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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大姐與大富豪 第四章 作者:葉小嵐
    “不看你的眼,不看你的眉,看了心里都是你,忘了我是誰……”

    “呀,你會唱歌啊。歌喉還不錯哩。”

    少安臉孔漲紅。他心血來潮,不知不覺哼了起來,不料被她聽見了,十分難為情。

    “只是……不曉得為什么剛好想到這首歌!彼G訥地說。

    孟廷覺得他好可愛。

    “不用不好意思嘛,很好聽吔。而且我也很喜歡這首歌,叫‘忘了我是誰’,對不對?”

    “對,早期的一首校園民謠。很久沒聽見了。咦?你怎么會知道?”

    “不是只有老人才喜歡老歌呀!彼揶硭。

    “我沒那么老!彼傺b不悅地抗議。

    “老人才不服老。”

    “你多大年紀(jì)?”

    “我還年輕得很呢。”

    “唔,的確老人不服老!

    “呀,上你的當(dāng)了。”

    兩人開懷大笑。

    由于他們老是不期而遇,都是一個人,便索性相約一塊游巴黎。

    孟廷不要他到她住的飯店接她。

    她的解釋是——“我是假公濟(jì)私,偷溜出來玩,被人看見你去接我,會以為我工作時間出去約會,我裝出來的道貌岸然和威信,就前功盡棄啦!

    “看不出來你會有道貌岸然、嚴(yán)肅的一面!

    “喝,我有個外號叫‘女暴君’呢。不如此,如何服眾。∫,我假裝得很辛苦的!

    “嗯,裝假是很辛苦!

    少安大概這輩子都沒有想到他會對此深有同感,由衷的同意。

    凱旋門、艾菲爾鐵塔、圣母院、龐畢度國家藝術(shù)文化中心,少安統(tǒng)統(tǒng)去過不下一次。

    只有孟廷認(rèn)真、興趣盎然的詢問、聆聽關(guān)于這些觀光勝地的歷史、典故,而不是走馬看花,一副“我來過、看過”便罷,然后急急要去購買珠寶、華裳。

    事實上,少安驚訝地發(fā)現(xiàn),孟廷對服飾店、珠寶店,根本經(jīng)過時看也不看一眼。她最大的興趣在觀賞古老的建筑,每每駐足仰首,表情充滿驚訝、欽佩和尊敬。

    她次之的興趣,令少安感到很有趣,即是停在路旁,觀賞人群眾生相。

    像此刻,他們坐在塞納河邊公園里的草地上,她盤著腿,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看著來往如織的游人。

    她觀望眾人望得著迷。

    他看她越看越著迷。

    以至一對老夫妻看到他,驚喜地喊著朝他跑來,他完全不察。

    “金醫(yī)生!金醫(yī)生!呀,真是你!”老先生眉開眼笑。

    少安跳起來,恨不得鉆到草地低下躲起來。

    孟廷納悶地起身,茫然看著他。

    老太太也開心得很!罢鏇]想到會在巴黎遇見你,金醫(yī)生。你來開會還是來玩?”

    “我……我……”少安期期艾艾,說不出話來。

    老先生用手肘碰碰老伴,瞄瞄孟廷。

    “金醫(yī)生是來度蜜月吧?恭喜你,你結(jié)婚啦?”

    孟廷直眨眼。這是怎么回事?

    “我……呃……呃……”少安不知所措,只得干笑著。

    兩老只是一逕熱誠、感激涕零地對他笑著。

    “見到你,太高興了。我們一直想當(dāng)面再謝謝你,金醫(yī)生!

    “是啊,你的手術(shù)太高明了。我先生不但完全復(fù)原了,坐飛機長途旅行也沒問題了呢。我們真不知如何感激你才好,金醫(yī)生。”

    “呃……不用客氣,不用客氣。我……”

    “你們住在哪家飯店?金醫(yī)生?晚上我們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是啊,是啊,我們做東,一定要好好請你,表示我們的謝意!

    “不,不,不用了。我們還要趕著去別處。下次吧,下次再說。再見!

    少安拉起孟廷的手就跑。

    “金醫(yī)生!哎,金醫(yī)生!”

    他頭也不敢回,出了公園,又跑進(jìn)一條巷弄,才喘著氣停下來,回首張望。

    “他們年紀(jì)那么大,不會跟著跑這么遠(yuǎn)的啦。”孟廷奇怪地看他。

    少安尷尬地笑!罢f得也是!

