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蘭清約了幾位牌友在客廳里打麻將,“碰”與“胡”的叫聲此起彼落。
夏汐砌了壺玫瑰花茶,躲在房間里,點燃羅勒香薰,將砌好的《月光女神》打亂,重新再砌。可是,這幅圖似乎太容易拼湊了,又或者,她對其中的組合已經(jīng)太熟悉了,不消多少功夫便已成型。
唉,這真是個無聊透頂?shù)闹苣┌ ?br />
翻弄著電話通訊簿,她打算給許之寧打一個電話�;蛘�,真如趙蘭清所言,她是應該有一場戀愛了。
有人說,戀愛中的女孩是花。那么她可能就是很慎重地開著的那一朵,一直以來都不愿意接受誰,她小心翼翼地展延花片,沒有必要過于盛放的。是不是?她想在正常的戀愛里細細享受一次花期。
“喂,我是夏汐�!边@是她第一次主動撥打許之寧的電話,以前她以為她是永遠不會打他的電話的。但,生命里有許多變數(shù),沒有什么是可以自以為是的。
“夏汐?!”許之寧失聲驚叫。
他一定想不到她會給他打電話吧?夏汐想。許之寧的聲音很清朗,比獨步高樓的動聽無數(shù)倍。趙蘭清總是說他是個好男人,那么從現(xiàn)在開始,她要努力挖掘他的好。
“你現(xiàn)在在哪里?”聽說這樣的問話會讓對方感覺到一種關懷。她希望許之寧知道她對他的關懷。然而,她的希望真的發(fā)自內心嗎?
許之寧驚訝良久才急急答道:“我在路上�!�
“開著車?”
“是的�!�
“小心開車。”
“夏、夏汐?”許之寧有點兒語無倫次了。
是她所謂的關心太突然吧?夏汐應道:“嗯?”
“謝謝你!”許之寧說。
她扯開嘴角笑了。
“我喜歡你�!彼终f。
“我知道�!毕南p輕地掛斷電話,開始想象許之寧聽到此話后可能會有的反應。她也要盡量使自己喜歡上他。忘記一個男人就必須盡快愛上另一個男人。
獨步高樓,她是可以忘記他的。
時間長短而己。
“美人——”趙蘭清的聲音從客廳里傳來,和著麻將的碰撞聲,“你幫我看看今天的報紙,我朋友說美容版有個塑身專題,你幫我剪下來。”
“哦�!毕南蛻�,盤膝而坐,翻弄著一頁頁報紙,尋找趙蘭清想要的內容。
與美容版連著的是旅游版。距離“五-一”尚有十多天,報紙上早就已經(jīng)充斥著五花八門的所謂黃金假日的景點推介和旅游路線,有泰國團、韓國團、埃及團……
溫哥華是旅游的熱點。報紙的旅游版上,某旅行社用了好大的版面打出相關的廣告,選取的圖片極為美麗,很有號召力,也很輕易地就勾起了夏汐存放于心底的回憶。
剛剛決定要忘記的人,在心底泛起相思的漣旖。
她又想念獨步高樓了。
剪刀落下,她將“溫哥華”一點點地剪碎。然后,赤足在地板上來回走動,感受馬賽克的冰涼。這種冰涼就像喝了一杯冷冽的水,使她的思維更加清晰。她清晰地認知到,那個男人給她的影響太大了。
她打算去買回一幅難度更高的拼圖,圖畫上最好有一大群人或花草魚鳥或河流山川或飛禽走畜……總之,越復雜越好。
她不能讓獨步高樓控制了思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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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琳瑯滿目的商店里,夏汐看到一張海景拼圖:無垠的海,白沙灘,敞開的陽傘,兩把交談的椅子,遠處有雙散步的鞋。
“喜歡嗎?我送給你�!庇袀€聲音從背后打斷她的沉思。
“是你?”夏汐訝然。獨步高樓,難道他遍布世界每個角落?分別才十來天,他便又在她所在的城市叫現(xiàn)。
“一個人逛商店?”獨步高樓問,可以再次見到叫的感覺真好。
“是的。我常常是一個人的。你——呃,怎么會在這里?”她很奇怪。他仿佛是無所不在的空氣,無論她轉身多少次,停下來總要遭遇他。她甚至有點怕他,不知道他是什么魔,這樣使她惦念又畏懼。即使她是魔女,遇到修行更高的魔王也只有認命的份兒?
