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閣掩,眉斂,月將沉。
爭忍不相尋?怨孤衾。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
血,一滴滴滴落在地上,滴答作響。
靜寂的室內(nèi)惟聞呼吸之聲。
秦素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沒有死,甚至沒受一點傷。
因為匕首根本就沒有刺到她半點,刺向她的匕首被擋住了,被羅起言用左手擋住了。
他用左手握住鋒利的匕首,擋住了要她命的一劍,血,沿著匕首鋒銳的邊緣一滴滴滴落。
秦素整個人都崩潰了。
羅起言痛得整張臉都在抽搐,卻仍是擠著笑,道:“素素,你……真傻……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起言,我,我……我答應(yīng)你,決不會再尋死,不會!
聞言,他緊皺的眉頭終于露出一絲真正的笑意。
她哭著拔下匕首,手忙腳亂地為他止血,裹傷,臉上淚流不止。
他忍著痛,抬起右手為她擦拭黃河泛濫般奔流不止的淚水。
“傻素素,別哭呵,哭得臉都花了,一點都不漂亮了。知道么?一個人活一輩子如果不能和心愛的人一起,那么即使長命百歲又有什么意義?這種日子對我來說一個時辰也是煎熬。能和你在一起,再辛苦,再艱難,我也甘之如飴。即使只是一刻,于我而言,已是永恒了。你懂了么?素素。我不能失去你,我知道你活得很痛苦,可是我自私,我要與你一起活下去,即使這代價是生活在煉獄中?墒俏蚁嘈胖灰覀兡芟嗍卦谝黄穑蔷腿缤焯,對不對?”
秦素頷首,投進他的懷中。
“對,我答應(yīng)你,再苦,我也決不會放棄了,我要跟你一起活,我們一定能找到一條生路的!
“會,一定會!”
羅起言回抱住她,雖疼得齜牙咧嘴,卻也真的甘之如飴。
“天無絕人之路!你們的生路來了!
一道清朗的聲音在門外響起,兩人齊齊回頭。
儒雅的素藍長衫,豐神俊朗地立在門外,是陸梓誠。
兩人相顧大喜。
“皇天不負苦心人,你們看,我把誰找來了?”
陸梓誠身后閃出一道窈窕嫵媚的身影,那絕世的風姿眩人不已。
月半灣!
下意識的,秦素揪著羅起言的袖子,半個身子躲到了他的身后。不知為何她就是討厭她,怕她。
羅起言拍拍秦素的手,安撫她不安的心。
陸梓誠道:“你們剛才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我勸過月兒,她是來救素素的。素素身上的妖法乃是月兒所施,在這個世上,也只有她才能解除!
月半灣輕移蓮步,走進房來,秦素立刻拉著羅起言退后兩步,戒懼地瞪著她。
月半灣淺淺一笑,不以為意。
“羅夫人,你不用怕我,我這次來沒有惡意,只是想盡力彌補我所犯下的罪孽。其實我不是人類,只是一只有萬年修行的貓妖。也是孽緣一場,前世我與你們結(jié)下一段情仇,我修為不夠,堪不破,放不下,幾番思量,仍是入世報仇,累人累己,F(xiàn)在,我想通了,不會再執(zhí)念不放,害人誤己。這次前來,我是答應(yīng)陸大哥,幫你解除一直附在你身上的痛苦。以后,你就不會再疼痛難忍,也不會再需要——吸血止痛了!
“真的?這番話你是出自真心?”
羅起言仍是小心翼翼,萬不愿再因為自己而讓素素受到一絲傷害。
月半灣真誠地道:“起言,請你相信我,F(xiàn)在你們只是凡人,若我有惡意,要你們的命易如反掌。請原諒我說的這么直接,畢竟我是妖不是人。”
陸梓誠插口幫腔道:“起言,月兒是真心悔改,她不會傷害素素的。”
秦素從起言身后站出來,怯怯猶豫道:“起言,我想試試。如果真的可以變回以前的樣子的話……那不是很好么?”
“素素!绷_起言投降了,向月半灣道:“真的可以完全解除么?”
“放心,我會還你一個健康,正常的夫人!
“我想知道你要怎么為素素解除妖法?”羅起言打破沙鍋問到底,任何事關(guān)秦素安危的細節(jié)他都不能不小心。
月半灣猶豫了,“這個……”
羅起言急了,“怎么?有什么問題?”