    “他們?yōu)槭裁唇心恪疳t(yī)生’?”

    為什么?因為老先生有一回心臟病發(fā),險險致命,少安的手術(shù)救了他。

    老先生卻害他差點得心臟病。

    為什么?他得有個好理由呀!

    “哦,是這樣的。我們醫(yī)院有個醫(yī)術(shù)很高明的醫(yī)生,正巧和我同名同姓,不但如此,外貌也有點像!

    “真的?真好玩。怎么這么巧?”

    “可不是巧得離譜嗎?所以常常有人錯把我當(dāng)作他!

    “你也用不著跑嘛,告訴他們你不是就行啦!

    “相信我,這種事常常發(fā)生,我每次否認(rèn),他們都以為我是謙虛。我不開溜,拉拉扯扯,到最后,那頓飯變成非吃不可。我哪能冒名頂替去白吃呀!”

    “有理。那位真正的金醫(yī)生,有沒有被當(dāng)成是你過?”

    他做個苦臉。“這就是不公平的地方。從來沒有。你看,人的命運多么奇怪。同名同姓,貌且相似,但出身不同,便一個是名醫(yī),一個是工人。”

    “醫(yī)生和工人都是自食其力,在我看來,很公平。你因此自怨自艾自卑嗎?”

    “現(xiàn)在不會了。你給了我無比自信,使我覺得我并不比別人低下!彼崧曊f。

    孟廷嫣然!罢娓吲d你明白了。人與人之間,本來就不應(yīng)有高下尊卑之分。”

    忽然傳來一個女人大聲尖叫。

    “。【让!搶錢啦!抓賊呀!救命啊!”

    孟廷的記者本能馬上直接反應(yīng)。

    眨眼間,她已跑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少安也急起直追,卻連孟廷的影子都看不見。

    待他趕到,孟廷已揪住搶錢的男子,是一名年輕人。

    “年輕力壯,不務(wù)正業(yè),在街上搶女人錢包,你慚不慚愧?”她用英文訓(xùn)斥搶徒。

    搶徒的胳膊給她反扭著,痛得用法文哇啦哇啦喊叫。

    “他說他不敢了!鄙侔卜g道:“他家中上有高齡祖母和老娘,下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小孩,他失業(yè),不得以出此下策,求你放了他,他一定改過自新!

    拿回錢包的女人把錢包緊緊抱著,也在哇啦哇啦。

    “她說什么?”孟廷問少安。

    “她說他胡說八道。她已經(jīng)是第二次被他搶了。”

    搶徒向女人大聲嚷嚷。

    “他又有何話可說?”

    少安忍俊不住地笑。“他說她胡說,他上次搶到的錢包里根本沒錢。”

    孟廷大奇!斑,這人有毛?上次搶了個沒錢的錢包,這次還搶同一個人?”

    來了個警察。還來得真慢。

    少安說明之后,警察給搶徒戴上手銬,向兩個中國游客道謝和道歉。

    女人拿了個五分銅幣酬謝孟廷的見義勇為。

    她笑著收下,做個紀(jì)念。

    “要不是一份單位太小,已不發(fā)行,最小的銅幣單位改為五分,她大概會給你個一分!鄙侔舱f。

    “大小多少無關(guān)緊要,她的心意已勝過幣值。”

    給這一鬧,孟廷不覺掃興,反而十分開心。

    “你跑起來速度真驚人,該不會做過田徑選手吧?”

    “哎,職業(yè)病。”她脫口而出。

    “職業(yè)病?”少安茫然。

    孟廷伸手捂住嘴,干笑。

    “呃……我常常要趕赴各地開會,或趕生意約,趕來趕去,有時交通堵塞,車子動不了,索性下來用跑的,就這樣鍛煉出來了。”

    少安大笑。“穿著高貴的套裝,拎著公事包,腳上是高跟鞋,你在街上狂奔?真希望我有機會目睹這一幕,一定精彩萬分!