“剛好路過,覺得有個背影很像你,所以就進來了�!豹毑礁邩切Φ�。他的牙齒很白、很齊、很好看,可以去拍牙膏廣告。
夏汐突然發(fā)現(xiàn),她很愛看他笑。
“哦,這樣子。”她抬頭迎上他的眼神,“你回中國……找桑妮嗎?”
獨步高樓沒有答話,他指著海景圖,問:“這幅圖——你喜歡?”
“有點。只是那雙鞋子似乎破壞了它整體的美感�!�
“怎么說?”
“雖然鞋子不是主體,我卻懷疑是攝影師的意識安排。那是一雙女裝涼鞋,她在一旁張看陽傘下的情侶。”夏汐喃喃地說。
“鞋子會看人?”獨步高樓一臉狐色地望著她。
“傘下的情侶都穿有鞋子,鞋子不是他們的�!彼了贾澳鞘且浑p不該存在的鞋�!�
“你的思維,還有你的眼光很獨特,你把那雙鞋說得有點像生活中的第三者�!�
“是嗎?”她小聲地問。
“無形的第三者�!彼f。
“不。是孤獨的鞋�!彼m正他。
“要嗎?我想買下送給你�!豹毑礁邩钦f道,他總是在潛意識里希望和她扯上那么一丁點兒的關系。
“謝謝。我已經(jīng)不喜歡了�!毕南珦u頭。不是拒絕他的心意,只是拒絕這幅畫意�?�,他懂不懂呢?第三者——這幾個字簡直刺痛她的心。
“夏——汐——”
“嗯?”她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你有什么話要跟我說嗎?”
“在溫哥華的時候,和我在一起的那個女孩子是桑妮的妹妹�!�
“哦�!毕南蛻幻靼姿麨槭裁磿崞疬@個事。
其實,連獨步高樓自己也不明白為什么要對她解釋這個。他霎時有些窘然,“我會在這里停留兩三天,可以……請你當我的導游嗎?我對這個城市一點兒都不熟悉,以前只跟桑妮來過一次�!�
還是與桑妮有關啊!
感覺酸溜溜的,夏汐良久才答:“不好意思。我也不熟悉這里,雖然已經(jīng)待了兩年,但平時都不怎么出門,恐怕會帶著你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晃的,弄得你很累。如果你想玩,我?guī)湍阏覀€專業(yè)導游。”是實話,也是假話。她不想跟他再有牽扯了,雖然她曾渴望過許多次,可以和他再像在溫哥華時那樣愉快地游玩。
“那——好吧!”語氣里有濃濃的失望,獨步高樓伸出手,“再次見面,我們握個手吧。也許下一次又會在另一個城市或國家遇見。”其實他并不介意被她帶著像無頭蒼蠅般到處亂晃,但既然她都那樣說了,他還能說什么?
在另一個城市或國家遇見?怎么有這種可能呢?夏汐的嘴角彎出一個微微的弧度,淺然而笑,“也許�!彼氖衷讵毑礁邩堑恼菩睦锿A税朊�,在他回握她之前,不著痕跡地收回。
不像是道別的道別,然而兩個人確實是就此作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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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上你之前,我一直做著內心純凈又清淡的女子,沒有什么能使我心緒不寧。遇上你之后,《高山流水》也無法平復自己。
我有點恨你,恨你如此輕易就破壞了我長久以來的平靜心境。你到底有什么魔力?有魅力的男士多不勝舉,充滿吸引,你不是我所遇到的最優(yōu)秀的,但你卻讓我如此惦念,我著了你什么魔?
