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泰安沒回杜洛的話,而是將冒火的目光射向坐在杜洛身旁的杜森,也就是杜慕羽的親爹,他那張酷似杜慕羽的五官在對上姜泰安的目光時,還有著明顯的怯懦,干脆頭一低,讓姜泰安看了更惱火。
他氣呼呼的再瞪向杜洛,“當然難醫!你們這當人家爺爺、爹的,還有這一干子親戚,”他手指一一怒指過所有在場的杜家人,“就算過廣千園的門也不入,有你們這么寡情冷漠的家人,也是他的悲哀!
滿頭灰白的杜洛莫名的被洗臉,心情也不悅,“是他野心太大”企圖謀反!
“從頭到尾就他一人能謀反?我呸!”姜泰安七竅生煙的痛罵一聲后,就甩袖起身往后方走去,此時總管太監正好快步迎面而來,他一把抓住總管太監的手臂問:“皇上到底給不給見?”
“見、見!請老將軍跟咱家來!笨偣芴O忍著手臂的疼痛,連連點頭。
聞言,杜家嫡系等人個個臉色鐵青,皇上愿見姜老將軍,這代表什么?
眾人看著他跟著總管太監往內苑走去,一顆心莫名沉甸甸的,他們可是同杜政中一樣,都是擁太子一派的。
而朝廷勢力的界線有時是極為清楚的,當太子與杜政中出現時,更見壁壘分明,杜家人與太子同坐右方宴席,擁皇上一派的則同坐左邊。
齊緯目前失勢,皇上又總攬朝政,這一切皇親國戚們皆看在眼底,尤其皇室兄弟們,巴不得齊緯被拉下太子之位,每每相見總不忘調侃,甚至諷刺他一下。
所以除了將姜泰安剛剛說的話刻意轉述給齊緯聽之外,一名皇子再提,“聽說杜慕羽前陣子的事了沒?皇弟不得不說他真厲害,不僅成了咱們這些貴族的拒絕往來戶,連全京城妓院也不敢踏進廣千園一步!
不管齊緯表示出一臉的興趣缺缺,一些皇子仍刻意或站或坐的圍在他身邊閑聊杜慕羽的種種事情。
“不只呢,他那群狐朋狗友同樣也不敢再踏進廣千園!逼呋首有Φ馈
“不過相較于杜慕羽總有精采趣事讓全京城的人拿來閑話家常,某人是不是有一種快被人遺忘的感覺?”二皇子意有所指。
“可不是,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套一句姜老將軍講的話,從頭到尾就杜慕羽一人能謀反嗎,就怕有人將他安個罪名就抹黑定案,好棄卒保車!绷首釉倏待R緯一眼。
“我也是這么想的,每當杜慕羽又有什么新鮮事傳進我耳里,我總會想起過去,父皇好幾回也是在御花園設慶功宴,招待凱旋回國的一干將領時,盛贊杜慕羽為一代謀士的畫面,”八皇子搖搖頭,“我不懂,如此聰敏之人,怎會將自己搞得身敗名裂?”
“我也很懷疑,何況除了官職,父皇并未收回任何封賜,這點不也透著一抹不尋常嗎——”五皇子刻意揚高尾音。
齊緯愈聽雙拳就握得愈緊,他當然也可以起身走人,但這不是給了他的兄弟們更多嚼舌根的話題?但最可恨的還是杜慕羽,他為什么就不能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讓自己不管身在何處,都聽得到他的名字!
“那件事到底查得如何?”他咬著牙,以只有身邊杜政中聽得見的聲音問。
“還沒進展!倍耪徐幕卮,沒意外,就見齊緯的臉色益發鐵青。
“都多久了,你是廢物嗎?”齊緯冷冷的看著他。
杜政中臉色一白,“壽宴一結束,我立即再去查,定不讓太子失望!