    她想想他形容的那幅景象,確實滑稽,便也笑起來。

    “幸好我在巴黎不必如此,否則可能會被路人當(dāng)成搶徒,將我抓住送警法辦。”

    呼,有驚無險。

    兩人心里都暗自慶幸沒有穿幫。

    為了不讓他感到自慚形穢,孟廷和他出游時,都只穿她帶來的,僅有的一件代表她原來身份的牛仔褲和T恤。本來想使自己看起來具千金身價的昂貴衣服,反而派不上用場。但她不覺得遺憾。

    少安卻一直后悔這次輕裝簡行,像樣的西裝都沒多帶一套。

    好在他們不是在路旁買熱狗夾面包果腹,便是去吃速食簡餐,不需要什么正式衣裝。

    同時,他們多半各付各的——在孟廷堅持之下;蜻@次少安付了帳,下回她便堅決請客。

    少安很想改變這種模式,不知如何做才好。

    多么奇怪。以往和女人約會,他付帳,只像是一種自然形式。

    男人追求女人,請她們,似乎是理所當(dāng)然的。

    問題是,少安沒有追求她們。

    “我們?nèi)XX吃飯,好不好?”總是她們?nèi)绱苏f。

    聽起來是問他,實際上是告訴他:我想去XXX吃飯。

    他總是十分隨和。“好!

    吃飯嘛,在哪吃有何不同?

    到后來,他一聽到那些餐廳的名字就胃口盡失。

    貴是另外一回事,老是牛排、山珍海味,膩死人了。

    女人不是都怕胖嗎?

    她們也不是不怕,先大啖一番,再花錢去減肥中心或美體中心減肥。

    孟廷吃得也多,食量比他還大,但是她不講究排場、氣氛,不非去華麗的餐廳不可。只要開心,熱狗也吃得津津有味。

    熱狗夾面包,她可以連吃四、五個。

    她不讓他付她那一份的帳,少安漸漸感到不舒服。

    不關(guān)大男人主義的事。

    不是說了嗎?男人追求女人,和女人約會,付帳,天經(jīng)地義。

    他想和孟廷約會。他想追求她。

    少安呆住了。

    慢來,慢來,他告訴自己。

    她相信他是個雜工,所以她想他沒有經(jīng)濟(jì)能力去高消費場所。所以,不表示她不喜歡高級餐廳。

    去了,她有必要花錢請她旅途中認(rèn)識的這個無名小子嗎?明知他出不起嘛。

    沒必要。

    金少安,你是怎么回事?像個女人似的犯疑心病。

    孟廷之所以吸引他,正因她的爽直、開朗和純真。但她是個在商場中交際慣了的女生意人,他認(rèn)識她不深,還沒有機會見識她精明的另一面吧?說不定她比那些算計他會繼承多少財產(chǎn)的女人,還要厲害三分呢。

    少安不禁感到十分沮喪。一方面是因為假期只剩一天就要結(jié)束了。

    他和孟廷,將來回到臺北是否還要再見呢?他要不要在最后一天向她吐露他的真實身份?

    后天她就要飛回臺北,回去做她的平凡女記者了。孟廷無限唏噓。

    然后她明白她舍不得的,竟然不是假期即將結(jié)束,而是少安。

    回臺北以后,他們就各奔前程,互不相關(guān)了。

    但是,她發(fā)覺她還想再見到他。他愿不愿意再見她呢?

    也許她應(yīng)該在回去之前,對他說實話。

    朋友相交,貴在真誠。不是嗎?

    “孟廷,我想……”

    “少安,我想……”

    兩人相視而笑。

    “你想什么?”

    “我……你先說你在想什么!

    “我……”

    說不出來。怎么說呢?

    明天。還有明天。明天再說吧。

    “唔,我在想,時間過得好快,轉(zhuǎn)眼假期已到要結(jié)束的時候了!

    她惋惜的語氣,給了少安無比鼓舞。

    “嗯,我也在想同一件事。我想,孟廷,明天是最后一天,我們好好吃頓飯好不好?”

    她笑!昂冒,說到吃,我最有興趣了。這次我要吃六個熱狗夾面包,加很多很多的芥末和辣醬。臺北吃不到這么夠味的熱狗堡!

    他被她口水要淌下來的表情逗的莞爾。

    “不,明天不吃熱狗堡。明天我請你吃飯,地點我決定,你盛裝赴約即可。”

    “要盛裝。俊

    “對,別再穿牛仔褲,要盛裝打扮亮相。”

    “咦,嫌棄起我來了?我穿牛仔褲是為了你吔。”

    語畢,她忽覺失言。

    “對不起,少安,我的意思……我沒有……我不是……”

    少安感動莫名。

    “那么明晚為我換點別的吧!彼麥厝岬卣f:“穿上你最漂亮的衣裳。七點整,我去接你。”

    “不不不,你千萬不要來接我。”孟廷急忙反對。

    他皺皺眉!懊魈焓亲詈笠煌砹耍悴荒苡袀私人的約會嗎?”

