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走廊盡頭最隱蔽的一間包房里,卻是劍拔弩張。一群男人冷酷地站著,形成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包圍圈,人群中間,一個小混混打扮的男子孤立無援地坐在一張矮腳沙發上。他穿著一條刺目的紅色褲子,身上穿著一件長袖襯衫,似乎想做出些公子哥兒的派頭,無奈襯衫實在是太臟了,幾乎讓人置疑它原本到底是白色還是奶黃色的。
“秦真,你還有什么話說?”一個頭目模樣的男人惡狠狠地呵斥道。
“呵呵,你想聽我說什么?”被包圍著的男子聳了聳肩,滿不在乎地把遮住眼睛的劉海撥開,露出一雙狹長而機警的眼睛。在包房昏黃的燈光下,饉劬Ω腥瞬⒉揮⒖⑸踔臉頻蒙襄邋蕕牧撐釉鎏砹斯獠省?br>“哼,送貨送了那么多次都沒出事,你小子第一次經手,就引來了警察!說,你是不是臥底?”頭目挺直了身體,居高臨下地望著秦真。他口中的貨,是指一批迷幻藥。
“呼……”秦真打了個哈欠,咧開嘴笑了,臉頰現出了兩道笑紋,“喂,黑仔哥,《無間道》看太多了,不膩味嗎?”
“啪!”有人狠狠地拍了拍桌子,“秦真,和你一起帶貨的弟兄都被警察抓了,偏偏只留下你!你這個叛徒!居然還敢回來……”
“那是他們太不醒目了!鼻卣娌灰詾槿坏卣f。
叫“黑仔”的頭目猛地撲上前去,按住秦真的肩膀,把他整個人按到了茶幾上,“你有膽子當叛徒,有膽子回來,想必也有膽子接受家法吧?”他陰森森地笑了。
“哈哈哈哈……”一群男人放肆地大笑起來,笑聲中充滿了嗜血的快感。
“黑仔哥!”一個人遞了一把鋒利的匕首過來。與此同時,四個身強力壯的男人擁了上來,取代了黑仔的位置,把秦真牢牢地摁在了茶幾上。
即使是大難臨頭了,秦真還是低聲笑了起來。他覺得自己就像是實驗室里攤開手腳的青蛙標本。
笑聲刺激了黑仔,他眉頭一皺,握著匕首,狠狠地向秦真擱在桌面上的右手掌刺了下去——
“哇啊……”秦真怪叫一聲,瞇起了眼睛,滿臉痛苦神色。
“哼,原來警察也會大聲呻吟的啊……”黑仔鄙夷地盯著他,冷冷地說,“你當臥底不是當得很爽嗎?嚴刑逼供的時候不是應該眉頭也不皺一下的嗎?”
秦真頭被人按著,臉頰貼在桌面上。他“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抬起眼睛,望著兀自插在自己右手背上的那柄匕首,冷汗從他的額角涔涔流下,讓他邋遢的臉蛋顯得更加狼狽。
眾人得意地笑了。在震耳欲聾的笑聲中,秦真的喘息越來越凌亂……倏地,他雙眼一翻,不動了。
“廢物!”黑仔不屑地沖他身上吐了口唾沫。
“他該不會是心臟病發作吧?”一個古惑仔探頭探腦地瞅著秦真。
“哈哈,八成是想到還要像這樣挨上48刀,嚇得尿褲子了!绷硗庖粋咧了咧嘴。
“便宜了他!他根本就還沒嘗到家法的滋味……”黑仔陰沉著臉,向按住秦真的四個人打了個手勢,“看看他死了沒有,還有氣的話,弄醒他,我們繼續!”
一個人放開了手,探了探秦真的頸動脈。
就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秦真猛地張開眼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下手背上的匕首,掙脫了三個人的束縛,徑直向黑仔撲了過去。
“你……”黑仔沒能把話說完,冰冷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脖子。
“你最好別動,”秦真冷冰冰地說,“我的手受傷了,說不定,我手一抖,會在你脖子上捅個窟窿!
