嗎？五年了什么都會改變，但我對你的感情從來沒有變過！我什么都得到了！爵位！家產(chǎn)！財富！權(quán)力！人們的羨慕與敬畏！可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你！我想變得強大，只因為我想保護你！想愛你！可是你為什么就是不能再接受我呢？就因為我逼死了你父親嗎？我父親也死在你父親手里，我從來沒有怨過你啊！”
他陡然地住了嘴，低沉地說：“原來，你還是后悔了嗎？對以前的事情……你還是后悔了嗎？”
“不是！”伊利斯慌亂地反駁，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又怎么談得上后悔呢？他根本不記得艾瑞克愛他了�。�
艾瑞克明顯地松了一口氣，又耐心地問：“那么，為了什么？”
伊利斯知道不說他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猶豫了半天，開口說：“艾瑞克，你現(xiàn)在的地位來之不易，德拉威家族在你的手上重振，象你說的什么都有了，你真的要放棄嗎？一個家族無論怎么強大，沒有繼承人還是遲早會沒落的。你不能為了我……”
“我能！”艾瑞克斬釘截鐵地說，“德拉威家族已經(jīng)滅亡過一次了！如果我不能成功，它就再也不會出現(xiàn)，現(xiàn)在我成功了，德拉威家族在我的手中振興，也可以在我的手中滅亡！我根本不在乎！”
他的目光溫柔地轉(zhuǎn)向伊利斯：“再說，有繼承人而沒落的家族也有吧，反正每個家族，每個姓氏都有滅亡的一天，就連這個王國也是一樣，我們何必為了這種身后事而耽誤一生的幸福呢？”
伊利斯猶豫著：“可是，你是因為我……我的心里很亂，我覺得我不配得到你的感情……”
“配與不配，是我說了算的�！卑鹂艘砸回灥陌缘勒f，“我認為你是值得我拿一切來換的無價之寶，如果今天國王要我用我有的一切來換取你，我也會答應(yīng)的！”
他摟緊伊利斯：“你是我的！我不允許你再胡思亂想！”
伊利斯放松地靠進他懷里，心里還是沉甸甸的不舒服，真的就這么跟他走嗎？為什么心里總是有罪惡感？他真就可以放開一切，跟著這個聲稱愛他的男人走了嗎？未來的歲月里，他是不是永遠要背負著這種罪惡感呢？
神啊，請告訴我該怎么做吧。
他下定了決心：“艾瑞克，我想去做個禱告�！�
“禱告？行啊�！卑鹂擞行@訝但還是沒有阻止他，“你想去請哪個祭司來呢？我一向和這些圣人不太來往�！�
“不！不要找祭司來。”伊利斯搖著頭。
“大祭司的話……得我們上門去，而且太急了還不一定有空�！卑鹂碎_始擔(dān)心了，“非得今天去嗎？”
“我只要做個禱告，不用驚動那么高貴的人�！币晾褂挠牡卣f，“只要找個神像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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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貧民窟附近的神像所是宗教建筑中最小的一種了，只有始終是初級得不到晉升的圣徒才會住在這種地方，為這些幾乎被神拋棄的可憐人努力地提示著神的存在和神的恩典，可是實際上，某些圣徒的某些行為連人都不能原諒，更別說是侍奉神了。
但是，這座神像所里的圣徒顯然是個異類，窄小的建筑外表相當(dāng)干凈，石子路上連一根雜草都沒有，既然不是教團出的錢，那就是里面住的圣徒親力親為了。
門打開了，一個穿著圣袍的褐發(fā)男子走了出來，溫和地說：“有什么事嗎？”
