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梓伶腦子里只想著兩個問題——他對她所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是真心的嗎?
他如果對她是真心的話,那么……他應該早發現她和原主的不同,那他為何什么都不說,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
她從來沒有這么感激自己是個理智大于感情的人。
明明知道抽絲剝繭地去發現真相會讓自己傷痕累累,卻還是寧可撕開那層甜蜜的外衣,讓自己直接去面對或許很不堪的真實,畢竟這總比全心投入到最后,卻心碎要來得好。
如果愛情是讓人瘋狂的毒藥,她選擇退開。
她看著他,他因為她抽開手的動作,眼神看來有些受傷,讓人忍不住心疼,可她卻只是淡淡一笑,帶著些苦澀。
“你明明就已經注意到了吧!彼雷约涸谡f什么,雖然說出這句話,讓她覺得自己是摧毀美夢的惡皇后。
歐陽霄臉色突然一變,眼里閃過驚惶,可馬上又故作鎮定地道:“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
她拿出孤注一擲的勇氣說:“我說……你早就發現了吧,我不是她,即使用著同樣的名字,同一個身體,有著相同的回憶,可……”
“別說了!”他深邃的黑眸里逐漸卷起瘋狂的風暴,整張臉冷了下來,抿直了唇,讓他看起來冷酷而危險。
蒲梓伶看著他的樣子,想著這才是他一直都沒有展露出來的真面目吧。頓了下,她還是決定把話都說清楚。
“你還要自欺欺人嗎?我不是她,不是你一直放在心上,愿意傾盡所有溫柔愛著的那個女子,你明明早就發現了,甚至還在上回幫我沐浴的時候特地確認過了吧?”她咬著唇,不讓自己流出懦弱的淚水。
“你知道你自己說了什么嗎?”他的聲音輕得像是會被風吹散,可他那微微的沙啞卻說明了他同樣也不是那么的冷靜。
他的手輕撫上她的臉,手指輕滑過她泛紅的眼眶,然后是臉頰,最后停在她的頸項上,他的手輕碰著她脆弱的咽喉,忍不住緩緩收緊。
“把那些話收回去,我今天就當作沒聽見,你乖乖的不好嗎?我們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不和我一起過了也不要緊,可是……不要說……”
她聽著他自欺欺人的話語,感覺到他越來越重的力道,她的眼淚再也無法控制地從眼眶滑落。
如果可以,她也想要把那個足以把她逼進死路的秘密藏在心底一輩子。
可是,她是個認真的人。
她沒辦法下半輩子都在猜測眼前這個溫柔又冷酷的男人,看著她的時候是不是在想著另外一個人,她也無法假裝自己是另一個女人待在他身邊。
心疼,疼的是她,又何嘗不是他。
她打破了他的謊言,也阻斷了自己的退路。
在愛還沒深入骨髓,在只有一點點曖昧、一點點心動時,直接挑明了所有,才是對他們都好的吧?
“她死了,活著的是我,是我!彼胼p描淡寫的說出這個事實,可是無法停住的淚水卻讓她的聲音多了幾分哽咽。
歐陽霄猛然收緊手,腦子里像是有口鐘,不停地敲著,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讓他腦子里一片空白。
他死死的盯著她,看著她在他的手下臉色發白,表情痛苦,可眼睛卻始終望著他,眼淚也不停的流。
可當他看進她的眸子里,才發現淚流的不只有她一個人。
他放開了手,輕抹上自己的臉頰,那里也早已是一片濕漉。
原來,愛情里,傷心人從來就不會只有一個。
第7章(1)
次日,蒲梓伶不曾再見過歐陽霄。
一來是她忙著驗尸,想要證明自己的猜測,二來是兩個人在那之后,總是相對無言。
蒲梓伶既然決定了把話說出口,自然就不會后悔自己的選擇,即使兩個人最后就此成陌路,甚至把自己送上了死刑臺,她也認了。
只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是把所有的心力都獻給工作,打算要找出確切的證據后,看有沒有辦法也找出解決的方法來。
人力有限,她也只能盡量去做,只求問心無愧而已。
而另一方面,歐陽霄則是失神的坐在了安王世子的對面。
安王世子華紹懿看起來跟一般的世家子弟不大一樣,小麥色的肌膚看起來像是常在外頭奔波,身材高壯,就算是穿著華服,也掩不住那股豪邁灑脫的味道。
他帶著玩味的眼神上下打量了歐陽霄一遍,才調侃似的開了口,“這是怎么了?我還是頭一次看見咱們鎮輔司威風凜凜的右都督失魂落魄的樣子。”
歐陽霄沉默著不搭理他,沒想到越是這副樣子,反而讓華紹懿越是想要鬧鬧他。
這小子那張美人臉老是同一副表情,掛著淡笑一副從容樣,他看久也膩了,現在倒好,難得他有灰心低落的時候,不好好的嘲笑一番可就浪費了。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對了,聽說你放棄了科考就為了追你之前家里的一個丫頭,前陣子又聽說你喜當爹了?難不成就因為這個而失魂落魄?嘖嘖,這可不像你的性子!
“世子難不成是無事可做了?”歐陽霄板起臉,抬起冷淡的黑眸,語氣沉沉的質問著。“難不成已經找到是哪個官知疫癥而不報,甚至還隨意拋尸?”
華紹懿呵呵兩聲,揮了下折扇,蹺起二郎腿,一臉從容的道:“這不是已經讓手下人去查了?不過你真不說說出了什么事?這些年不管出了什么事,也不曾見過你這副樣子,莫不是……跟那丫頭有關?”
歐陽霄臉色不變,只是熟悉他的人還是看得出他情緒上的微微動搖,華紹懿覺得更有趣了,忍不住繼續追問。
“還真是?嗯……就往常來看,哪有女子不受你這張臉吸引呢,如果真有,那不是心有所屬就是真瞎了眼,就不知道你家里的那個丫頭是哪一種了?”
歐陽霄聽著他越來越亂七八糟的猜測,終于出聲打斷。
他不愛把自己的事情說與人聽,可是現在的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心也空蕩蕩的毫無著落,讓他頭一次有想說說的念頭。
“我和她第一次真正的見到面是在那次我那好三叔做的好事之后,老夫人一方面想保我,一方面又覺得我丟人現眼,就把我給關在屋子里,不給吃喝,也不知道是想要讓我死了干脆,還是只是做個樣子給府里人看!
想起以前,他忍不住輕笑出聲,不像是回憶痛苦,反而像是覺得有趣。
那時候他那好三叔為了博得一個富庶之地的地方官位置,四處找關系,只不過那樣的好位置,哪里能這么輕易被一個沒落的國公府的三老爺得了,自然是要花功夫。
而他在受“高人”指點后,跟一個能說上話的皇商搭上,對方能夠替他從中周旋,只不過錢和名人家都看不上,唯一的一點愛好就是變童。
他那好三叔腦子一轉,居然直接就看上了在家里完全不受重視的他來,但三叔沒想到的是,他可不是那樣逆
來順受的性子。
在逃走后,他就干脆把事情鬧大,讓老夫人即使厭惡他也必須要保著他,而三叔的盤算自然也全都落了空,甚至還讓老夫人拘著,不讓他有往外求官的機會。
依三叔這樣連自家人都敢下手的性子,要真縱著他往外去,誰知道本來就已經搖搖欲墜的國公府會不會哪天就讓他給玩完了?
想想,或許國公府里最有遠見的就是老夫人了吧,要不這國公府敗落的速度可能還要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