    他如此一說,倒給了她靈感。說又一個謊的靈感。

    “正因為明天是我在這的最后一晚,他們要為我開一個送行派對,我不能不在場。”

    他失望了。“這么說,你不能和我共進(jìn)晚餐?”

    “不是的,我很樂意,但我必須從派對中溜出來,所以不要你來接。萬一他們知道我溜去赴私人約,對他們的一番盛情和熱情不好交代。”

    “原來如此。”

    少安釋懷,遂和她約在“麗池”飯店門口見。

    ****

    孟廷穿上了她還沒穿過的一件小禮服。

    黑色絲料襯得她的皮膚白皙如雪,細(xì)肩帶露出誘人的香肩,小腰身,下半身的蓬紗裙邊鑲了精致的銀色花邊,秾纖合度,十分高雅。

    她淡淡擦了粉色口紅,怕自己顯得太艷,只帶上一副簡單的珍珠耳環(huán)。

    不曉得少安要帶她去哪里吃飯?她這一身像要參加盛會似的,會不會太唐突?

    但他叫她盛裝,而且她是從一個盛大的派對溜出來,去赴他的約,不是嗎?

    少安見了從計程車下來的孟廷,目瞪口呆,看傻了眼。

    “我要你盛裝,不是要你如此令人驚艷呀!彼焖M(jìn)飯店,耳語。

    孟廷頓時不安起來。

    “啊,不合適嗎?我馬上回去換。”

    他微笑!安唬线m了,沒得過火,我怕我會因嫉妒,打瞎所有盯著你的男人的眼睛!

    “嫉妒?你嫉妒別的男人看我?哈哈哈。”

    孟廷忽然遲鈍的發(fā)現(xiàn)她置身在“麗池”飯店中的大廳,少安正挽著她走向電梯。

    這都要怪他。

    他穿了黑色禮服式西裝,緞面南瓜領(lǐng),黑緞領(lǐng)結(jié),帥得教人屏息。

    還說她令人驚艷呢。她才真的嫉妒那些死盯著他,幾乎要流口水的女人。

    孟庭輕輕抽了一口氣。

    “少安,我們在‘麗池’飯店。”她小小聲地提醒他,仿佛他不知道。

    “不錯,這里是‘麗池’!

    “我們在這兒干嘛?”

    “我們?nèi)ロ敇遣蛷d。我訂了個靠窗的座位,可以邊吃邊俯覽巴黎夜景!

    “哦,我相信那很美。但是,少安,這是‘麗池’吔,你要在這請我吃飯?”

    “不是在這電梯里,是頂樓的餐廳。”

    她急得要命,他卻嬉笑自若。

    “你瘋了?這要花多少錢你知不知道?”

    “我這沒看到賬單怎麼知道?”

    電梯門開了,領(lǐng)班過來,和少安很熟似的,直接引領(lǐng)他們到占據(jù)整片窗的一個大角落的桌旁。

    少安為她拉開椅子。她不肯坐下。

    “少安……”

    “哇,大家都在看我倆。”

    是真的,他們這對東方男女,無疑是在場最出色的一對。男有才,女有貌。

    孟廷所不知情的,是她今晚的伴,不但人俊、有才,也有財。

    既來之則安之。她拿出她臨危時的不變原則。大不了,等一下她搶付帳就是了。

    拿定主意,她泰然了,不再局促不安。

    點過并送來餐前飲料後,領(lǐng)班遞上菜單。

    少安不等孟廷打開菜單,伸手拿走她那一份。

    “你看不懂法文,我?guī)湍泓c!

    孟廷無法反對。好吧,隨他去點,請他,總好過被拆白黨詐騙千百倍。

    他用流利的法文點菜時,孟廷注視著他。卜:

    不光是格外瀟灑,少安今晚看起來很不相同。好像他是天生屬於這種氣氛、這種場所的。

    他的舉手投足、言談風(fēng)范,流露、顯現(xiàn)著與生俱來的優(yōu)雅、氣派。

    他向領(lǐng)班說話不亢不微的語氣,透著令聽者很自然便會遵從的威勢,仿佛他極習(xí)慣發(fā)號施令。

    他有高高在上的氣勢,但并不以威懾人。

    他給領(lǐng)班的笑容是溫和中夾有隱隱的權(quán)威,點完菜,看向她,笑容變得如許溫柔。

    簡直要把人融化掉。

    孟廷好不迷惑。

    忽然間,兩個人都成了啞巴。

    都有一肚子的話——實話,想說,卻都不知從何說起。

    要是她覺得受騙,一氣之下,站起來就走掉,怎麼辨?