趙蘭清說,當你會怪罪一個人時,便表明你在意他,尤其是那個被你喜歡上的人。
她總能把人剖析得那么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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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汐從外頭回來,看到客廳里的趙蘭清還在和牌友們奮戰(zhàn)在圍城中。她站在趙蘭清的身側,看她丟出一個方塊。
“蘭清,打麻將很好玩嗎?”她問。
“好玩。不打牌的人不會知道這種輸贏刺激�!壁w蘭清說道,“像在搶別人的丈夫。”
“啊?!”夏汐不懂,但趙蘭清的話卻深深地刺激了她的神經(jīng)。
正在“圍城”的女人們都笑了起來。
夏汐突然覺出一種浸透骨髓的寂寞,雙手交叉將自己抱緊。雖然同住于一室,雖然兩個人無話不說,雖然都愛華衣美食、熱衷旅游、逛街和購物,但她和趙蘭清到底是不同的。
趙蘭清常說自己很孤獨,以前夏汐以為每個人的孤獨都一樣,原來不是。趙蘭清的生活有無數(shù)的男女玩伴,她自己也會玩許多新舊游戲,可她仍然孤獨。趙蘭清的孤獨來自空虛,那是個難以填滿的缺口�;蛟S現(xiàn)在,她就正用一個個小方塊來堵塞缺口。
夏汐想,如果自己也是孤獨的,那么缺口是什么?她取出一盒影碟,是趙蘭清買的《薰衣草》。
趙蘭清喜歡那個帥帥的金城武,說他在劇中傻憨的樣子像她的初戀情人,可愛透了。
難忘的初戀情人,回首過往只想到他的好,這該是女人的通病吧?夏汐苦笑,她不曾戀,所以沒有初戀情人的思念。
現(xiàn)在,她思念的只是獨步高樓。
影片中的陳慧琳沐著香蕉浴,她的淚滴落在一杯水里。一杯有淚的清水,她會不會喝?她也在思念。滿池的水漫過她的臉頰,溢出來,在地板上無聲地流動。
好凄美的鏡頭。
思念,是一種凄涼的情緒。
夏汐倒了杯冰水,捧在手里,看見夜色從窗口照到杯口。是夜了。趙蘭清的牌友們已經(jīng)散去,她在收拾戰(zhàn)后殘局,電影剛好播到天使在火車窗外親吻美麗的香蕉師。
“金城武!”趙蘭清突然尖叫,下一秒便趴在麻將臺上放聲大哭。她的缺口是何其多何其寬又何其深?泛濫的淚沖垮了她剛剛用方塊堆砌好的缺口。
看得夏汐愁腸百結。
原來缺口一旦存在,就永遠沒有填充的一天。
獨步高樓就存在她心中,那么是不是她的缺口?夏汐喝完杯里的水,將濃濃的夜色一并喝進心底,嘗到一種濃濃的思念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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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愈深,我愈清醒。
關于對你的記憶到夜闌時分,倏地光亮起來。你怎么可能知道呢?你突然就成了我記憶的全部,我沉溺于某些對話的回想中無力自拔,任晝與夜交替著過去。而你,遠離于我生活之外,如此不真實。
為什么花大量的時間惦念一個飄渺的不真實?我應該妥善收藏這些情感與悲喜的。是不是?
可是,我的失眠癥愈來愈嚴重了。
或許我的缺口是一種病,病讓我無止境地失眠著,投有安睡的藥方。在清醒著的夜里,我會想,拒絕做你的導游是不是失眠的根由?
希望不是。我的失眠從很早就開始了。
十六歲。
這是個不可或缺的年齡,它改變了我的生活。那時我還念著高中,某個夜晚搭乘公車,從車窗里目睹了一次車禍,緊急剎車的聲音響徹整個城市的夜空,街燈下,淋淋的鮮血鋪張在馬路上……
從那時起我就已經(jīng)開始失眠。
是受驚讓我失眠。從十六歲就開始。仿佛被下了咒似的,一直失眠到現(xiàn)在,即使我已不再怕孤獨。
你看,我的失眠源流可溯,你不會是我無法入睡的原因。所以,我會忘記你的,只是時間長短而已。我不會永遠癡戀一個人。永遠,對我來說,太長遠。
四月二十六日的臨晨時分,我這樣告訴自己。然后在臺歷上做記號,看看忘記你需要多久。
需要多久呢?我問自己。
后來我才發(fā)覺這個問題是多么的愚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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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汐呆呆地對著電腦屏幕打了幾個字——溫哥華旅游全攻略。
旅游回來沒多久,就讓在時尚雜志工作的好友知道她去過溫哥華了,這位負責旅游版塊的編輯小姐三句不離本行,對夏汐道:“那就快把過程寫成游記呀,騙點稿費買靚衫。最好配以幾張精美的圖片,每張至少都有100元哦!”