黑仔的脖子起了雞皮疙瘩,他勉強讓自己冷靜地說話:“看來,你果然是警察啊!身手還不錯,我太小覷你了。”
“不好意思,我還不習慣打政府工。黑仔,你是針對我嗎?這么多人都知道出貨的事,你為什么偏偏指定我是臥底?我記得我沒碰過你的女人啊,沒辦法,她太丑了!
“你……”黑仔奮力掙扎著。驀地,他的動作僵住了,脖子上有鮮紅的血液汩汩流出。
“哦,看來我手抖了!鼻卣嫫ばθ獠恍Φ卣f著,眼睛里寫滿了瘋狂。
包房的大門悄然無聲地打開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走了進來。
“澤宣哥!”
“衛師爺!”誠惶誠恐的呼聲此起彼伏,一群古惑仔立刻尊敬地望著面前風度翩翩的中年男人,很明顯,這個男人的地位不低。
衛澤宣冷漠地掃了包房內一眼,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秦真身上,“阿真,在我面前也耍刀子嗎?”
“那就得看黑仔哥的了!鼻卣婧敛煌丝s地望著衛澤宣。
“衛師爺,他是臥底!是他攪黃了我們的交易!”黑仔大聲嚷嚷。
“不是他!毙l澤宣平靜地說。
“師爺……”黑仔一臉茫然,“您說什么啊?明明就是他,不可能是別人的……”
“我說了,不是他。走漏風聲的是‘金毛豹’。”
“可是阿豹也被警察抓了呀……”有人插嘴。
“那不過是障眼法而已。”衛澤宣托了托鼻梁上的無框眼鏡。
“衛師爺……”眾人鼓噪!敖鹈比司墭O佳,是老江湖了;相反,秦真才出來混不夠一年,怎么可能……
“警察可以有臥底,我們就不能有嗎?”衛澤宣云淡風輕地說著,漆黑的眼眸正對著秦真,也不知是不是眼鏡鏡片的緣故,此刻的他平添了幾許神秘莫測的氣質。
鼓噪聲停了下來。秦真眨眨眼睛,不亢不卑地迎著衛澤宣的目光,沒有吭聲。
“阿真,現在還你清白了,把黑仔放開!毙l澤宣命令道。
“不!鼻卣婢髲姷鼗卮稹
衛澤宣不經意地皺了皺眉,“你沒聽清楚我的話嗎?”
“很清楚,可我跟他有筆賬要算!鼻卣婢従徴f道。
一抹詫異的神情在衛澤宣額上掃過,他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秦真。
黑仔惱火地撇了撇嘴,“姓秦的,別給臉不要臉……”
出人意料地,秦真居然甜甜地笑了,他樂呵呵地說:“我姓秦的從來就不怎么講究臉面,不過嘛……”
忽然,秦真用力把黑仔推倒在茶幾上,就在眾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那一瞬間,秦真狠狠地揮動著手里的匕首——
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房里回蕩著黑仔的嚎叫聲。那把匕首現在正不偏不倚地插在黑仔的手背上!