    她跑起來那麼快,追都來不及。

    他至今還不知她住哪家飯店。

    萬一他氣她說謊之余,又因她自抬身價的愚蠢行為,誤以為她愛慕虛榮,對她失望透頂,再也不理她了,怎么辦?

    她是作繭自縛,然而她已悔悟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嘛。

    唔,浪子這兩個字用在她身上,大概不太適合。

    “孟廷,”少安輕咳兩聲,先開口,“我……我想告訴你……”

    侍者送來開胃菜。

    這一打斷,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氣洩了一半。又要從頭開始。

    “你想說什么?”孟廷問。

    “我……”他吞咽一下,“沒什麼。我想說,你今晚好美。”

    燭光柔和地閃耀,小提琴協(xié)奏曲輕輕飄揚。

    氣氛太美了,破壞了,多可惜。

    算了,也許晚飯後再說。

    孟廷兩頰嫣紅。“謝謝你。你也相當(dāng)秀色可餐!

    他微怔,笑出來!靶闵傅脑撌桥瞬艑Π?”

    “你沒看見電梯里那個女的,恨不得把你吃下去的表情嗎?”

    “嘿,她起碼有五十歲了!

    “好吧,你當(dāng)她的主菜可能養(yǎng)分太高了,算開胃菜好了!

    少安爆笑。

    引來一雙雙注目的眼光。但沒有人不滿,盡是羨慕和欣賞。

    其中一對剛進(jìn)來坐下的東方老夫婦,微笑注視他倆。正是把金醫(yī)生奉為活命大恩人的老夫婦。不過這次老夫婦沒有過去打擾他們。

    “嗯,少安,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陛喌矫贤⒃囍允赘姘。

    領(lǐng)班送香檳來。

    “金先生,請問現(xiàn)在開香檳,還是等一下?”

    孟廷在臺北一場法國品酒會上見過這種香檳,價位驚人的高。

    “我不喝酒的!彼s快告訴少安。

    “香檳很淡,不會醉人的!彼f。

    “不行,不行。”孟廷朝領(lǐng)班猛搖手。“少安,我真的不能喝酒,一滴都不行。我……我對酒精過敏。”

    這瓶香檳一開,她準(zhǔn)要破產(chǎn)。大概要留下來洗一個月的盤子才回得了家。

    “既然如此。”少安向領(lǐng)班擺一下手。

    領(lǐng)班退下。

    “你剛剛說要告訴我什麼事?孟廷?”

    他既把她帶到這來,必定有備而來。

    他如此興致勃勃,要和她盡興的吃頓晚餐,甚至不惜開上好香檳。

    她開不了口了,不忍心在這個時候說些令他大失所望的話。

    可是此時不說,萬一他又有什麼驚人之舉……

    “我想告訴你,你不需要帶我到這么昂貴的地方吃飯。我不是……我其寅是……”

    “你不是要告訴我,你已經(jīng)結(jié)婚了吧?”

    “不不,沒有。我沒有結(jié)婚,我是……我……”

    “你訂婚了。”

    “哎,也沒有。我……”

    “你有要好的男朋友!

    男朋友。男朋友此刻已是別人的丈夫了,正和他的千金小姐新婚妻子不知在何處度蜜月呢。

    奇怪,孟廷想,她居然沒有感覺。

    來到巴黎後,這是她第一次想到這件事。還不是她主動想起呢。

    呀,她沒事了。半點受傷的感覺都沒了。不氣不惱,不怨不憤了。

    少安卻誤解了她的沉默。

    “有男朋友也沒關(guān)系呀,”雖然他心里怪不是味道的!拔覀円黄鸪詡飯而已,假如他誤會你,我出面向他解釋,絕不合影響你們的感情。”

    孟廷沒有完全聽他說話。她為自己這麼快走出情變的事件,高興得昏了頭。

    “香檳,開香檳。”她彈一下手指。

    領(lǐng)班立刻應(yīng)聲而來。

    少安不解。“你不是對酒精過敏嗎?”

    “香檳很淡不是嗎?而且我要慶祝。值得慶祝。非慶祝不可!