夏汐從郵箱里調出獨步高樓寄給她的那幾張照片,深的海,白的帆,絳紅的云彩。如果,把這些照片用來配襯她寫的游記,獨步高樓會不會碰巧看到呢?不是怕他追究什么,是希望他猜測出作者是她。
不過,這種偶然性太少了。
不是嗎?
她把以前買的一盒CD拿出來聽,是鄧麗君的《淡淡幽情》,里面有一首歌叫《獨上西樓》。不知道獨步高樓是否聽過這首歌,她真想向他推介。
“無言獨上西樓,月如鉤。寂寞梧桐,深院鎖清秋。剪不斷,理還亂,是離愁。別是一般滋味,在心頭�!�
夏日的黃昏,鄧美人一句句清涼的吟唱、迂回低轉的獨白,聽得夏汐以為自己也成了一首宋詞,婉約而凄清,像要生病的樣子。
趙蘭清回來時,看到正對著空氣出神的夏汐。發(fā)呆是夏汐的自然現(xiàn)象,趙蘭清已經(jīng)習以為常,“吃飯沒有?”她問。
夏汐搖頭,“不餓�!�
剪不斷,理還亂……
《獨上西樓》正唱得凄離,夏汐曾希望獨步高樓的名字準確成“獨上高樓”或“獨上西樓”,可是聽這首歌,她又希望它的歌名叫“獨步高樓”。
趙蘭清在冰箱里拿出一盒酸奶,道:“我覺得你好像病了�!�
“我也這么覺得�!毕南痤^,冰涼的手貼到熱得燙人的額角。
“你需要補充某種養(yǎng)分�!�
“維他命?蛋白質?”夏汐認為自己攝取的維生素已經(jīng)夠多了,豆類和雞蛋幾乎天天吃,胡蘿卜汁每周三兩杯。
“男人。”趙蘭清鄭重地說,“男人就是維持我們生命的蛋白質。”
也許男人是糖分,是淀粉,是脂肪,是熱量,是……和空氣一樣不可缺少的物質。夏汐想,那么獨步高樓便代表著其中的每一樣。
他不一定就是維持她的生命的蛋白質,卻有可能會令她日益憔悴。
“所以,為了你的生命著想,我建議你抓緊喜之郎。今晚八點在S&H音樂廳有一場音樂會,喏,這是喜之郎今天在公司叫我轉交給你的門票,他到時會來接你�!壁w蘭清將票放在電視機上面,然后打開錄像機,繼續(xù)看《薰衣草》。
夏汐看了眼門票,從冰箱里拿了一塊冰用紗布裹著敷住額頭。
影片的開始,是金城武扮演的天使從屋脊上掉到香蕉師陳慧琳的房間里——
“美人,”趙蘭清回頭看了夏汐一眼,猶豫著問道:“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喜之郎長得像金城武?”
“是嗎?不覺得�!毕南粗种械谋鶋K漸漸消融。
“你不喜歡他嗎?”
“你是指金城武對不對?”夏汐問,“喜歡�!�
“那么喜之郎呢,你喜歡他嗎?”趙蘭清追問,雙眼有些迷離。
夏汐不知道她的神色代表什么,正要答話,手機卻適時地響起來,顯示屏上是一個陌生的號碼。她遲疑地按下接話鍵,“喂?”
“是你嗎,夏汐?我是獨步高樓�!�
“哦、噢——”才想他,他便出現(xiàn)了,雖然是在電話里。
“我有沒有打擾到你?”獨步高樓小心地詢問。
“沒有。我很驚訝,你竟然會給我打電話�!彼攵紱]想到,“你,現(xiàn)在在哪里?”