秦真臉上的笑意不減,慢條斯理地說:“不過,我姓秦的從來就沒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涵養……”
黑仔的手下終于反應了過來,紛紛向前邁了一步,緊逼著秦真。
殺氣在蔓延,秦真張狂地昂起頭,用血淋淋的右手撥了撥額前散亂的劉海。血跡印在了他的額頭上,他咧開嘴角,露出一絲嗜血的微笑。
就在這緊張的時刻,衛澤宣輕輕咳嗽了一聲。聲音雖然很低很低,卻恰到好處地擊中了包房里緊繃的那一根弦,雖然沒人肯承認,但事實上,人人都暗地里松了口氣。包括囂張的秦真。
“衛師爺,給我們個說法!”一個人率先嚷了起來。頓時,黑仔的馬仔接二連三地起著哄。秦真忽閃著眼睛,警惕地打量著四周。
“阿真,把黑仔放了!毙l澤宣無視周圍的喧囂,靜靜地盯著秦真的眼睛。
秦真翹起了嘴角,干脆地松開了黑仔的衣領。
“臭小子……”一個人斜斜地向秦真撲了過去……
只見人影一晃,衛澤宣矯捷地上前,擋住了來人的身體。進攻的古惑仔趕忙站住腳,然而衛澤宣卻沒有看他,他只是注視著秦真的面孔。他伸出手,托住了秦真的手腕——秦真準備再次揮動匕首的手腕。
“你的手還在流血,劇烈運動恐怕不太合適吧?”衛澤宣淡淡一笑。
秦真只感到自己的手腕被衛澤宣握得生疼。想不到,這個斯斯文文的師爺,居然有這么大的力氣。他細細端詳著衛澤宣深邃的眼睛。
“怎么樣?還不收手?”衛澤宣一語雙關地說。
秦真的臉頰上露出了兩道笑紋,他瀟灑地縮回了自己的手。
“衛師爺,這不公平!”受傷的黑仔總算喘過氣來,憤憤不平地說。
衛澤宣平靜的臉孔轉向了黑仔,“那你告訴我,什么叫公平?”
被那雙深不可測的眼睛盯著,黑仔忽然感到不寒而栗。他總算明白過來了,今天,衛澤宣是保定秦真了。就算他不保秦真,秦真這小子發起瘋來,也不是好受的。他下意識地按緊了手上的傷口,不再吭聲。
秦真臉上的狂妄漸漸緩和了下來,即使是再沖動,他也曉得,現在應該和氣收場了。
“好……”衛澤宣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阿真,洪爺要見你!
什么?所有人都呆呆的,包括秦真。洪爺耶!是洪爺!秦真雙眼發直,衛澤宣都走出去好遠了,他才反應過來,怔怔地快步跟了上去。
洪爺要見他啊……望著秦真那條刺目的褲子,黑仔氣餒地耷拉著肩膀?磥恚仪卣鎴蟪鸬臋C會是微乎其微了。報不了仇是小,八成以后在秦真面前還得裝孫子……
唉……
秦真出入月影夜總會早就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對這里比對自己那租來的邋遢公寓還要熟悉幾倍?伤麖膩砭筒恢溃驮谝箍倳筇玫囊幻鎵,居然有一間隱蔽的房間。
他跟在衛澤宣的身后,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里富麗堂皇,盡管裝潢得奢侈俗麗,卻有一種讓人發怵的威嚴感。衛澤宣走了兩步,就站住了,沒有繼續向前的意思,秦真也停下了腳步。剛才還張狂不已的他,來到這個房間,竟然不由自主地縮手縮腳了起來。
燈光很暗,在寬敞的房間盡頭的豪華沙發上,一個男人懶散地坐著。他身邊還坐著一些人,不過,秦真只看見這個男人。
毫無疑問,這就是洪爺。
洪幫是九龍近幾年崛起的幫派。自從黑虎幫的二爺凌希幫他哥哥頂罪入獄之后,黑虎幫的氣焰收斂了不少,而周遭的其他幫派或是未成氣候,或是暮氣沉沉……而洪幫則抓住了這個機會,幾乎是一夜之間,占據了九龍地區,打響了名頭。
洪幫的組織在其他幫派看來,異常神秘。它有8名負責人,掌管不同的地頭。而被幫眾稱為“師爺”的衛澤宣身份在8名負責人之下,只算是洪幫第十號人物。但是,大家都很羨慕他,因為他是最接近幫主洪爺的人。
沒有人知道洪爺叫什么,甚至連他長什么樣子都不怎么知道。洪爺是神秘洪幫里最神秘的人,他隱身幕后,運籌帷幄。
現在,秦真終于見到了洪爺。燈光實在是太昏暗了,他瞇縫起眼睛,竭力想看清楚洪爺的長相。以前,他總覺得洪爺會有著高大威猛之類的王者之相,可今天一見,洪爺的樣子并不怎樣起眼,如果在大街上看到,他絕對不會回頭看第二眼。
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洪爺?秦真困惑了。他看上去不過是個普通的生意人罷了。
衛澤宣恭敬地遠遠站著,秦真躊躇著,該不該向前走幾步,好好看清楚洪爺。這時候,洪爺說話了,“阿真,你站那么遠干嗎?過來些。”
這語氣很親切嘛……秦真不由自主地湊了過去,與洪爺只隔了一張茶幾。
“讓他喝酒!焙闋斠徽泻,有人馬上遞給秦真一只杯子。
“嘖嘖,用杯子喝酒怎么對他的狂妄的脾氣?把一瓶酒都給他。”洪爺低聲笑道。
于是,秦真手里有了一整瓶的XO。
“謝謝洪爺!鼻卣孢肿煲恍Γ銎鸩弊,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
“哈哈哈……”洪爺響亮地笑著,“小孩兒,你的手似乎還在流血,去醫院看看吧!