    少安不明白她為何事忽然要慶祝,但見她十分開懷,他也開心,理由不重要。

    於是,香檳開了。而且一瓶之後還不夠,又開了一瓶。

    孟廷痛快暢飲。

    她本來個性便開朗、幽默,酒過三巡之後,越發(fā)的妙語如珠,笑聲如串串風(fēng)鈴響。

    少安見過各種女人,豪放型、熱情如火型、嬌嗲嗲型、故作少女狀型、潑悍型。就沒見過似孟廷這般。

    他無法將她定型。在他眼中,她無一不好,無一不教他傾心動情。

    他覺得他不僅僅為她著迷。他覺得他戀愛了。

    沒有男人用少安看她的眼光看她。那個她連他名字都想不起來的負(fù)心男人也不曾。

    她真是喝多了,孟廷想。

    她覺得少安的目光充滿令她怦然心勤的情意。

    心動。她怎麼會心動呢?她一個星期前才被拋棄,這么快又為另一個男人動心,她豈不是也算用情不專了嗎?

    飯後,少安招來侍者結(jié)帳。

    “有人付過了,金先生!鳖I(lǐng)班說。

    “誰?”少安四下張望。

    “不是我。”孟廷說。

    “付帳的先生已經(jīng)走了,他說祝你們蜜月愉快,早生貴子。”

    蜜月愉快,早生貴子?

    少安和孟廷直笑到飯店大門外,笑得兩人都彎了腰。

    “人家說夫妻有夫妻相的,我們倆像夫妻嗎?”孟廷端詳他的臉。

    少安卻不笑了。他捧住她的臉。

    “管他呢。沒有那個相,我們做也做給他更像一點。”

    她正想問他什麼意思,他的嘴唇已經(jīng)印上她的。

    輕輕一吻,兩人都如觸電般退開。

    孟廷感覺臉頰火熱,她肯定那和先前喝的香檳無關(guān)。

    她或許喝多了,但她神智很清醒。

    唔,也許沒那麼清醒。她為什麼感覺好像在戀愛?

    “嗯,時間不早了。”她說。

    “我送你回去!彼f。

    她生氣了。他不該吻她的。他太冒失了。她不是他以前認(rèn)識的那些隨隨便便的女人。

    “不,不要送。我沒醉,我知道怎麼回去。”

    “那……”他不敢堅持,雖然他不大放心。

    “是……”她摸摸嘴唇!鞍屠璧年P(guān)系。對不對?”她問,但其實是自言自語。

    “哎,浪漫之都嘛!彼麧瓭馈

    她笑了!爸x謝你,少安。這是個美好的假期。謝謝你給我這麼個浪漫的夜晚!

    最後一夜。啊。

    他苦笑!安恢悄奈蝗嗜怂徒o我們的。謝那位付帳的人吧。”

    “心意是你的。別忘了,心意才重要,其他次之!

    少安深深為之動容。

    “我還會再見到你嗎,孟廷?”

    “嗟,當(dāng)然會。臺北有多大?說不定哪天在馬路上就撞在一起。”

    她要和他握手道別,他沖動地?fù)肀?br />
    “我才更要謝謝你,孟廷,我這一生未曾像這個星期這麼快樂過!

    她回抱他一下,命令自己退開。

    “那麼,也許臺北再見了!

    “也許!

    “晚安,少安。祝你回程順風(fēng)!

    “你也一樣,孟廷,順風(fēng)平安!

    片刻之後,兩個人各自頓足。

    “該死,忘了問她坐哪一班飛機!我可以坐同一班嘛!”

    “白癡,為什麼不問他坐幾點的飛機?可以同一班機回去的嘛!”

    ****

    次日孟廷因為宿醉,睡過了頭,差點誤了班機。

    誰說香檳淡而不醉人?

    她急急忙忙趕到機場,最後一個上機。

    一上機就聽到同一個女人的聲音吵吵嚷嚷要換位子。這次她買到頭等艙座位了,旁座卻又是個男人,她拒絕和男人同座。

    “我劃座位時說得很清楚,我絕不和男人同座。”

    孟廷還沒有入座,不過她的鄰座,好巧不巧,也是同機來的同一位婦人。

    她頭痛得很,不想聽那個女人吵,又把位子讓給她,去坐她不肯坐的座位。

    “我希望你帶了“毒藥”!彼泥徸f。

    孟廷一坐下就靠著椅背,閉目休息。聽到這聲音,她大張雙眼,轉(zhuǎn)過頭。

    “少安!”

    “你再晚來一步,我就要犯兇殺罪了!

    他做個欲掐死那女人的手勢。

    他倆大笑。

    她宿醉忽然醒了,頭也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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