“我還在S市。我只是想告訴你,其實這個地方也有海,是淺海。我現(xiàn)在就在海邊的渡假酒店里給你打電話�!�
“是、是嗎?”
“你現(xiàn)在——有空嗎?想請你聽海。”其實是想見她。
“有�!彪m然在心底發(fā)誓過無數(shù)遍,不能再去見那個已婚男人,但,她還是拒絕不了他啊。
獨步高樓說了個地址,問:“我去接你怎么樣?”
“不。我自己去�!毕南�。
“那好。我等你�!�
我等你。好一句溫柔的話語。夏汐的眼淚就這樣滑落雙腮,她悄悄地擦去,回房換掉家居服,穿了一條綠茶色的棉布薄裙走出來。
“你要出去嗎?”趙蘭清雙眼未離電視屏幕。
“嗯�!�
“音樂會呢?”
“我沒說要去。”夏汐說著,反手關上門。
許之寧,他不是她想要抓緊的男人;而她想要抓住的那一個,卻不會屬于她。男人與女人之間的糾纏,有時候就是這樣的莫可奈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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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這個城市的海遠離于繁華喧囂的市區(qū)之外。
夏汐下了計程車,一個人走在長長的沿海大道上,遠遠地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大海、落日、云彩,感覺竟有點像是在溫哥華。
她走近他,在他的身后停下腳步,“我來了�!�
獨步高樓回頭朝她微笑,然后一只手伸向她,“我可以牽你的手嗎?”他問。
夏汐愣了一下,他的態(tài)度是不是和在溫哥華時不太一樣了?那時他客氣且疏遠,現(xiàn)在似乎親近了許多。夏汐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把手伸給他,她不斷地提醒自己,他是個有妻室的男人。她怕,一伸手,就是錯。
獨步高樓卻徑自拉起她的手,溫熱的手掌包裹著她纖細的手指,一股未名的電流不動聲色地蔓延到彼此的掌心。
她低下頭,不敢正視他。
“夏汐——”獨步高樓猶疑地喚了一聲,“我有些重要的事情想告訴你,關于我和桑妮的……”
唉,桑妮!夏汐搖搖頭,“我可不可以不要聽?”聽過之后,她怕自己連和他面對面的勇氣都沒有了,何況這樣手牽手?
“我想告訴你的是……”獨步高樓急切地道。
“你看,”夏汐卻極快地打斷他,“那是不是火燒云?”
地平線上,日落將海水染成了金黃,紅紅的彩霞叫爛地燃燒,此下景致,美得令人屏息。
“像溫哥華的海上落日�!豹毑礁邩切煨斓卣f,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的手。
“是的。”夏汐張開另一只手,風在指縫間行走,個中感覺,美好得讓她嘆息。多么想,往后的每一天,都可以這樣,在黃昏的夕陽里和身邊的這個男人一起眺望天際每一朵云的變化。
獨步高樓低頭看她,手改換成環(huán)上她的腰,如此親昵的動作讓夏汐又驚顫了一下。留意到她的肌體反應,他緩緩言語:“夏汐,桑妮已經(jīng)離開我……”
“我們去聽音樂會好嗎?S&H音樂廳八點鐘有一場名師鋼琴演奏會,現(xiàn)在訂票應該還不得及!”夏汐急急地道。她不想聽、不敢聽、不忍聽他說起桑妮,那是個讓她心神不寧的名字,每每念及她就自責。
啊!她是不是道德敗壞的女子,這樣執(zhí)迷于他?
“音樂會?”難以置信地,獨步高樓重復地問,“你確定我們要去聽音樂會?”距離上次聽音樂會的時間已經(jīng)有三年了,桑妮對所有的樂器彈奏出來的聲音都感興趣,只要聽聞到哪里將舉行音樂會,必定要親臨現(xiàn)場去聆聽。實際上,他知道桑妮并非是享受音樂的本身,她只是喜歡那些聲音的熱鬧。
“好不好?我現(xiàn)在就打電話訂票。”
“好,都由你�!豹毑礁邩菗碇蚨杉倬频曜呷�,“如果時間還夠,我們先用過晚餐再去怎么樣?”
