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來沒想過,愛一個人,竟是這么的痛苦。她累了,真的累了,很想把這一切混亂、復雜的關系做個了結。然后,回到兩個半月前,沒遇見斐火祺的那個“羅水絹”,就當作什么都沒發生過似的,繼續散漫地生活下去。
但是……可能嗎?
羅水絹抬頭看了看隱沒在云層中的太陽一眼,黯淡地笑了。
“斐火祺”這三個字就像是火紋一般,似乎在無形中已經深深地烙印在她的心版上,這輩子——恐怕很難抹去的了。
她低下頭看了看手表——十點整。再過三十分鐘,就可以決定她是否還有未來了。
她約了戴逸文到游樂園,想把這二個月以來所發生的一切結束——只要她夠聰明,套得出那個騙子的話,然后將錄音帶交給警方。若是真能這么順利的話,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是的!只要順利的話——她覺得自己只能想出這個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笨方法,事實上——她倒覺得自己是完全豁出去了,她根本不敢期待還有什么樣的奇跡會發生。唯有斷了自己的后路,她才能不顧一切的去面對。也許SPY也察覺到了吧!在她出門的時候,它一直死命地咬住她的牛仔褲管,不想讓她走。
這只狗比它那個混蛋主人有情有義多了。至少,它不會棄她不顧;至少,它還有心守護在她身邊;至少,在她寂寞痛苦的時候,它依然陪著她;至少,它不會無視于她對它的好……
思及此,她又忍不住想哭了!但她使勁地眨眨眼,不想讓自己怯懦,她下過決心要更堅強的,不是嗎?
“你等很久了?”
低沉悅耳的嗓音飄進她耳中。羅水絹瞇起眼睛抬起頭,望著那道朔光而來的黑色身影;依舊是那張英俊得不可思議的臉龐,以及那雙多情的眸子,只不過他的眸子,卻和他的衣著一樣陰深?磥恚獗砻利惖奈锲坊驏|西,有時……是隱含劇毒的。
“沒有!”她揚起一抹親切,不使他起疑心的笑容。
“你穿黑色很好看,看起來更高挺、更修長了!甭曇糁型钢鴰追植挥勺灾鞯闹S刺。
“是嗎?那你的意思是,我以前既不修長也不高挺羅!”
他不引以為意地笑了,雙手插入長褲口袋中,看來閑散又又優雅;一個壞蛋竟也可以這么沒天理的完美,這世界多少還是有些不公平的!
“我可沒這么說!”羅水絹背過身去,語調似嗔似怒又似怨,百分之百地撒嬌樣。
“人家只是覺得難得看到有人穿黑色竟可以那么好看嘛!你竟然這么扭曲人家的意思,你……”
她故意倏得止聲,咬咬下唇,做作的想讓自己看起來多幾分天真性感,好釋去他心中的武裝,想讓戴逸文在不知不覺中能說出實話來,完成她的計畫。
“怎么不說話了?”戴逸文挑了挑眉,似乎對她的話十分感興趣。
“你又是怎么想人家的?”
她別過頭去,嗔怒地瞟了他一眼。
戴逸文沒說話,二道濃眉微蹙,不久,則松了開來,邪氣地勾起一抹笑容,岔開了這個話題。
“老實說,你突然約我出來,我很意外,我以為——”
他眸光倏地冰冷,但唇角仍帶著笑意。
“該不會是你和你的愛人——”
羅水絹心底怵然一驚,差點沖動的叫了出來,但隨即又穩住了自己的情緒。她是不是哪里出了岔子,讓他感到不對勁!開玩笑,她根本都還沒進入正題哩!不!不行,她已經沒有別條退路了,若她沒有達到目的話,她又會過回那種令她痛徹心扉的日子了;她知道想要徹底舍棄斐火祺,就必須先解決一切和他有關的,首當其沖的應該就是“終結者”。她要回家,也必須在不拖累家人的情況下回去,因為只要她沒死,“終結者”就不會放過她,她不想再逃避下去了。每當她遇到危險時,斐火祺總是在她身邊……不!她不能再見到他了,她必須忘了他,徹徹底底地忘了他!
“不!不要提他!”腦筋倏然一轉,她叫了出來,一副斐火祺很對不起她的模樣,(實際上也是如此啦!)她在心里這么想著。
戴逸文愣了愣,眸光中放出某種光彩:“他不要你了?”
她雙肩重重一顫,更堅定了他心中的猜測和疑慮;不知為何的,他的語調中,滲入了一絲憤怒:“因為他不要你,你才來找我?”
羅水絹回眸定定地望住他。她會被人家拋棄?還不是那些王八蛋害的!若不是那些人去炸掉補習班,她就不會認識斐火祺,也就不會……就不會……愛上不該愛的人——
“對!”她垂下眼簾,嘴唇逸出一抹黯淡的笑。
“你說得沒錯,我只是沒想他竟這么無情,一點也沒考慮過我的心情,我也是有感覺的人,我真的覺得很孤單又很難過——”
一想起他,她的心在不知不覺中又糾在一起。他媽的!剛剛才下的決心又躲到哪里去了?她到現在才發現自己的心竟這么脆弱,真是沒用呀!
“他媽的!”
她低咒一聲,伸手抹去淚水,孩子氣般地耍賴大喊:“若是你認為我在利用你,你就回去好了,我——”
戴逸文沒等她說完,伸手一把擁住她,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她,羅水絹驚愕地瞪大雙眼,身體僵直地被他抱住,不知該做何反應。
“即使只是替代品也好,我想要你快樂,不要哭了!