秦真看了看自己的手,血糊糊的手背上,血漬已經半干涸了。他臉上的笑紋都綻開了,“洪爺,您老看走眼了,血早就止了。我們這些人打打殺殺慣了,粗皮糙肉的,用不著去醫院。而且我們最忌諱去醫院了!闭f著說著,秦真大大咧咧地傾側手中的XO酒瓶,隨隨便便地倒在了自己受傷的手背。
“消消毒就好了。”秦真甩了甩手上的酒漬,傻乎乎地咧嘴一笑。
房間里的人都愣了,這個小小古惑仔也真的太狂了些。
“哼……”洪爺身后,傳來一聲不屑的嗤鼻聲。秦真不由得循聲望去。背光,他只能看見一個苗條纖細的影子——是個女人。
“哈哈哈哈……好好好!哈哈哈……”洪爺突然大笑了起來,“小璃,你可別瞧不起這小子。他可是個人物!哈哈哈……”他狂笑著站了起來,臉龐暴露在了光亮中。
秦真怔住了。洪爺的笑臉上露出兩排整齊的白齒,配上他的眼睛,不知為何,讓秦真不寒而栗。洪爺身上有一種自然的威嚴與……殺氣。
“阿真,你就先跟著澤宣,好好學著點!焙闋敍_衛澤宣點了點頭。
“謝……謝謝洪爺,謝謝澤宣哥!鼻卣娲舸舻兀瑱C械般地說道。天哪,這是不是說,他這小混混出頭的日子終于到了?
“還有……以后注意點自己,別老是弄得血淋淋的。不然,以后怎么跟我吃大茶飯?”洪爺戲謔地揚起了眉毛,端詳著秦真。
洪爺這么說,是讓我跟他嗎?哇,這下可不是簡單的出人頭地!秦真徹底蒙掉了。
看著他傻不啦嘰的模樣,洪爺好不高興。他興致勃勃地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后,他晃了晃手里的水晶杯,漫不經心地說:“小璃,今天我高興,你別回‘日韻’了,就到大堂去唱會兒吧。”
洪爺身后,一個女子輕輕地“嗯”了一聲,閃身而出——正是剛才發出嘲笑聲的女子。
她越走越近,秦真不由得仔細打量著她在昏暗燈光下,逐漸變得清晰的臉龐:這是一張年輕的面孔,沒有夜總會里舞女們臉上常見的世故與狡黠,卻也沒有二十出頭還在念書的女孩子的清純與天真。乍一眼望去,她有點像吳倩蓮,清秀臉型,眼睛小小的,卻帶著點倔強,鼻子直直的,嘴巴稍稍有點大,身量不算太高,纖細苗條,肌膚白皙。她的長發干凈利落地盤在腦后,配著一襲黑色的簡潔晚裝,看上去搖曳生姿。
這個女孩和普通歌女比起來是挺特別,但她并沒有傾國傾城之貌,洪爺為什么會這么喜歡她呢?秦真有點納悶了。
女孩與他擦肩而過,一雙小小的眼睛飛快地瞄了他一眼。眼神可談不上友善和崇拜。
還蠻神氣的嘛……秦真覺得有趣,禁不住向她咧嘴一笑,兩道彎彎的笑紋展現在臉頰上,讓他邋遢的臉龐變得生動了起來。
女孩微微皺了皺眉頭,鼻子里又“哼”了一聲,正眼也不看他一下,抬頭就走。
“唉?”秦真站在原地,好不狼狽。
“哈哈,我就喜歡小璃這妮子的脾氣……”洪爺揚手,有人又倒了一杯酒給他。他自顧自地細細品了起來,不再看秦真。
“洪爺,我出去了!毙l澤宣恭敬地彎了彎腰,看了秦真一眼,轉身向大門。