說是這么說,但要查出杜慕羽在何時、何地沾染上那怪病實在很難,他接觸的人太多,而且大多是青樓女子、江湖人士或地痞流氓,光是要過濾這些人就夠他頭疼了,就算有那些武功高強的暗衛,也有一種英雄無用武之地之憾。
姜泰安離開御花園,跟著總管太監進到金碧輝煌的殿閣內,總管太監示意他等一等,即走到皇帝身旁,低頭垂首小聲的說了句,“皇上,姜老將軍到了!
氣勢雍容的皇帝端坐在金漆龍椅上,只是點點頭,而且在這大壽之日,他手上還拿著奏章,神情更是異常凝重。
國事繁重,偏偏太子又不爭氣,文武官員各有盤算,能幫忙承擔國事的少之又少,他這皇帝是忙得不可開交。
姜泰安枯站了好一會兒,可瞧皇上看奏章看得專注,他忍不住拱手大喊,“老臣參見皇上!”
皇帝年約六十,但保養有道,再加上與生俱來的王者氣勢,看來約莫五十開外,原本專注于奏章內容,經他這一喊,連忙抬頭,乍見這久未見面的老將軍,他微微一笑,放下奏章,起身走向姜泰安,“愛卿來了!朕知道禮部會送請帖,可沒指望愛卿會參加!
姜泰安臉上有些尷尬,真的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過去,愛卿在沙場上沖鋒陷陣、戰跡顯赫,即使朕設慶功宴,愛卿寧愿在宮外酒樓大口喝酒,也不肯進宮參加!
“皇上就別糗老臣了。”姜泰安為皇帝效命多年,哪聽不出來皇上在揶揄他,“老臣這次來,只想求皇上給我外孫再一次機會,至于壽禮,我孫子姜順會替老臣送來,皇上也知道,老臣只會打仗不懂送禮,所以就請皇上笑納了!彼淮捳f得直白也說得干脆。
“第一件事,朕得想想,”皇帝緩緩開口,“倒是姜順,他僅是商人,著實可惜,他身上流著愛卿的血液,身為京城最大的綢緞商,人脈深廣,經商手腕也強,為人溫文儒雅,這陣子更是替朕出力不少,也獻策不少,但朕想賜他為皇商,他卻婉拒了!
姜泰安也知道孫子替皇上忙了不少事,為此,他還要姜順替杜慕羽說些好話,但姜順卻說表哥會不高興。
他當然知道外孫會不高興,但他們這幾個親人不幫幫他,誰幫他呀?
他愈想愈生氣,但這把火可不能對著皇帝燒,所以他仍是笑呵呵的道:“沒辦法,皇上,我那孫子對政權沒興趣,倒是慕羽……”
“不瞞愛卿,朕力圖改革,正值用人之際,在為朝堂之事忙得焦頭爛額、國庫漸空時,更會想到擅于謀略的慕羽,只是……”皇帝長嘆一聲,“他聲名狼藉,朕讓他在家反省兩年多來,也不見長進,只聞他風流放蕩、沉浸女色!
“沒了、沒了,這陣子他乖得不得了,他得了怪病,老臣好友的徒兒將他醫好了,但說好也沒好,這病很邪門的,還有余毒,說是碰不得女色,一碰就毒發,所以他早已不近女色了。”
“是嗎?”皇帝皺眉。
“就是、就是!彼c頭如搗蒜,“而且那個小丫頭……我好友的徒兒真的很厲害,不僅醫病也醫心,慕羽開始讀書了,要力圖振作讓皇上看見他改過的決心。”
皇帝撫須點頭,“好吧,朕會好好考慮的,如果他力圖上進,朕自會給他一個機會為朝廷效力!
“皇上愿意考慮,老臣已萬分感激!苯┌残θ轁M面的再次恭賀祝壽皇上幾句后,即先行離去。
皇帝看著數次為他開疆拓土的老將軍仍舊挺得直直的背影,心里對他也是有愧的,處置兩年前的謀反一事,杜慕羽是受委屈了,但即使身為天子,也有許多的無奈及割舍不下的親情啊……
他再嘆一聲,看著一旁伺候的總管太監,“時間差不多了?”