夏汐點頭,不著痕跡地躲開他抱擁的手勢,一邊走,一邊拿出手機按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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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演奏大廳,夏汐坐著靜靜地聽時光與樂曲交流,獨步高樓握住的手,她沒有明顯地推卻。
獨步高樓的心沒怎么放在演奏上,他不時地留意夏汐,黑暗中她的眸子晶亮而有神,坐著一動不動,聽得非常投入。
怎么她連這個都跟桑妮相似?他到底是真正著迷于她,還是在她身上尋找桑妮的影子?
《亡命之徒》低低地響起來,除了鋼琴奏出的音符,隱隱約約中有個女聲伴音,充滿saxoPhone味。夏汐側頭悄聲對獨步高樓說:“我喜歡這支曲子。”
“我也是。你喜歡它哪里?”獨步高樓壓低聲音問她。
“臨空而起的女音很空洞,讓人非常震撼,瞬間就將心抓緊。假若沒有女聲伴音,整支曲子也許會遜色不少�!�
心下一陣激蕩,獨步高樓久久才道:“你說得是�!�
接著是《威尼斯之旅》和《羅密歐與茱麗葉》。
盡管在音樂會上講話不甚禮貌,但夏汐忍不住,她想把心中的感覺馬上告訴獨步高樓,讓他一起分享她此刻的感動。
“我以前老覺得《羅密歐與茱麗葉》和《威尼斯之旅》有點像,不知道為什么。曾經(jīng)花了好些時間才將它們區(qū)別開來。但無論什么時候聽這兩支曲,我的聽覺都會混亂。我不喜歡混亂與抓不住任何的感覺,可是這種感覺一直存在�!彼怯悬c混亂了,獨步高樓在她身側,她竟緩緩地將頭枕在他的肩上,小聲地說:“藝術沒有國界好像說不太通。文學有,美術也有,我覺得只有音樂才是所向無阻的,像浮在水面的語言。”
獨步高樓倏地抓緊她的手,低叫:“夏汐,我喜歡你!”是真的喜歡,不是因為她身上似有似無地隱現(xiàn)出桑妮的影子,不是因為此時此刻的音樂氣氛恰恰適合抒情表意,是因為,真的是發(fā)自內心的喜歡,雖然說不出具體的緣由。
夏汐的眼淚立刻流下來。
“我喜歡你”——這一句簡明扼要的話語讓多少凡夫俗子在沉于愛的渴求中無法自拔?即使在暗夜中,她也可以感覺到他的眼睛是如何發(fā)光發(fā)亮著。
情難自禁地,獨步高樓迅速低下頭,嘴唇準確地捕捉住她的,用自己的呼吸交換她的呼吸。
禁忌之戀啊!夏汐低呼過一聲嘆息,忘我地投入到他的擁吻中。她不想犯錯,卻無法阻止自己陷進這一出錯愛。
悲情的《羅密歐與茱麗葉》不絕地布滿在空氣里,有種絕望的味道……
音樂會進行了近兩個小時。
散場。
觀眾紛紛離席,當全場已空剩他們兩人時,獨步高樓才緩緩地道:“我們……”
“我們去喝酒吧?”夏汐極快地接口。也許今晚之后,她和他又將恢復成白天的客氣狀態(tài),或變得兩兩尷尬。她不愿意現(xiàn)下的情形就這么結束,她想留下點什么。
趙蘭清曾經(jīng)說,如果喜歡一個人,最好先把他占有住,不管道不道德、合不合理。這樣,即使以后不能在一起了,回想起這個人時記憶也不會空白。
那么現(xiàn)在,她是否想用這種方式來記憶獨步高樓?
“我們找個地方喝點酒。”夏汐扯住他的衣角,急切地要求。她的心很亂,亂得無法平靜地思考。
“好�!豹毑礁邩菍⑺龘磉M懷里,緊緊地抱著,“我知道有個地方很適合喝酒,我?guī)闳��!彼膊幌刖痛撕退绖e,他有一些話、一些事需要對她言明,雖然心會痛,但如果酒精可以使人變得勇敢,那么他需要這種液體來給予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