哦,洪爺是在下逐客令了嗎?秦真手忙腳亂地鞠了躬,跟在衛澤宣身后出了門。
“呼……”秦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偹闶鞘嫣沽耍瑒偛糯诜块g里,面對著洪爺,讓他渾身上下都不自在?蛇@澤宣哥嘛……他瞥了衛澤宣一眼。
衛澤宣的話很少,只是和秦真一起坐在大堂里的一角,靜靜地抿了幾口蘇打水——他不喝酒。他的態度好像秦真完全不存在似的。
真是郁悶……秦真“咕嘟咕嘟”地又灌下大半瓶啤酒。
“衛師爺……”有人在衛澤宣耳邊悄悄地說著什么。
“嗯……”衛澤宣靜靜地點了點頭,對秦真說,“我有事,你喝完酒,自己回去吧!
“洪爺不是讓我跟著你學嗎?”秦真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小聲嘀咕。
“你說什么?”衛澤宣揚起了眉毛。
“沒什么,澤宣哥,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忙去吧。”秦真擠出一絲笑意。
衛澤宣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轉身走了。
“好,這下子真的是舒坦了……”秦真自言自語。他痛痛快快地喝著酒,醉意上涌,眼睛迷離了起來。
音樂聲縹縹緲緲地傳進了他的耳朵里。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有多少人值得等待……”這旋律和歌詞好熟哦!秦真努力開動硬邦邦的腦袋,竭力想了起來。
是的,他聽過這首歌。是迪克牛仔的《有多少愛可以重來》,他挺喜歡迪克牛仔沙啞而有力量的嗓音的。可是,現在正在唱這首歌的卻是另外一種聲音:不慍不火,卻在沉穩中流露著滄桑的女中音。此時此刻,在燈紅酒綠的夜總會里,一首屬于男人的歌用女性的聲音唱出來,有些出人意料的震撼。
秦真睜大了眼睛,的醉眼里,一個一襲黑衣的娉婷身影映入了他的眼簾。射燈下,幾乎是蒼白的小臉沒有一絲做作的女兒嬌態,只是一個隨隨便便的動作,就散發出淡淡的優雅,而在這優雅中,嵌入了與實際年齡不符的生活感悟。
這是剛才那個對他嗤之以鼻的女孩。
秦真終于明白,為什么洪爺那么喜歡她了。舞臺上,燈光下,這個女孩縱然沒有傾國傾城之貌,卻有傾國傾城之態。
秦真的酒醒了,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追隨著這個女孩的一顰一笑。
“……有多少愛可以重來……”蒼涼的歌聲中,秦真的眼睛蒙上了一層霧氣。
他有多久沒嘗過這個滋味?
天哪,這只是一首歌而已。
空的啤酒瓶從手中滑落,跌到了沙發里。
不知過了多久,隔壁桌子一群男人的竊竊私語招回了秦真的魂魄。
“咦?怎么日韻夜總會的臺柱子今天過來我們月影了?”