這句充滿濃烈情感的話在那一瞬間幾乎打動了她的心,在那一刻,羅水絹強烈地懷疑自己是不是錯怪了人,實際上那個火焰中的黑影或許不是他!但下一秒,她心底另一個聲音很快地推翻了她的驚惑!
這個人……只是在做戲,他一直都在騙她不是嗎?什么愛上了她,想要她快樂::最終還不都只是為了想殺她滅口!
盡管如此,她仍為自己剛才瞬間的心動感到迷惑!是不是正因為斐火祺從未對她說過相同的話,她才——
她神色黯然地垂下眼簾,任淚流下。
是呀!為什么?即使只是謊言也好,但——斐火祺就是什么也不肯對她說。
她推開戴逸文,笑得如花般燦爛地:“好!我們今天就好好的、痛快地玩一場,最好能忘記一切煩惱,還有……”
她頓了頓,唇角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強,義正辭嚴,認真無比地看著戴逸文,像起誓般地道:“不準再提起那個人!懂了嗎?否則我和你絕交!”
“你有這么恨他嗎?”戴逸文看了她好一陣,才幽幽地問道。
“恨?”羅水絹僵了一下,搖搖頭,苦澀地浮起一抹笑容。
“我從來都不知道,恨是什么樣的感覺……”
她嘆了一口氣,眸光忽地投向遠方的景物上,憂傷的笑容紿終不曾逝去過。恨!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恨,父母給她的打擊,手足的嘲諷,同學們的排斥,師長的輕視,愛情的失敗……。恨?她若真要恨!是不是應該先從自己恨起呢?
“不要談這個了好不好?”
她不滿地皺一下眉,拉起戴逸文,像是迫不及待想大玩特玩似的,直沖向游樂園。
“走!我們好好的玩!再扯到那個人,我就不理你了。”
戴逸文一邊被她拖著跑,一邊冷冷又不屑似地笑了笑,眼眸子卻警覺地掃向四周。
他——也來了嗎?
***
當然,羅大小姐的計畫是這樣的,在游樂園的附近,有一間警察局,她先套出那個天殺王八蛋的口供之后,他一定會追殺她,到時候她就跑往警察局,將一切交給警察處理——她只希望自己能撐到那個時候。當然,首要條件是,不能讓他發覺她在設計他,而且放心的和她一起在警察局附近的游樂區玩,這樣她才有活命的機會。
但……
羅水絹從“咖啡杯”上下來后,頭暈目眩得快吐了,但她仍強裝一臉——我很好,我沒事的樣子,直呼:“走!去坐旋轉木馬!”
戴逸文揚眉,他可不認為她這副臉色發青,嘴唇慘白的模樣還可以去玩旋轉木馬。
“我看我們去西區的飲食店休息一下好了!彼眯牡亟ㄗh道。
西區?
那可不成!那就和她要去的東區出口警察局差得十萬八千里了!
“不不不……不要……”
羅水絹連忙搖動手和頭,堅決反對去西區。開什么春秋大玩笑!她可是背負“使命”前來的耶!豈可空手而回——
“我比較喜歡旋轉木馬!”
“干嘛那么堅持呢?”
戴逸文喃喃自語了一句,突然……莫名地,他笑了,仍是一派斯文溫和,雙眸深不可測地瞅著她:“好!旋轉木馬就旋轉木馬!”
唉!轉得她昏天暗地,日月無光,滿天星斗……她快“掛”了!掛在旋轉木馬上了。
下了旋轉木馬之后,戴逸文神秘一笑,牽著分不清東西南北的羅水絹去搭摩天輪,玩海盜船、云霄飛車……不知不覺,離“目的地”愈來愈遠了。
“累了嗎?要不要休息一下子!”
戴逸文轉頭看看累得像狗一樣直吐舌頭的羅水絹,體貼溫柔地笑問。羅水絹急忙點頭,差點沒感激得流下口水。天!她等這一刻等好久了,玩得雖盡興,卻還是渴望能好好休息一下。
“你坐一下。我去買點飲料,你想喝什么?”
戴逸文笑得好詭異,羅水絹根本累得無法察覺他笑容之下的含意,只能茫然地點頭:“柳橙汁!”
戴逸文走后,羅水絹毫無意識地坐在秋千上前后搖蕩著,想想,戴逸文似乎是個不錯的人。人在寂寞時,最需要別人溫情的對待了,不是嗎?可惜,他不是她所期盼的那個人……
憶及此,她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眼前的景物。
如果,他不是……她有可能會愛上他嗎?
“!”羅水絹驚叫一聲,掏出游樂園的位置圖。天殺的!她竟然玩暈了頭忘了有正事待辦了。
她聚精會神地看著目前所在地,又看著地圖,想起戴逸文說的——
“你在這里等一下,我去買飲料!
莫非這里是跟目的地差了十萬八千里遠的“西區”!
他媽的!都怪自己頭暈目眩地玩到忘了正事,這下可完蛋了。
“來!”
戴逸文的聲音冷不防的出現在身后,使她心里一慌,地圖掉在了地上。
“你的飲料!
羅水絹慌忙地回過頭,擠出一抹極不自然的笑,連忙接過黃澄澄的柳橙汁。
“!謝謝了!”
然后急遽回過頭去,在心底盤算著該怎么拐他繞回原地去,F在情形和先前計劃的完全不同,她要怎么做,才不會讓他起疑心,讓一切看來極為自然地再重新把他誘回“東區”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