月半灣忙道:“不是,只是……我會用推功換血之法幫她把含有毒素的血全部換掉,那你夫人自然就沒事了。”
羅起言猶在思考,陸梓誠已急道:“推功換血?那你不是……”
話未說完,月半灣已點中他的啞穴,阻止他繼續(xù)說話,對羅起言笑道:“我們趕快開始吧,羅夫人中毒已深,再拖下去,實在危險,而且對她的身子有害!
聽月半灣這么一說,羅起言也沒話說了,點頭同意。
但秦素卻猶豫道:“這個方法是不是有什么問題?陸大哥他好象很著急呢,好象都快急哭了,他是不是喉嚨不舒服?還是這個方法會有什么……”不諳武功的她可不知道點穴這回事,更不知道陸梓誠為什么如此著急。
羅起言安撫地笑,隱瞞事實道:“梓誠是連夜趕路太累了,你別多心,他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月半灣也笑道:“你放心,沒事。每個‘人’都會沒事!鞭D(zhuǎn)對羅起言道:“你吩咐下人準備一間靜室,一桶熱水。好了,你陪羅夫人先過去吧,我馬上就到!
“嗯,有勞月姑娘了!
羅起言帶秦素離開,把空間留給波瀾暗涌的兩人。
從梓誠的急切神情,他明白推功換血必會對月半灣造成某種程度上的損傷,也許甚至是致命的?墒撬桓覇栆膊幌胫,為了素素,他必須要殘忍,必須要狠心。對梓誠,他只能抱歉了。
深怕月半灣反悔,他又回頭道:“我們在隔壁房間等你!
輕移蓮步,月半灣搖曳生姿地走到陸梓誠面前。
看著他激動,痛苦的仿似要噴火的眼神,她仍是一逕顛倒眾生的優(yōu)雅笑顏。
“梓誠,你想阻止我救羅夫人么?如果我早告訴你要救她要解除她身上的血毒必須用我的性命來解毒,你還會帶我回來么?”她神色一黯,接道:“也許不會,但至少你會后悔內(nèi)疚一世。何必呢?這個結(jié)是我打的,我有責任把它解開。我很羨慕秦素,羨慕她有個生死不棄的丈夫。其實早在我對她施法之時,我就決定,要是這樣還是不能分開他們,我會為她解毒。我用性命和他們打賭,最后我輸了!彼p笑,仿似云淡風輕,像在談?wù)搫e人的事一樣淡然。
“這段日子以來,和你相處,我早已后悔自己從前的任性,不過來不及了,我不后悔要用自己的性命去救她,不過我遺憾沒有早點真正‘認識’你……真的很遺憾……梓誠……”
嘴里喊著他的名字,她緩緩踮高足尖,顫抖著把芬芳馥郁的唇瓣印上他的。
四唇相貼的剎那,一串殷紅如血的淚珠珍珠般從她的眼中滑落,滴在他素藍的衣襟上,像一串血痕。
眼對著他的眼,四目相接,她巧笑倩兮。
“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會真正‘認識’你,嫁給你,不會再遲到!
吐氣如蘭,她的氣息還溫柔地縈繞在他的唇際鼻間,她的人卻已毫不猶豫地掉頭而去。
走了,就這么走了……
一別之后就是永訣,而他,甚至不能對她說完最后一句話。
他的眼絕望地緊緊閉上,卻鎖不住滾滾而下的淚水。心里似被火燒,又似被冰冷凍,時冷時熱,心痛欲狂。
淚水在他臉上靜靜奔流,最后順著他的衣襟浸染著那道淡淡的紅痕。
一切都結(jié)束了,不管他愿或不愿,一切就這么結(jié)束了……
時辰一點一滴流逝,羅起言的一顆心也在等待中苦苦掙扎,一時熱一時冷。
一轉(zhuǎn)眼,三個時辰過去了,一只純白如雪的白鴿從遠方飛來,姿態(tài)美妙的停歇在窗臺上,悠閑地用尖尖的利嘴梳理著美麗雪白的羽毛。
突然,“砰”的一聲巨響,驚得白鴿撲扇著美麗的翅膀振翅遠去,一眨眼消失在蒼茫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