“哦,原來她就是那個申璃啊,洪爺最中意的歌女。嘿嘿,果然不錯嘛……人長得還行,歌唱得也還好。聽說她以前參加過新秀歌唱大賽……”
“嗨,那有什么?她現在紅了嗎?連決賽都沒進去!依我看哪,這女人要身材沒身材,要模樣沒模樣,嗓子又不甜,八成是憑著那一身病態的蒼白肌膚把老爺子迷住了。我哥們上次不過是碰了她一下,她就擺出一副臭臉。哼,裝什么圣女?大爺我什么女人沒見過?老爺子的眼光真是……”
“噓……別亂說,小心洪爺聽見了。”
“那老人家早睡了!我偏要玩玩這丫頭不可……呵呵……”
淫蕩的笑聲響了起來,開始還有所壓抑,后來笑聲越來越響亮,其中還夾雜著不少不堪入耳的話。臺上的申璃蹙起了眉。
“砰!”一個啤酒瓶在笑得最響亮的混混頭頂開了花。
秦真抓著一截酒瓶,氣勢洶洶地說:“給我滾!別吵著老子聽歌。”
“臭小子,你找打!”有人跳了起來。
“等等!”一個稍微清醒些的聲音響了起來,“他是剛剛見過洪爺的秦真!聽說洪爺看好他!”
“那又怎么樣……”
“你別惹禍了,對不起啊,秦哥……”
一群古惑仔賠笑著拉拉扯扯地離開了。
“秦哥啊……”秦真有些得意地笑了。真是現實,不就是見過洪爺嗎?還不到一個小時,他的身份就從普通古惑仔上升為“大哥”級的了。他扭頭沖申璃粲然一笑。
申璃緩緩從舞臺上走了下來。
啊,她要當面謝謝我嗎?秦真立刻興奮了起來。
可是,申璃只是從他身邊走過,似乎他完全不存在。
“申……璃,申小姐,嗯,小璃……”秦真哆哆嗦嗦地叫著她的名字,拿不定主意該叫她什么好。
申璃總算有了點反應,她扭過頭來,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有事嗎?”
“你……你能不能陪我坐坐?”秦真忸怩地紅了臉。
“對不起,先生,我不是陪坐吧女!鄙炅О櫰鹆嗣碱^,厭惡地說。
“啊,我可以付錢的!”情急之下,秦真說了句蠢話。
申璃像看嘔吐物一般,瞪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對不起啊,我說錯話了!我不是那個意思的!”秦真趕緊拉住了申璃的胳膊。他干涸的血漬蹭到了申璃光潔的手臂上。
“嘖!”申璃剛要發作,秦真馬上手忙腳亂地抹著申璃的胳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擦干凈……”
“不用了、不用了……”望著他狼狽忙碌的蠢樣子,申璃費了好大的勁,才忍住沒有笑出聲。她雪白的手臂卻是被秦真越弄越臟了,“你好臟!好邋遢!別弄了!”她噘了起嘴巴,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女孩可愛的蠻橫。
秦真看得呆掉了,臟兮兮的手一個勁地在她身上擦來擦去。
“喂,好了……我說好了!”她提高了聲音,秦真總算是停了下來,“你到底想怎么樣?”申璃環抱著雙臂,望著秦真。
“你……請問,你能陪我坐一會兒嗎?一會兒就好!鼻卣孢珠_嘴,誠懇地笑著。
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端詳著他的臉,申璃還沒見過臉頰上有兩道笑紋的男人。秦真笑起來的時候,臉頰上多了兩道半長不短的彎月形紋路,仿佛是酒窩耐不住寂寞,要與笑紋為伴似的。這讓他的笑臉看來很獨特,有著說不出的味道。
“真的,一會兒就好,我只想和你說說話……”秦真試探著說。
申璃沒有反應,他為難地撓了撓后腦勺,“十分鐘,不,五分鐘也行……要么,三分鐘就好……”
“好,就三分鐘!鄙炅Ц纱嗟卣f,順勢在他身邊空著的位子上坐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