“喬瑟圣徒�！币晾褂行┎缓靡馑嫉卣f，“打擾了。”
“啊，是伊利斯啊，”喬瑟圣徒和藹地笑著，“上次講道的時候沒有看見你，我還以為你搬走了呢。齊美拉好嗎？”
伊利斯含糊地點點頭：“如果不麻煩的話，我想做個禱告�！�
“歡迎歡迎，對于那些向神靠攏，渴望得到神的安慰的孤單靈魂，神的大門永遠是開著的�！眴躺獋�(cè)過身子讓出道路，又對艾瑞克說：“這位兄弟，你也一起嗎？”
從剛才開始，艾瑞克就一直認真打量著這個圣徒，半舊的圣袍洗得十分干凈，穿得也很整齊，褐色的長發(fā)溫順得象主人的笑容一樣，整個人散發(fā)出溫和安詳?shù)臍庀�，沒有絲毫的危險感覺。
他真是一個圣徒，而且比他見過的許多高級祭司還要莊重得多，艾瑞克不禁對他怎么會住在這種地方有些好奇。
伊利斯瞥了一眼艾瑞克：“不，他不進去。艾瑞克，你先回去好嗎？我想和喬瑟圣徒好好談?wù)��！?br />
艾瑞克知道他有話不想讓自己聽見，遲疑了一下說：“我和馬車就在街口等你，時間沒關(guān)系，你慢慢禱告吧�！�
他略微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后沿著小石子路走開了。
喬瑟圣徒關(guān)上大門，和伊利斯走入幽暗的祭壇，點燃了一根蠟燭，然后站到神像前，伊利斯靜靜地跪了下來。
“我親愛的伊利斯兄弟�！被璋档臓T光下喬瑟圣徒的聲音還是那么悅耳沉穩(wěn)，“你有什么事情要向神禱告呢？”
伊利斯忽然感到嘴唇發(fā)干，他低下頭：“我——我不知道該怎么說，圣徒……我——有一個人愛上了我�！�
“啊，這本來是值得稱道的，伊利斯兄弟，因為神鼓勵我們彼此相愛，你是想說你已經(jīng)有了家庭嗎？”
“不是的，圣徒，他是個男人，是一個男人愛上了我！”
伊利斯沒有聽見回答，詫異地抬頭看去，喬瑟圣徒的臉還是那么溫和，只是有一些失神的樣子。
“圣徒？喬瑟圣徒？”
“啊，這個……神沒有禁止同性之間的愛慕，但是，伊利斯兄弟，你覺得這樣好嗎？你自己的本心是如何的呢？”
伊利斯吶吶地說：“我不知道，圣徒，我想他確實是對我很好，是愛我的，而他是個很有身份地位的人，我如果答應(yīng)了他的感情，勢必對他有不好的影響，還有我的妻子，也會受到傷害，圣徒請告訴我，我應(yīng)該依照自己的心去和他在一起，還是為了他和我的家庭和他分開？”
“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眴躺ネ捷p柔地說，“這個問題連神也不能回答�！�
伊利斯垂下了頭：“是嗎，圣徒？”
“你的那位……愛人……就是剛才的那一位嗎？他似乎真是個地位很高的貴族�！�
伊利斯有些奇怪，按理來說，神的代言人是不該關(guān)心這些俗事的，尤其是喬瑟圣徒，他從來對于貧富一視同仁，地位和財富不是他關(guān)心的事情，而且好奇地問問題更不該是一個圣徒的習(xí)慣，今天怎么會追問起來？
心里這么想，嘴上還是說了：“是的，他是德拉威伯爵�！�
“果然是大人物呢�！鳖^上傳來喬瑟圣徒溫和的聲音，“伊利斯，你可以不說了，今天我不想再聽下去�！�
“圣徒？！”伊利斯驚訝地抬頭，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喬瑟圣徒從圣袍的袖子里取出的是什么東西。
直到燭光反射到上面，刺到他的眼睛他才意識到：那是一柄閃亮的短劍！
喬瑟圣徒的臉還是那么溫和，笑容還是那么和藹，只是聲音里微微有了一些遺憾：“對不起，伊利斯，你回到神的身邊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